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服鷺明鸞後,龍輝回到府邸,卻見魏雪芯柳眉凝鎖地站在院子裡。
龍輝問道:“雪芯,你怎麼瞭,幹嘛皺著眉頭?”
魏雪芯道:“大哥,翎羽她發起高燒瞭,還滿嘴的胡話,你快去瞧瞧吧。”
龍輝急忙奔進屋裡,隻見白翎羽雙目緊閉,俏臉酡紅,檀口細喘,呢喃囈言:“母妃……不要走,不要走……”
隨即語氣一轉,邊流淚邊罵周皇後和皇甫武吉:“周賤人我要將你碎屍萬段!皇甫武吉你這負心漢,你為什麼還不死!”
玉無痕坐在床沿替她把脈,林碧柔則用濕毛巾替她敷額擦臉。
龍輝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瞭?剛才我出去一陣子,小羽兒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
玉無痕嘆道:“白妹妹是仇火悲怒攻心,導致風邪入體,所以才忽然大病。不過不礙事,以白妹妹的根基,睡上一覺就好瞭。”
林碧柔接口道:“翎羽現在心神不寧,體力虛耗,若不好好理順氣息,有可能會走火入魔,雖然可能性不大,但還得以防萬一。”
龍輝說道:“讓我來照看她吧,你們先回房休息吧。”
碧玉雙姝點瞭點頭,出屋後又輕輕掩上房門。
龍輝嘆瞭一聲,脫去鞋襪,躺在床上,伸手將白翎羽抱在懷裡,隻覺她嬌軀滾燙似火,裡衣已經被熱汗濡濕,身子不斷地顫抖,就像是顛沛流離的小野貓在風雨中嗖嗖發抖,可憐兮兮。
至親死別的滋味龍輝也感受過,心裡不禁生出共鳴,眼角緩緩濕潤,隻是緊緊箍住懷中玉人,靜靜地陪在她身邊。
報仇?隱忍?兩個不同的念頭不住地在腦海裡交織碰撞,卻是一直分不出個勝負,龍輝覺得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不覺地睡瞭過去。
夢境迷離恍惚間,龍輝發覺自己忽然置身在一片陌生的環境,說是陌生,其實也是熟悉,那是一座閣樓,茶具字畫,桌椅花草一一齊全,而窗外卻是一片無邊的混沌虛空。
這是無涯之崖那片混沌空間,也是玄天真龍的出生之地。
龍輝心中一斂,也不知為何會重回此地。
“你來瞭?”
對面傳來一聲溫雅輕笑,龍輝不禁抬眼望去,頓時吃瞭一驚——眼前之人竟是自己。
龍輝暗忖道:“這個夢也做得夠怪異的……”
那個自己卻笑道:“不是,隻不過是自我意識的對話罷瞭。”
龍輝更是大驚,心裡話怎麼會給他知道呢?那個自己又笑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咱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哪有自己不知道自己心裡話的道理。”
龍輝靈光一閃,說道:“你是玄天真龍?”
那人笑道:“什麼叫做你是?難道你不是嗎?我和我之間還有差別嗎?”
龍輝尷尬一笑:“似乎是這麼個道理。”
玄天真龍道:“久違瞭,轉生後的我!”
龍輝也道:“我也沒想到,竟然能見到前生的我。”
玄天真龍望著龍輝道:“情意綿綿,亦是歷劫千載,這就是是誰的魔考,是我,還是我?”
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自己,龍輝早已擯棄驚愕和不解,心靈通暢,眨眼間便明白玄天真龍那聽似莫名的話語,這兩個我,第一個就是指前生真龍,第二個便是指後世龍輝。
“千載塵封,情海無涯,苦海無邊,既是我的魔考,亦是我的魔考。”
龍輝淡淡地道,“我今生不求威震天下,福澤眾生,隻求身邊愛人無憂無慮,可惜卻始終難成心願。”
玄天真龍道:“心願便在心中,隻要我一心守護,無論是盡力而為,她們一定會平平安安,柳兒、黃歡之事絕不會重演!”
龍輝道:“那麼請問‘我’,我該如何去面對小羽兒復仇一事?”
玄天真龍笑道:“這個問題不應該問我,而是應該問我之本心。”
龍輝沉思片刻,仍是沒有答案。
玄天真龍笑道:“既然無法輕易定奪,何不隨其自然?”
龍輝嘆道:“也隻能這樣瞭,無論小羽兒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幫她!”
玄天真龍笑道:“既然早有答案,何須躊蹉?”
龍輝道:“我已經做瞭最壞的打算——大不瞭殺出玉京,再不然便解開封神法印!”
玄天真龍擺手道:“破封神不可草率,這封印不簡單,一個不好便是萬劫不復。”
龍輝蹙眉道:“此話怎解?”
玄天真龍道:“封神法印乃是三教教主設下的驚天陣法,用來限制武者力量,其功效乃是針對修者武脈,使得每個人再出生之後,無論是儒道佛,還是魔妖煞,其武脈都會被莫名玄力壓制,就算日後踏入修途,也不復太荒之時的大神通。”
龍輝點頭道:“此事我也聽洛姐姐講過,但為何會萬劫不復——難道是指修者再度廝殺,引發的各種災禍?”
玄天真龍搖頭道:“眾生因私心而起的爭鬥早就是一種災禍,我所說的萬劫不復並非指這兵燹厄運,而是指修者本身的劫數。”
龍輝不由豎起耳朵,仔細聽自己敘說,他知道這一切其實都是自己記憶深處的真相,不會騙人。
玄天真龍說道:“武道原本分為四大境界,分別是後天,先天,天人,破虛。封神法印的存在使得武脈受限,強行被壓下瞭兩個境界,也就是說若解開封印,天下武者便會瞬間提升兩重境界,也就等於在短時間內修為大大提升,這個時候便是劫數到來。”
說到這裡,龍輝忽然明白過來,當武功練到一定程度後,若想再提升除瞭自身的積累還需歷經心魔考驗,這個考驗也稱為生死玄關,若能跨過玄關那便可以更上一層樓,若過不去輕則廢功,重則喪命,這其中兇險筆墨難以形容。
若如玄天真龍所言,封印解開,武脈便會破開束縛,修者之境界便會連跳兩個境界,也就是相當於經歷兩次兇險的生死玄關,一個不慎便是功體散盡,根基盡廢,形神俱滅。
“也不知天人與破虛是何種境界?”
龍輝好奇地想道,誰知他心念甫動,玄天真龍便生出感應,也許是說自己本體的記憶忽如泉湧,直接把心中疑問給解答出來。
後天者,煉氣養身,武脈凝元,摘葉飛花,殺敵百步;先天者,洗髓易筋,心身超俗,憑虛踏步,禦風而行;天人者,合身天道,萬夫莫敵,不死不滅,輕蔑紅塵;破虛者,超脫三界,凌駕六道,傲視寰宇,逆轉星辰。
龍輝腦海中立即出現瞭太荒時期的一些記憶,關於武道四重境的描述,就在他細細品味這幾句話的時候,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太荒高手的風采,隻見這些高手翻掌天驚,踏足地動,千軍萬馬在其眼中不過螻蟻塵埃,不值一提。
此情此景,既讓人向外,又叫人擔憂,龍輝暗忖道:“若封印解開,後天高手可能就會直接跳到天人境界,別的不說,後天躍先天已經是九死一生瞭,更別說連跳兩級……也不知道有多少武者能通過兩次生死玄關。我乃是轉世再生,筋骨血脈皆重組,也受到封神法印的限制,在酆都時忽然出現前生神通也不過是元神中遺留的殘力罷瞭,法印解開那天,我同樣要經歷生死玄關。”
威力越大,死關也就越兇險,且看那昊天聖母積累多年,也不敢輕易沖擊先天之境,由此可見這脫胎換骨並非易於。
回報越大,風險也就越大,世上果然沒有兩全其美之事,龍輝暗嘆一聲,就在此時,念想倏然回歸,前世真龍再度消散,他也醒瞭過來,耳邊傳來均勻細微的呼吸聲,抬眼望去,隻見白翎羽蜷縮在自己懷裡海棠春睡,靜靜地沉睡,修長的睫毛上依稀掛著淚珠,活像一隻疲倦的小貓。
龍輝暗忖道:“且不說解封後的兇險,就是入地宮深層也是暗含無窮變數,如今這個關頭實在無暇顧他,我不但要狹縫求生,還需埋好後路。”
白翎羽睡得極沉,天亮後仍未蘇醒,反正今日不用上朝,龍輝便一直在她房裡陪伴,就這樣又過瞭一天。
第三天,白翎羽仍在閉眼熟睡,但早朝將至,龍輝便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出門上朝,心想:“小羽兒方歷大變,身心交疲,我就替她告個病假,今日不用上朝瞭。”
出瞭龍府,順著國運大道直入宮門,一路上看到不少趕來上朝的文武官員。
其中崔傢父子也在其中,他們並未向龍輝打招呼,隻是投來一個會心的微笑,便各走各的路。
過瞭正大宮門,踏著通往明景殿的石階,百官陸續入朝。
當走到一半臺階時,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龍將軍,早啊!”
轉頭望去,隻見鐵如山健步如飛,面帶笑容地跟他打招呼,龍輝不敢怠慢回禮道:“鐵元帥好!”
自從楊燁被封鎮南王離開鐵壁關後,鐵如山便再度接掌北疆帥印,龍輝在鐵壁關時多得這位老將的照顧,每次見面都是禮數周全。
鐵如山就像望著龍輝,眼神和藹慈祥,就像是在看著自己兒孫一般,笑容可掬地道:“龍將軍,今日你氣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龍輝嘆道:“多謝鐵帥關心,小將無礙。”
鐵如山輕聲道:“龍輝呀,我老瞭,這片神州國土日後還得靠你們年輕人來保衛瞭!”
語氣之中頗有幾分悲涼之意。
龍輝笑道:“鐵帥您神采奕奕,老當益壯,我們這些乳臭未幹的小鬼還得繼續向您學習。”
論資歷,鐵如山今年已經乃是軍中第一人,行軍佈陣沉穩老練,當初他鎮守鐵壁關之時,雖未能掃平大漠,但也將邊關守得滴水不漏,給邊民帶來瞭三十年的和平時光。
可是他無奈染上重疾,隻得還鄉養病,而也就在他剛離任一個月,鐵壁關就被夷族攻破,造成瞭那場玉京被困的恥辱。
之後才有楊燁橫空出世,掃蕩夷族,光復山河。
待鐵如山病好後,楊燁更是親自恭請其出山,還要欲將兵權相讓,但鐵如山看出楊燁才能勝過自己百倍,便堅持不做元帥,甘願為楊燁副手,這份胸襟著實叫人嘆服。
鐵如山嘆道:“我今年也九十有二瞭,這次來玉京當武舉主考,我已經打定主意要向皇上遞交辭呈。”
聞得此言,龍輝一陣揪心,曾幾何時,這個老帥孜孜不倦地向他傳授帶兵經驗,又是一步步地將他提拔上來,這份知遇之恩可謂難以回報,如今竟聽到他要辭官的消息,不由得生出一片愁雲和傷感。
進入殿堂,鐵如山站在武官首位,其下依次是仇白飛、龍輝等一幹武將,隨著一聲皇上駕到,百官行禮。
皇甫武吉朗聲道:“眾卿傢有何奏章呈上?”
文官這邊,宰相崔遠平出列道:“皇上,微臣有事啟奏。”
皇甫武吉淡淡地道:“崔相請講!”
崔遠平說道:“微臣日感身子不適,唯恐難以勝任內閣之位,所以特向皇上請求撤出內閣。”
龍輝眼睛朝上一掃,隱約可見皇甫武吉面帶喜色,心想崔相這番做法也是明智之舉,如今皇甫武吉權勢日益增長,若崔傢再繼續占據內閣之位,隻會與皇甫武吉產生沖突,所以急流勇退也不失一種保全之法。
皇甫武吉也看出瞭崔遠平的心意,既然崔傢主動交出權力,那他也得給崔傢一些甜頭,以便君臣雙方面子都過得去,於是說道:“崔相的身子也是為國操勞而累壞的,朕便賜三株千年人參讓崔相療養身子。”
千年人參世間罕見,可謂千金難買,皇宮大內也就隻有那麼十多株,這麼一口氣便給瞭崔遠平三株可謂是給足面子,也算是對他的識相的賞賜。
父親剛說完話,崔煊毅也站出來說道:“稟告陛下,傢祖父日漸衰老,近日來身子也越發虛弱,微臣身為傢中長孫,急切想伺奉祖父膝下,以便讓老人頤養天年,還請陛下準許微臣離京回遼東,為祖父略盡孝道。”
這番說辭也等同於交出另一個內閣席位,如此一來,崔傢便徹底退出內閣,可謂是對皇權的最大讓步。
皇甫武吉心情大好:“小崔愛卿孝心可嘉,朕準你所請。但你現在正值壯年,乃是替國傢效力的大好年華,這樣吧,朕便封你為遼東海運大臣,修建海港,建造船隻,負責海運通商事宜。而小崔卿傢既不用遠離祖父,又可替建功立業,兩全其美也!”
原本海運通商皆有江南臨海郡城負責,其他臨海的州郡都沒有規模龐大的海港,所以崔傢那些大生意都得先運至江南,最後才出海,這中間便花費瞭一大筆繞路錢,如今得皇命修建遼東海港,不但省下大筆運費,還可直接與海上邦國交易,這其中財富不可衡量。
既然崔傢如此識趣,皇甫武吉當然不會虧待他們,這也給其他門閥做瞭個榜樣,傳遞瞭一個信息——識相者朕決不虧待,若冥頑不靈後果自負。
“皇上,微臣也事稟報。”
鐵如山出列上表道,“請皇上允許微臣告老還鄉。”
若說崔傢辭呈讓皇甫武吉開懷,那麼鐵如山的告老卻叫他心頭一陣刺痛,眼前這員老將雖說依舊精神抖索,但卻已是白發斑斑,滿面皺紋,讓他生出光陰似箭,天意難違的感慨。
他登基之時,鐵如山和程淵之同為顧命大臣,但鐵如山隻是一心處理軍務,從不幹涉朝政,相對於程淵之那君輕民重的思想,他更為喜歡這個兢兢業業,忠心耿耿的老將,如今聽聞他的辭呈,皇甫武吉心裡一陣不舍和無奈。
鐵如山今年已經九十二瞭,他十八歲就進入軍旅,從一個步兵刀手做起,已經為我大恒奮戰七十四年,是該好好休息瞭……皇甫武吉心中一片唏噓,壓下心中感慨,說道:“準奏!鐵帥替國傢奮戰七十多年,朕要賜鐵帥良田千畝,黃金千兩,白銀萬兩,珠寶十箱,並冊封鐵帥為一等忠勇護國公,其長子嫡孫世襲爵位,另賜丹書鐵卷,除殺人、奸淫、謀反外,皆可免罪!”
鐵如山上前謝恩,口呼萬歲。
這次的賞賜,皇甫武吉可謂是發自真心,隻想盡可能地讓這名老將過得舒服,能過安度晚年。
“希望鐵帥能再長壽幾年,看著兒孫膝下承歡,享享清福。”
皇甫武吉暗忖道,但心中卻是有根暗刺——朕今年也有六十瞭,可是朕的清福在哪?兒孫又在何處?短短一年內,連喪兩子,如今還有兩個正在明爭暗鬥,不死不休。
是時候立儲瞭!皇甫武吉心中暗嘆一聲,虎目掃瞭群臣一眼,說道:“自朕登基以來,太子之位一直懸空,如今我大恒掃平鐵烈,威懾西夷,蕩平煞域,國運漸盛,也是時候立下儲君安定人心瞭!”
大殿之內頓時一片沉寂,眾人大氣也不敢喘,靜得針落可聞。
皇甫武吉一字一句地道:“儲君人選非同一般,需大智慧,大胸襟,大魄力者方能勝任,以便日後揚我大恒神器於千秋,立我神州威名於萬世,朕決定太子人選便是——齊……”
一個齊字說出,眾人的心都懸空而起,仿佛被一股颶風吹到瞭九天之上,就等待著落地的那一刻的震撼。
齊王眼中色彩飛揚,而宋王卻是面如死灰。
“皇上,臣妾有話要說!”
就在此時,一個清脆而又急切的聲音響起,隻見蕭元妃站在大殿門口,氣喘籲籲地道。
明景殿內再度陷入一片死寂,眾臣眼睛紛紛盯住瞭蕭元妃。
皇甫武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斥道:“後宮不可幹政,蕭元妃你一婦道人傢闖入朝會,該當何罪!”
蕭元妃咕咚一下跪倒,哭泣道:“皇上明鑒,臣妾今日冒罪前來便是要還十五年前白妃一個公道,我與白妃情同姐妹,今日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替姐妹伸冤!”白妃二字一直都是宮內外的禁忌,如今蕭元妃當眾說出,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大殿都炸開瞭鍋。
龍輝暗叫不妙,蕭元妃先闖朝堂,再當眾揭開白妃冤案等於最後一搏,殊死一擊,此事難以善罷瞭。
這時力頂宋王的門閥和官員,以裴傢為首,皆出聲附和蕭元妃:“回稟皇上,蕭妃娘娘敢明知後宮不可幹政,卻又明知故犯,就說明白妃一案含冤莫名,還請皇上主持公道,撥開雲霧見青天!”
皇甫武吉臉色鐵青,怒哼一聲道:“蕭元妃你口口聲聲說白妃冤屈,你可有證據?”
蕭元妃昂起玉首,義無反顧地道:“臣妾有證人,可證明當日白妃一案皆是有心暗中操控之局!”
皇甫武吉長身而立,冷聲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將此案移交大理寺重審,若所謂的冤屈隻是子虛烏有,蕭元妃,休怪朕不客氣!”
蕭元妃謝恩道:“臣妾知道,謝主隆恩。”
皇甫武吉拂袖而起,面色鐵青地道:“明日朕要在大理寺親自重審白妃舊案——退朝!”
群臣高呼恭送皇上。
在皇甫武吉轉身的一剎那,龍輝不禁感到有些怪異,因為他似乎感覺到這名九五之尊體內真氣略顯凌亂,而那鐵青的面色也不是被氣出來的,倒有幾分走火入魔的征兆。
走出皇宮,龍輝心中百感交際,凌亂異常,雖說早就料到此事難以躲避,但如今親身面對卻感到一陣無力。
回到傢中,聽得白翎羽已經蘇醒,龍輝急忙過去探視,隻見白翎羽秀發披肩,抱被依床而坐,俏臉略顯蒼白,但卻給她那份英姿美態舔瞭幾分溫婉柔弱。
眼見龍輝回來,白翎羽展顏歡笑道:“龍輝,你回來瞭,今天早朝說瞭些什麼?”
龍輝在床沿坐下,說道:“皇甫武吉原本要立齊王為儲,但蕭元妃強闖朝堂,立儲之事便擱下瞭。”
白翎羽問道:“後宮婦人不可幹政,此乃皇甫祖訓,蕭元妃冒此大不韙,豈不是要自掘墳墓?”
龍輝頓瞭頓,一字一句地道:“她將白淑妃的冤案提瞭出來,又在裴傢的推波助瀾下,使得皇甫武吉在大理寺重審此案。”
白翎羽嬌軀微微一顫,靜呆瞭片刻,淚水滑落臉龐,邊哭邊笑,哭累便伏在龍輝懷裡休息。
龍輝命人捧來飯菜,等白翎羽醒後,便哄她用餐。
白翎羽飯來張口,吃飽後便又埋在龍輝懷裡,龍輝感覺到她的身子正在不斷發抖,不由得將臂彎箍緊。
待白翎羽睡著後,龍輝便走到書房召來凌霄和風望塵。
兩人朝龍輝施禮。
龍輝持筆書信,寫完後便說道:“二位,明日有些要事得辛苦你們去辦瞭。”凌霄和風望塵拱手道:“屬下聽聞龍主吩咐。”
龍輝道:“在皇室祭祖大典的這段時間,我估計昊天教會趁機作亂,又或者一些不安分子擾亂皇城。你們帶著我的親筆書信到鐵壁關,找兩個人,一個叫做王棟,一個叫梁明,把這封信交給他們,著他們率三千青龍軍趕赴帝都。”
風望塵接過信件,有些憂心地道:“調動兵馬需要兵部虎符,而且率兵趕赴玉京,或許落下一個造反的罪名。”
龍輝擺手道:“此事我自有分寸。我信中已經說得明白,以有小股鐵烈殘部流竄入中原,青龍軍是緊急出動追殺圍剿,師出有名,而且鐵如山老帥今日剛向皇帝提交辭呈,鐵壁關暫時陷入一段兵權分撒的時期,再加上王棟梁明二人對我忠心耿耿,私自出兵影響不大,此節關系風首座不必擔憂。”
龍輝又說道:“待到瞭河東與玉京交界之地是,便青龍軍在登雲山上安營紮寨,此地乃是距離玉京最近,也是最高的山峰,可居高臨下望見玉京城池,若看到紫色煙火升起,便是發兵信號,到時候,你們立即率兵從北門沖入城內。若是看到黃色煙火,爾等便帶兵速速撤離。”
兩人明白過來紫色煙火就代表情況危急,唯有兵行險招,而黃色煙火則說明情況安穩,不必節外生枝。
兩人接過信件便星夜兼程趕赴北疆鐵壁關,風望塵修煉風性功體,擅長輕功身法,而凌霄身擔雷炎二卷,內元雄沉霸道,以內力推動,腳力也是不慢,過瞭子夜就出瞭玉京地界,即將進入河東范圍。
在玉京與河東交界處,群山連綿,地勢險要,可謂是帝都的天然屏障,風望塵停步觀望,目光落在瞭最高的峰頂,嘆道:“此地應該便是登雲山,果然一覽眾山小。”
凌霄道:“既然來瞭,那咱們便翻過這座山,也好先行探個路。”
風望塵笑瞭笑,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登山而上,行至半山腰時,凌霄武感觸動,敏銳地道:“智流座止步,前面有動靜。”
風望塵聞言立即閃身躲到草叢中,閉目凝神,細查四方風向。
凌霄也跳到一顆樹上,居高觀望。
隻見遠處似有人影走動,但步伐穩健,進退有據,行走路線也是極盡簡練利索,不做多餘之事。
這種步子凌霄也曾見過,當初崔蝶將崔傢一名退役的老兵留在盤龍聖脈協助練兵,這種方法乃是便是神州軍營中專門巡邏放哨用的,三人為一組,九人為一隊,呈梯度行走,簡練而又有效地進行全面的巡邏。
“奇怪,這個地方怎麼會有士兵出現?”
凌霄暗自生疑,草叢中的風望塵也是神色凝重,兩人以傳音入密之法互通消息,商議深入一探。
兩人隱匿行蹤,提氣輕身,朝著山頂而去,一路上看見不少士兵,約莫有兩三千人,而且這些人都是緘口不言,要麼就在休息,要麼就在巡邏守夜,沉默安靜的不像活人,若不是看到他們還有呼吸,還真以為他們是煞域屍兵。
由小見大,這兩三千人能夠閉嘴不言,便是訓練精良的表現,這種士兵無聲無息,來無影去無蹤,可謂是精銳中的精銳,而且他們就連休息的時候也緊握兵器,身上隱隱透著一股沉重的血腥味,想必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
風望塵暗自捏瞭個喚風決,召來一陣大風,將一棵樹吹得沙沙作響,隻見距離大樹最近的一隊士兵紛紛睜開眼睛,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貓,毛發幾乎倒豎而起,將軍刀拔出半截,緊盯樹木,而弩兵則將弓弩對準瞭樹冠,隨時準備攻擊。
“稍有風吹草動便如猛虎出閘,隨時準備戰鬥!”
風望塵暗自忖道,“如此精銳絕非泛泛之輩,定是神州軍界的強軍。”
想到這裡向凌霄使瞭個眼神,兩人達成默契,欲要再度刺探。
忽然間前方走來兩道卓越身姿,踏步生威,氣度不凡。
凌霄凝神觀望,隻見這兩人並肩而行,身材幾乎一樣高,但氣質卻是各異,左手者身著赤紅鎖子甲,腰胯軍刀,濃眉大眼,猶如煉獄鬼神,雄沉狠毒;右手者身著幽藍紫金鎧,手提長劍,劍眉星眸,面白唇紅,像是書生從軍,溫雅秀氣。
看見這兩名將領,文武首座心中生出一種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覺,似乎曾與二人有一面之緣。
兩名將領例行巡營,視察士兵,走瞭幾步,忽然看見幽暗樹林中燃起兩粒淡綠色的光點,隨即腥風撲鼻,更響起鱗甲摩擦地面的聲音。
藍鎧將輕笑道:“原來是條餓壞的大蟒蛇,想出來找些晚點填肚子瞭。”
眾士兵手握兵刃,迅速列隊結陣,凝神戒備。
藍鎧將笑道:“區區一條畜生,不必勞師動眾,待本將將它拿下給諸位兄弟做夜宵!”
說罷一揚披風,笑呵呵地走入樹林深處,先是一陣尖銳的長嘯,隨即便再度陷入沉寂。
隻見藍鎧將緩緩從樹林中走出,手中拖著一條粗如水桶,三丈長短的大蟒蛇,渾身血淋淋,仔細看去才發現渾身皆是針孔,就像是被暴雨梨花針打中一般,死相苦狀。
藍鎧將將蟒蛇丟到地上,吩咐幾個士兵將其剝皮割肉,一半制成肉脯幹糧,一半用煮成蛇羹熱湯。
凌霄臉色一沉,他瞧出此人的內勁乃是偏於陰柔歹毒,將真氣煉化分散,猶如細針一半發出,無孔不入,防不勝防,饒是如此鱗堅甲厚的巨蟒也隻有慘死一途,這種功體他和風望塵曾經見過一次,那便是晉王遇刺的那個晚上。
“這兩個刺客竟是軍中將領,難怪對於軍營排佈如此熟悉。”
凌霄暗自思忖道,遇見如此強敵他心中鬥志澎湃,體內戰血沸騰,恨不得就與兩人比個高低,但他也並非莽夫,對方不僅武藝高超,而且還帶著幾千精銳,若打起來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兩人正想趁機撤退,風望塵不小心踩斷瞭一根樹枝,細微的聲響難瞞真正高手,隻聽赤甲將大喝一聲:“藏頭露尾的鼠輩,還不現身!”
藍鎧將聞聲而動,披風一擺,尖銳真氣如細針而發,鋪天蓋地射殺而來。
風望塵心知難免惡戰難免,飽提內氣,運轉元功,風之卷應然而出。
隻看智流座雙掌運化,撫風化掌,太極輪轉,正是柔風太極圈。
旋風轉動,將尖銳針勁盡數裹住,卸到一側,力保門戶。
藍鎧將冷哼一聲,劍眉揚起,大步踏來,揮手便打,掌心處真氣隱而不吐,但若是打實那便是萬針入體,骨肉臟腑皆被刺破,死狀悲苦。
風望塵心知此掌不可硬接,立即施展風之卷的輕功步法——無量風影,行蹤飄忽不定,藍鎧將感到自己似乎是在捕風捉影,任由招式再猛也是一無所獲。
“我來助你!”
赤甲將大喝一聲,縱身躍起,居高臨下,雙拳朝天一舉,風望塵隻覺得四周氣流仿佛被他這麼一舉手便抽瞭個精光,整個人處於真空狀態,渾身輕飄飄的無處勢力。
隨即赤甲將真氣一轉,雙手朝下一壓,被抽走的氣流頓時濃縮成團,猶如千鈞巨石壓在風望塵身上,使其身法為之一滯。
危難之刻,風望塵毫無懼色,表情依舊沉著,因為他堅信自己的同伴可以瓦解眼前殺機。
就在兩名將領即將形成圍殺絕境之時,忽聞一聲驚雷吼,隻見凌霄腳踏“奔雷步”強勢壓境,抬手便是雷之卷之絕式——天罡雷音,隻見他拳若怒雷,拳風嘶吼,恰似雷音鎮魔。
赤甲將隻得放下風望塵,回身應對凌霄鋼拳,他五指握拳,內力凝於手臂,毫不退讓地一拳擊出,於凌霄拳頭相碰。
雙拳對擊,聲波巨響,兩股真氣排斥爆炸,兩人各自被震退數步,也就在兩人對拳的下方地面竟被炸出一個大坑。
眼前不宜久戰,需盡快趕赴鐵壁關,風望塵當機立斷,招呼道:“凌霄,速退!”
說罷邊打邊退,施展烈風刃逼開藍鎧將,趁勢退入樹林之中。
凌霄見狀,雙拳互擊,雷勁崩散,以他為中心向外輻射,方圓三十步內,雷電交加,生人勿近。
借著敵方瞬間的遲疑,凌霄也退入林中,赤甲將手掌一擺,示意士兵追擊,誰料卻被一陣大火給逼退。
原來退入林中後,凌霄立即施展炎之卷,以炎陽真元點燃四周草木,如今正值秋季,天幹物燥,炎氣觸之即燃,一旁的風望塵也捏出召風決,風助火勢,使得火勢迅速蔓延,將敵軍將士暫時擋住,換得撤退時間。
兩人迅速翻過登雲山,再進入河東地界。
凌霄蹙眉道:“被這不知從哪冒出的精銳占據登雲山,龍主的計劃豈不是難以實施瞭?”
風望塵道:“龍主隻是定下大方向戰略,至於戰術如何施展便要看我們的發揮瞭,行軍打仗之事我也不在行,等到瞭鐵壁關,再跟王棟梁明商議吧。”
凌霄道:“那兩個將領武功不簡單,而且又懂帶兵打仗,看來我此番前去鐵壁關,也得請教一番行軍之事瞭。”
風望塵笑道:“難得見到武魁座如此虛心好學,真是奇觀一件。”
凌霄道:“學無止境,日後難免要隨龍主征戰,若不懂帶兵打戰如何配得上武魁二字。”
風望塵又道:“那兩個將領卻是難纏,若隻有我一人,恐怕難逃一死,不知凌兄你對上這兩人又多少勝算?”
凌霄神色凝重,蹙眉道:“單打獨鬥五五開,以一敵二必敗無疑,若是下回再遇上這兩人,需得找林碧柔助拳,方有勝算。”
“凌兄,比武打鬥之事暫且按下。龍主擔憂的事情也並非空穴來風”風望塵一邊飛奔一邊說道,“此乃我方才跟藍鎧將領打鬥時從他身上取來的。凌兄,你且瞧瞧這是何物?”
攤開手掌,隻見一枚軍徽赫然在握,軍徽上雕刻著虎豹形象,栩栩如生,在夜色中迷蒙中似乎便有虎豹咆哮,嗜人血肉。
凌霄吃驚道:“這分明就是西域虎豹營的軍徽,這夥人是虎豹營的?”
風望塵點點頭道:“如此精銳強兵,屈指可數,想來不會有假。而那兩個將領分明就是當日在晉王軍營跟我們交手的兩個刺客,看來昊天教的黑手不但伸到軍中,而且還準備發動兵變瞭!”
凌霄蹙眉道:“雖說兵力不多,但虎豹營身經百戰,若是暗中偷襲,再加上內應的協助,兵變也並非不能成功。”
風望塵道:“如此情形,我們更加快步伐,爭取早日到達鐵壁關,為龍主搬來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