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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回 文武玄機

第04回 文武玄機

  齊王也並非蠢人,聽瞭周皇後之言頓悟過來:“以父皇的修為,若要殺我的話根本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再說瞭,父皇如此英明神武,怎會看不出幕後推手的,他定是顧忌群臣的反應才這般對我的!”

  相通此節,齊王心頭大定,但為瞭配合父親而繼續裝出一副悲苦的模樣。

  宋王之母,也就是蕭元妃連哭數聲:“我的兒啊!”,忽然兩眼一翻昏瞭過去,宋王趕緊扶住母妃,卻見簫元妃趴在他懷裡,微微眨瞭眨眼睛,宋王與她母子連心,立即會意過來,當下緘口不言,不再說任何齊晉二王的話語。

  皇甫武吉叫道:“快傳禦醫,速速替蕭妃診治!”

  皇妃昏迷,非同小可,群臣也不好再逗留宮中,紛紛退下。

  齊王也周皇後說瞭幾句“蕭妃千萬保重身子,我們一定找出兇手”的客套話,朝皇甫武吉拜瞭幾拜,便也退下瞭。

  離開禦書房,周皇後俏臉凝霜,冷哼一聲道:“姓蕭的賤人倒真狡猾,竟然懂得裝昏扮死!”

  齊王訝聲道:“母後何出此言?”

  周皇後螓首輕揚,頭上珠簪微微晃動,冷笑道:“那賤人看出陛下並無懲戒皇兒的意思,若再咄咄相逼隻會惹怒皇上,所以她假裝悲傷過度而昏迷,說白瞭便是要給自己找個臺階下,既不得罪皇上,又在群臣面前展示喪子苦楚,一下子就把自己擺上瞭一個可憐人的位置,換來瞭不少同情心!”

  齊王點頭道:“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周皇後道:“錚兒,無論那個黑手殺害晉王有何目的,總之現在你與宋王之間的沖突已經是在所難免瞭,此番科舉便是儲君之位的關鍵,既要讓皇上看到你的才幹,又得叫群臣拜服。這宋王文采出眾,猶在泰晉二王之上,再加上蕭妃的心機和儒門的支持,所以你絕不可掉以輕心。”

  齊王應瞭一聲是,便告退出宮。

  九曜道觀的地宮密室,隱匿其中的妖族各部已經開始忙碌起來,紛紛開始收集分析科舉的情報,而龍輝和楚婉冰夫妻二人則在這萬千卷宗中篩選有用的信息。

  龍輝手上正拿著一份從崔蝶處得來的情報,裡邊便是記載瞭此此科舉的人名。

  而楚婉冰手中那一份卷宗便是這些科考秀才和武人的詳細背景,這些都是崔蝶動用崔傢力量從戶部、吏部尋來的寶貴信息。

  楚婉冰伸瞭個懶腰,朝龍輝撒嬌道:“小賊,人傢肩膀都又酸又漲的……”

  龍輝心領神會,急忙替她揉肩捏背,殷勤伺候,樂得楚婉冰是笑靨如花,芳心甜膩。

  龍輝柔聲道:“冰兒,先睡一會,這裡交給我吧。”

  楚婉冰妮聲道:“好瞭,人傢不困,咱們再好好找找,說不定可以找出鷺眀鸞的那個棋子。”

  當初鷺眀鸞與洛清妍豪賭,龍輝猜到鷺眀鸞可能早已培養瞭優秀的文人武者,而這些文人武者便在這份名單之中,若不然鷺眀鸞也不會如此豪言賭鬥,所以那所謂的猜狀元,其實隻不過是她將自己手下捧上金榜的過程罷瞭。

  所以龍輝便請崔蝶收集瞭所有參考人員的資料,從中一一推斷排除,希望能夠找出鷺眀鸞的棋子,隻要能夠明確目標,便將不擇手段將其除去,如此一來,洛清妍“猜”不中,鷺眀鸞也“猜”不中,同樣是平局收場,便可逼鷺眀鸞下場武鬥生死。

  上策便是找出“棋子”除去。

  但要從這千百文人武者中找出目標,談何容易,所以便有瞭中策——從這些人中找出可造之材,傾盡全力將其推上金榜;至於下策便是讓龍輝找個機會向鷺眀鸞詐降,將知曉妖族機密的人一一揪出滅口,斬斷瞭鷺眀鸞威脅妖後的根本,但這個計策也是最為兇險,第一,不知道鷺眀鸞究竟把秘密告訴瞭多少人,一旦有瞭漏網之魚,妖族名冊便會公佈天下,第二,龍輝此際元神未愈,若給鷺眀鸞看出貓膩,便有元神崩碎的危險。

  楚婉冰嘆道:“不瞭,我們還是快些抓緊時間找多些線索,現在賭約一事尚未傳出去,除瞭族內的核心人物外,其餘的妖族並不知情,但等鷺眀鸞將狀元名字封入傀山祖祠,那我們就更加被動!”

  龍輝奇道:“這祖祠有何奇特之處?”

  楚婉冰嘆道:“祖祠之內供奉著歷代妖族巨擘,一旦開啟宗廟大門,就等同於驚動瞭祖先靈位,天下妖類便會有瞭感應,到時候娘親和她的賭約便會傳遍萬妖!”

  龍輝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說,除瞭一些核心成員外,妖族內還有一些是心向鷺眀鸞的族人。”

  楚婉冰點頭道:“沒錯,當初鷺眀鸞能夠作亂有很大程度是仰仗這些人,在娘親成功平叛後為瞭保全妖族元氣,對於鷺眀鸞昔時的部署並未深究,隻是將他們的權力分解,逐步驅到外圍罷瞭。一旦賭約之事傳出,那麼鷺眀鸞的舊部很有可能會與她響應。”

  龍輝道:“不如等將名字封入宗廟後,再由我將鷺眀鸞的信封偷出,從中窺探其秘密,這不就可以一勞永逸瞭嗎?”

  楚婉冰嘆道:“此事萬萬不可,妖族有種秘術專門用來保存機密的,鷺眀鸞可以用自己的精血封存信封,若有人敢妄動,信封便會自動焚燒。而且天下妖類皆將目光集中在宗廟,一個不慎,娘親之威信便會大損,鷺眀鸞即可聯合舊部興風作浪。”

  龍輝嘆道:“這兒的名字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總不能把這些人都殺光吧。鷺眀鸞這一招端的是狠毒,我現在看誰都像是她的手下,虛實結合,真假難辨,使得我們疲於奔命。我想那個女人現在是一邊喝茶,一邊嘲笑我們此刻的狼狽樣。”楚婉冰哼道:“這個毒婦,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龍輝又想瞭片刻,說道:“冰兒,你有沒想過,鷺眀鸞為何這麼有把握可以猜中狀元呢?要知道,這考狀元可是鯉魚躍龍門,千萬才子擠破腦袋就是為瞭金榜題名,可是狀元則隻有一個,這其中的激烈程度恐怕不在酆都血戰之下,依我看,鷺眀鸞已經有瞭必勝之法。”

  楚婉冰奇道:“小賊,你看出瞭什麼?”

  龍輝道:“文狀元方面,鷺眀鸞十有八九可以搞到試題。以她的才智,再加上提前知道試題,要脫穎而出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楚婉冰道:“文科舉有筆試和殿試兩部分,就算偷到試題也僅僅能通過筆試而已,殿試部分可是皇甫武吉親自把關。難道鷺眀鸞還能提前猜到皇甫武吉要出什麼題目嗎?”

  龍輝笑道:“這倒不用!歷年科考能夠通過筆試之人寥寥無幾,鷺眀鸞隻要在殿試之前用玄媚奪神術控制這些人的心智,讓他們在殿試的時候發揮失常,那這個文狀元還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楚婉冰恍然大悟,蹙眉道:“以此類推,在武舉比試的時候,鷺眀鸞也同樣可以將那些有實力的武者給控制,畢竟能夠抵禦這玄媚奪神術的人並不多!”

  龍輝伸瞭伸懶腰,說道:“冰兒,咱們出去走走吧,這地宮也忒憋氣瞭!”

  楚婉冰哦瞭一聲,挽著丈夫的手便朝地上走去,臨行之前還把漣漪叫上。

  從密道出去,三人恰好是在九曜道觀的後山,龍輝說道:“冰兒、漣漪,這上策雖好,但未必能實施,不如先佈置好中策,做個後手準備。咱們就按著這名單來瞧瞧那些秀才是可造之人,也好栽培一番來對抗鷺眀鸞。”

  漣漪說道:“正好這個九曜道觀住瞭不少趕考的秀才,不如咱們便從這兒開始吧。”

  楚婉冰咦瞭一聲,笑道:“小賊,你還記得上回我跟提起的那三個酸秀才嗎,他們也是住在這兒,不妨也順路瞧瞧他們吧。”

  龍輝應瞭一聲好,攜著兩女悄聲潛入道觀前院。

  這兒住的人都是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三人要隱匿行蹤十分輕易,挨個房間去窺探那些考生的狀況。

  漣漪看瞭幾個書生後,不由感慨道:“這些秀才也過得忒苦瞭,衣服都已經破瞭好幾個洞,也不舍得換,那針線補補繼續穿。”

  楚婉冰嘆瞭一口氣道:“住在這裡的人大多是寒門子弟,傢境頗為貧寒,正因為九曜道觀的租金便宜才過來居住的,那些富人子弟都是在客棧上房高床軟臥,有誰願意擠在這種又破又舊的道觀。”

  看瞭幾個秀才都覺得不是很滿意,楚婉冰便提議去瞧瞧薛樂等三名秀才,說不定會有意外驚喜。

  龍輝對薛樂也頗有好感,覺得這秀才雖然有些木訥,但終究還是古道熱腸之人。

  來到薛樂等三人的屋頂,龍輝輕輕掀開瓦片,朝下觀望,隻見有兩名秀才正在捧書誦讀,之乎者也脫口而出,聽得龍輝險些沒暈過去,而薛樂卻是坐在窗臺望天,用手指數著星星,自言自語地道:“天上的星星究竟有多少?”

  龍輝不禁低聲笑道:“冰兒,那個秀才倒也有趣,他的同伴都在埋頭苦讀,而他卻還有閑心數星星。”

  楚婉冰朝屋裡掃瞭一眼,隻見郭飛和章明一副苦瓜臉,搖頭晃腦念個不停,而薛樂卻是樂得清閑,一時抬頭數星星,一時低首畫圖畫。

  所畫之物竟是一些稀裡糊塗的鬼畫符,有的像山,有的像樹,有的像獸,但這些形態各異的圖畫卻是由許多個墨點組成。

  楚婉冰奇道:“這書呆子究竟在畫什麼?”

  龍輝笑道:“他所繪制的乃是星辰圖譜,這麼一個點便代表一顆星星,然後再連上墨線,就成瞭各種圖案。”

  楚婉冰撇瞭撇嘴道:“這秀才也忒不知趣瞭,科考臨近卻不安心溫書,盡畫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忽然,郭飛開口問道:“子義,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薛樂放下筆墨,回首道:“請教二字愧不敢當,還請哥哥明示。”

  郭飛蹙眉道:“若考試的時候遇上這麼一道題——論孝悌之道,你該怎麼作答?”

  薛樂微微一愣,想瞭想道:“小弟可從這方面作答,第一,孝悌雖是發乎人心之美德,但一個人之孝,始終不能普及他人,所以世上還有不少忤逆兒女,唯有將孝道植入每一個人心中,方可人人盡其孝,老者頤養天年。第二,將孝道宣揚,以以仁愛感化世人,做到老吾老及其人之老也。”

  楚婉冰雖有不俗文采,但比較喜歡吟詩作詞,對於這種之乎者也是最為厭惡,聽這薛樂說瞭一通,險些沒從屋頂跌下來。

  忽然,薛樂長嘆一口氣道:“如今酆都大戰方結束,豐郡等郡縣皆遭到不同程度的災禍,百姓流離失所,與其論述這些東西,倒不如想想該如何撫恤那些災民,早日安撫民心。”

  聽完這些話後,龍輝朝兩女使瞭個眼神,示意可以離開瞭。

  等回到地宮,龍輝拍掌笑道:“今夜出行收獲不小!”

  漣漪奇道:“龍輝,你找到可以扶持之人瞭?”

  龍輝點頭道:“沒錯,就是那個薛樂。”

  楚婉冰問道:“那書生雖有幾滴墨水,但未必是狀元的最佳人選,不如咱們去問一下蝶姐姐,還有那些文人有爭奪狀元的實力。”

  龍輝搖頭道:“不必瞭。蝶姐姐所提供的人選一定是出自豪門大族,而偏偏皇甫武吉這幾年卻是想從寒門之中提拔人才,這些貴公子恐怕不合這位皇帝老爺的口味。”

  漣漪嗯瞭一聲道:“著實如此,先有高鴻,再有龍輝,皇甫武吉是想在朝中安插一些草根子弟,藉此分散豪門的影響力,而且這些寒門士子比那些貴族子弟好控制多瞭。”

  龍輝道:“沒錯,我選薛樂便是要迎合皇甫武吉的心思。而且此子不但文思敏捷,還能考慮當前局勢,不想其他書生那樣隻會誇誇其談,這無疑便是皇甫武吉想要的人才。”

  楚婉冰道:“那你是想扶持這個薛子義瞭?”

  龍輝說道:“明日我在去瞧瞧其他的豪門士子,若沒有意外的話,薛樂應該便是我們所猜之人。”

  漣漪說道:“既然龍輝你定下這個薛樂,那我明日也去探探這幾個主考官的來歷。不過,這個武狀元該如何應對?”

  龍輝道:“我已經讓碧柔、無痕、凌霄、風望塵他們趕赴京師瞭,謀而後動,一旦發現可疑的目標,便提前截殺,絕不讓鷺眀鸞的人參加武舉。實在不行就在比試那天大鬧校場,叫鷺眀鸞什麼也撈不著。”

  楚婉冰道:“武狀元除瞭武藝之外,還有軍事策論,想必這主考官應該是出自軍方,而齊王隻是主持武舉而已,並非考官。”

  龍輝笑道:“軍中有絕對資歷的考官無疑是楊督帥,但皇甫武吉已經把他封為外姓王,所以他不會入京做考官,倒是有兩個人值得註意,一個是鐵如山老將軍,一個是有青面獠牙稱號的仇白飛。這兩個人都是軍中威望僅遜於督帥的將領,他們很有可能就是主考和副主考。”

  說完這幾句話後,龍輝伸瞭伸懶腰,說道:“我去裴傢走一趟,你們別等我回來瞭,先去休息吧。”

  楚婉冰奇道:“你去找裴傢做什麼?”

  龍輝正容道:“因為當初裴海峰留下一句遺言——湘音不祥!我想這趙湘音很有可能跟鷺眀鸞有關,畢竟當初趙傢曾派出一個懂得妖族神通高手打敗瞭韓志,這趙裴兩傢跟鷺眀鸞脫不瞭幹系。”

  楚婉冰和漣漪本也想跟著一起去,但龍輝堅持不讓,好說歹說才把這兩個小妮子勸住。

  龍輝借著夜色掩飾直入貴胄巷,潛進裴傢大宅,他以枯木禪法隱匿心神,因為鷺眀鸞可以感應到他那殘缺的元神,雖不知她的感應范圍有多大,但一切皆以小心為上。

  龍輝先是以佛門心法隱匿氣息,再用妖族潛行術避開守衛,直取裴府主屋。

  主屋之內住得便是一傢之主,此地便是裴傢之主裴國棟之居所,龍輝施展靈蛇身法遊到暗處,潛心竊聽屋內訊息。

  隻聞裴國棟怒聲哼道:“真是豈有此理,老夫率領內閣重臣覲見皇上,原本以為可以釘死齊王那小子,誰知關鍵時刻竟然被周皇後所救,真是功虧一簣!”

  龍輝越聽越是驚愕,暗忖道:“昔日裴傢一直扶持齊王,雙方關系可謂是唇亡齒寒,怎會一下子便反目成仇,絲毫不留情面地要置對方於死地。”

  一個嬌柔的女聲響起:“公公息怒,切莫氣壞身子。”

  裴國棟說道:“湘音,宰相肚裡能撐船,老夫還不至於為這點小事動怒。”

  趙湘音嗯瞭一聲,怯生生地問道:“公公,媳婦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這聲音柔弱嬌怯,宛如入骨細針,糯膩膩的幾乎快要趕上靡仙音,就是龍輝以枯木禪法入定也險些想替裴國棟答應她的要求。

  隻聽裴國棟呵呵笑道:“湘音,有什麼事但說無妨,咱們又不是外人。”

  隻聽趙湘音哦瞭一聲,說道:“公公,起先您不是一直支持齊王的嗎?為何現在改為協助宋王瞭?”

  裴國棟沉吟瞭片刻,說道:“齊王文治武功、膽魄手腕皆是百年罕見,可謂儲君之上佳人選,然而也就因為他過於強勢,日後他若登上九五,他首先要做之事便是鞏固其帝位,而裴傢便是第一個開刀的對象,他會想方設法削弱裴傢實力,若到瞭那一天,吾等豈不成瞭被卸磨殺驢的笑柄!反觀宋王,雖不及齊王之才能,但卻是文人出身,性子謙聰,最重要的是他沒有齊王那般魄力和手腕,所以他登上帝位定要倚賴我們這幫老臣子,對裴傢威脅不大。”

  龍輝聞言也是隨之一震,暗忖道:“這裴國棟看似卑鄙無恥,反復無常,但實則精明老練,說的十分有道理,以齊王之膽魄手段、目光抱負,若登頂九五定當大刀闊斧,對內施行新政,對外武征四夷,這個時候定然會與這些老臣子起沖突……”

  趙湘音拍手贊道:“公爹真是目光獨到,湘音佩服。”

  裴國棟呵呵道:“湘音,老夫最厲害的不止目光,還有更多東西深藏不露……”

  趙湘音膩聲道:“公公,你忒壞瞭……”

  “呵呵……湘音,夜深瞭,咱們快歇息吧!”

  龍輝微微一愣:“原來這個裴國棟竟然是個扒灰郎,兒子英年早逝,他這邊便與媳婦姘上……”

  但他也是見怪不怪,這種事在大戶人傢裡也是屢見不鮮,而且妖族之內也有父妻子繼等類似之風。

  到瞭這個份上,他也沒必要偷聽下去瞭:“難得裴老兒有此雅興,我便不打擾他的春風美夢瞭,還是到齊王府去瞧上一瞧吧。”

  離瞭貴胄巷,再臨王孫巷,齊王府便在巷子的中段,左鄰右舍皆是他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的府邸,但這些皇子遠不如齊王之才幹,以至於就連宅院府邸都低人一等,遠遠看去,齊王府猶如鶴立雞群般聳立在眾王府之間。

  這所謂的鶴立雞群並非指齊王府的裝飾有多麼恢弘,而是一種難以說出來的氣勢,若論起裝飾,齊王府不似周圍的幾座王府那般金碧輝煌,但卻是有股洗凈鉛華的沉穩和樸實,龍輝知曉這是一種因人而孕生氣勢,齊王本人便是驚采絕艷,所以在他氣質的熏陶下,就連府邸也多瞭一份出眾。

  王府之內並無過多的守衛,但哨崗和夜巡兵都是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宅院的戰術要點。

  龍輝曾在皇宮當過護衛,對於皇宮的守衛他是深有體會,那可謂是五步一崗,三步一哨,一抬頭就能看到巡視的士兵,可是在齊王府內卻無這種現象,傢將親兵稀稀落落地巡邏,但每一個人的位置都恰好形成首尾呼應,這種排佈之法比皇宮那嚴密的崗哨多瞭幾分機動和靈巧,進可迅速堵截刺客,退可護衛主子安危。

  面對這種外松內緊的佈陣,若是換成楚婉冰前來恐怕也難以討好,幸好龍輝既熟悉軍陣佈局,又身負驚世武藝,才能瞞過這些崗哨。

  對於齊王的氣息龍輝並不陌生,隻消靜下心來便可察覺他之所在,於是便徑直找上門去。

  龍輝感覺到齊王此刻正在書房,但就在距離書房還有三十多步時,一股佛力泉湧而出,對著龍輝的脊背撞來。

  龍輝腳步挪移,輕巧地一個側身避開瞭襲擊,當他回頭凝視之時,卻見一名僧人捏出大手印,朝著自己打來。

  “竟然是地尊者!齊王身邊怎會沒有高手護衛?”

  龍輝對這僧人的出現絲毫不覺意外,袖袍一揮,蕩出柔韌氣勁,盡卸佛掌洪濤。

  也就在龍輝截下地尊者的攻勢時,又感到有兩股佛力正在暗處醞釀,定神凝望,竟是空、風兩大尊者。

  龍輝不願與他們過多糾纏,於是開口道:“三位大師,在下並無惡意,隻是想與齊王殿下見上一面,還望三位大師不要為難。”

  空尊者看清龍輝的模樣,略帶幾分驚訝地道:“原來是龍將軍,不知深夜前來有何要事?”

  龍輝還禮道:“在下確實有事想請教齊王,還請諸位大師放行。”

  空尊者說道:“吾等奉韋馱菩薩和周皇後囑托,要確保殿下安危,方才並非存心刁難將軍。貧僧這便去與殿下說上一聲。”

  這三大佛者並非齊王手下,所以隻是說“與殿下說上一聲”,而不是“稟告殿下”。

  就在這時書房大門嘰的一聲被拉開,齊王走出來說道:“龍兄請進!”

  龍輝也不客氣,舉步便走入齊王書房。

  齊王將龍輝迎進書房後,又朝三大尊者行瞭個佛理,以示感謝。

  進入書房,龍輝開門見山地道:“殿下這些日子過得可好?”

  齊王苦笑一聲,搖頭嘆道:“晉王之死使得諸般矛頭都指向瞭我,我現在是朝不保夕!”

  龍輝道:“此等栽贓嫁禍之微末伎倆,怎可能瞞過皇上雙目,殿下定然無事。”

  齊王道:“父皇雖看出背後毒計,但下邊的大臣卻不這樣想,要麼就是一些滿口仁義的倔書生,口口聲聲要嚴懲我這個殘殺兄弟的罪人,要麼就心懷鬼胎的權臣,想方設法地要將我扳倒,面對這種種壓力,父皇就算想保我也是十分苦難。”

  龍輝淡然道:“那便尋覓真兇,以證清白!”

  齊王苦笑道:“這兇手隱匿極深,要想尋到談何容易!”

  龍輝微微一笑:“這次文武科舉便是一個好機會,那幕後推手定會趁此機會,派出自己的心腹參加科舉,以謀取功名,達到滲透朝廷之目的!”

  齊王恍然大悟,拍手贊道:“龍兄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昊天教意圖顛覆大恒,那麼這科舉便是最好的機會,我之前怎麼沒有想到此事呢!”

  龍輝笑道:“殿下隻是被瑣事擾亂瞭心神,隻要再靜下心來思考,定當尋得良策。”

  齊王朝龍輝行瞭個謝禮道:“這回還多虧龍兄相助。”

  龍輝擺手道:“殿下不必客氣,龍某此番叨擾也是有事相求。”

  齊王道:“龍兄替小王解開心結,這份恩情小王定當回報,不知龍兄想要小王如何做?”

  龍輝道:“在下想向王爺討一份武舉人員的名單,除瞭參考的武者,還包括考官、巡考以及考場的佈置!”

  齊王也不問緣由,便點頭答應道:“龍兄請稍等,小王這便給你取來。”

  說罷轉身走入書房的一個側門,那兒便是收藏一些重要卷宗的地方。

  齊王離開後,龍輝定下心來觀望四周佈置,隻覺得書房整齊幹凈,屋子內也沒有任何裝飾品,除瞭書架還是書架。

  墻上沒有掛字畫,隻有地圖,有大恒的疆域圖,也有玉京的分佈圖,還有全國各大郡縣的詳細地圖,不但將各種山脈河道描繪得極為詳細,就連人土風貌也在上邊做瞭註解,看得龍輝是嘖嘖稱奇,暗忖道:“聽人傳聞,齊王從鐵壁關出來後,曾到各地軍營歷練,想必這些地圖便是那個時候他親身勘察而繪制的。”

  再向書桌上望瞭一眼,龍輝頓時暗抽瞭一口冷氣,桌子上並非什麼重大秘密,而是齊王向皇甫武吉寫得一分奏章,裡邊將大恒現存的各種弊端陳列得一清二楚,最難得的是,他還將改良應對之法也羅列出來。

  第一條便是大恒軍隊的問題,如今的恒兵雖然軍威鼎盛,但卻存在著兵員太多,軍餉耗費過大,而齊王則準備向皇甫武吉提出“養強軍,裁贅兵”建議。

  這個裁兵卻不是以往那種單純的解甲歸田,而是把這些多餘的兵力分配到其他崗位去,例如修建河運要道,屯田鑄堤等工程上。

  修建河道則是以楚江、赤水河這兩大河脈為根本,將水路向各大郡縣輻射,特別是一些幹旱的地區,如此一來,不但完善交通要道,增強瞭運輸,而且還有效地解決瞭幹旱的問題,最重要的是大大地減緩瞭南方的洪災。

  “當初鐵烈入侵,勤王大軍無法有效救援帝都便是因為那場神州洪災,若齊王此舉成功,不但可提高整個大恒軍隊的機動性,更能大大減輕水災洪禍,可謂利國利民之舉也!”

  至於屯田築堤亦是一絕,所謂的屯田也是別出心裁,將江南一些容易生長但卻比較粗糙的糧食移到西北等貧瘠之地種植,如此一來即為江南的精糧騰出瞭土地,又解決西北貧瘠荒地的百姓口糧的問題。

  而築堤更是叫人拍案驚奇,南疆小國林立,而且氣候潮濕悶熱,地形復雜,不適宜大規模作戰,所以這些小國久不久便興兵犯境,而恒軍則礙於地勢劣勢難以殲滅這些跳梁小醜,所以歷朝歷代對於南疆小國的做法便是以夷制夷,扶持一個聽話的國王,來制約其他番邦。

  但那個小國在神州皇朝的扶持下實力日益積聚,最終難免生出不臣之心,到時候便反咬神州一口,之後神州皇朝派兵平亂後,再扶持另一個小國……如此一來,便成瞭“忠犬變惡狼,打死惡狼養忠犬……”,從而惡性循環下去,始終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但齊王在從軍期間曾實地考察過著南疆諸國的地貌,發現他們的水脈河道皆在神州下遊,也就是說這些小國得喝神州子民的洗腳水,於是齊王便提議將這些“贅兵”派往南疆,修築堤壩,隻要大堤一成,恒軍便不需要再對這些跳梁小醜費神,到時候那個蠻夷敢不服,大恒便可在堤壩上做功夫。

  幹旱季節,便截斷上遊河道,渴死這些蠻夷;雨水旺季,便蓄積河水,水淹南蠻群夷,此等做法一勞永逸,無需派兵平亂,到時候若遇上蠻夷作亂,恒軍隻要拉起或關上水閘,不愁這些小醜不乖乖聽話,無形之中便有節省瞭一筆軍費,還能懾服群夷乖乖朝貢,等於為國庫贈多瞭一筆收入。

  看到這裡龍輝對齊王之能為已經是大感嘆服,如此一個錦衣玉食的皇子,竟能借著從軍之便,不惜勞苦,走遍千山萬水,從而提出實用的建議,不像其他官員或者皇族那般隻會誇誇其談,不切實際。

  接著往下看,便是齊王對於“贅兵”的最後一個解決方案,他提議用這贅兵組建“信使營”,在全國各大郡縣設立營地,專門負責傳遞信件,而且還向百姓開放,隻要交納一定的錢幣,這些信使兵便替人送信。

  等收集瞭足夠的信件,信使營先將這些信件分門別類放好,按照信件的多少和路程遠近收取費用,由於費用是許多個人平攤,所以每個人要付出的銀兩並不多,都是常人可以接受的范圍。

  如此一來,百姓受惠,這些贅兵也能脫離朝廷的軍餉,自力更生,可謂是雙惠互利。

  龍輝再仔細想瞭想,發覺這個信使營若建立起來,所帶來的好處遠非如此。

  其一,疏通神州各郡縣的信息,一旦發生戰火,軍情密報可以迅速傳遞;其二,讓許多商人小販能夠及時知曉各地的狀況,正所謂商人無利不往,一旦他們看到瞭商機便將貨物運往目的地,如此一來,增加瞭人口流動,貨物往來,盤活瞭整個神州,無論是朝廷還是百姓都能受益。

  “我若是皇甫武吉,想都不用想,直接立齊王為儲君!”

  龍輝暗自感慨,也對皇甫武吉立儲猶豫的做風極為不解。

  繼續看下去,齊王竟提出瞭“分田削藩”的政見,龍輝這才醒悟過來,為何裴國棟要反齊王,為何皇甫武吉到現在還在猶豫儲君的人選。

  貴族門閥把握瞭天下七成肥沃良田,許多百姓皆是替門閥耕種,每年都將大部分的收成奉上,自己隻能留下一小部分,遇上風調雨順的年份,勉強還能謀得一個溫飽,若遭受洪澇旱災,便是慘不忍睹,於是便常有流民作亂的災禍,而這個根本問題便是出自這田地糧食之上。

  齊王為瞭斬除此禍根要將門閥的良田分給百姓,這樣百姓在自己的田地上種植糧食,比如遇上旺季可種植精米,遇上淡季則種粗糧,不必看這些門閥地主的臉色,即使遇上收成不好的年份,百姓也可以有口飯吃,不必冒著殺頭危險而造反。

  若想分田,便得削藩,如此一來,齊王等同於要跟天下門閥作對,崔傢和秦傢以商運為主,對此影響不大,但裴傢則是以田地起傢,齊王這般做法等同於割裴國棟的肉,這也難怪裴國棟要倒向宋王。

  畢竟宋王不像齊王那樣有自己的想法和過人的膽魄,他是絕對不敢起這種分田削藩的念頭,由他繼承皇位對於裴傢等一幹門閥都是極為有利的。

  “齊王倚賴門閥上位,最後卻要大刀闊斧拔除門閥毒瘤。難怪裴老兒要反他,也難怪皇甫武吉到瞭現在還不敢立他為儲君……”

  龍輝這下子總算明白皇甫武吉的態度瞭,齊王雖是帝皇雄才,其膽魄和決策恐怕都不在乃父之下,對於軍隊的改良,皇甫武吉或許會接納,但這個削藩太過驚世駭俗,一個不慎便是神州驚變,烽火連城。

  “從皇甫武吉對付三教和內閣的意思,我看他也有削藩的想法,但時機未到,終究不敢輕易亂動……這也是他遲遲不立齊王的原因。”

  龍輝苦笑一聲,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時,齊王從側室走出,手裡拿著一份名冊,說道:“龍兄,這便是此番武舉的詳細名單和考場佈置。”

  龍輝大喜,從齊王標示地圖的手法來看,這份名冊恐怕也寫滿瞭註解,這其中蘊含的訊息也是常人難以估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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