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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九章、女兒心事郎知否

第卅九章、女兒心事郎知否

  蔡薇薇最為起勁,咭咭呱呱,講述戰況,唯恐別人不知華雲龍多麼厲害,蔡昌義等少年,指手劃腳,大聲呼叫,遙遙助威。東崖諸人,情態又異,他人尚可,宮月蘭與倩女教那批女弟子,少女心性,忙得不可開交,一會兒望望對崖,高聲譏訕任玄,一會兒俯視谷中,一會兒又埋怨華雲龍糊塗,選錯地方,累她們失去眼福,想越嶺至現場,親眼觀看,又懼任玄遣人斷索,那時節,連略阻待援,亦有不能,躊躇不安,好生難耐。

  賈嫣勸之不聽,隻得一旁微笑觀看。梅素若心情,最為矛盾,眼看華雲龍如此厲害,倏而芳心油然生喜,倏爾覺得,自己如此,有負師恩,胸中翻騰不已,那冷艷的面上,也是乍陰乍晴。那數千江湖人物,個個歡欣鼓舞,九陰教、玄冥教、星宿派諸人,則隻有驚駭莫名瞭。

  谷世表憤恨交加,心中暗暗道:“臭小子。”轉念又想:華傢代出奇才,難道真是天絕我谷世表?天公既已不仁,嘿嘿!姓谷的夫復何言?念頭直轉,牙關挫得格格乍響,那份怨毒,竟然尤在任玄之上。

  谷上谷下,人人激動,似已忘瞭那熊熊烈火,已然蔓至,將山谷整個包圍起來,令人呼吸欲窒。忽聽一陣震天爆響,隨即一陣轟然巨聲,隱約尚雜有半聲慘呼。那聲慘呼,在此情況,誰也未加註意,隻有谷世表低聲咒道:“替死鬼,活該。”

  但見山谷那東南峭壁,頂上炸毀瞭數十丈長一段缺口,湖水卷著碎石,倒瀉而下,形成一道寬闊無比的匹練。華雲龍與龔浩等搏戰突崖,在那猛烈的爆炸下,受瞭波及,一陣搖幌,整個崩裂下崖。眾人無分敵我,嘩然驚叫。

  若在常人,自無幸免,但岸上諸人,除天乙子的徒弟梢弱,皆為一等的高手,危急之中,人人蹬足飛身,在沙石紛落之中,人影翻飛,向新成崖壁躍去,皆是安然著地。天乙子兩個徒弟,立身崖端,大變突起,起身略遲,墊足躍起三四丈,距新崖尚遠,勢盡下落,不禁驚呼一聲,雙目一閉,暗叫:“完瞭。”

  華雲龍右臂挾著滿身鮮血,氣息奄奄的天乙子,一眼瞥見,暗道:“天乙子為救天下武林而捐軀,他的弟子,焉能不善加保護?”閃電般一轉,倏地將臂中天乙子,拋向新崖,口中喝道:“接住。”天乙子一名徒弟,閃身接住師父。

  華雲龍身形一轉,陡地飛向一名道人。他這舉止,何異火中取栗,下井救人,谷上谷下,無不驚急交加,崖上天乙子弟子齊聲叫道:“華公子,請自行上來啦。”想彼等愛戴華雲龍,寧可同門為義喪身,也不願他發生差錯。

  那話聲卻傳不到華雲龍耳中瞭,倒灌而下的湖水,挾著一陣轟轟發發之聲,勢如萬馬奔騰,所過之處,吱吱嚓嚓,大火立滅。那“九曲別宮”,首當其沖,本已燒得差不多瞭,經這雷霆萬鈞的水勢一沖,這一座耗費億萬,亞賽皇宮的建築,在一水一火,先後夾功之下,整個倒塌,片瓦不存。洪水繼續下沖,丹樨雕欄,所過立摧。

  在這等局勢,谷底黑白兩道,便應專心致志,抗禦海潮般湧至的山洪,可是絕大多數的人,依然凝眸註視飛騰空中的華雲龍,恍若不知山洪即至。隻見華雲龍身如巨鳥,倏至那道人身後,一掌拍向那人足部,那道人隻覺一股大力湧至,頓時登上崖頭,華雲龍身子一轉,已至第二人下,伸手一托那人腳底,那人心慌中雙腳猛蹬,胡裡胡塗,雙足已踏在地上。

  華雲龍在他那一蹬之中,激矢般追上瞭無塵道人,一把抓住無塵道人右肩,掄臂急扔,大喝道:“上。”這時,他身軀已落下十餘丈,人人都知以他的功力,墜谷不致受傷,但他若不在谷上,任玄又有可施詭計餘地,眾人亦是提心吊膽,不知他如何飛回。

  隻見華雲龍驀棄手中寶劍,足尖一點劍身,一聲嘹亮清嘯,人已沖霄而起。這一段經過,不必先前,人人可見,武功低的,亦見瀉下湖水,形成瀑佈,映著夕陽,霞光亂竄,其旁一個人影,飛撲騰躍,蔚為奇觀。

  這乃是瞬息間的事,眾人才松瞭一口氣,那千軍萬馬似的洪水,海潮一般,掩襲而至,大部分人,被水一沖,頓時卷去,那些武功較高的人,關心太過,同是立身不住,尚幸這是死谷,水沖過去,觸及四壁,旋又刷卷而回,除瞭吃瞭一點小苦,碰傷擦損,沒有什麼傷亡,但是七零八落,狼狽不堪。

  對面任玄見狀,知道大勢已去,恨至極處,右腳一跺,足下山石粉碎,呈現一個四五寸深足印,仰天一聲厲嘯,召回斷索手下,恨聲道:“姓華的,算你贏瞭,不過此事未完,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將手一擺,領著一幹手下,疾快撤走。

  華雲龍慨然一嘆,目光一掃,見那龔浩七人,早已逃逸無蹤,天乙子躺在一棵樹下,其弟子圍在四周,個個淒然垂淚,行去扶起天乙子,一掌貼住他命門,將真氣輸進。他此時何等功力,天乙子本來氣息已止,盞茶工夫,忽又呼吸起來,艱辛無比的抬起眼皮。

  華雲龍卻知天乙子心脈斷絕,縱有千年靈芝一類天材地寶,也救他不得,眼下僅是靠自己真氣,延命須臾,留下遺言而已,見天乙子睜開眼睛,立即沉聲道:“前輩有何吩咐?”

  但見天乙子臉色焦黃,雙眼黯淡無光,目光微轉,瞧瞭半晌,始才認出周圍的人,細聲道:“華公子。”

  天乙子呼吸急促,似是異常痛苦,卻是微微一笑,道:“為師的求仁得仁,汝等應當高興,哭什麼?”

  華雲龍垂淚道:“谷世表要害的本是晚輩,晚輩不該托前斐去燃火繩的。”

  天乙子淡淡一笑,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華公子何須自責。”頓瞭一頓,道:“以貧道衰朽之軀,可代公子你這一位前程無量,長為人間鋤強扶弱,仗義行俠的人,天公何仁,貧道已是感激不盡瞭。”說至此處,華雲龍雙目之內,熱淚泉湧。

  天乙子呼吸逐漸微弱,雙目輕瞌,陡地想起一事,睜目道:“華公子。”

  華雲龍戚然道:“晚輩恭聆指示。”

  天乙子吃力地道:“為貧道謝過今尊大人,讓貧道……有改過……機會……貧道……存歿俱……”“感”字未及說出,雙目一瞌,頭顱一側,滿面笑容,安然逝去。他說話聲音愈來愈低,最後一句話,低逾蚊蠅,若非華雲龍耳力過人,簡直都聽不見。

  華雲龍熱淚一灑,小心翼翼,將天乙子屍體,平躺於一塊青石之上,默然一拜,退立一旁。天乙子一幹弟子,呆瞭剎那,驀地清醒過來,隨即仆伏地上,慟哭不已,有的捶胸頓足,渾身沾滿泥砂。

  這位二十年前,三害之一,做惡多端的通天教主,晚歲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終究在二十年後的今日,一舉而贖前,罪,為義捐軀,也可說是死得心安理得,毫無遺憾的瞭。

  這一次玄冥教開壇大典,始於端午,由午後夜,又由晨至暮,此刻月輝灑地,冰盤高懸,明亮如晝,已是五月七日子時。眾人屢經生死,先是火攻,後是水浸,人人都是衣衫濕透,沾上黑灰,狼狽不堪,有些衣衫破裂,受傷掛彩,那更不用說瞭。

  出瞭谷來,眼見清景如畫,微風送爽,都不禁油然而興,兩世為人之感,那殺心竟是大大消減。月光下,峰頂黑壓壓一片。隻見白道的將星宿派魔教的人,重重圍住,靠東擠滿玄冥教屬下,谷世表與曹天化、吳東川等,低聲計議,九陰教弟子,聚於西面。

  這次大典,變起非常,任玄先炸山封路,後發雷火箭,火困群雄,黑白兩道,死在搏鬥的,倒是少數,死在亂石火攻之下,占瞭大半,玄冥教白衣以下弟子,以及那數千聞風而來,湊熱鬧的武林人物,武功較弱,尤其傷亡慘重,人人將任玄恨入骨髓。

  點蒼派的薑伯欽,與玄冥教陰山二怪,同歸於盡,廖逸忠抱著師弟屍體,心懷愴然,姚宗恩戰那董鵬亮,一扇換一掌,也受瞭不輕內傷,門人死傷及半。李無量那個師弟,與蔡夫人之戰,最後關頭,許重規中瞭一掌,不死也得休養三四個月,由武明山抱住。

  神旗幫舊屬,武功高絕,經驗豐富,血戰驚變之下,死去不及十人,傷的也不過二十餘人。金陵五公子中,高頌平、李博生,身受重傷,由蔡昌義,餘昭南抱上,他們殺敵十餘,不死算是大幸。谷世表與梅素若,領著屬下,一旁觀看,既無立刻離去之意,也不似欲和俠義道在此一戰,大有坐山觀虎鬥之態。

  華雲龍道:“申屠主,你有何話說?是否猶寄望東郭壽能扭轉形勢?”

  申屠主一望令狐兄弟及房隆,道:“這事由掌門人作主,抑是由我?”

  令狐兄弟齊聲道:“當然由大師兄。”

  申屠主冷冷一哼,轉面說道:“本派退出江湖,此後武林有華傢存在一日,則星宿派不入中原一日,華雲龍,你滿意否?”

  星宿派弟子,人人震驚,令狐兄弟口齒一張,倏又閉上,房隆亢聲道:“大師伯,這太重瞭。”

  同時,眾人相鼓噪,趙震東大呼道:“這樣太便宜瞭,華公子不能答應。”

  那范通也厲聲道:“申屠主說瞭,東郭壽承認與否,尚不可知,華公子要他提出保證。”

  又有人高聲道:“魔教的人素無信義,幹脆一刀殺死算瞭。”星宿派眾弟子見已招群怒,心頭無不惴惴,房隆雖是兇暴,在這等情勢下,也不敢妄自開口。

  申屠主強作鎮定,道:“姓華的,你們俠義道莫非也要做趕盡殺絕的事?”

  華雲龍淡淡說道:“華傢做事,隻問情理,不受虛名束縛。”

  申屠主心頭一沉,道:“那麼……”

  華雲龍截口道:“請申屠主前輩實講,你的諾言,東郭壽是否遵守?”

  申屠主沉吟一瞬,嘆道:“老夫雖是師兄,他卻是掌門人,恕我不能決定。”

  華雲龍也知他處境,十分為難,既不能坐視星宿派滅亡,而東郭壽所行所為,又不能完全阻止,他心念數轉,目光一抬,肅然道:“令師弟處,也難有什麼作為,華雲龍仰體尊親意旨,看在閣下面上,就此答應,隻是那些受貴派困害的高手,貴派應有個交待。”此言一出,黑白兩道無不大感意外。

  申屠主怔瞭一怔,頷首道:“華公子既然允許,本派於此自當交待明白。”

  華雲龍正容道:“貴派如肯放棄仇恨,同為天下造福,則萬裡中原,又何……”

  申屠主將手一搖,道:“多謝好意,隻是本派邊荒下愚,多半難以接受。”

  華雲龍道:“人各有志,在下豈能相強?”微微一頓,沉聲道:“貴派若是不服,雲中山華傢的大門始終開著,盡可登門印證,來者無論勝負,華傢保他絲毫無損,但若貴派又欲掀起血劫,則華傢為瞭對得起武林蒼生,隻有親上星宿海討教瞭。”

  申屠主漠然道:“這個申屠主自會告誡門下弟子。”

  華雲龍環視全場,緩緩說道:“華雲龍擅自與星宿派交涉,各位前輩英雄,多多包涵,不知各位有否不滿?”

  眾人雖覺這般,太便宜星宿海教瞭,隻是華傢俠義的表率,武林正氣象征,華雲龍奉父命下山,就代表華傢,他說的話,一言九鼎,縱是尊長,也不好批駁,他人更不好意思反對,況斬草除根的做法,大背俠義道精神,眾人想不出更佳方法,苗嶺三仙又被蔡薇薇拖走,因之寂然片刻,鴉雀無聲。

  華雲龍看出眾人心意,喟然一嘆,道:“諸位前輩英雄,對剛逝的通天教主天乙子前輩,昔年行逕,想必清楚得很,誰能料到,天乙前輩竟為義捐軀,挽救大傢性命,天乙前輩臨死前,尚念念不忘,天下有為惡的人,未給教誨,即受誅戮,實為不當,因此教誨在下渡惡向善之旨,唉!諸位若是不諒,在下也無可奈何瞭。”

  眾人聞言,聳然動容,連三教弟子,也有不少人,暗暗感動。華雲龍四方一揖,肅容道:“多謝各位抬愛,諸位既願放過星宿派,請就此讓他們回去如何?”

  圍困的人,聞言立刻讓出一條路來,星宿派眾弟子,如蒙大赦,唯恐群雄復又變卦,急急逃走,臨走之前,房隆狠狠盯瞭華雲龍一眼,申屠主抬頭說道:“華雲龍,老夫此生第一憾事,是與你華傢為敵。”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第一幸事,也是與你們華傢為敵。”眾人都是一怔,覺得他話說得前後矛盾,莫不有慘敗之下,心神錯亂?

  華雲龍抱一抱拳,含笑道:“在下也有同感,尊駕好走,不送瞭。”

  申屠主目光四掃,長長嘆息一聲,雙袖一拂,疾趕上那批房隆等人。在魔教離去同時,谷世表與梅素若,領著屬下,悄然離去,瞬眼消失黑暗中,行動神速。這一場盛會,已近尾聲,大夥意興闌珊,都有賦歸之意。

  突然間,對崖響起谷世表的聲音,喝道:“華傢小兒。”

  華雲龍劍眉一軒,高聲道:“叫華某幹嘛?”

  谷世表立於對面峭壁之上,道:“姓華的,雖說是你拋繩拯人,引火炸岸,但你也是為救自己親友,且若非本神君告訴你炸藥引線,你也未必能引水滅火得成,本神君該不欠你什麼吧?”

  隻聽華雲龍道:“你確不欠華某什麼,你欠另一人一條命。”

  谷世表笑聲道:“本神君這一生欠人的命多瞭,不在乎加上一條,你說是誰?”

  華雲龍沉聲道:“天乙子。”

  谷世表笑聲倏地歇下,默然片刻,始道:“本神君與你們華傢仇深似海,暗下埋伏,理所當然,你死瞭怪你不夠機警,天乙子替死,怨不得人,記在本神君身上也可。”

  高泰冷笑一聲,道:“似是而非,強辭奪理。”

  谷世表置之罔聞,震聲道:“華傢小兒,你若以為本教總壇既毀,本神君即已一蹶不振,那是錯瞭。”

  華雲龍接口道:“如此說來,你還要造禍江湖,胡作非為?”

  谷世表陰森森笑道:“嘿嘿,這是你們華傢一幫人說法,本神君貫徹始終,誓死不悔。”語音微頓,接道:“實告訴你,本教分壇,遍佈天下,早已建起,隻要本神君一聲令下,即由暗轉明,紛紛造事,滅不瞭汝等假冒仁義的人,也必使江湖天亂,你老子威信大減。”

  華雲龍心神一凜,忖道:谷世表十餘年慘淡經營,自不止放牛坪總壇,這事倒也有些棘手。心中在想,口中說道:“華某廣邀同道,一鼓挑去你各地分壇,看你們如何興風作浪?”

  谷世表敞聲笑道:“你盡管挑,玄冥教分壇多得很,隱藏時諒你等也難察出,一旦明幹,管教你措手不及。”

  華雲龍峻聲道:“谷世表,你說這些話,究有何意?”

  谷世表冷冷一笑,道:“並無用意,招呼一聲而已,任玄叛徒,事敗而逃,西南兩方,迢迢萬裡,人煙稠密,行跡難隱。再者,山西有你傢,青海有魔教,南荒有浮香谷、九陰教,他觸動公憤,豈敢自尋死路,本神君料他隻有兩條路好走。”

  華雲龍雙眉聳動,道:“哪兩條路?”

  谷世表道:“燕雲為風雲會故地,任玄必有黨羽盤據,行蹤易密,由此出關外,這是一條。另外沂山至海,近者不過二百餘裡,遁入大海,極有可能。”

  華雲龍揚聲道:“若任玄揚帆出海,一去不返,你也跟著去?”

  谷世表冷冷一笑,道:“本神君估他不會,必是由海道而至遼東。”

  華雲龍道:“閣下既自信十拿九穩,何不立刻追擊?”

  忽見梅素若那窈窕身影,出現對崖,聽她那清脆而冰冷的口音,道:“本教這就與谷神君追去,華雲龍,本教護法捉到那薛靈瓊主仆,你如要這兩人性命,請隨後趕來,本教主在登州,替你留下船隻。”

  華雲龍勃然大怒,喝道:“梅素若,你真要胡作非為到底?”

  梅素若冷聲道:“是又如何?”

  華雲龍怒氣橫生,轉念一想,隨又心平氣和,將頭一點,道:“好,華某即至。”

  梅素若默默有頃,道:“恭候大駕。”身形一轉,倏與谷世表消失崖上。

  忽聽曹天化聲音說道:“元清,老夫亟思與你再度較量,不妨同來,華傢小輩,你夠資格同老夫交手瞭,最好連你老子一道來。”聲音愈去愈遠,以他功力,這幾句話工夫,怕不已去數裡。

  元清大師也以千裡傳音道:“敬如所命。”

  華雲龍轉過身來,朝眾人抱拳道:“諸位,魔教雖不可不防其食言,已可無慮,谷世表言辭閃爍,不過攘外者,必先安內,他去追殺任玄,想非虛語,在下必須立刻趕去,諸位如無要事,不妨歸去,谷世表所言或是虛聲恫嚇,但也請諸位與蔡大俠等,互相呼應,察看各地玄冥教分壇。”語罷,團團一揖。

  場中卻無一人肯走,那趙震東高聲道:“降魔衛道,人人有責,谷世表及梅素若,既無悔改之意,咱們自當追擊圍殲。”

  查幽昌叫道:“不錯,樹倒猢猻散,殺瞭谷世表,那些分壇,也自然冰消瓦解。”一時間,場中七嘴八舌,皆主追殲兩教,以攻代守,擒賊擒王,射人射馬,免得落入被動。

  華雲龍當下正色道:“諸位慨然鼎助,華某感激萬分,在下擬分為二路,一路由燕雲,一路渡海,最後交會於……”倏然頓住,轉目一瞥元清大師。

  元清大師沉吟道:“老衲曾出關一趟,那裡最大的算是定遼中衛。”

  華雲龍面龐一轉,朗聲道:“就在定遼中衛會師,海道一路,舟楫覓之不易,且風險較大,走這一路的,最好是有潛泅十裡,或登萍渡水之能的。”場中千餘人,聞言面面相覷,他們來自江南濱海的甚少,水性稱得高強二字的人,尤屬稀罕,能登萍渡水,那是一等一高手。二百人手,也難找出一人。

  忽聽高泰道:“龍兒,你敢確定谷世表不是聲東擊西?”

  他平日沉默寡言,可是足智多謀,言必有中,既作此言,華雲龍頓時將前後情形,重新思量一遍,抬頭道:“小侄想谷世表多半是要在海上與咱們一戰,若他聲東擊西,中原有奶奶及父親在,父親表面不動聲色,其實以他老人傢謹慎智謀,必是早有安排,諒谷世表難有作為,咱們頂多白跑一趟。”

  高泰點一點頭,道:“你要大夥聚會遼東,那是相信谷世表的話,任玄遁於此。”

  華雲龍沉吟道:“這個小侄仔細考慮過,覺得谷世表所說可信。”

  高泰濃眉一軒,道:“何以見得?”

  華雲龍朗聲道:“第一,任玄想要逃遁,隻有兩條路好走,而無論走哪一條路,最後必經過遼東。”

  場中,一個名叫楊基和的,忍不住道:“華公子見識遠大,自然非在下所可望企,不過由燕趙北上,可至遼東,亦可至大漠。”

  華雲龍目光一轉,擺手道:“楊兄所見自是,可是任玄由海道走,倉猝之中,舟楫難得,屬下自不能盡由海道,則必聚於遼東,再定行止,況異域大漠,皆非存身善地,自隻有遁人白山黑水之間瞭。”

  楊基和抱拳道:“承教瞭。”

  高泰卻道:“自作聰明,你怎知任玄必由海道,風雲會都是北地稱雄。”

  華雲龍道:“小侄是以為,谷世表熟知任玄習性,他所料多半不謬,而谷世表既欲誘我等至海上求勝,又決放不過任玄,任玄走海道,或是有水面高手的手下。”

  高泰曬然道:“憑空揣測,差誤必大。”

  忽聽一個宏亮的嗓音道:“華公子,那七個與公子在突崖搏戰的老者,其中有號稱“北海三雄”的在內,這三個人行齊、冀、遼海面,達數十年。”

  華雲龍轉目一望,見是黃河下遊第一條好漢,人稱“黃河蛟”的林瑞祥,昔年華天虹奉母還山,在黃河曾與九陰教一搏,林瑞祥曾出過力,以後華天虹也指點過他武功,與華傢算有一段交情。

  華雲龍雙拳一供,道:“多謝林老前輩賜告。”

  林瑞祥連忙還禮,道:“那裡那裡。”

  高泰笑道:“算你有理,可是依你所說,我方高手,全聚於由海一路,你敢斷定,敵方無高手走陸路?”

  華雲龍暗暗一怔,道:“小侄斷定彼等精銳必走海道,卻不敢斷定無高手行走陸路。”

  高泰面色一沉,道:“可見你年輕識淺,思慮未周,依然難當重任,同道信你調遣,因此出瞭差錯,你能安心?”往日,高泰亦喜如此,事事竊詰華雲龍見解,不過從未如此責斤,尤其當著天下英雄,無疑他是意在儆戒。華雲龍心中明白,唯唯受教。在場的都是江湖豪客,行事決不拖泥帶水,自度能為不夠,及厭惡舟船的,群皆動身。

  華雲龍忽見長恨道姑與方紫玉,率倩女教下,夾在人中悄然離去,賈嫣追隨在後,暗中回頭朝他一打眼色。他心中大急,幌身已至長恨道姑面前,陪笑道:“顧姨,龍兒正亟待您匡助,您走不得。”

  長恨道姑說道:“貧道等武功低微,留此無益。”

  華雲龍心念電轉,口中急道:“顧姨,請問你各位姊姊水性如何?”

  賈嫣突地插口道:“咱們不是自誇,水裡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師父,師伯,那更不用說瞭。”

  長恨道姑怫然道:“嫣兒不許多說。”賈嫣微微一笑,閉口不語。

  華雲龍急道:“顧姨您明白,到瞭水上,那就是九陰教的天下瞭,誰也不是彼等敵手。”

  長恨道姑道:“倩女教也不行啊。”

  華雲龍笑道:“顧姨別瞞我,您與方姨是有心人,這些年來苦修苦練,訓練弟子,早有打算。”

  方紫玉搖頭笑道:“你這孩子精靈,什麼事都瞞你不過。”

  華雲龍聽出方紫玉有心相助,連忙施禮道:“方姨過獎瞭。”頓瞭一頓,接道:“谷世表露出形跡,誘人追蹤,梅素若擄走薛靈瓊主仆,逼我趕去。彼等用意,不外半途截殺小侄。”

  長恨道姑不待他說完,笑道:“我看那丫頭不忍心如此。”

  華雲龍臉上一紅,岔口道:“您想,他們追殺任玄的事,那是愈隱愈好,我追去,諸位長輩朋友,自不能坐視,必隨同相助,谷世表與梅素若之意,必是陸上不敵,想轉移陣地,海上取勝,據我猜測,梅素若不但欲收拾咱們與任玄,連谷世表也計算在內,不是龍兒狂妄,這三方人一網打盡,武林也去瞭近半,若能生擒咱們,她更可和父親談條件,那更不堪設想。龍兒因有您在,所以不放心上,您假如不聞不問,那龍兒就不知如何是好瞭。”

  方紫玉噗嗤一笑,轉面說道:“姑……道長,看他說得可憐,幫他一個忙如何?”

  長恨道姑如何不知華雲龍意思,但見方紫玉以下,無不贊同,眾意難違,對華傢諸人誠意,也不能說一無所感,黛眉深蹙,久久始道:“好吧。”

  華雲龍欣喜無限,兜頭一揖,道:“多謝顧姨。”華雲龍轉身向餘昭南笑道:“昭南兄,你也當去洛陽,遼東的事,不能參加瞭。”

  餘昭南微微一怔,道:“為什麼?降魔衛道,人人有責。”

  華雲龍哈哈笑道:“伯父母現在洛陽,你身為人子,父母剛脫樊籠,自應速去相晤。”餘昭南聞言,欣喜過度,他近年來都是為父母安危憂心,驟聞此訊,一時竟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華雲龍微微一笑,截口道:“餘伯父母早因魔教煉制“毒龍丸”,由玄冥教轉送魔教,若非餘伯父佯允煉制,暗施手腳,晚輩還不能那麼容易救出被制高手,說不定玄冥教開壇大典也趕不上。”餘昭南忽然一聲不響,轉身狂奔而去。

  這一日,渤海之上,風平浪靜,一眼望去,海天一色,蔚藍可喜,帆影數點,緩緩在那無邊無際的大海移動。華雲龍與眾人祭奠天乙子後,首途北航,即在為首一艘艟艟巨艦上。每條船的主桅上都有一面黑旗,迎風招展,亮出一條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這正是縱橫長江口以北,黃海、北海等處的一個海面上人物,“四海遊龍”孟崇信的船艦。

  這“四海遊龍”孟崇信,論來是半個強盜,他對沿海漁民船隻,徽收規費,不過漁民有事,竭力幫助,兼為保護漁民者,那規費由沿海漁民均攤,為數不算太高,尚屬公道,另外黑道搶劫,他來個黑吃黑,一口吞進,貪官污吏,為富不仁的人經過,他也打劫,不過恪守奪財不害命之規,律下嚴,並無傷天害理的事發生,因之俠義道中人,也就不加聞問。

  這次華雲龍請他幫忙,華傢聲威遠播,孟崇信在沿海炙手可熱,卻還夠不上一流高手,驟然來瞭如此多頂尖高手,華傢二爺親請,受寵若驚之下,他一拍胸脯,立刻允諾,不但撥出五條最佳戰船,且親自奉陪,華雲龍原僅要他借船及熟悉北海一帶的人,不必與谷世表、梅素若、任玄等,挑明瞭做對。

  孟崇信表面慷慨義助,其實也暗存私心,任玄手下那“北海三雄”,在北海橫行,從不賣他的帳,他屬下遇見,總被打得落花流水,孟崇信自知武功遠遜,忍氣吞聲,而今有瞭報復機會,焉能放過?再說隨同華傢的人闖過,自己聲望,必可陡增,與華傢有一段香火姻緣,危急時可以求助,另結後援,何樂不為,這也無可厚非。

  海上航行,全仗風勢,偏這幾天風勢甚微,船行緩慢,華雲龍暗暗焦急,後悔海道追趕,欲速不達,早知由陸上繞道,必能搶在敵人之前,先至遼東佈置。孟崇信力加勸慰,說是任玄與兩教人馬,也比他們早不到那裡,決可無虞。

  追瞭一個時辰,華雲龍等人,復見九曲教船前,約二三十裡,另有船隊,想必是任玄那一夥瞭。午時方過,華雲龍的船,距九陰教的,已不過十一二裡,那任玄那一方,更離九陰教為首大船,不及十裡。極目遠眺,那遙遙的北面,可見青綠一抹,原來這三方數日追逐,距遼東已是不遠。海面遼闊,三方高手,已可觀視敵人行動。

  孟崇信這五條大船,均配有大炮,主船四尊,餘船兩尊,以巨纜移動,這時各移半數於船首,十餘個赤膊壯漢,擦炮身、搬火藥、運炮彈,忙的汗流浹背,氣喘如牛。華雲龍忽見九陰教每船艄後,各有一尊巨炮,兩名手執火把的黑衣大漢,肅立地旁,看來鎮定之極,那炮也似較己方的高大,心中一動,暗道:不對,瞧光景,九陰教胸有成竹,不比咱們臨時匆忙碌碌。心念一轉,倏朝孟崇信道:“孟當傢的炮,不知可及多遠?”

  孟崇信不假思索,道:“大約三裡,最遠可達四裡。”

  華雲龍道:“九陰教的炮,可及幾裡,孟當傢的能否估出?”

  孟崇信拿起於千裡鏡,望瞭一望,心中吃瞭一驚,口中卻道:“在下船炮,俱是第一等的,想九陰教未必比得上。”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我看不宜用火炮硬拼,還是另尋他法,與對方一決雌雄,孟當傢的以為如何?”

  孟崇信傲然道:“不必瞭,拚死一戰,在下不信會輸給對方。”

  本來三方的船,是舢艫相接,迤邐而航,自發現敵蹤後,都下令後船追上,改成齊頭並進。華雲龍遙瞻任玄那一方,已見任玄走出艙中,卻不見梅素若、谷世表出現船板,心中暗道:九陰教在此情況,勢必兩面作戰,梅素若如此托大,未免不智。

  轉念間,忽見九陰教正中一船艄尾,出現一名手執鬼杖的冷艷少女,正是那九陰教主梅素若,溫永超、葛天都等人,隨侍左右,谷世表、曹天化、吳東川等玄冥教人馬,也在隔船現身。但見梅素若秋波微轉,向華雲龍這邊略一打量,冷冷一笑,揚聲道:“華雲龍,你自己來也罷,何苦拖上多人陪葬。”

  華雲龍淡然道:“勝敗難分,你先別高興。”微微一頓,道:“薛靈瓊主仆如何瞭?”

  梅素若芳心突然妒念暗起,冷聲道:“這丫頭太倔強,不聽話,我一時火起,將她拋入大海喂魚瞭。”

  華雲龍雖是不信,仍不由心頭一震,峻聲道:“此言當真?”

  梅素若冷冷道:“自然不假。”華雲龍暗暗忖道:“這丫頭愈來愈囂張,早該把她教訓一頓,可惡。”

  忽聽谷世表敞聲笑道:“梅教主,何必與這批將死的人廢話,快快將彼等送上西天,豈不甘脆。”

  孟崇信高聲道:“怕沒有如此容易。”

  這時,雙方的船,乘風鼓浪,仍距五六裡。在華雲龍、谷世表這等高手,區區距離,對語與面談不差多少,可是孟崇信說話,則要費上很大的勁,那聲音被風一吹,且散去一半,顯得不甚分明。梅、谷兩人,一瞬即估出他的份量,冷然一曬,不屑答理。

  九陰教下,那厲九疑倏地陰聲道:“孟崇信,你不過一個小小海盜,仗著華傢之勢,狐假虎威,膽敢妄發狂言,稍時將你擒下,本殿主必教你見識見識本教三大奇刑滋味如何,也讓天下的人知道,與九陰教作對,後果如何?”

  華雲龍孟當傢的慨然出船,出於華某所求,九陰教與玄冥教是英雄,就當不加為難,華傢尚存,貴教就不能動孟當傢一根汗毛,厲殿主有話,請沖著在下來說。”孟崇信聞言,感激地一瞥華雲龍。

  谷世表冷笑道:“姓華的,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有心情管他人的閑帳。”說話中,雙方又逼近瞭一裡。

  忽見梅素若朱唇泛起一線冷笑,纖手一揮。她身旁一個壯漢,立刻將手中海螺,鼓氣吹起。隻聽一聲沉鬱蒼涼的長鳴,驀地響起,劃破長空,直抵霄漢。一聲未落,忽見九陰教船上,閃起瞭耀眼火光,同時耳中聞得轟隆隆之聲。

  眾人方自暗叫不好,忽聽炸聲四起,墜海炮彈,炸得水花沖天,一那些水柱高的,至四五丈,不少濺到眾人身上。西首一船,一桅中瞭炮彈,頓時檣摧帆燎,火焰飛騰,船上眾人,喧嘩高呼,潑水搶救,好不容易撲滅,但主桅已毀,船隻漸漸緩下,尚幸波及的僅是艙房、桅帆,猶無大礙。

  孟崇信勃然大怒,一聲令下,炮火齊發,無奈相隔在四裡以上,炮彈距敵船尚有數十丈,已自落下,空自擊得海面之上,水柱沖天,蔚為奇觀。九陰教重新上藥發炮,這次孟崇信左翼一船,船上中瞭一彈,轟然一響,船殼裂開瞭一個巨洞,海水頓時進人艙底,船上的人急忙搶救,隻是破洞大大,那些棉被、破巾等的一堵上去,立刻被水沖掉。

  孟崇信怒發如狂,槍過一支火把,親自點燒火繩,一彈落在九陰教一船近側,那船殼震裂一縫,但立刻堵住,照常行駛。華雲龍劍眉一蹙,知道再打下去,縱能壞得對方幾隻船,自己這方,非得全軍覆沒不可,武功高的尚可逃生,差的十九喪命,況將沉一船,亟待救援,忙叫道:“降主帆,減速前進。”

  孟崇信早已吩咐手下,華雲龍的話,就同他本人下令,不可稍違,不從者以逆命處分,各船水手聞言,立即旋轉轆轤,落下主帆。四條船隻,航速頓時大減。九陰教發炮不休,彈如隕星,呼嘯飛行,水柱四起,轟隆震耳,聲勢驚人。忽見一枚炮彈,面對華雲龍等存身船首擊來。

  那炮彈來勢快得令人連念頭也轉不過來,華雲龍何等功力,抖手之下,一錠銀子霍地擊出,於七丈外,正中那炮彈。一聲石破天驚巨響,震得人耳鼓欲裂,那些水手,紛紛仆倒,那炮彈雖中途受阻,碎片四散,依然挾著銳嘯擊至。

  說時遲,那時快,元清大師袖袍一拂,瞿天浩、慈雲大師、朱侗,齊聲暴喝,六掌揮出,匯為一股排山倒海的勁氣,將擊來碎片,盡行震飛,竟無一片漏過。孟崇信手下,哪見過如此武功,痛定思痛,驚悸猶存,一個個都將華雲龍等人,視若神明。

  谷世表見瞭,暗叫可惜,曹天化卻哈哈大笑,道:“華傢小輩、元清,老夫總算未少掉兩對手。”

  梅素若暗中驚出一陣冷汗,芳心慍怒,暗道:“我僅令他們射擊左右四船,何人大膽?竟敢違令?”口齒一啟,欲待喝問,突又想道:“海上發炮,本也難免誤差,既未出事,聲張反而不美。”當下強自忍住。

  展眼間,兩方船艦,又拖至五六裡外,炮火難及。那船舷下中彈的大船,這時已下沉過半,沒沒完瞭,隻是船上的人,視船如命,未得孟崇信棄船之令,可不敢自行放棄,仍在手忙腳亂,竭力搶救。華雲龍見狀,蹙然道:“孟當傢可以下令瞭吧?”

  孟崇信見已無法可想,當下敞聲喊道:“諸大頭,快棄船,乘舢板過去,告訴李忠,他們的船,在後慢慢行駛,沒有關系。”

  那艘船上,有人遙遙應聲,隨即放下舢板,紛紛由繩梯攀落小舟,各事就竣,那桅舷已離水不及三尺。待他們劃開小舟,那艘巨艦,忽然迅速沉沒,帶起瞭一個巨大旋渦,若是晚瞭半刻,非得人舟俱遭卷沉海中不可,端的兇險,旁觀眾人,不由代捏一把冷汗。

  同時間,前面炮聲大作,火光閃爍,濃煙四冒,顯然風雲會已與九陰教,接戰起來。各小舟分別向三船劃去,孟崇信急令拋下繩梯,讓小舟諸人攀上大船,有人則逕自縱上。眾人遊目四顧,但見出海五舟,已一沉入海底,其餘則七零八落,遠墜在後,孟崇信見狀,恨聲不絕。

  華雲龍安慰道:“孟當傢的何須生氣,第一回合讓他們占瞭上風,以下猶未知鹿死誰手,所有損失,在下負責賠償。”

  孟崇信哈哈一笑,道:“華公子太小看在下瞭,孟某雖非豪富,區區數舟,尚不放在眼下,而是這口鳥氣,不甘就此咽下。”

  朱侗道:“咱們不能等著九陰教來攻。”

  華雲龍含笑道:“自然另尋他法,以晚輩意思,請各位長輩尊長,兩人駕一舢板,明攻敵人,小侄則潛泅奇襲,各位前輩尊長,以為可否?”

  蔡薇薇道:“龍哥有把握潛泅那麼遠?”

  華雲龍笑道:“大概不成問題。”眾人略一商議,覺得這個暗渡陳倉,明修棧道,不失為一可行之法,當下不再遲疑,依言照辦。

  海上炮戰,分判勝負,也不過片刻時光。此際,炮聲疏疏落落,海面上卻是火光沖天,映海生紅,風雲會六條海船,這時已三條中炮,熊熊火起,船上人群嘩然大叫,搶登小舟,有的慌亂之下,被擠落海中,危急中,誰也顧不瞭誰瞭。

  九陰教也有二艘中炮,緩緩下沉,但九陰教徒,熟諳海戰,依次離船,不見其嘈雜,亂哄哄的情形。風雲會與九陰教一仗下來,以三換二,吃虧不大,論來要比俠義道好多瞭,但任玄生恐敵人追上,曹天化無人可敵。兩教高手如雲,遠勝己方,俠義道虎視於後,故不管那待援屬下,逕自揚帆而去。

  梅素若見狀,冷然一曬,竟不追趕,右手一揮,頓時響起三短二長海螺鳴號,餘下六船,聽瞭俱緩緩掉轉船頭,但見船行之處,分波破浪,海面激成一弧形波浪。谷世表不禁一怔,揚聲道:“梅教主,何不盡殲任玄等人,始回頭對付華傢死黨?”

  梅素若淡然道:“姓任的決難逃走,神君大可放心。”

  谷世表心機似海,聞言心中一凜,暗道:梅素若敢出此言,前面必有埋伏,說不定連本教也計算在內,哼,終日打雁,豈能教雁啄瞭眼睛?忽聽吳東川暗以傳音入密道:“神君可發現梅素若似另藏機心?”

  谷世表點一點頭,也傳音說道:“英雄所見略同,吳副教主也覺出瞭,不過陸上九陰教遠非本教敵手,海上卻是討厭。”

  吳東川一瞥旁邊對立的教徒,道:“咱們一見不對,立刻下手制住梅素若,就不懼九陰教搗鬼瞭。”

  谷世表頷首道:“話是不錯,不過不必太急,在收拾華傢黨羽之後,不管她存瞭歹心沒有,咱們也要下手。”

  忽聽九陰教炮聲再起,兩人中止密談,轉面望去,隻見海面上水柱如林,炮彈分落,卻有十餘隻小舟,在其中縱橫馳騁,毫無傷損。玄冥教與九陰教眾人,瞿然一驚,定睛望去,卻見每艘小舟,皆是乘坐二人,一人掌舵,一人劃槳,輕輕一撥,小舟即沖出數丈,其疾如矢,直駛而來。

  原來小舟上的,俱為尖頂高手,經驗豐富,目力敏銳,知道九陰教大炮,非同小可,行舟中,留意炮口方向,那大炮轉動不易,常料中大半,那小舟驅使靈活,閃躲方便,竟令九陰教炮火,無用武之地。舟行奇速,展眼間,距離已不過數十丈。

  梅素若見炮火無法攻擊,秀眉一蹙,喝道:“放箭。”聲落,萬箭齊發,颼颼連聲,飛蝗般射向小舟上群俠。

  舟上諸人,何等身法,掌舵者腿壓舵柄,雙掌回飛,來箭盡遭撥落,劃槳的視若無睹,逕自運槳,簡直視九陰教襲擊,如同無物。曹天化睹狀之下,不覺技癢,瞥見身旁即有一隻舢板,雙手舉起。拋入海中,身如電射,同時落足舟上,哈哈一笑,雙袖後拂,那小舟去如激箭,直沖群俠眾舟。

  迎面一舟,正是華五及單世民共駕,曹天化敞聲一笑,一拂揮出。曹天化武功之高,眾人有目共睹,單世民何等精靈,自不至硬拚,出掌之際,腳下用力,小舟倏往後退。饒是如此,掌力一接,蓬然一聲大震,海水激蕩,兩人小舟猛地左傾,海浪一打,翻瞭過去,兩人登時落水。

  元清大師雙槳一擺,頓時逼向曹天化。曹天化呵呵一笑,右袖一拂,直迎上去。九陰教見射箭無效,早已停止,二殿三堂高手,玄冥教下會水高手,拋下小舟,紛紛攔向俠義道。臨到近處,九陰教下,一個個躍入水中,顯然是想由水裡攻擊,打著鑿船主意

  展眼間,海上一場激戰展開,呼喝兵刃出聲,傳出老遠。元清大師,與曹天化連交十餘招,兩人都覺水面上搏鬥,束手束腳,難展全力,足下小舟,顛簸不已,交手過招,就漸離漸遠。俠義道這邊,人數雖少,全是一等一高手,且多明水性,戰瞭半晌,依然相持不下。

  九陰教想要鑿船的,群俠一聞動靜,即以暗器去襲,九陰教徒,鮮有能免,加上俠義道相互呼應,舟一鑿沉,即躍至他船,一時之間,無以得逞。

  梅素若美眸流盼,不見華雲龍在內,微覺訝異,正轉念問,忽聽嘩啦水聲,一條人影,電閃撲至。她芳心一驚,未及閃避,皓腕已被華雲龍扣住。九陰四絕,隨侍梅素若左近,但華雲龍出手,其快無比,變生肘腋,四人不及出手,梅素若已被制住。

  溫永超立身最近,厲嘯一聲,猛地撲上,手中金絲軟鞭,夭矯如靈蛇騰空,霍然襲瞭過去。華雲龍身形一旋,帶著梅素若,轉瞭半圈,任那金絲軟鞭由耳邊擊過,右掌疾伸,一把抓住鞭梢,倏地一扯。溫永超大驚失色,猛力回拉,隻覺一股大力,軟鞭立時脫手,身軀也不由一個跟蹌。

  但聽風聲一響,石萬銓那紫金點穴镢,霍然襲到。康雲陰沉沉一笑,一招“五雷轟頂”,勢若奔雷掣電,由背攻至,杜子宇長劍一振,挽起五六朵劍光,直向華雲龍的要害罩去。九陰四絕,數十年並肩作戰,彼此心意相同,這一動上手,招式配合得極為嚴密,無隙可乘,三人也知華雲龍厲害,但估量縱傷他不得,至低限度,可逼他放開梅素若。

  華雲龍敞聲一笑,“刷”的一鞭,倏地卷向石萬銓點穴镢,鞭柄脫手,擲向杜子宇。石萬銓見那來勢,知道招架不得,匆匆一躍,疾退五尺。杜子宇冷冷一哼,一劍挑向來鞭,忽覺鞭上力道,其重如山,嗆的一聲,長劍斷成兩截,軟鞭呼嘯而至,他亡瑰旨冒,身軀一倒,一個鐵板橋,險險避開,軟鞭擊到船舷,劈拍作響,船舷竟硬被襲裂。

  華雲龍軟鞭出手,身形疾轉,一掌拍去。他這一掌簡簡單單,康雲卻是閃躲不開,牙關一咬,雙掌齊出,隻聽蓬地一聲,他與血翻騰,連退四五步,腳下過處,拍拍數聲,艙板已被踩碎幾塊。這交手數招,乃指顧間事,四外九陰教徒,早知他厲害無比,但教主在人手中,焉容坐視,暴喝連聲,群湧而至。

  華雲龍雙眉一蹙,道:“梅素若,快令你屬下停手。”身形一側避開溫永超一掌,右手一探,抓住一個九陰教徒脖子,揮臂摔入海中。梅素若聽若無聞,掙動不已。華雲龍怒氣上湧,左掌微一用力,她頓覺腕痛如折,動彈不得,銀牙一咬,依然不語。

  杜子宇搶過屬下一柄劍,一劍刺出,口中喝道:“華雲龍,有種的放下咱們教主,決一死戰。”華雲龍冷笑一聲,倏將梅素若移至身前。杜子宇大吃一驚,劍勢一偏,由梅素若身側掠過,不由出瞭一身冷汗。

  華雲龍怒聲道:“我是不願多殺,你若再不下令,別怪我心辣手狠。”梅素若咬牙不語,華雲龍無可奈何,揮掌拒敵。

  以華雲龍武功,雖是單掌對付九陰教眾弟子,其中尚有九陰四絕,掌出之下,九陰教眾人如滾湯潑雪,碰上不是摔下海,即被點中穴道,若非華雲龍礙在梅素若面上,不願多殺,九陰教早已死傷累累。谷世表等,也發現這邊事情,他是巴不得華雲龍毀瞭梅素若性命,借口相距太遠,小舟又盡出動,無法援救,隔岸觀火。

  這時,那些海面上與俠義道鏖戰的九陰教二殿三堂高手,發現船上有變,突然大驚,急忙趕回。厲九疑率先登舟,抖手之間,一根透骨釘向華雲龍背後襲去,華雲龍隨手一抄,握在掌中,心念一轉,暗暗忖道:這厲九疑一生,不知做瞭多少壞事,殺司馬叔爺兇手,有他一個,再讓他活下去,真無天理。他殺心陡熾,反臂一揮,一根透骨打直擲厲九疑。

  厲九疑自不會遭自己暗器擊中,倉猝右閃,避瞭開去。但聽華雲龍大喝一聲,縱身飛射,撲上猛地一掌。但聽厲九疑慘叫一聲,身軀直摔船外,噗通落海,再也不見浮起。九陰教徒,個個膽寒,無奈形勢不容罷手,依舊猛攻不休。

  華雲龍忽然想道:梅素若身為一教之主,當著屬下,自必硬撐到底,我不讓她顏面有損。他骨髓之中,好似潛伏瞭風流天性,總替女子設想周到,立時松手,道:“你叫他們住手,咱們艙中講話。”

  梅素若略揉被握右腕,忽然喝道:“統統住手。”九陰教的人,早已心怯,她一下令,頓時停手。

  谷世表見狀暗道:早聞梅素若與這小子,有一段搞不清關系,看這情形,不要與華傢化敵為友,心中暗慮,但想梅素若果真如此,她屬下多半抗命,且形勢發展,也不容他阻止。但見梅素若美眸一瞪華雲龍,玉掌一擺,突地回身走向艙口,華雲龍暗道:她這意思,是要我入艙說話瞭。恐她怨己傷她教主尊嚴,心中也有歉疚。

  九陰四絕放心不下,默隨在後,梅素若玉面一轉,怫然道:“你們也保不住本座,不必跟來瞭。”九陰四絕愧然垂首,停住腳步。

  進入船艙小廳,華雲龍閃目打量,但見壁掛名傢字畫,纖塵不染,佈置雅致,不象船上,也不帶半分江湖氣息,迎面一個一臉慧黠的小婢,襝衽嬌聲道:“爺臺好,您可知咱們姑娘……”

  梅素若忽然截口道:“廢話,滾出去。”

  華雲龍見那小婢,正是小娟,看她楞住,滿臉茫然,連忙將手一擺,示意免禮,笑道:“你傢姑娘不舒服,心情不好,你先出去也罷。”小娟瞧出情形有異,不敢再說,嘟噥著退出。

  梅素若玉面含霜,逕自落坐,華雲龍微微一笑,也自行坐下,兩人俱不開口,一時之間,室中氣氛沉悶異常。須臾,小玫悄悄送茶退出,梅素若始終不開口,華雲龍暗道:這樣不成,是好是歹,總要弄個明白,當下道:“你讓我見見薛傢主仆。”

  梅素若見他如此關心薛靈瓊,芳心一酸,急忙轉面,強忍珠淚,口中卻冷冰冰道:“我早說過,死瞭。”

  華雲龍心頭暗怒,想瞭一想,沉聲道:“你直到此刻,仍不覺悟,還想同玄冥教胡來,當谷世表是好相與的。”

  梅素若曬然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兒,不勞關照。”

  華雲龍劍眉一軒,道:“你是執迷不悟,不聽別人好心勸告是嗎?”

  梅素若慍道:“你是我什麼人?配教訓我麼?”

  華雲龍正容道:“這不是教訓,而是忠告。”

  梅素若不待他說完,站瞭起來,冷然道:“那是無味的話,告退瞭。”彎腰一扭,轉身行去。

  華雲龍見她如此倔強,忍不住心頭火起,幌身撲上,縱聲一笑,道:“梅姑娘請暫留一步。”

  梅素若早已有備,也是不服適時一照面便遭擒住,反手一指點出,同時蓮步暗踩“亂五行迷遁法”。隻是身形方動,忽覺纖腰一緊,已被華雲龍抱住。她生性冷傲孤僻,這一生來,別說肌膚從未被男子碰過,連相對面談,也是少有,這下遭華雲龍摟住纖腰,嬌軀幾乎靠在華雲龍胸上,一股男子氣息,薰得她芳心無主,定瞭定神,心中忽然湧上一股羞怒之感,尖聲叫道:“撒手。”

  華雲龍放開瞭手,沉聲說道:“你這事我管定瞭。”

  梅素若芳心幽怨,掩遏不住,陡地一個念頭升起,恨道:“我看你如何管?”回手一指,直點自己結喉穴。

  華雲龍駭然大驚,疾地攫住她右腕,喟然嘆道:“素若,你何以定要誤會我的好意?”

  梅素若嬌軀一顫,突然淚如泉湧,轉身撲入華雲龍懷中,斷斷續續道:“我恨你……你一向毫不經心……我……我所以不敢吐露心意。”但覺悲從中來,倏地頓住,哀哀痛哭不已。

  華雲龍手撫著梅素若的秀發,柔聲道:“就算這樣,你也不必如此啊。”

  梅素若淚承眉睫,道:“我要你傷心痛苦,負疚一輩子……”

  華雲龍心內泛起無比憐惜之情,嘆道:“唉,你這傻丫頭……”忽聽艙廊有腳步聲傳來,華雲龍雙眉一蹙,忖道:大概又是溫永超等,不放心來看。忖念中,輕輕扶起梅素若,低聲道:“有人來瞭。”

  梅素若連忙站穩嬌軀,舉袖拭淚,尚未拭凈,一名美艷少女倏地走進,卻是薛靈瓊,不由一怔,脫口道:“你沒事麼?”

  薛靈瓊秋波一轉,已看出梅素若玉頰淚痕,訝然道:“素若姊姊,你哭瞭?”

  梅素若玉靨一紅,忙道:“別胡說。”

  薛靈瓊面龐一轉,埋怨道:“龍哥,我聽小娟說你們鬧得不愉快,急忙趕來,你為何欺負素若姊姊?”華雲龍苦笑一聲,不好分辯,心中暗暗忖道:奇瞭,靈瓊說話,都偏向她,兩人似已好得蜜裡調油。隻聽薛靈瓊道:“我知道,大不瞭素若姊姊幾句別扭話,就惹火你瞭。”

  語音一頓,盈盈一笑,道:“素若姊姊待我好極瞭,咱們結拜成異姓姊妹,無話不談,我知素若姊姊心中唯有一人,隻是那人對她所行所為,用心之苦,從未體味,她的委屈,毫不諒解,龍哥,你說這種人,可惡不可惡,是否令人心寒?”

  梅素若聞言,觸動情懷,熱淚盈眼,道:“好妹妹,他為何必須知道,誰叫我自作自受。”

  薛靈瓊這一番話,大出華雲龍意料之外,他心中歉疚,油然而生,望著梅素若,口齒啟動,想說幾句道歉的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薛靈瓊也不禁默然,淚光浮動,廳內忽然靜下。

  突地,廳外有人高聲道:“稟教主,前代教主已率人趕至。”華雲龍心中暗驚,忖道:“如此看來,九陰教主引退,傳位梅素若,分明暗存陰謀。”

  隻見梅素若怔瞭一怔,隨即淒然低聲自語道:“該來的總逃不掉,我又何苦畏避?”一定心神,朝外喝道:“本座就上去迎接她老人傢,汝等速作準備。”須臾,三人都上瞭船板。

  但見一輪紅日,已半沒西海,彩霞漫天,金波鱗鱗,將天際的白雲,渲染得或紅或紫,氣象萬千。暮靄沉沉中,北面海上,一片帆影,戰艦艨艟,一眼望去,聲勢無比浩大,直駛而來,旗幟飛揚,在夕陽餘輝映照之下,看得分明,正是九陰教那鬼頭標幟,任玄餘下三船,卻是不見蹤影。

  華雲龍心頭一震,暗暗想道:“九陰教原來始終隱藏住實力,眼前情況,或許尚是九陰教主暗暗促成,想在海上,大會群雄,這些魔頭,當真一個比一個心機深沉,老奸巨猾。”

  此際,九陰教主左手,一位面目清瘦的老者,朝此不斷打量,宏聲道:“瓊兒,你在何處?”

  薛靈瓊聞那聲音,幾疑夢中,怔瞭一怔,欣喜欲狂,歡呼道:“爹,瓊兒在這裡。”玄冥教眾人,突然起瞭一陣輕微騷動。

  谷世表眼見九陰教似已臨陣倒戈,再見薛成德出現,屬下不安情形,內心之震驚,無以言喻,忽然發出一聲震天長嘯,玄冥教徒聞得暗號,頓時齊聲吶喊,向九陰教猝施襲擊。這八條船上,除瞭梅素若的船,餘船大半是玄冥教屬下,谷世表早存陰謀,把高手妥為佈置,九陰教雖亦有備,驟遭攻擊,豈是敵手,展眼間,有的受襲而死,有的負傷墜海,去瞭一大半。玄陰教急搶舵轉帆,想掉轉船頭。

  隻聽九陰教主喝道:“谷世表,你好不自量力,再不住手,老身讓你玄冥教走脫一人,立刻自絕,海面遼闊,你逃不走的。”

  谷世表嘿嘿冷笑道:“反正一樣,拼就拼瞭。”

  九陰教主沉聲道:“不然,老身無意在海上殲滅爾等,至陸上由華公子等與你們自行解決,本教退出此事。”

  谷世表先是一怔,隨即恍然,知她是俠義道與己方一戰,無論如何,於九陰教有利無損,但海面動手,九陰教與俠義道聯手,玄冥教必是全軍覆滅,雖有曹天化,獨木難支大廈,也不濟事,舍此再無他路,想瞭又想,隻得高聲喝道:“玄冥教下,全部住手。”

  玄冥教眾人,聞聲隻有停止攻擊,任九陰教,將船駛向九陰教主率領船隊。兩方的船,相對而駛,更形快速,隻是親人久睽者,卻恨船行太緩,心頭狂跳,焦灼無比,好不容易,雙方的船,始靠近互攏。隻聽谷世表冷笑道:“九陰教主,貴教虎頭蛇尾,半途寒盟,竟與敵妥協,傳出不怕江湖朋齒冷?”

  九陰教主冷然一曬,道:“閣下心懷叵測,樊彤為你派來,暗通消息,老身豈能不知,因他平日尚屬恭順,姑且放過,東郭壽暗存陰謀,偷襲各門派,已然一敗塗地,老身也飄然引退,另有佈置,今日情況,本為老身促成,欲得一舉消滅群豪,連你也逃不過,不料華夫人,棋高一著,事先找到,一席話讓老身心服口服,打消原意,這也毋須多說,彼心中雪亮,爭執徒貽笑柄。”

  這一番話,大出眾人意外,三教實力之強,首腦心機之深,實在令人心涼,鬧將起來,怕不血光翻天,流毒遍地,華傢料敵機先,弭禍無形,更令人佩服,先頭暗怨華天虹坐視之人,無不慚愧萬分,自責不已。忽見那樊彤幌身逃入海中,溫永超怒喝一聲,欲待追去,九陰教主將手一揮,道:“溫護法,不必瞭,自有人收拾他。”

  谷世表臉色鐵青,道:“好,好,本神君不信你有什麼好下場,咱們等著瞧。”說話中,對航諸船,相錯而過,元清大師、蔡傢的人、薛靈瓊、梅素若、華雲龍等,頓時縱至九陰教主座船,駕船的人,不待吩咐,帆蓬一轉,重新向來路駛回。

  薛傢父女,相擁而泣,薛成德輕撫愛女滿頭青絲,激愧無限地道:“瓊兒,為父太對不起你。”

  梅素若卻跪在九陰教主前,捧上鬼頭杖,幽幽說道:“若兒才疏力薄,處事每僨,祈恩師收回成命,治以重罪,另選賢能。”

  九陰教主微微一怔,笑道:“若兒,你之所為,為師盡曉,做得很好,為師正慶幸得人,可以放心退隱。”

  梅素若堅請道:“恩師明鑒,若兒卻不足肩此重擔。”

  九陰教主眉頭一蹙,沉吟有頃,倏地點瞭點頭,將鬼頭杖取在手中,藹然道:“你的心事,為師不是懵懂,但教主一位,授受隆重,不容輕換,你也隻有勉為其難,承當下去,這樣吧,為師先代你處理一些時候,你可潛修苦練,隱居一段時間,待心情平靜,始再行接理教主之位,若兒,你看如何?”梅素若明知所講,絕難獲準,師父如此安排,已是體諒之極,再求未免過分,這一生也隻有硬撐下去,花容黯淡,低聲謝恩,起身至九陰教主身後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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