卻說後生走後,白老爺子垂瞭頭,眉心緊緊地糾結在一塊兒,半響沒有說話,一時間屋子裡的空氣就像凝固瞭一般,靜得連根繡花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
終於,他抬起頭來瞭,幹癟的嘴唇蠕動著說道:「想必諸位已經知道,翠翠是俺未過門的孫媳婦兒,如今蒙羞而死,亦是俺白傢的奇恥大辱,所以,翠翠的事就是俺白傢的事,黑娃的事也是俺白傢的事,兩條人命都在九頭蛇的頭上,此仇不共戴天,人神共憤!你們給我放下話去,無論遠近內外,無論男女老幼,隻要能想到辦法殺得九頭蛇,俺就將這祖上傳下來的宅子拱手相讓!」
白傢這宅子氣派,連縣裡的衙門也比不上的,如果折合成銀兩那可是幾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如今白老爺子這般放出話來,可見他抱著傾傢蕩產甚至被殺頭的危險都要致九頭蛇於死地,可見他的內心燃燒著多可怕的仇恨!誰都知道白老爺子幾十年來是個言出必行的君子,做出的決定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便紛紛答應一定將他的話秘密傳達下去。
看看天色已晚,眾耆老一個接一個地起身告辭歸傢,隻有瞎子一直坐著不動。見眾人都走出去瞭,白老爺子奇怪地問道:「老夥計,你是有話要對俺說罷?」
「你呀!犟起來就是頭牛,一輩子也沒改過來,你把話都說死瞭,俺還有什麼可說的呢?」瞎子搖著頭長嘆一聲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聽天由命罷!」
「瞎子!俺和你這麼多年,你還跟我打這種啞謎?」白老爺子知他話裡有話,便把話來激將他:「你說俺是牛脾氣,這是罵我,可是你呢!成天裝神弄鬼的糊弄小孩子,比俺的牛脾氣也好不到哪裡去哩!」
「老白,這麼些年瞭,你還是不相信俺的本事!」瞎子無奈地說道,「隻不過今天這事非同小可,要麼成,要麼敗,就不願讓我占上一卦?」
「我就說嘛!狗是改不瞭吃屎的,」白老爺子笑道,「俺這把老骨頭瞭,跟你對著幹瞭一輩子也沒個輸贏,今兒就許你占一卦來聽聽!」
「好好!人欺人,鬼神不欺人!」瞎子將拐杖往椅子扶手上一放,也不用掐指,也不用歌訣,立時占瞭一課,雙拳一抱裂開嘴笑道:「恭喜恭喜!此卦大吉!」
白老爺子聞言將頭搖得跟博浪鼓一般:「這一天還不到,俺葫蘆村就亡瞭兩人,逢此大難,何吉隻有?」
「適才所得之卦為離上乾下,名為' 火天大有' 之卦,」瞎子不慌不忙地說道,「這是個奇特的卦象,火自天降,大有所成,坤為自,乾為天,兌為右,所謂' 自天佑之' ,又因比坤為順,乾為信,古人雲' 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 ,隻要履信思順,任用賢才,就會無往不利。」
一席話聽得白老爺子雲裡霧裡的,便說道:「你這說的什麼鬼話?俺一句都沒聽得明白,能否直言相告?」
瞎子哈哈一笑吟道:「砍樹摸雀作事牢,是非口舌自然消,婚姻合夥不費力,若問走失未脫逃。」
「你這瞎子,越說俺越糊塗瞭,信不信俺抽你兩大耳刮子?!」白老爺子氣不打一處來,作勢要打下去。
瞎子卻如長瞭眼一般,伸手撥開他的手掌不快地說道:「你急啥嘛急?笨得跟頭牛一樣,也不想想火從天降是什麼歌景象?光明遍照四方,正氣發揚而邪氣消散,豈不是說那些萬惡的山賊要倒黴瞭?再者,陰爻處於九五陽剛之位,可見這出頭的必是個女人,若說' 婚姻合夥不費力' ,恐怕是應在秋生的身上瞭!」
「聽起來盡是好事,就沒點不順的地方需要註意的?」白老爺子覺著這也太順瞭,一時猶豫著不敢相信。
「卦象就是這樣說的嘛!又不是俺胡編亂遭的,你要是不信就算瞭,俺也懶得和你多費唇舌!」瞎子生瞭氣,抄起拐杖磕磕碰碰地往外就走,臨到門口又回頭叫道:「是真是假,不日便見分曉!」說完狠狠地在大門上踢瞭一腳走瞭,撇下白老爺一個人在院子裡踱過來踱過去地反復思量:要是真如瞎子所說,村裡兩百號人中卻沒有一個女人有此膽魄,可是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接下來的日子裡,白老爺子隻有等待。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瞭大半個月,葫蘆峪裡的玉米地漸漸地黃成瞭一片,秋風掃過脆脆的響,金燦燦的玉米棒子迫不及待地從風幹瞭玉米殼子裡探出頭來——秋收的時節就快到瞭,村人們看著灌滿瞭漿子的玉米都笑呵呵的,暫時忘卻瞭大槐樹下發生的慘事,甚至連九頭蛇的存在也被暫時擱在瞭一邊,隻有白老爺子心裡依舊沉甸甸的高興不起來,他明白要是不除掉九頭蛇,眼前的這一切都不會是葫蘆村的,苦日子還在後邊呢!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秋生和朱屠戶經過半個月的調理,身子已無大恙,能下床拄著拐杖慢慢低走動瞭。
秋分那天,九頭蛇又派人給葫蘆村傳瞭口信,敦促村裡人把玉米收割瞭交到山賊裡去,否則就要將葫蘆村夷為平地。這個噩耗猶如平地驚雷,在葫蘆村裡炸開瞭來,將眾人對豐收的憧憬炸瞭個粉碎。消息很快便傳到瞭白老爺子的耳朵裡,他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寢食難安。
「這個死瞎子,一天滿口噴糞,這玉米都熟瞭,這人呢?人到哪裡去瞭?」他跺著腳狠狠地罵道。
「爺爺!瞎子爺又惹著你瞭?」秋生問道,他已經行動自如,隻需稍加調養便能完全康復瞭。
「唉!你有所不知……」白老爺子嘆瞭口氣,便將那天瞎子占卜的事從頭到尾地跟秋生說瞭一遍。
「原來如此!也許瞎子爺隻是為瞭寬你的心罷,這鬼神之事,原本就是虛無荒誕的事情,當不得真的!」秋生說道。
話剛說完,院門口的大門上就有人在拍門,「啪啪」響瞭兩下,稍隔一小會,又「啪啪」地響瞭兩下。
「秋生,你快去去看看是誰,莫不是翠翠他爹也好的全瞭,要來屋裡坐坐?」白老爺子吩咐道。
「聽這聲音怕不是他哩!哪一回來不是' 蓬蓬蓬' 地踢上幾腳?這聲音可要溫和得多瞭……」秋生嘟囔著穿過院子來,打開大門一看,卻是采兒,「呀,怎麼是你呢?什麼風把你給吹來瞭?」秋生愕然說道。
采兒淺淺地笑瞭笑,臉頰上微微一紅,「怎麼?不歡迎俺?」她歪著那張秀美的臉龐問道。
「不,不……」秋生一窘,滿臉堆下笑來說道,「俺也才好起來,正念叨著要去看看你們哩!哦,對瞭,秀蘭姐好些瞭麼?」
「虧你還記她呢?你說她一時半會兒能好得瞭麼?」采兒迎頭回瞭一句,秋生想起那日的事來,臉「刷刷」地滾燙起來,采兒瞅瞭瞅秋生難堪的樣子道:「自打黑娃入土之後,秀蘭姐三天兩頭都要到黑娃的墳上哭上一場,俺好好地勸她,這幾日才休歇住瞭,不過精神頭卻有些不大正常瞭,經常怔怔地盯著碗兒盆兒發呆,夜裡一個人爬起來自言自語的,可嚇人哩!」
秋生聽瞭,心下黯然不歡,嘴裡喃喃地說道:「秀蘭的命真苦……俺這就去看看她!」跨出門檻來就要朝黑娃傢奔去。
「嘿!嘿!你給俺站住!」采兒急忙叫住瞭他,秋生隻好收住腳步回過頭來,卻見采兒笑嘻嘻地道:「哪有這麼心急的?秀蘭姐折騰瞭一夜,眼下才好不容易睡下,你又要去打攪她?倒是俺在這裡站瞭半天,也不見有人請進屋去喝口開水啥的!」
秋生一拍腦袋道:「唉!俺真是糊塗得緊,想必你也是' 無事不登三寶殿'瞭,竟忘瞭招呼你進屋裡坐坐瞭!還往姑娘恕罪!」
采兒見他文縐縐的模樣兒,忍不住掩著嘴巴「噗嗤」一聲笑開瞭:「這還差不多!俺今日來是有事和你爺爺說,不知他老人傢可在傢?」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白老爺子便在大堂裡叫:「秋生!秋生!是誰在外面說話?」。
秋生應瞭一聲,采兒連忙收住笑容,一本正經地道:「俺還是到屋裡再說罷!你要去看你' 秀蘭姐' ,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等會兒一起去跟我一道去看她也無妨,想必那時她也醒來瞭。」
秋生見她言之有理,隻得走回來和她一道進屋裡來見爺爺。采兒見瞭白老爺子,深深地彎下腰去道瞭個萬福:「小女子參見爺爺,向爺爺請安!」
白老爺子見她容顏姣好,聲音清婉,心下便有幾分欣喜,笑呵呵地問道:「俺見你面生,請問姑娘傢父姓甚名誰?」
「傢父姓連,乃灞上人氏,全傢人丁不幸歿於荒亂之世,奴傢名叫采兒,先是流落到眉縣縣城裡,淪落……」采兒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秋生在一邊急得擠眉弄眼地給她使眼色,她才打住瞭話頭頓瞭一頓道:「先是淪落到眉縣縣城賣藝為生,後有淪落到貴村半月有餘,幸得秀蘭收留在傢,茍活至今!」
「俺就說嘛!俺葫蘆村哪有這般人物,原是灞上的貴客原道而來,」白老爺子連忙請她坐下說話,一邊吩咐秋生:「你去廚房裡將水掃開瞭,把俺那陳年的好茶找出來,泡好瞭端上來招呼客人!」秋生應瞭一聲出去瞭。
「不知姑娘造訪寒舍,所為何事?」白老爺子問道。
采兒微微地向前欠瞭欠身道:「奴傢剛到葫蘆村的那天,恰見山賊在村裡橫行無忌,心下惻然,後又聽聞村民說爺爺放出話來,說無論遠近內外,男人老少,要是有人退得賊人除掉九頭蛇,便將祖宅拱手相讓,可有此事?」
白老爺子太息一聲,臉上的皺紋便抖動著堆在一起,顫聲說道:「俺葫蘆村遭此打劫,一日之間沒瞭兩條人命,從古自今,就沒發生過這般慘絕人寰的事情,爺爺老瞭,也隻能把拯救葫蘆村的希望寄托在年輕人身上,可是話倒傳下去半月,竟無一人登門獻策,眼看這玉米就要收獲瞭,九頭蛇又來催逼,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爺爺且莫慌張!俺雖是外鄉之人,也曾吃得葫蘆村的水米,所謂' 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 ,傢父在世之日將奴傢當男兒看待,學得些孫吳用兵之法,可否鬥膽獻上一計,必將九頭蛇那幫烏合之眾全軍覆沒?」采兒復又站起身來向著白老爺子揖瞭一揖,不卑不亢地說道。
此言一出,白老爺子心下一驚,想起瞎子卜下的卦來,難道能救全村人性命的就是眼前這位弱不禁風的妙齡少女?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采兒,怎麼看也不像。
采兒見他猶疑不決,便問道:「莫不是爺爺許下的諾言,又反悔瞭不成?」白老爺子搖瞭搖頭說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俺說出口的話,從來就沒有反悔過。隻不過姑娘既然見過九頭蛇,想必也知道他的厲害,半月前從眉縣縣城裡請來的三位壯士也都喪命在這宅子裡,俺許下的諾言,原本也是下下之策,逼不得已而用之……」采兒聽瞭,便知老爺子小瞧她是女流之輩,便將腰板一挺,朗聲說道:「刀客本是匹夫之勇,不懂用兵之法,落得如此下場也不奇怪!俺要是退不得山賊,便一束白練吊死在那大槐樹下向全村人謝罪!」白老爺子見她敢以性命相搏,氣勢殊勝男兒,心中大喜:「如此便好!若你退得賊兵,俺這白傢大宅便是你的瞭,你且把計策說來聽聽!」采兒便走近前去,將那計策說瞭出來。喜得老爺子是喜上眉梢,連連鼓掌擊節叫好:「妙計!妙計!原來俺葫蘆村兩百多口人命,竟全在一個外鄉少女的手中,姑娘真不愧是女中諸葛也!」
此時秋生已經泡好瞭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用木托盤端瞭進來,放在兩人面前的桌子上,采兒退回到座位上端起一杯抿瞭一口,說道:「爺爺過獎瞭,小女子不勝惶恐,若要此計得成,還需兩個條件不可!」
「姑娘請講,若有需要葫蘆村出人出力的地方,也是理所不辭的事情!」白老爺子一時心情大好,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最要緊的一樁,便是今日小女子所言,不得透露給餘人知曉,若是走漏瞭半點風聲到那九頭蛇的耳朵裡,不但計不可成,反而害瞭全村人的性命也!」采兒說道,看瞭看邊上的秋生,「包括秋生,也不得走瞭消息!」
秋生雖不知就裡,卻也知事關重大,連忙保證定會謹守秘密。
「如此便好!」采兒頷首笑瞭一笑說道,「古來凡善於用兵者,無不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地利人和俺們已然據有,就差看老天爺的意思瞭,所謂'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素' 者是也。早聞那瞎子爺雖然眼睛不能夠看見,心地兒卻能通神,凡占斷吉兇、推步盈虛,皆無不應,但卻有一點不好,便是性格孤傲不群,恐怕還得勞煩爺爺走上一遭,央他推定個風高日麗的日子哩!」
白老爺子聽瞭,不以為然地哈哈笑道:「別的俺可不敢說,要說這老瞎子,別看素日裡是俺的對頭,在這節骨眼上他還不能過分到那種地步,這事就包在老朽身上便是瞭,俺今兒就往瞎子那裡去一趟,問個信兒回來。」說罷便抓過拐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秋生連忙站起來走過去扶住。
采兒見老爺子要走,臉上顯出焦急的神情來:「爺爺莫急,小女子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說得說不得?」
「唉!看我慌的,」白老爺子停住腳步說道,「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你盡管說來便是,一切有俺給你做主!」
采兒眼角飛快地抹瞭秋生一眼,臉兒上便泛出些胭脂紅來,「若得上蒼庇佑,助爺爺滅瞭九頭蛇,俺也不要爺爺的宅子……」
「哦!那……你要的什麼?」白老爺子愕然問道。
采兒垂著頭不住地擺弄發梢,咬著嘴唇想瞭一想,揚起臉來說道:「小女子命運多舛,如一葉浮萍,無枝可依,幸得黑娃收留在葫蘆村,得以茍活至今,此恩堪比父母再生,今恩公命喪賊手,秀蘭姐孑然一身,淒慘度日,所謂'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小女子竟無以為報,今鬥膽懇求爺爺:事成之後,準許秀蘭嫁給秋生為妻,一者成人之美,二者奴傢也有個棲身之所……」
白老爺子聞言吃瞭一驚,原來瞎子說的「婚姻合夥不費力」竟是應在黑娃的寡妻秀蘭身上!莫非這真的是天意?沉吟瞭半響方道:「姑娘妙計無人能出其右,此恩浩蕩,沒齒難忘,隻是這婚姻大事,還得兩情相悅為好,俺是已經快入土的人瞭,管不得身後事,還得聽當事人雙方的意見方可定奪!」說罷把眼睛來看秋生。
怎麼也想不到采兒說出這番話來,秋生亦是吃驚不小,惶恐不安地低下頭去看著地面,滿臉紅通通的說不上一句話來。
采兒見狀,心下不悅,銳聲問道:「難不成嫌棄秀蘭姐死瞭丈夫,配不上你這才高八鬥的小夥兒?枉她念……」
秋生怕她口無遮攔地說出什麼話來,在爺爺面前露瞭餡,慌慌張張地打斷瞭她的話頭道:「不……不……不是的,秀蘭姐挺好,人又漂亮心又善良,俺隻是覺著黑娃屍骨未寒,在世之日俺和他情同手足,怕是惹人笑話哩?!」
「這傻孩子!」白老爺子急得用拐杖敲瞭一下秋生的小腿肚子,開口道,「翠翠已經不在瞭,你再想她,她也不能夠回來,秀蘭也和你一樣,要是怕人笑話,俺們可以把這事給先定下來,過瞭些時日再結果門來的嘛!」
「是啊!是啊!」采兒見白老爺子也在極力撮合,趕緊幫起腔來,「隻要雙方有情有意,在一起的時間長瞭,村人看得也慣瞭,結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沒人再去說那不好聽的話的呀!」
「話是這麼說,可是……可是俺不是這個意思,俺……俺的意思……」秋生見爺爺和采兒一唱一和的,口舌便利索不起來,「就是俺願意,也隻是一個人的意思,也要看秀蘭那邊是什麼意思才成啊!」他茫然地說道。
采兒見他願意瞭,「咯咯」地笑起來,「這個嘛!有俺在中間牽線搭橋,你還擔心啥呢?包在我身上就好瞭!」她成日和秀蘭在一塊,早知曉女人心裡想的是什麼事,隻是不好當著別人的面說出來罷瞭。
白老爺子心想那秀蘭雖是再嫁之人,那容顏那性格也是葫蘆村數一數二的,也辱沒不瞭秋生,便滿心歡喜地笑道:「哈哈,那敢情好!敢情好!俺傢秋生若得秀蘭為妻,不曉得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哩!那就多勞姑娘在秀蘭跟前美言幾句,老朽便感激不盡瞭!」
采兒見白老爺子也答應瞭,便起身告辭道:「奴傢這就去同秀蘭報喜,問問秀蘭的意思是啥樣的?瞎子爺那邊就麻煩爺爺走一趟,得瞭消息就叫秋生過來告知俺一聲,一來好將秀蘭的意思回給他,二來俺還有事和他商量。」
「好的!好的!」白老爺子連連點頭。三人歡歡喜喜地走出宅子來,秋生扶著爺爺直往瞎子傢去瞭,采兒則返回來看秀蘭醒瞭沒有。
采兒輕手輕腳地踅進內屋來,也許是連日沒睡個好覺的緣故,秀蘭還在呼呼大睡,采兒把她臉上的亂發撩在頭上,心疼地扯過被角來蓋住裸露在外面的身子,便走到外面來熬瞭些安神補腦的湯藥,又燒好瞭湯飯,怔怔地坐在床沿等她醒來。
一直等到傍晚,秀蘭仍舊睡得香甜,采兒不禁著急起來,秋生也不見來回復,也不知道瞎子爺那邊能不能算出那風高日麗的日子來?
正在焦躁不安的時候,院門上「篤篤」地響瞭兩下,秋生扯著嗓子在院墻外叫:「秀蘭!秀蘭!……」
采兒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從窗口向外應道:「進來罷!院門沒關!」
秋生便「吱嘎」一聲推開院門,踢踢踏踏地走到內屋裡去,隻見采兒披著毯子斜靠在床頭坐著,正用一雙楚楚可憐的小眼神兒瞅著他。
采兒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微微地笑瞭一笑,從毯子你伸出一隻潔白的手腕來拍瞭拍身邊的床褥道:「過來!坐在這裡!」
秋生忐忑不安地走過去挨著她坐瞭下來,卻不敢拿正眼兒看她,別著臉看瞭看躺在身後的秀蘭,她倒是穿瞭襯褲襯衣,被褥蓋得嚴嚴實實,便低瞭聲問道:「這……你們這是要睡覺瞭?」
「太陽都還沒落山,誰傢睡得這麼早的?」采兒歪著頭說道,「秀蘭姐也不分白天黑夜,想醒就醒,想睡就睡,沒個準兒,這都大半天瞭還沒見翻個身,俺在等你的消息,都有些著急瞭哩!」
「我是看你沒穿衣服嘛!才這樣想的……」秋生看瞭看采兒囁嚅著說,「俺來得遲瞭?」他問道。
「天氣又不甚熱,穿啥衣服,再說傢裡就兩個女人,也不避忌這些的!」采兒做瞭一個鬼臉,調皮吐瞭一下舌頭。
秋生的臉早已紅得像爛透的蘋果,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愛憐地看著秀蘭那張甜美的臉龐,好大半天才說瞭一句:「俺來瞭,就有男人瞭!」
采兒不屑地嗤瞭一聲道:「是不是男人現在還不知哩!……瞎子爺那邊有消息瞭?還是算不出來?」
「哪有瞎子爺算不出來的事情?」秋生歪瞭頭透過窗口看瞭看晴朗無雲的天空道,「隻是時間有點緊,就在這五日之後,秋雨就要下來瞭,瞎子也說的。」
「足夠瞭!足夠瞭!」采兒高興地說,「莫說四五天,就是兩三天也夠用的瞭,真是老天有眼啊!」
「俺也不知你葫蘆裡買的的什麼藥,但願這次能逃此打劫便好!」秋生說道,又瞅瞭瞅秀蘭,「你問瞭她沒有?她是怎麼說的?」
「她人都不醒來,俺怎麼問?」采兒反問道。
「你也真夠唐突的,也不問問俺,自己就做瞭決定,要是我不答應或者秀蘭不答應,看你臉兒往哪裡擱?」秋生說道,至今對采兒的勇氣依舊十分佩服。
「呵呵,俺采兒會做沒有把握的事?」采兒自信地笑道,「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哩!你們做下的好事,別以為俺不知道。」
秋生暗想,莫不是秀蘭把那天的事情都告訴瞭她?嘴裡卻說道:「你說的啥呢,俺可不越聽越糊塗瞭!」
「看不出來你還挺能裝的呀!答都答應瞭,難道你還想瞞我不成?」采兒把眼睛直直地註視著他,他紅瞭臉不敢把頭揚起來和她對視,彩兒又幽幽地說道:「我可沒有見過哪女人會在夢裡無緣無故地叫一個男人的名字……」
「秀蘭叫我的名字?你該不會……不會是聽錯瞭吧?」秋生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心裡認為她有意在套他的話。
「如果隻是一次兩次也就罷瞭,接連幾個晚上都叫,恐怕便不是隨口亂叫的罷?!」采兒挖苦道,怕他還不信,便學瞭秀蘭說夢話的聲音浪聲浪氣地叫瞭幾下給她聽:「秋生……秋生……幹我……幹我……」
秋生連忙截斷瞭她,「你小聲點!小聲點!這大白天的,要是被過路的人聽瞭去多不好,那不過是無意中做下的尋常春夢罷瞭,當不得真的!」經過這一番試探,他這下幾乎可以確定不是秀蘭親口告訴她的瞭,於是決定狡辯到底。
采兒住瞭嘴,「咯咯」地笑個不停,「尋常春夢!俺咋就做不瞭這春夢呢?可勁兒地夢你,卻總也夢不到……」她懊惱地嘆瞭口氣說道。
「越說越離譜瞭,好好的,你夢俺幹嘛?」秋生不解地問道。
「你說幹嘛哩?當然是看上你瞭才想夢裡的嘛!」采兒脫口而出,話一出口自覺失言,便怔怔地紅瞭臉,表情羞澀得像個小女孩一般,一直用熱烈的眼光盯著男人的臉,好大一會兒才調皮地眨瞭一下眼睛,手從毯子下面像條蛇一樣地鉆出來爬上瞭秋生的大腿,一邊把身子傾斜著靠過來柔媚地說:「秋生,俺第一次在黑娃舅媽傢見到你,就為你著迷到現在——秋生,可以嗎?」
秋生連忙紅著臉站起身來道:「別!別!俺們就在這裡弄的話?秀蘭在旁邊睡著的哩!」他最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因為褲襠裡的肉棒早就不安分瞭,隻是礙於秀蘭在身後睡著的才不敢放肆。
「來嘛!來嘛!奴傢正想解解渴哩!半個月都沒開過葷瞭呀!」采兒將柔軟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輕輕一帶,秋生一個趔趄仰面栽倒在姑娘的話裡,頭便枕著瞭她那軟鼓鼓的胸脯,隻覺一陣清香幽幽地鉆進鼻孔裡面來。
秋生待要掙紮,隻聽得頭頂上方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嚇得他連忙噤瞭聲。睜開眼一看,采兒那張秀美的臉蛋兒早懸在瞭臉面上方,瀑流般的長發垂到鼻尖上來癢得他連打瞭兩個噴嚏——原來姑娘已然翻身坐起來,將他的頭枕在大腿上,身上的毯子早已滑落,赤裸裸地將他摟在瞭酥軟的懷中。
「傻瓜!別管什麼秀蘭姐瞭,剛才還動瞭一動的,她興許是裝睡哩!」采兒瞥瞭一眼秀蘭柔聲道,柔軟而溫潤的手掌便從秋生的領口揣瞭精確,貼著著他結實的胸脯緩緩地向下滑行,「你這身衣服穿瞭多久瞭,也不洗洗?!」她喃喃地說著,將男人身上的腰帶解瞭下來。
事已至此,秋生也欲火難禁,抓過姑娘的的手掌放到嘴邊,在滑膩的手背上輕輕吻瞭一下道:「要是秀蘭真的沒睡著的話,俺們真的幹起來,那她會不會忍不住流出淫水來呀?」他是故意說話來挑逗秀蘭,扭頭看瞭一看,向裡側躺著的秀蘭依舊還是一動也動。
「俺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她會不會情動,要是她真的醒過來,你就撲上去幹她個痛快不就得瞭!」采兒漫不經心地說到,手掌從男人的手中掙脫開來,飛快地從男人腰間鉆瞭下去,在褲襠裡碰到那根火熱滾燙的肉棒的時候驚叫瞭一聲:「啊喲,你還真是口不應心吶!都這麼大這麼硬瞭!還要裝,真是討厭死瞭!」
姑娘握住肉棒在褲襠裡熟練地套動起來,秋生的呼吸便開始變得有些不太均勻起來,「俺可沒……那麼大膽,要是俺那樣做瞭,她定會將俺千刀萬剮……也不解恨的!」
「哈哈,這個嘛!就要看你的造化瞭,反正秀蘭姐最近有些不正常!殺瞭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采兒說道,手上的動作卻越加快瞭。
欲知秀蘭醒來後會作何反應,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