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個巨大的黑洞一樣,吞噬著這個世間的一切,十月的天氣,微微透出一絲寒意,如同此刻高明的心境,已經冰涼透底。
高明沒有料到美艷如天仙一般的孟茹,竟會有這麼多的辛酸往事,雖然這些往事似乎含滿瞭一個絕色女子的人生宿命,但在高明心裡依舊時不時地掀起陣陣波瀾。高明坐在椅子裡,眼望著孟茹回首往事悲戚戚的樣子,心中就如同被人灌瞭一瓶陳年老醋,酸得讓他的胃都跟著緊縮起來。高明有些不願相信這些是事實,可這一切卻又如此真實地從孟茹的口中說出。高明原以為孟茹會簡單得如一泓清水,卻沒有料到孟茹復雜得像那飽蘸瞭天地寒氣的露珠一樣,雖然表面晶瑩剔透,實則經歷瞭常人難以想見的凝結過程。
高明用手按著額頭,一支接一支地吸煙,他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面對眼前這個女人,他知道孟茹剛剛敘述的故事還隻是她所經歷的冰山一角,他甚至害怕繼續聽下去,害怕孟茹用殘酷的回憶將他的美好幻想擊得粉碎。可他又想繼續聽下去,他要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能讓孟茹最終投向丁副市長的懷抱,他猜測這裡面並不應該僅僅是權力的壓力、物欲的誘惑,可能還會涉及人性的掙紮、思想的蛻變等很多很多……高明抬起頭,眼望著孟茹冷冷地說:「既然你已經嫁瞭有錢人,那你為什麼還要跟丁副市長呢?我不明白,難道你所有的行為都是被迫的麼?」
孟茹望瞭望高明,動瞭動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高明見此情景,仿佛更有瞭底氣,大聲質問孟茹:「你說話啊?難道被人拋棄過就可以成為你墮落的理由麼?還不是你自己意志力不強想走那下坡路!」
孟茹聽到高明居然這樣說自己,抬起頭來,用一種陌生的目光死盯著高明,那眼睛裡冒出一股攝人心魄的寒氣,讓高明不自覺地就打瞭個冷戰。孟茹輕啟朱唇,聲調不高但絕對低沉有力地說道:「是的,我是犯賤,我主動投入瞭別人的懷抱。可你們男人也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還不是想方設法地想把我們女人弄上床,包括你自己。」
一句話,說得高明像泄瞭氣的皮球一樣,耷拉下瞭腦袋。是的,他聯想到自己絞盡腦汁勾引孟茹的一幕幕,還不是像個發情的公狗一樣,高尚不到哪裡去。
孟茹沒有理會高明,她擦瞭擦眼淚,繼續將自己的故事說瞭下去。
原來,孟茹嫁給郝軍以後,原本以為能享點清福,可剛過瞭兩年的安生日子,郝軍好逸惡勞的本性就暴露瞭出來,他不但經常聚眾賭博,而且總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孟茹管不瞭他,這個畜牲一樣的男人根本就沒有人性,往往在孟茹好心勸瞭他兩句之後,二話不說揚起拳頭就將孟茹一頓痛打。不但孟茹管不瞭他,就連他的父母也管不瞭他,有一次就因為賭輸瞭錢之後向老父要錢,老父沒有及時給他,他竟然將老父機械廠裡價值十多萬元的加工設備給砸瞭,後來又偷偷地將那價值20多萬元的轎車以低價賣掉。
眼見著郝傢的傢底正一點點地被郝軍揮霍殆盡,孟茹徹底心涼瞭。多少個日日夜夜,孟茹以淚洗面,她覺得生活跟她開瞭一個大玩笑,原本指望嫁給一個有錢人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卻沒成想落到瞭今天這個田地。孟茹終於明白瞭,這個世界誰也指望不瞭,一切隻能靠自己去,於是她開始暗下決心憑借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
孟茹所在的電視臺隸屬於天河市廣播電視局,是一個典型的事業單位,它不同於省市電視臺,根本就沒有多少的廣告費、贊助費,完全靠著財政的補貼艱難度日。職工們每個月領著七八百塊錢的工資,吃不飽也餓不死。出於個人前程考慮,盡管孟茹很喜歡這份工作,但她還是一門心思地想跳出去,想找一個更加穩定沒有風險的職業。
雖然電視臺的效益不是很好,但是由於工作性質原因,這裡還是聚集瞭各式各樣的女人。漂亮的不漂亮的,年輕的年老的,這女人一多的地方,麻煩自然就多瞭起來。爭風吃醋的,說人閑話的,風騷獻媚的……真是什麼樣的都有。孟茹身處在這個環境裡,就覺得自己好像處在瞭一個大染缸裡,想潔身自愛都很難。孟茹簡直厭惡透瞭這裡烏七八糟的風氣,也難怪,誰讓孟茹長得漂亮呢,這女人一漂亮就格外招風,一不小心就會被扯進一樁樁緋聞軼事中去。孟茹最開始聽到別人說自己的閑話,是跟采編室的王主任有一腿,還傳得有鼻子有眼的,說什麼孟茹總是借助做節目的機會往采編室王主任的辦公室跑,還說有一次兩個人大中午就把辦公室的門插起來,被人在門口聽到瞭呻吟聲……孟茹心裡這個氣啊,恨不得將說她閑話的人嘴巴撕爛,但有些事情究竟出自誰的口,又被誰做瞭藝術加工,已經無從考究。孟茹隻是在無奈中更加看透瞭這個浮躁的社會與人生,她的思維忽然就有瞭一種經歷污濁之後的明凈,她懶得去計較一切瞭,索性由它去吧,孟茹幸災樂禍地想:「無論你活得再光鮮,早晚都會有死去的一天,誰也逃不過這個最終結局。」
其實,孟茹早就看出對她有意思的不隻是采編室的王主任,就連電視臺的於臺長看她也是色迷迷地眼神。那老傢夥每次在和孟茹接觸的時候,都將眼睛不住地往孟茹的胸和屁股上瞟,孟茹很反感這樣的眼神,尤其老傢夥開始有意無意地安排孟茹做一些本不屬於她分內工作的時候,孟茹明白這是他故意創造機會接近自己呢。厚顏無恥的事情還在後面,於臺長開始給孟茹一些小恩小惠,並且暗示孟茹如果和他在一起,將會提拔她做新聞部的主任。孟茹開始感到惡心瞭,她說不清為什麼如此討厭於臺長,總覺得寧肯跟自己喜歡的男人十次,也不跟這樣的男人一次。於臺長不傻,在拋出誘餌幾次遭到拒絕之後,他開始惱羞成怒,暴露瞭一個無恥小人的醜惡嘴臉,他利用手中的權利在各種場合給孟茹穿小鞋,不是說孟茹工作完成不好,就是暗指孟茹生活作風有問題,還經常在會上將孟茹作為反面典型進行批評。
孟茹受夠瞭,她甚至有瞭要辭職不幹的打算,並且在心裡發誓,一旦有機會一定要對這個卑劣小人進行報復。恰逢天河市召開瞭一次盛大的聯歡晚會,孟茹作為主持人之一表現出色,被邀請參加瞭招待酒會。酒會上除瞭於臺長外,天河市主管文體工作的丁副市長也在。孟茹看到於臺長對丁副市長卑躬屈膝、點頭哈腰的樣子,再聯想到他對自己頤指氣使、橫加指責的樣子,忽然覺得很好笑。吃飯的時候,孟茹有意和丁副市長套近乎,頻頻向他敬酒,丁副市長很受用,接連誇贊孟茹主持得好,以後天河市再有大型活動,主持人一定非孟茹莫屬。旁邊的於臺長看到孟茹和丁副市長聊得很投機的樣子,也陪著笑臉違心地誇贊孟茹素質過硬,是臺裡的業務骨幹。丁副市長回頭對於臺長說:這樣的同志以後一定要重用噢!「於臺長像小雞啄米一樣地連連點頭:」
那是那是……「不知為什麼,孟茹看到於臺長像老鼠見貓的樣子,忽然覺得很解氣。但同時,她也感受到瞭權力的力量,幾乎是一念之差,孟茹決定用丁副市長這座大山壓住於臺長,讓他翻不過身來。這樣想著,孟茹就在看丁副市長的眼神裡多瞭一些內容。那丁副市長是何等人物,縱橫官場這麼多年,他能從女人的一顰一笑中體味出全部含義來,兩個人幾乎是一拍即合,於是一切在冥冥之中開始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