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北面是焱州,東面靠海,西面乃是東西貫通的官道,而在靈州南面則是一個平靜如鏡的湖泊,當地人稱為鏡光湖,湖裡水產豐富,但卻是人跡罕至,幾乎沒看到任何漁船。
原因便是湖水下暗藏亂流,而且這股亂流不知何時起,也不知在何處現,根本就是防不勝防,隨時都有舟毀人亡的威脅,入湖打漁的人基本是九死一生。
夜色深邃,原本少有船隻的鏡光湖此刻卻見一葉扁舟在上劃過,船艙內掛著一盞煤油燈,擺著一張桌子,兩名男子盤膝對坐,一者年輕俊朗,一者老成睿智,正是晉王和侯翔宇師徒二人。
侯翔宇輕抿一口熱茶,說道:“殿下,此刻可感到有何異樣乎?”
晉王搖頭道:“師父所說之異樣是指何許物也?”
侯翔宇道:“亂流,這湖中的亂流。”
晉王嘆道:“徒兒無能,這鏡光湖亂流暗湧,卻是不著痕跡,不知何時起,不曉何時滅,實難琢磨!”
侯翔宇道:“殿下,這湖中亂流雖是兇險,即使被卷中也是舟毀人亡,但這世間亂流,若不小心便是應對便是傢破人亡,屍骨無存!”
晉王目光一亮,淡淡地道:“師尊之深意可是指這一局三教亂流乎?”
侯翔宇先是點瞭點頭,隨後又搖瞭搖頭:“是也非也。這個天下看似波瀾不驚,實則就猶如這個鏡光湖,步步殺機,亂流湧動,三教隻是這場亂流的開端,隨著各方勢力或有意或無意的舉動,這場亂流隻會越來越大,從三教內部蔓延開來,先是魔妖煞三族被卷入,隨後便是天劍谷,在接下來便是整個武林,最後便是整個神州大地!”
侯翔宇話音未落,船身忽然一震顛簸,外邊的船夫不由驚叫道:“糟瞭糟瞭,船被亂流卷住瞭……”
晉王臉色一沉,蹙眉道:“穩住船身,小心操舵,等亂流過去後再說!”
侯翔宇搖頭道:“殿下此言差矣,亂流之中不可抱任何僥幸,唯有辨明流向,隨波逐流,方可超脫局外,保全自身。”
此話既是指湖中亂流,更暗喻這天下大局,晉王宛如當頭棒喝,點頭稱是:“師尊所言甚是,弟子受教瞭!”
侯翔宇冷眉橫豎,瞇眼輕瞥,一雙銳目直盯湖水深處,說道:“左轉舵十丈,再又轉舵五丈,隨後不要與亂流對抗,放任之便可!”
船夫聞言照辦,在完成左右轉舵後,小舟便隨著暗流而動,顛簸漂浮間船隻竟從亂流中掙脫,船夫見狀不禁大贊侯翔宇是活神仙。
晉王嘆道:“師尊真是奇人,弟子萬般佩服!”
侯翔宇笑道:“殿下過獎瞭,這隻是微臣學得一些辨氣觀相的皮毛,稱不上奇人二字!”
晉王笑道:“師尊過謙瞭,在弟子看來,師尊不僅是奇人,還是奇才,得師尊之助弟子何愁大業不成!”
侯翔宇搖頭道:“奇才二字微臣愧不敢當,而且真正的奇才便在這湖中,殿下若能請他相助才是真正的大業必成!”
晉王神色沉肅地道:“師尊所言可是那位元鼎真人?”
“然也!正是元鼎真人,微臣今日拉殿下進入鏡光湖便是邀請元鼎真人出山!”
侯翔宇指著不遠處的一座湖心小島道,“元鼎真人不喜外人打擾,故而將鏡光湖作為精修之地,殿下若要請他出山,需得花費一番心機。”
說罷便在晉王耳邊低語幾句,晉王嗯瞭一聲點頭稱是。
小舟靠岸,晉王師徒帶著數名心腹踏上湖心小島,隻覺得一片清凈安詳,鳥語花香,綠樹成蔭,實乃修身養性之地。
小島中央恰好是一間草廬,草廬外圍種有不少鮮花綠草,又有奇石怪巖,錯落排序,縱橫無章,但卻似乎暗藏奇正之象。
侯翔宇蹙眉道:“殿下,前方花草似有陣法,想必元鼎真人便在草廬之中。”晉王朝著草廬鞠瞭個躬,行禮道:“在下皇甫銘,曾聞得元鼎真人大名,今日特來拜訪,還望真人不吝一見!”
屋內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道藏齊花中,法在亂石內!”
晉王微微一愣,卻聽侯翔宇低聲道:“殿下,元鼎真人是要請你過去詳談。”晉王拂袖淡笑,輕輕走出第一步,誰料方一入陣,四周花草變化無端,巖石迷亂無解,竟叫人難從分辨。
侯翔宇蹙眉道:“殿下,真人以陣法為引,欲試殿下之心境,唯有抱元守一,天塌不驚,方可走出亂局怪陣。”
晉王聞言,靜心斂神,吐納呼吸,暗中調動大羅金闕之內力,平靜心緒,任由亂局如何變化,自己卻是穩立不動,冷眼旁觀。
倏然,陣局再添五分變數,晉王隻覺得花非花,草非草,石非石,父母兄弟、大臣傢將紛紛湧現眼前,千姿百態,壓得他氣難喘。
就在晉王幾欲吐血之際,卻聞侯翔宇在外高喊道:“殿下,隨波逐流,不可硬抗陣法。”
晉王深吸一口冷氣,放松身子,任由各種幻象加身,皆是隨之而動,仿佛怒海之上的浮木,浪雖大卻是不沉不沒。
怒濤過後,晉王覺得四周一切平靜,仿佛已經是被沖到岸上,待他睜眼一看,隻見一名灰袍道人端坐跟前,劍眉入鬢,鼻梁高挺,目如星光,額頭廣闊,一副道骨仙風之出塵氣質。
晉王心念一動,拱手道:“小王見過元鼎真人。”
元鼎真人目光深邃地望著晉王,淡淡地說道:“懂得隨波逐流,心境倒也不差,可惜破陣之法並非出自你手,請回吧!”
晉王道:“人無完人,小王自知能耐有限,才不恥下問,還望真人指點迷津。”
元鼎真人搖頭輕笑道:“殿下貴為皇親,竟也對貧道這一野人如此禮遇,如此大禮真叫貧道惶恐不安,恐怕難當重任,有負殿下!”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便有著幾分拒絕之意,晉王暗生無奈。
侯翔宇呵呵笑道:“真人身懷絕技埋藏荒島,這份心境真叫在下嘆服。”
元鼎真人道:“無欲無求,無爭無鬥,自然而行,方為道之真諦。”
侯翔宇道:“自然之道當真無爭乎?”
元鼎真人瞇著眼睛看著侯翔宇,反問道:“那閣下認為自然之道又是如何?”侯翔宇道:“無爭亦有鬥,爭鬥方可誕生強者,此亦是自然之道!”
元鼎真人反笑道:“爭鬥誕強者,但卻不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侯翔宇道:“所以這個時候才需要無爭,無爭之道無外乎休養生息,壯大其身,以便日後繼續再爭!”
元鼎真人笑道:“閣下之言語倒也別出心裁!”
侯翔宇笑道:“並非在下標新立異,而是從真人身上取得提示。”
元鼎真人雙眼一亮,嗯瞭一聲道:“貧道如何提示先生瞭?”
侯翔宇負手在後道:“真人隱居猶如屈膝,但殊不知膝蓋彎得越低,隻是為瞭跳得越高,真人法術武功高強,不遜仙宗教主,卻甘心隱居,這固中深意值得推敲。”
元鼎真人似乎饒有興趣地說道:“先生所言之深意是何道理乎?”
侯翔宇道:“真人深習太極之法,借力打力用得極為高明,借著昊天教為沖鋒陷陣,掃清障礙,而自己則在此隱居,將事情撇得一幹二凈。”
元鼎真人垂目道:“先生請繼續,貧道還想繼續聽下去。”
侯翔宇哈哈道:“真人動心哩,昊天教雖已勢單力薄,但卻不會甘心替真人賣力,滄釋天更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搞不好還會反噬真人一口哩。”
元鼎真人點頭道:“先生說話倒也直白,不知先生又如何替晉王說服貧道出山呢?”
侯翔宇道:“天下蒼生皆因利來,皆因利往。真人欲取道主之位,晉王殿下對真人頗有助力,而殿下也需真人之能相助,雙發合作互利,何樂而不為呢!”
元鼎真人道:“既然合作,那便該選擇最好的盟友,齊王文武雙全,再加上有平煞軍功,豈不是更好的選擇?”
說話間雙目直視晉王,便是要讓他來回答,若他答不出或者答案不滿意,那一切免提。
晉王擺瞭擺袖袍,說道:“齊王雖然風光八面,但實際卻是鋒芒太露,已經引起朝中諸多大臣的關註和針對,無形間齊王早已處在一張羅網之中,行事難以稱心,道長若真選擇齊王,那今後做事也定當受到諸多阻礙。”
元鼎真人微微點頭,又問道:“既然如此,貧道還有其餘選擇,比如殿下的胞兄宋王如何?這位王子文采非凡,更是科考之之處,吏部之總管。”
晉王嘆道:“我這王兄雖是不俗,然而卻因為文采與吏部的關系,已經跟儒門扯上瞭關系,道長若是與之謀生,恐怕要屈尊他人之下。”
元鼎真人哈哈笑道:“好張伶牙俐齒,那貧道在晉王麾下某事難道不用屈尊他人嗎?”
侯翔宇拱手道:“隻要到道長原意出山鼎助晉王殿下,侯某願聽從道長調配!”
晉王也隨之行禮道:“小王求賢若渴,還望道長成全!”
元鼎真人哈哈一笑,拂袖而起,長身聳立,說道:“既然殿下如此誠心,貧道便替殿下鋪平皇儲之路!”
晉王大喜道:“多謝道長,請道長隨小王來!”
元鼎真人點頭道:“殿下客氣瞭,貧道這就與殿下離島吧!”
三人走出草廬,卻見眼前紅毯鋪路,寶車相迎,強軍列隊,晉王恭敬地道:“皇甫銘在此懇請元鼎真人,為小王之皇途入世執權!”
言甫畢,晉王單膝落地,正是王子帝運由屈膝中撅起。
元鼎真人淡淡道:“此跪何意?”
晉王道:“小王求賢若渴,屈膝元鼎之前,任憑驅使!”
說罷雙手掏出一把玉尺恭敬地奉上。
元鼎真人問道:“此乃何物?”
晉王道:“小王自知年幼輕浮,望真人以此玉尺鞭策小王,一正皇途!”
元鼎真人又指著華車道:“此車何意!”
晉王說道:“為求賢臣,小王願以微薄之力,敕令真人座下為其驅使!”
元鼎真人踩在紅毯之上,又問道:“何以鋪就此紅毯大道?”
晉王道:“成皇之道,需以血途鋪就,紅毯正決心,不動不搖,有進無退。小王親自挽車,師尊相伴,師徒二人恭請道長出山,此一路摘雲霓為華蓋,鋪琉璃做大道,逐鹿天下!”
元鼎真人哈的一聲輕笑說道:“好個禮賢下士之王!貧道便以此綿薄之力輔助晉王殿下!”
說罷接過玉尺,道袍輕揮,一股沛然道氣沖霄而上,隻見元鼎真人高舉玉尺,乍逢天光大亮,霎時光華映射八方,紫薇皇氣自天而降,照在晉王身上。
侯翔宇頓時倒抽瞭一口冷氣,顫聲道:“道長竟能引來紫薇帝星之光華,實在叫人嘆服。藉紫薇光華加諸,如此一來,殿下稱帝之命數便更加穩妥!”
晉王也是極為驚詫,但卻覺得通體舒暢,神清氣爽。
元鼎真人哈哈大笑道:“烽火連城氣軒昂,天下揮兵三千戰,紫薇光華加王身,皇圖霸業藉此生!吾元鼎今日出鏡湖,誓納天下風雲!”
說罷身子一躍,儀態萬千地端坐在華車之上,晉王見狀急忙上前挽車,侯翔宇亦在一側供奉。
車子緩緩駛到河畔,元鼎真人笑道:“殿下如此禮遇,若不展示一些手段,隻怕難以服眾,殿下面子上也不好交代!”
說罷嗖的一下便竄瞭出去,一步一踏,竟禦水前行,兇險之暗流亦在他腳下,甘受驅使。
望著遠去的道者背影,晉王不禁嘆道:“好個異人,得此強援何苦大業不成!”
侯翔宇說道:“此乃殿下福緣深厚也!”
龍輝還是首度見到天劍谷,不由地為那座古樸巍峨、高聳入雲的劍鋒驚嘆:“好一座鬼斧神工的劍鋒,真不愧天劍二字!”
話音未落卻聞身邊飄來一股香風,銀鈴脆笑傳入耳中:“傻夫君,別老顧著這什麼劍鋒,你那位新娘子可是還在裡邊等著你呢,去晚瞭小心寶劍伺候!”
龍輝莞爾道:“冰兒,你還心急地催促自己的夫君納妾,真是與你這位天下第一悍婦名聲不符!”
提起這悍婦二字,楚婉冰俏臉一紅,嗔道:“住口,死不要臉的,若不是因為你,人傢名聲怎會如此!”
龍輝笑道:“冰兒息怒,氣壞瞭身子可不好!”
楚婉冰嬌哼一聲道:“死小賊你給我記好瞭,第一雪芯不是妾,是平妻!第二,她是我妹妹,我當然要緊她的終生大事瞭,若是換瞭其他人,沒門!”
龍輝哈哈一笑,縱身躍起,幾個起落便來到天劍谷外,朗聲道:“龍輝今日前來迎娶魏雪芯姑娘,還望於谷主成全!”
話音方落,九道身影從谷內奔出,領頭者竟是久違的魏劍鳴。
魏劍鳴長嘯一聲:“結陣!”
隻見九名弟子持劍封界,固守九宮,將龍輝團團圍住。
龍輝奇道:“劍鳴,這是何故?”
魏劍鳴笑道:“龍大哥,五年前你逃婚之事叫天劍谷甚是惱怒,如今說什麼也不會讓你輕易娶走姐姐!”
龍輝恍然大悟,原來是要對自己當年之事進行秋後算賬,於是問道:“劍鳴,那我應該如何做才能迎娶雪芯?”
魏劍鳴道:“姐姐已經穿好紅綢霞冠在劍鋒之巔等候,隻要龍大哥可過三大關卡便能見到姐姐!”
龍輝袖袍一揮,真氣悍然而出,望著魏劍鳴笑道:“劍鳴,你們這算第一關嗎?”
魏劍鳴笑道:“正是,小弟與諸位同門以此劍陣拜候!”
龍輝朝著四周弟子凝望數息,不禁有幾分疑慮,這九宮之位似是而非,不著半點痕跡,卻又暗藏千般變化。
魏劍鳴見他露出難色,不禁有幾分得意道:“哈,龍大哥,若是無法解陣那小弟可就不叫你姐夫啦!”
楚婉冰站在一旁,笑嘻嘻地道:“我說,夫君大人,這九宮劍陣可是源自天劍三絕劍之一的九宮劍訣,不但有九宮劍的料敵之能,還有劍陣之綿密後招,你可得小心嘍!”
魏劍鳴幹咳一聲道:“楚師姐,這可是龍大哥娶親……”
楚婉冰打瞭個響指,咯咯笑道:“好瞭,好瞭,劍鳴,我不說就是啦,你千萬別客氣,要狠狠教訓這位大老爺,免得以後你姐姐過門受他欺負!”
魏劍鳴哈哈一笑:“這是自然!”
說罷步入中宮,一劍起陣,其餘八位弟子同時贊劍呼應,龍輝霎時陷入一片綿密劍網之中。
龍輝看出魏劍鳴乃九宮之主,決意擒賊先擒王,隻看他凝氣提元,掌發奔雷之勢,直取中宮而去。
魏劍鳴手腕牛莊,劍勢意守中宮,隨著魏劍鳴揮劍,其餘八人也各司其職,紛紛祭出劍花圍困龍輝。
隻見掌動如濤,如風如雨,更添狂暴,而劍氣卻冷,卻靜,卻如一蕊飛散空中之花,九劍化九宮,吻合無盡之道,竟削龍輝沛然掌力。
魏劍鳴哈哈一笑,身形急退,一劍刺向龍輝檀中穴,龍輝以柔勁灌袖袍,猛地一揮手,袖子仿佛一條長鞭般嗖的一下擊瞭過去,鐺的一下狠狠的抽在魏劍鳴寶劍之上,震得他手臂酸麻。
雖是失利,魏劍鳴卻不慌不忙,朗聲喝道:“九宮如意,離震引雷火,艮山護中宮!”
隨著魏劍鳴一聲令下,三名弟子應聲而動,一名弟子由離位出劍,一名弟子由震位運招,這兩名弟子竟生出雷火兩大劍氣,而第三名弟子腳踩艮山,厚實劍勢護持中宮,如此一來,兩攻一守,逼得龍輝不得不後退。
魏劍鳴笑道:“龍大哥,小心瞭,九宮劍訣陸續有來!”
隨著他的劍勢運轉,九宮劍陣開始活絡起來,龍輝隻覺得身後狂風襲來,宛如萬劍加身,回頭一看竟是巽風劍氣。
龍輝收斂心神,祭起九霄真卷,在他雙手揮動之下,一團柔和風勢緩緩生出,綿長無匹,正是柔風太極圈,形成以風制風之局,消解巽風劍氣。
魏劍鳴又叫道:“一劍動玄黃,乾天生坤地!”
龍輝隻覺得一股沛然壓力自上而下,正是乾天劍氣,這股劍氣化作九天之威,一經催動便如同天崩之勢,就在此時,龍輝下盤頓時一松,隻覺得地動不已,心知處境不妙,這般地動便是坤地劍氣所致,這股劍氣引發龍輝下盤地氣之動搖,造成瞭地裂之態。
天崩地裂,龍輝一時上下受敵,招架之餘顯出幾分狼狽,楚婉冰媚眼凝華,暗自焦急:“第一關你都打得這麼吃力,下面的兩關你該如何應付!”
就在她焦躁之時,卻聞丈夫大喝一聲,龍輝雙足駐地,一股黃土之力由下湧出,楚婉冰不禁拍手贊道:“好一個戍土真元,先壓地裂,再應天崩,妙哉!”
龍輝施展戍土真元,先是平息地裂之勢,穩固下盤,隨後再抽吸大地土元,以此抗天,天地對碰,這乾坤二宮應聲而破。
魏劍鳴哼道:“九宮逆轉,萬物顛倒!”
中宮發號,其餘八宮應然而動,九大劍者凝聚一身修為,吸引天地水火風雷山澤之氣,化出一片漩渦氣流,將周圍的景物一並扭曲。
九宮納氣,威鎮寰宇,然而龍輝卻是不緊不慢,掌心凝聚出一股黑氣,霎時虛空浮現,艮、坎、震、離四大宮位的弟子竟被吸入虛空之中,九宮去其四,劍陣頓時不攻自潰。
如此怪異招數,魏劍鳴是首度見識,整個人都呆住瞭,龍輝笑道:“劍鳴得罪瞭,那幾位兄臺過個把時辰就能回來啦!”
一招混沌虛空界技驚四座,龍輝長笑一聲,拋下驚愕的魏劍鳴沖入劍谷之內。
天劍谷分為劍門、劍院、劍池、劍閣、劍峰,魏劍鳴的九宮劍陣守住劍門,龍輝突破後劍院是暢通無人,待他走過劍院後,映入眼前的竟是一座龐大的池子,裡邊倒插著上千百萬的寶劍,在絢麗的陽光映照下閃爍著奪目的光華。
兩條人影踏劍而立,站在劍池之中,正是劍谷長老簡慧衣和陳慧軒。
龍輝從楚婉冰那兒聽說過這兩人,於是拱手行禮道:“晚輩見過兩位長老!”簡慧衣笑道:“久聞龍少俠之名,今日得見幸會也!”
陳慧軒接口道:“這第二關,則有我們兩個老骨頭招待少俠。”
龍輝施瞭一個晚輩進招的禮數,說道:“還請兩位長老賜教。”
簡慧衣擺手道:“這第二關並非武鬥,而是文試。”
龍輝奇道:“如何個文試法?”
簡慧衣微擺袖袍道:“認劍,從這劍池中挑出一口真正的神兵!”
陳慧軒笑道:“而且要在半柱香時間內!”
隻看陳慧軒指尖一彈,不遠處的一炷香立即斷去半截,剩餘的半截也開始冒出青煙。
龍輝額頭頓時冒出幾滴熱汗,這打鬥比武他是無懼天下,就算是詩詞歌賦也勉強可以應付,這辨別神兵利器,而且還是從這劍池的無數劍器中選出一口神劍,對他而言無異於平步登天。
看著檀香越燒越短,龍輝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暗忖道:“什麼是神劍?天下利劍無外乎鳳嫣、無塵、歲月、以及三教名鋒,除此之外並未聽說過有何銳器神劍。”
忽然眼睛餘光掃在楚婉冰腰間的佩劍,龍輝靈機一動,問道:“冰兒,你這口無塵劍可算是天下無敵?”
楚婉冰微微一愣,搖頭道:“世間神劍何其多,就算手持罕世名鋒也不外乎多瞭一口利器罷瞭,怎麼稱得上天下無敵。”
龍輝心想道:“是啊,庸人即便手持絕世神劍,也隻不過是埋沒寶劍光華,這種寶劍無異於廢鐵,而換做於谷主或嶽父,即便是一根枯枝他們也能發揮出絕世名劍的光華,這神兵利器還得看兵主能為!”
尋思間,目光再度望向劍池眾劍,很快便鎖定瞭一口銹跡斑斑的殘劍。
龍輝手掌一伸,五指間發出一股柔勁,將殘劍吸到手裡,笑道:“在下便選這口寶劍瞭!”
簡慧衣不由一愣,奇道:“龍少俠,你確定要選這口劍嗎?”
龍輝點頭道:“然也,這便是寶劍!”
陳慧軒蹙眉道:“龍少俠,現在時間還有許多,你還是在仔細斟酌一番吧!”龍輝搖頭道“多謝長老好意,但在下看來這已經是一口名器,無需再另尋他劍。”
簡慧衣道:“此劍乃是以最劣質的淬鐵打造,脆軟亦折,兼之鐵心已死,這口劍根本就是一口死劍,何來寶劍之說?”
龍輝笑道:“敢問長老,若於谷主用一根枯枝,這根枯枝可還是枯枝嗎?”
龍輝話音暗藏深機,兩大長老頓時一愣,若是枯枝由於秀婷使用,那麼這根枯枝的威力則堪比天下利器,已經不是枯枝瞭,而是神兵。
龍輝繼續說道:“劍器鐵心已死又如何,隻要人心未死,鬥心不滅,那廢鐵也可重生,若不是鐵心存,而人心死,即便是一口斷盡天下利器的寶劍,也是虛妄!”
簡慧衣垂目片刻,哈哈一笑,袖袍一揚,卷起一口寶劍握在手中,朗聲道:“此劍名曰赩炩,乃一代鑄劍名師之心血凝聚,簡某便以此劍驗證龍少俠之言!”陳慧軒也握起一口長劍,說道:“陳某也以長風劍拜候少俠之神劍!”
龍輝說道:“那在下狂妄瞭,便以一招定輸贏如何?”
兩人哈哈笑道:“高手過招,隻在瞬息,少俠請吧!”
說罷兩人同時出劍,隻見秋水揚快,劍花騰轉,交織出一片劍網寒光。
龍輝虎目冷肅,肩膀一沉,腳步輕挪,使出“劍靈”,先以輕靈劍浪應對劍網利器,隨後招式一變,納氣收元,將輕靈劍浪收攏匯聚,簡單的一劍刺向劍網深處。
劍氣樸實無華,暗合論武決之奧義——以力克繁,劍網應聲而破。
三口長劍交擊,激起怦然脆響,兩大長老隻覺得虎口一熱,寶劍頓時脫手,當定下神來時,發覺龍輝已經越過劍池。
兩人對視一眼,笑道:“少俠贏瞭,請過關吧,恕吾等不送!”
龍輝挽起殘劍,拱手說瞭一聲承認,轉身繼續前行。
過劍池,入劍閣,龍輝依舊未遇到阻撓,即將劍峰之時,龍輝心神收斂,前面未遇難關,那就表示這最後一關是最不易對付的,很有可能是於秀婷請自坐鎮。
劍峰山路蜿蜒而上,來到半山腰道路忽然中斷,隻見一道深邃廣闊的斷崖攔在跟前,懸崖之間沒有橋梁,唯有一根粗大如臂的鐵鏈連接。
龍輝心忖道:“莫非這最後一關便是這個斷崖,就算這兒沒有鐵鏈,我也能禦風而過,這個關卡也未免簡單瞭一些吧。”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雪芯一定是不忍心過於刁難我,所以就出瞭這麼一道看似困難,實則簡單的題目,這丫頭心裡還是念著我的。”
想到這裡,龍輝不由沾沾自喜,春風滿面,便要踩著鐵索過崖。
倏然,一陣山風拂面而來,伴隨著淡淡幽香,隻見一道柔麗仙影手持寶劍,玉足輕挪,踏著鐵索而來,衣裙輕擺,端雅絕俗,婀娜多姿,正是劍仙於秀婷。
龍輝眼睛瞥向於秀婷手中寶劍,不由一愣,說道:“谷主手中劍器可是歲月?”
於秀婷淡笑點頭道:“然也,方才聽到你之劍論,我不由起瞭幾分好勝之心,於是便從雪芯手中借來歲月劍,藉此會一會那口因你而復活的銹劍。”
龍輝哈哈一笑,跳上鐵索,說道:“敢問谷主,這可是最後一關?”
於秀婷點頭道:“沒錯,雪芯便在劍鋒之巔等你,隻要你過瞭此崖便可去見她瞭。但我有言在先,你若掉下鐵索便算輸,想娶雪芯便再等一年吧!”
龍輝松瞭口氣道:“幸好還有機會,今年過不去,明年還能來,若是谷主說掉下鐵索就永世不能見雪芯妹妹,那我還不如直接跳崖算瞭!”
於秀婷噗嗤一笑,宛如百花綻放,美不可言,搖頭笑嗔道:“真是慵懶的小無賴,冰兒,你這夫君可真是……”
說到最後美目盈盈朝龍輝身後瞥去,凝視著剛趕到的楚婉冰。
楚婉冰小嘴一撇,說到:“這小賊忒可惡,成天氣我,但我又打不過他,還請二娘替人傢討個公道!”
於秀婷莞爾道:“待會要是打傷這位小賊,我們的小冰兒可不要心痛哩!”
楚婉冰故作大方地道:“二娘請便,最好往死裡打,把他打個半殘,臥床不起,省得我跟雪芯後半輩子要時刻提防這沒良心的到外邊摘花惹草!”
“谷主,晚輩得罪瞭!”
龍輝見這丫頭越說越是離譜,幹脆不再羅嗦,揮劍劃開戰局,一道劍氣橫空劈出。
於秀婷真氣一揚,護身氣罩逼出三尺,盡消龍輝劍氣,姿態從容優雅,盡顯出塵仙姿。
龍輝收斂心神,使出劍靈之決,隻見他一身冷然,手中銹劍出鞘,以快見殺,以冷欺敵,急掠的身影踏著鐵索飛速殺向於秀婷,誓搶第一先機。
於秀婷展顏輕笑,玉指一彈,當的一聲便擋住瞭龍輝的劍鋒。
龍輝真元催動,誓要以力破敵,於秀婷卻是穩如泰山,玉足不挪不動,依舊俏立在鐵索之上。
龍輝笑道:“谷主還不亮劍嗎?”
說話間,真氣再催三分,於秀婷隻覺得內力洶湧如濤,於是蓮足輕點,含笑卸洪濤。
“還未到時候哩!”
於秀婷朱唇勾笑,皓腕輕引,龍輝劍鋒霎時被導向他處。
龍輝眉頭一皺,再提內元,銹劍攻得更為綿密,殺招滔滔不絕,他心知劍仙能為,自己若是一個疏忽便是吞敗而回,難見佳人玉容,於是出手毫不留情。
於秀婷改變戰略,隻聞那一聲宛如仙樂般的輕笑響起,嬌軀飛旋,見縫插針,使得龍輝綿密的劍勢竟是無一所獲,連衣角都沾不到。
龍輝攻得急,於秀婷則避得妙,一條鐵索上兩人謹守方寸之地,卻又鬥得驚世駭俗,看得楚婉冰芳心是一陣亂跳,生怕兩人一個不小心就掉下懸崖,雖然她也知道區區懸崖傷不瞭這兩個修為已經達天人境的高手,但眼前的戰局容不得半點疏忽。
又過瞭數個回合,於秀婷以圓為守,以袖代劍,隻見劍袖氣磅礴,劍氣銳利,兩者合一,龍輝一時難尋破綻,竟被於秀婷一掌掃開,險些掉下鐵索。
龍輝退瞭數步,穩住身形,再提內力,轉手扭腕,挽起朵朵劍花,劍光飛瀉,真元灌註,銹劍不動自鳴,揮手劈出一道強悍劍氣,直取於秀婷而來。
於秀婷花容一沉,首度露出凝重神色,玉足輕點,縱身躍起,避開劍氣,轟隆一聲,劍氣劈在懸崖對面的山壁上,震落無數碎石,留下一道深深劍痕。
於秀婷再次落在鐵索上時,卻見對面的龍輝神情凝肅,手中殘劍竟是綻放淡淡流光,發出溢彩,仿佛脫胎換骨般,發出重生後的鳴叫!同一時分,於秀婷手中歲月劍不安竄動,竟是神兵之間的爭鋒,於秀婷莞爾嫣然道:“這回看來不讓它出來是不行瞭!”
話音未落,隻見於秀婷劍指凝光,素手輕揚,歲月劍應聲出鞘,頓時寒光沖霄,靈氣奪目,令人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