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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逢迎門吏戲說姽嫿,貪妄優伶露竊朱紫

第四十六回:逢迎門吏戲說姽嫿,貪妄優伶露竊朱紫

  卻說弘晝因園中太監婆子傳言瞧見有瞭賊影,一時生疑便連夜命門人馮紫英率瞭禦林軍正紅旗兵丁搜靖,那馮紫英倒是勤勉,操勞瞭半夜未眠,卻並無所獲。弘晝也不免有些愧想是否自己太杯弓蛇影瞭,便就口兒問馮紫英園中是否需要防范。

  馮紫英笑著張口正要回話未曾開口,那後堂一個一身翠衣宮裝丫鬟,端個茶盆上來,替二人換茶。馮紫英便乖覺住瞭口,目不斜視低頭恭謹端瞭,卻也不忘點頭微微一揖笑道:“謝姑娘”。那丫鬟俏臉一紅,更不敢答言抬頭,又是退身而下。弘晝斜眼一看,這身量窈窕、體態婀娜的丫鬟竟然是怡紅院裡之晴雯,一時不由一愣,雖說這等侍奉茶水丫鬟顧恩殿裡自然也常喚其他房裡丫鬟奴兒來當差,隻是前幾日因為選貼身奴兒之事,自己尚自耿耿,鳳姐也罷,鴛鴦也好,如何就安排她來這裡當值侍奉。再細瞥兩眼,見這丫鬟步態遲遲如風擺雲柳,身段搖搖似月蕩秋池,削肩翹胸,掐腰修足,竟然是奴兒輩裡難得的美色,眉宇間卻自有一番俏烈,嘴角便淺淺一個酒窩,一時倒也看得一癡。隻此時到底不是調戲丫鬟奴兒之時,便收瞭目光由得她去。那晴雯自然是捧瞭殘茶退步下瞭後堂。

  這馮紫英旗下武行出身,後又放瞭幾任外官,已經是做到松江知府,這次回京升遷,又任詹事府司堂,從三品大員,兼管大內禁事、妃嬪與未成年阿哥公主內務。他卻是練就得一身官場油滑聰慧,品話音查心地便知弘晝說“傢丁”一事犯猶豫,乘這晴雯換茶的當兒,已是籌謀得瞭主意,隻笑著答道:“主子,這地界是主子的行宮……女眷們居所,有幾個太監操持些粗重活計也就是瞭,配個傢丁兵勇不象個樣子……好說不好聽的,若是不慎沖撞瞭園子裡姑娘們更不成個體統。”沉吟一番,又是陪笑道:“其實卻巧瞭,奴才在江南任上,聽聞李中丞在南京編練過一支'姽嫿軍'……”

  弘晝一愣,所謂李中丞自然是指兩江總督李衛,隻是一時不解“鬼話”此二字何意,不由問道:“什麼鬼話軍?”

  馮紫英忙以指沾瞭茶汁,在桌幾上寥寥幾劃,寫下“姽嫿”二字,弘晝見得一笑啐道:“李衛又不讀書,哪裡能想到這等風雅字眼,不知道是哪個持筆師爺的鬼……你在江南久,必然知道個所以然,且說來聽聽是個甚麼玩意……”

  馮紫英應聲笑道:“是。其實是前任兩江總督裘英就想辦的,後來裘英壞瞭事,到李中丞手裡才成瞭規模。說起來也不是甚麼體面事。這兩江三省是個紅塵糜爛,富貴風流的地界兒。青樓、紅船、妓館、學生坊,茶絲局其實暗地查訪多如牛毛。雅致點的金碧輝煌都不輸總督衙門,專一隻接待王侯公子;下三濫點的不過是巷內雜蓄,一起子市井閑人胡吃亂尻罷瞭,所謂金陵盛景、揚州風艷、秦淮夜歌都是說的這個……自然,朝廷和督撫衙門明面上總不能認,這裡的道理主子有什麼不明白的,一則士紳官員、文武兩道、豪門世族誰傢沒個子弟愛些個風流,投鼠忌器難以盡查;二則這些個所在若是一味查禁瞭,那一等可憐見窮得沒法的人傢女孩子就少個出路,地面上火氣旺也容易不太平;三則……嘿嘿……說起來這些個產業都是富得流油,不少朝廷裡大員連宗室子弟都有幹股,若是可納入官管,她們也安生太平,兩江抽稅要抵得上一個窮省呢。所以李中丞就設瞭個'兩江紅務司',專管這類事體,立冊子抽'纏頭稅''眠埠銀',在冊的每月查點,逐年分厘,也加以朝廷護持,不在冊的一律查禁,抄的抄,封的封。這樣,朝廷多瞭收益,地面也更安靜,那些個女孩子也不至於就被東傢隨意打殺瞭,有些個黑店欺客詐財乃至殺人越貨的事也少瞭。隻是這事,不能擺到臺面上說罷瞭。”

  弘晝聞言一曬,也不由嘆道:“正該如此。如今朝廷裡有些個道學先生,說起來女子不貞就要打要殺的,竟好似自己不是那裡爬出來的……滿口的子曰詩雲,存天理滅人欲,其實卻是不通世務作精作怪的,也不知道私底下是個什麼齷蹉模樣。倒是這李衛,是皇阿瑪和四哥調教出來的,這才是一心為朝廷辦差,顧不得自傢名聲,有古能臣幹吏之風……隻這又有什麼'姽嫿軍'什麼事?”

  馮紫英笑道:“是……正要說這個。因為納入官管,就少不瞭地面打鬥,嫖客鬧事,幫派紛爭乃至各類官司之事,一開始是紅務司管文事,綠營兵管武功。隻是這些個所在裡……,說起來……都是年輕貌美的風月場裡女孩子,綠營兵常年糾纏……藏污納垢的,包養霸占的,爭風吃醋的,免不瞭多生事端。李中丞卻是有法子,就說'既如此,就編練些女孩子來管就是瞭,窮人傢女孩子一樣沒飯吃,當兵總比當雞強',就拿出綠營分例銀子來,從窮苦人傢招十四歲到十九歲的未纏足的女孩子來,練武、編營、配劍、習弓、置甲,聽說倒編練瞭十幾個營九百多人。本來是專管兩江紅務,後來瞧著這女兵竟然有些地方比男人倒更方便,就也管些王侯公爵人傢內務女眷衛戍事宜。那年……小十七公主吵著要去江南玩,皇上纏不過又怕出事,就是李大人在皇上跟前下瞭包票,保十七公主安全又妥帖,便是派的這些'兵'去防護。再若到瞭二十三歲上下就放出去,配綠營兵或者是衙門裡差役為妻妾,也算是個出路……隻是李大人……豪邁,初時取個名字叫'娘娘營'。總是不雅馴,後來也不知是誰的主意,說是前朝中有一位林四娘,為王妾室,兼習武演兵,風流雋逸,忠義感慨,有一段佳話公案,人稱'姽嫿將軍',就指著這典故,呼為'姽嫿軍'……”

  馮紫英前後說完,弘晝才恍然大悟,大笑道:“果然是李衛的鬼……這等離經叛道之事,也隻有他能做得出來。不過女孩子當兵,終究是放不到臺面上說,想來他也是悶聲偷偷的辦,難怪從未聽說過……”

  馮紫英笑道:“正是,奴才想著,王爺若是覺著這園子裡少些個兵丁傢勇,可以命人給李大人透個風,從那姽嫿軍裡調兩營進京,自然……若都配園子裡也不成體統,可以名義上是給幾位親王傢院裡護院……界時留一營在這園子聽王爺調度也就是瞭……這些'女兵'其實也無野戰能力,隻能維系維系傢院,兵部必然是不會過問的。”

  弘晝心中想著一眾妙齡女子,戎裝風流,巾幗俊俏,持紅纓,掛彩緞,窈窕俏立,身姿挺拔得替自己看護大觀園,一時也不由神往,倒頗有些心癢難搔起來。他來此世久瞭,早不似初時懵懂,心中也知這馮紫英是個地裡鬼,最知自己心性,竟然想出這等主意來取悅自己。再一細思,更是明白,自來官場皆是如此,便是江南壓根沒有這甚麼“姽嫿軍”,他馮紫英就此刻信口編來,自己隻要露個意思給李衛,李衛敢不巴結自己,便是生編硬造也要弄些個“少女兵丁”來滿足自己,各級官員有這個由頭,怕不是乘機造明目撈油水,抽糧抽餉的,甚至自己弄些個“女兵”的花巧樣兒來淫樂也是有的。這自古以來,官員最愛便是上司多生事端,事端越大,越好渾水摸魚從中牟利,若一味無事無名,又如何能花樣百出來中飽私囊擅作威福。隻是他心理雖明,卻已經被這馮紫英一番描繪得心動,前頭又細細備說瞭緣由縫補,想到這一節,已是有瞭主意,呡口茶,故自淡淡隻道:“既如此,趕明你就替本王寫封信問問李衛就是瞭……千裡迢迢弄兩營兵就京也是不容易,叫兵部裡自然要造冊明白好撥銀子辦事,恩……叫李衛看著方便就辦,不方便也不要勉強……倒惹來朝廷裡非議……”

  馮紫英笑道:“是,奴才省的。其實這園子裡的拱衛安危,說起來怕是奴才多心瞭。隻是奴才是主子的包衣奴才,不敢不至誠稟主子……”

  弘晝見他說得花俏,似乎話裡有話,笑罵道:“別繞彎子,有甚麼說的,你便說來……”

  馮紫英道:“是。其實昨夜園子裡既然說有賊。奴才想著,王爺這園子雖說是無兵丁把守,隻是奴才在江南道上多年,也知道些個江湖規矩,這等王侯公爵門第,多有力量,若是翻墻竊物,便是偷盜甚麼東西,銷贓也最難瞭……外賊度量得失,一般是不會輕易下手的。”

  弘晝聽他說得鄭重,卻是一堆廢話,他安有不知此理,才要開口笑罵,卻頓時聽明白瞭馮紫英言下之意,所謂“外賊度量得失,一般是不會輕易下手的”,自然是懷疑有“內賊”之意。此時他才意識到馮紫英繞瞭半日圈子之意,沉吟半日道:“你不要忌諱藏話……這園子畢竟不是王府……一園子都是罪奴下人……你還怕得罪誰不成……你且說說……你疑得是甚麼……”

  馮紫英忙躬身道:“主子想哪裡去瞭。奴才豈敢亂疑人……隻是園子裡和外頭來往如今多瞭起來,太監們偷盜是常事,提醒主子一聲盼主子早加提防也是有的……再一層,聽說園子裡常喚戲班出入……”

  他說到這裡,弘晝眉心一鎖,心下一凌,無名怒氣頓起,他前日出門,偶遇壽熙戲班入園,心裡就存瞭芥蒂,此時不由想起,頓時覺著,就喚戲班子就園,竟然透著如此不妥,昨夜園子說有賊,怕不是戲班子裡小伶人,沒見過富貴,滯留瞭偷竊也是有的,卻不比外賊翻墻入院要可信的多。難怪馮紫英要疑惑。他心中生怒,幾乎就要認定瞭是園子裡太監婆子,勾結瞭戲班子的伶童盜竊,竟然讓自己折騰瞭半夜,此時他早已經慣瞭自己皇傢王爺身份,知道自己一怒雷霆,震懾四方,哪裡還能按捺,適才被馮紫英一番“姽嫿軍”風流戲說挑起的嬉笑興致已然全無,一皺眉,把手中茶碗“啪”得一扣。

  馮紫英見弘晝動怒,忙起身跪瞭,口中連道:“是奴才胡言亂語,倒惹主子生氣瞭……主子……”

  弘晝擺擺手讓他起來,已經阻止瞭他告罪,換瞭冷冷語氣道:“你說的甚是。前兒就有個戲班進園子替姑娘們唱戲。怕不是值得矚目……哼……沒憑沒據也不能亂罪人……這事隻是治安小案,禦林軍不要出面,你……你回頭替我跑一趟順天府,就說我的話,讓順天府的人派人……同著你……去京城壽熙班瞧瞧……看看可有什麼賊影賊贓……若有嫌疑……小小戲子,敢到太歲頭上動土,治不瞭他……我還姓什麼愛新覺羅。”

  馮紫英忙口口應是,口中連道:“是……奴才這就去辦,隻請主子息怒……奴才也是胡亂揣度。並不敢亂疑人的……若真有人敢冒瀆主子……奴才自然替主子出氣,辦得妥帖……”

  他這話裡是要辭,弘晝才緩過神來,今日既然喚他進來,其實還有事情要商議,便道:“這不忙,還能飛瞭他們不成。還有幾件事情,正好要著落你身上去辦。”

  馮紫英忙欠身道:“主子但請吩咐。”

  弘晝頓一頓道:“說的就是如今園子裡的……幾個傢人處置,大理寺已經議瞭,寧榮兩府幾個秋緩的……,總要施恩的,幾個年紀老的,去皇莊上做苦役就是瞭,幾個年紀輕的,就發往東蒙古充軍……恩……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首尾,你寫封信給蒙古將軍博爾濟,就說……不要虐待,更不要殺瞭。隻寧榮兩府幾個後生……什麼賈璉,賈蓉的,哼……頗不成器,不琢磨一下也是不成的。你隻把我的意思寫到瞭就可以……就說是聽我口上說的,別說是我特意授意的就是瞭。”

  “還有一幢事……聽說宗人府在議,八叔、九叔、十叔傢幾個旁支小的……如今要寬恩從黑龍江放回來?”

  馮紫英其實已經得瞭信,宗人府,大理寺竟把這眼下有油水,將來有地步的美差交詹事府來辦。他便知是自己這主子王爺的意思,他最是人精,其實已經明瞭弘晝對賈府罪餘之人的態度,忙應道:“是……回主子……這事如今是奴才在辦……府裡已經議瞭,按皇上昔日定的規矩,爵位名份是端端不能給的……除瞭這幾個,還有昔日老睿親王傢小四,可憐見的如今隻是孤兒瞭,到底是祖宗血脈,不好一味荼毒。如今議的是在京畿齊傢莊,指幾間體面點的屋子,指幾畝水田幾畝桑林,再指一年千把兩銀子,再配幾個有德的先生,如今教這些孩子讀書……等學些個學問,再候著朝廷發落,或者能立功贖罪也是善舉……”

  他是最能察言觀色的,見弘晝沉吟,忙自己便道:“府裡還議瞭……這些個雖然如今不是貝勒貝子,但是到底是宗室,若隻當庶人一發發落,也不體面,若是派人侍奉,卻又不合皇上發落罪人之意,如今即便寬恩,也不能太縱瞭,所以……打點著就從內務府裡撥幾個聰慧的幼奴,去做陪讀也就是瞭……”

  弘晝點點頭,道:“這樣甚好。”

  馮紫英又笑道:“主子放心,奴才曉得,定辦的妥帖,但隻是……還請主子示下,內務府裡幾個幼奴……可有能讀書成器的,也好安排……”

  弘晝見他如此乖覺,一笑,點頭道:“你莫一味鬼靈精,在本王這裡打什麼花呼哨。旁人不可輕赦,賈府老頭子小一輩的,有一個叫賈蘭的……是政老的嫡孫,聽說也聰明,小孩子傢傢能有什麼罪過,再說如今……他母親、奶奶都在園子裡伺候,榮國公一脈如今子弟不成器,也就這個小孩子可以指望耕讀延族,本王也不好不加個恩典……你去安排也就是瞭……對瞭……還有一個……薛傢如今後代也都凋零瞭,聽說還有個旁支……似乎是叫薛蝌……也一並派去就是瞭……你隻辦縝密些。”

  馮紫英忙記熟瞭名字,答應著退瞭下去。這廂弘晝見他退去辦差,又不由胡亂想起那“姽嫿女兵”來,這等戎裝風流若能配入園子,想來也是別樣景致,一時神思,連要問問適才如何讓晴雯來送茶這等小事也忘瞭。外頭鴛鴦回話說是鳳姐可卿都想來請安,他一時也不想見便命都免瞭。昨夜珍珠砂浴盡瞭興,此時雖然依舊不免念著昨夜薛、王二婦淫侍自己之美意,竟然也有些想念起妙玉玲瓏玉體來,搖頭胡思又都且罷瞭。午間用飯也隻是鴛鴦、蕊官、金釧兒陪著胡亂用些湯羹,飯後午睡竟也不喚女奴來陪,起來後又命鴛鴦備瞭魚竿,讓鴛鴦、蕊官伴著自己去那湖邊垂釣。直至夕陽西下瞧不見湖色瞭,才撞到蘅蕪苑裡,讓寶釵陪自己吃過晚飯,這一天倒不曾涉荒唐之事。直到茶涼夜濃,在寶釵臥室內歪在炕上自看會子書,見身邊紅燭搖曳,玉人影長,燈影密濛,映得寶釵臉蛋兒緋紅癡暖,雖是秋衣暖裹,也見她胸前領內露出一片雪膩,聳起兩座玉峰,一時不由更想起昨夜其母之媚,才又心動,拖著寶釵進懷裡愛撫模玩一番。寶釵自是隻能羞答答由他擺佈,欲想盡盡性奴本份,說兩句淫語取悅主人,隻是到底閨秀靦腆,這“昨夜母親侍奉主子可還稱心……”到底是囁嚅瞭半日羞難出口,倒更是臊得自己脖領子都紅瞭,一時懷喘籲籲,嬌軀亂顫,更是分外嫵媚動人,到好似新研風流初品雲雨一般。這弘晝一路手上肆虐,嘴上啄嘗,見這少女雖失身喪貞,淪為性奴,卻難掩華貴風流,嬌羞純真之天性,隻樂得口幹舌燥,品香吻玉,胡亂淫摸一陣寶釵身子已不盡興,便命寶釵跪瞭,以那丁香小口服侍自己下體。這寶釵最妙處便是弘晝之命,總是悉心遵奉,但是做這等羞恥之事,卻是淚珠兒說滾就滾,一邊哭得梨花帶雨,一邊絲毫不敢怠慢,殷勤侍奉,恭敬細心,以那少女清潔口舌兒,隻是吞吐舔弄弘晝。這般輕虐微辱之妙境,更助瞭弘晝之興,一時連“你堂弟弟……本王已經替你安頓瞭”這等安慰之語也不出口瞭,隻顧喝命她一味受辱遭凌,待到陽關難守,才盡興在她俏美的臉蛋上一通胡射,隻將寶釵秀麗端方的瑤鼻、雪腮、長睫、丹唇上射得俱是漿汁,和著寶釵的淚珠兒倒是平添瞭多少刺激。他自昨夜蒸洗過珍珠砂漿浴,其時疲倦已消,心力正盛,是夜,更是在寶釵嬌弱雪白的身子逞威奸玩瞭半夜不表。

  再說那馮紫英,自弘晝處領瞭命,將園內正紅旗兵丁發回銳健營,卻也不回自己的府邸,騎馬去瞭南城斜帽胡同。原來他的原配夫人沈氏,是四阿哥寶親王弘歷之門人,巴州巡撫沈擎之幼妹,昔年成親,實有兩傢聯姻借勢之意。這沈氏姿色平平,又慵懶愚鈍,不善奉承,馮紫英自視是知情識趣,文武雙全,風流倜儻之人,這夫妻情分自然就平常。如今他進京升遷,炙手可熱,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如何能安心在府裡與那沈氏虛度。昔年在南京有一名動金陵之幼妓,歌舞彈唱,詩詞曲藝,應對唱和,最是風月裡一等一之俊俏人兒,喚作雲兒的,馮紫英在松江任上與她便是相好。如今便替她贖瞭身一同帶來北京,在斜帽胡同置瞭一處庭院宅子,也養瞭也百十號傢人丫鬟,都命呼她“姨太太”就做起人傢瞭。這雲兒姿色妍艷,體態風騷,才藝過人也就罷瞭,待人接物也是妥當精細,一些裡外應酬,堂眷往來,漸漸也放這裡。不明就裡的人還當這裡才是“馮府”。這雲兒另還有一種好處,雖如今隨瞭馮紫英做個沒清白名分的小,卻在床笫風月上頗能體貼入微,不敢癡心妄想扮演起大傢夫人來,於那風月事上層出不窮,用盡瞭心思取悅馮紫英,更是還作養的幾十個丫鬟女孩子,個個都挑得絕色,並用行院裡的技藝訓導著,一並去應酬呵護,倒搞得這馮紫英樂不思蜀,更直把這處當傢瞭。

  他如今回瞭宅子,雲兒自率幾個丫鬟接出來,替他更衣倒茶,接入書房,馮紫英笑著瞧她,見雖是秋來風寒,這雲兒在內室偏偏隻穿瞭一身透紗薄衫,包得乳波蕩漾,美臀渾圓,風流難盡,如今也是錦衣貴服,卻依舊低眉順眼如小貓一般在一旁乖巧奉茶,他雖是看得心熱,到底還不敢耽誤瞭弘晝的差事,取瞭紙張筆墨就給蒙古將軍博爾濟和兩江總督李衛各自寫瞭信書,又用火漆封瞭,命下人送去驛站傳遞。雲兒又端上一碗綠豆羹來,他用瞭幾勺也擱下瞭,就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由雲兒替他按摩揉捏。聽雲兒隻是交代著傢事:“內務府夏公公差小的來說借五百兩銀子,我已許瞭”,“江南絲綢局送來幾匹緞子,說是寄放……我也收瞭。”,“對瞭……大觀園裡的鳳妃昨夜差太監送來一對翡翠玉鐲……我瞧著成色,實在是大內裡才用的上等物件,頗是名貴,怕值一兩千兩銀子呢……不能不回一聲”

  馮紫英豁然睜目,嘴角一翹,卻不答話,伸個懶腰,才隔著衣衫輕薄捏捏這雲兒的乳房下托道:“知道瞭,你辦得妥帖。回頭都用小四的名義存到天津去……”頓一頓嘆道:“你記得,大觀園裡來人,要恭敬小心,應對妥帖……別真當是罪奴所在……那是五爺的風流窩子,其實就是行宮……裡面的人……你就當五爺的貼身人兒應對就是瞭……哎……五爺真能享福……今兒在大觀園裡,稍稍抬頭就見一個尤物兒……嘖嘖……我瞧著當真品格比你也不遜色……嘖嘖……在五爺跟前,卻怕是個連名份都沒有的小奴……”

  雲兒聽他如此比較談講,其實也是心下一酸,卻收拾顏色,笑顏應對道:“爺……別摸瞭……瞧爺這模樣……既是喜歡,你求求五爺,賞瞭你消受也就是瞭。左右是個小奴,五爺也未必舍不得。”

  馮紫英笑著一邊不肯繞過,輕薄著依舊在她翅胸上撫弄,一邊道:“別胡說,我要女孩子,還寧可你去市面上替我找。五爺可忌諱這個呢。連看園子的兵,都不肯用男人。我還要回頭編練些女孩子給五爺送去……五爺的心意,我最明白瞭,就是個這上頭最貪的……嘖嘖……其實我是他門下奴才,怎麼也肯落瞭後……你的身子也真是軟啊……哎……不過五爺也真是會享福啊……嘖嘖……今兒見那女孩子,真是個尤物啊……”

  雲兒也不知他在說何人,她其實最知這馮紫英心意,見他此時閉目胡言亂語,知道他心下火燥瞭,正要再做動作侍奉。卻不想馮紫英卻已經是睜眼開來:“你個騷蹄子莫逗我火……晚上再來滅你……這會子……還要出去辦事。”雲兒知他一夜未眠,見他此刻又要出門,卻也無奈,隻能紅瞭臉道爺珍重小心身子。馮紫英笑道:“沒甚麼,大事已瞭,現下的差事,必能辦妥的……恩……今兒晚上我必回來過夜,你洗白白瞭……等我來擺佈你……你的身子也軟也香,我也自受用的……”他笑著隻顧胡亂贊嘆瞭一番,雲兒由他調笑,替他又換瞭衣衫,他才抖擻瞭精神,帶瞭人騎瞭馬去順天府。

  那順天府魯務治本來就聽說昨夜王爺行宮說有瞭“賊”,這地方治安該他任下,隻是京城內人事最要緊,一個小小順天府三品掌印,京城裡隨便尋個大員抬抬腳就比他高瞭,若是真的惹惱瞭弘晝要找他出氣實在是無法可想,此時已是惶恐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乍聞門上回話,王府紅人、三品大員詹事府掌事如此笑瞇瞇嘴臉上門來說要請“府尹大人做主捉賊”,便知是弘晝之意,更是哪裡敢以品級略高怠慢,連聲胡亂打躬作揖自稱“卑職”,上上下下急忙接待瞭馮紫英,香茶暖爐,女婢侍兒的招待著,聽完馮紫英傳話,那魯知府立發火簽,調瞭兩哨兵丁去西城“辦案”。

  不到半頓飯的功夫,一眾差役兵丁立時將個壽熙班封個水潑不進,平時這等名伶大班,他們也不願多加招惹,今日有這等王府吩咐,大堂上還坐瞭一個“大人”瞧著辦案,又豈敢一無所獲,雞飛狗跳便是一通亂抄。那壽熙班上下男女優伶,常是出入王侯公爵之傢,六部三府裡都有人脈,哪裡箱子底被窩裡沒個私房物什,這金珠玉器、翡翠瑪瑙得一味抄撿出來,就說是賊贓。卻也不便將一班人都扣去順天府大牢,就地軟禁瞭。才來回馮紫英,那魯知府口中滿是“果然大人英明慧眼,識破賊蹤,如今已有瞭證據痕跡,還請大人提攜訓示,也好讓卑職等學習”胡亂奉承。這馮紫英見他如此草包,也是可嘆,他總知官場風俗,嘴上也隻滿口子遜謝。他卻也仔細不敢怠慢,知道這些戲子身份雖卑,其實手眼通天,怕和不少達官貴人交好,倒也不肯一並往死裡得罪。卻親去檢點提審,看準瞭,命將幾個嫌疑之人,帶回瞭順天府過堂。在堂上,也隻管將那魯知府涼在一邊,自己就當堂喝問起來,或是溫言細語,或者恫嚇嘲怒,一下午就一一審問過來。他久在地方,頗知刑名,最懂得“天下案子,認真查,便是劍仙飛賊也能查得明白;糊塗查,便是眼前賊贓也能無憑無據”之要訣,今兒已經是抱定主意要拉著這條線出來,三敲兩問之下,果然竟問出一個真賊來。

  原來壽熙班有個演小生的戲子藝名小顏生的,房裡藏瞭幾顆上品的“朱紫瑪瑙石”,半色紅半色紫,玉潤淺圓,品相頗佳,卻東拉西扯說不清楚是哪裡來的,一時是“前日馬爾康大人的夫人賞的”,一時又是“記混瞭,是在天寶齋買的”。這馮紫英見是個糊塗雛兒,便變瞭臉,扔下火簽叫聲打,才五六板子,就吃不住痛哭著招瞭,竟然果然是大觀園裡之物,卻說是半月前進園子給情妃唱《西廂記》,勾搭著小太監,在滴翠亭裡偷瞭一件瑪瑙珠花盆景,如今剝下瑪瑙石來已是銷贓瞭十幾顆大的,還餘這幾顆小的未曾變賣,卻也不舍得扔瞭才今兒被起瞭臟。馮紫英見他如此膿包,隻是嚎哭不已,罵天咒地的,也不由好笑,隻是再問旁的,目光躲閃,卻咬死口沒瞭。問起昨日,卻哭嚷瞭半日,隻說前日進園子伺候唱戲,自己壓根沒去,昨兒更沒出門,連呼冤枉求超生瞭。再打幾十板子,哭一陣,連氣息都弱瞭,隻是惶恐哀求,滿口胡柴。

  這邊魯務治喝命還要照死裡打,這馮紫英何等樣人,一路聽來,雖然是個真賊,卻似真非昨夜之人,隻是似乎存瞭“這是個小案子,頂一陣就過去瞭”,心裡竟然還似有事隱瞞,便笑著隻命暫時收監。那邊魯務治一面贊他“大人神目如炬,賊子果然落網”,一面也是奇瞭,心下暗自揣摩,按說王府雖然遭賊,隻是小小竊案,又不曾真的丟什麼貴重物件,論起來畢竟是小事。此時既然捉的一個賊,管他昨晚婆子所見之影子是不是此人,一並李代桃僵拿這沒用的小白臉頂包也就是瞭,打一頓也就是瞭。如何還要小題大做收監追問。他也不知身邊這位王府門人打的什麼主意,隻是抱定心思此事由得馮紫英施為,王府之事,自己該糊塗時且糊塗就是瞭。這馮紫英卻果然頗有手段,知道這等雛兒,既有心事比“偷瑪瑙”還畏懼難開口,如何不能問個究竟。他一面命收押瞭,一面便喚個地痞名為鐵頭胡的,許他幾兩銀子,卻命他化妝進順天府大牢,假意是同牢案犯,與那小顏生攀談。那小顏生本以為幾顆玩物小案子,吃些板子賠些銀子也就是瞭,哪知剛吃瞭板子又收瞭監,正也不知自己下場如何,見個地面上混人難友對自己親熱問候,一時心裡悵惘,失意人快口,嘴上就沒個把門的起來。欲知他究竟透漏何等消息,馮紫英又要如何辦案。且候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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