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高明和孟茹又重歸於好的事情天河市沒有人知道,其實最初他倆的事情除瞭趙波之外知道的人也很少,一方面是他倆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另一方面隨著人們觀念的開放,那緋聞軼事都多到漫天飛瞭,誰還會關心他倆這點兒破事。那有能耐的人都在想方設法地去賺錢,沒能耐的也每天忙於打麻將見網友玩遊戲,如果聽到誰和誰好上瞭,誰和誰又有瞭不正當的兩性關系,人們隻會漫不經心地哦一聲,對此已經是見怪不怪,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出軌一樣。而這樣的事情要是在文化大革命時,那可是不得瞭的事情,輕則要被人們批鬥,重則是要坐牢的。高明就記得小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一男一女被人們反綁著雙手,脖子上掛著一雙破鞋遊街的情景。當時高明小,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兒,後來大瞭才明白,原來那就是所謂的搞破鞋,就是形容一個人作風不正派,與人亂搞兩性關系的意思。盡管在當時它的稱呼不太雅,但高明現在看來,那也無非就是婚外情的一種。就是兩個原本已經結婚瞭的人,又產生瞭感情。高明想,按說他和孟茹的關系也肯定屬於不正當的兩性關系瞭,那麼算不算搞破鞋呢?這樣想著,高明都替自己臉紅起來,因為搞破鞋這個詞在他現在看來,仍然是一個讓人無地自容的稱謂。
其實在高明和孟茹的關系中,高明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妻子淑芳,這個善良的女人,以她崇高的品質、無限的寬容原諒瞭丈夫的不忠,但是高明也深切地感受到,他的出軌事件帶給妻子的傷害是巨大的,這一點單從生活的細節就可以觀察出來。首先,淑芳的笑容比以前少瞭:其次,在做愛的時候,淑芳表現得也明顯不夠投入。還有就是她對丈夫高明的關心似乎也大不如從前,大有你愛咋咋地吧,我懶得去管你的態勢。高明是一個聰明的男人,他當然懂得去盡力挽回對妻子的傷害。所以在周末沒有事情的時候,他常常會帶著妻子和孩子出去走走,盡量創造跟淑芳溝通的機會。
淑芳是一個稱職的好老師,在她與高明的談話中更多的是涉及她的教學問題。無非是班級某個學生又取得某個競賽的冠軍,或者某個孩子的學習又有瞭下降的趨勢等等。高明當然對這些話題不感興趣,但是他又裝作故意很感興趣的樣子聽著,還時不時地給妻子一些建議和鼓勵。當淑芳談到現在的學校也不如從前,說一些老師為瞭能帶個好班,或者能有輕松一點的教學任務,不惜給校長送禮,甚至陪校長上床的時候,高明立馬就來瞭精神,滿是驚訝地問:「不會吧?現在的學校也這麼亂!」
淑芳白瞭高明一眼,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還不是從你們官場裡面學的!」
一句話說得高明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耷拉下腦袋半天沒有吭聲。淑芳沒有理他,繼續說道:「我正考慮著咱們是不是也請主管校長吃頓飯,溝通一下關系,我想爭取下學期帶畢業班,順便多掙點加班費。」
高明對妻子的話當然不能反駁,但是他卻對淑芳所說的學校裡已經有瞭請客送禮,甚至性賄賂等不正之風很是介意。說老實話,他可不想妻子也參與到這裡面去,尤其現在妻子已經知道自己出軌,難保不為瞭尋求心理平衡而做出這樣的傻事來,高明自詡一直對人性心理研究得很深很透。這樣想著,高明說:「請他吃頓飯可以,但是上床咱可千萬不能幹啊!」
淑芳把頭抬起來,惡狠狠地瞪著高明說:「你有病啊?我能看上他!」
是的,淑芳說得沒錯,她是一個很清高的女人,一般的男人在她眼裡根本就看不上眼。另外,她的道德品質也絕對沒有問題,她一直視那種亂搞兩性關系的人為豬狗不如,你讓她做出這種事情來,就目前來看根本是不可能的。
高明當然會幫妻子淑芳圓下這個面子,在他的直接邀請下,在本市豪華的聚賓樓,請淑芳主管教學的校長吃瞭一頓飯。當那校長到來後,高明熱情地迎上前去,與之握手寒暄,說瞭些歡迎賞臉之類的客套話。當雙方落座後,高明將那菜譜瀟灑地遞過去,故作輕松地說:「隨便點,這裡我能簽單的,你千萬不要和我客氣。」
其實高明能簽單不假,因為這聚賓樓也是市委招待的一個點兒,在來的時候,高明已經和辦公室主任薛陽打過招呼,將簽單的事兒先說瞭一遍。但高明也明白,如果消費得太多,他在臉面上也說不過去。幸好這個校長隻點瞭一些傢常小菜而已,高明一算計也就200多元,心裡也就有瞭底。
在吃飯的時候,高明不住地向那校長敬酒,當然也說瞭一些諸如感謝以往對妻子工作的支持和幫助之類的話,還說以後要有能用得著的地方盡管吱聲,千萬別和他客氣,他高明大事辦不瞭,但涉及到協調關系之類的小事還是不在話下的。那校長也很是客氣,在他眼裡高明這個市委幹部可得罪不起,誰知道哪天派下來就成瞭自己的頂頭上司。所以,這一頓飯吃得是矜矜持持、規規矩矩,好不容易結束瞭,高明又打車將那校長送瞭回去。
淑芳對高明的表現很滿意,因為她能從校長的表情裡看出,他拿自己的丈夫還是很在意的。所以在回傢的路上,淑芳很親昵地挎著高明的胳膊,心情愉快地往回走。高明則將胸脯挺著,故意裝出一副能辦大事的樣子。
孟茹對高明能夠和她重歸於好很是高興,她覺得這個時候,自己什麼都不缺瞭,不但事業如意,而且那巨大的情感空缺也得到瞭有效填補。隻是高明提出要她和丁日民斷瞭關系這件事情,卻讓她很是難做,因為丁日民剛剛提拔她為團市委副書記沒多久,她就一腳將丁日民踹開,顯然有些不合情理。而且,孟茹也難保今後不會有用得著老東西的地方,如果真的把這個小人得罪瞭,肯定也不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孟茹倒不是怕他,隻是覺得現在還犯不著與他把關系搞僵。所以,反復思忖瞭一下,孟茹決定采取冷處理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情,一方面她要漸漸遠離丁日民,另一方面也要趁這個機會,觀察一下高明對她的感情是否是真的。
丁日民現在的事業可謂是如日中天,那當市長的感覺就是好,尤其是經歷瞭一段時期的磨合以後,他的地位已經穩固瞭下來,沒有人膽敢再對他持有任何反對意見。他說一不二、粗暴蠻橫的作風得到瞭深入的執行,那些原本站在馮剛隊伍後面采取觀望態度的人,也慢慢地靠入瞭丁日民隊伍的後面。官場上的人就是這樣,大都見風使舵、趨利避害。當然,這也怪不得他們,如果不具備這個本領,也將早就被淘汰出局瞭。
隻有高明一邊死心塌地的維護著馮剛的利益,一邊慨嘆著這官場果真是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倒是馮剛本人看得更淡些,一邊安心幹好本職工作,一邊利用空閑時間看看報紙、練練書法。高明很佩服馮剛的沉穩與老練,從這一點上他也看到瞭自己與這個市委副書記的差距。高明曾經委婉地問過馮剛:「馮書記,你不覺得政府那邊有些現象不正常麼?我發現好像有些矛盾指向您呢!」
馮剛聽高明這麼一說,停下瞭手中的筆,歪過頭看瞭高明一眼,然後很認真地說道:「身在官場,難免會經歷一些風言風語,重要的是擺正心態,你應該把仕途看成是生活中的一件平常事,這就好比我們的身體,不可能一輩子都是完好的,總會有病瞭的時候,病瞭不可怕,隻要及時打針吃藥,還是會好過來的。」
高明若有所思地點瞭點頭,這時馮剛又回過頭去,認認真真地把餘下的字寫完。高明看到,原來馮剛寫的是四個大字:心如明鏡。那字體遒勁有力,宛如鐫刻在瞭紙背上一樣。
相對於市委的沉悶,政府那邊卻熱鬧得很,以丁日民為首的一班人,那創新的花招是一個接著一個。今天提出要搞招商引資上大項目,明天又征出一塊地皮大搞開發建設,後天還要投資發展特色產業……好像不知道怎麼折騰才好。口號也是喊得一個比一個響,說什麼要「逐年進位,兩年翻番,爭取5年內進入中國十強縣。」
高明聽瞭之後哭笑不得,天河市上一年全地區生產總值不過是78億元,人均GDP才576美元,而中國十強縣最末一位的華康縣當年生產總值已經達到328億元,人均GDP達5750美元。高明想,你就吹吧,就是人傢華康縣的經濟停滯不前,五年後你也甭想趕上人傢。更讓高明感覺不可思議的是,天河市把牧業小區建設寫進瞭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五年規劃裡,寫就寫吧,但是所列的數字實在令人震驚,說什麼五年後要將商品豬發展到500萬頭,肉蛋雞分別為8000萬隻和1000萬隻,肉奶牛100萬頭和2萬頭。這些數字差點讓高明吐血,因為道理在那明擺著呢,如果真的實現瞭這個目標,那麼天河市全年100萬噸的糧食產量,別說是人吃瞭,就是這些牲畜吃也不夠用。高明想,如果到瞭那時,漫山遍野都是牲畜在和人爭搶食物,那樹木花草都將被吃得精光,這將是何等壯觀的一種景象啊!
雖然牛皮吹得大瞭些,但是丁日民可嘗到瞭吹牛皮的甜頭,每天報紙都是他的頭條,配著他的大幅照片,說什麼他是一個有魄力的市長,敢想敢幹,有瞭他是天河市老百姓的福氣。而且那些利益關系也逐漸向他靠攏,因為他實在是太有權瞭,批個地皮,建棟樓房,甚至發包個工程,哪個他說得不算?如果和他的關系搞好瞭,輕易就會賺個百八十萬。當然,這也正是丁日民所期望的,他深深地明白,隻有往大瞭「折騰」,才能創造出更多的摟錢機會,自己所得到的實惠也會越來越多。
雖然丁日民自己並不廉潔,但是他卻沒有忘記在人前裝出廉潔的樣子,甚至還煞有介事地利用過節的機會,主動向組織上繳5萬元禮金,說這些都是別人送的,自己推辭不過,為瞭表示自己的清廉,現將這些禮金一並交公。不但如此,丁日民還利用一切公眾場合,比如在電視講話中,擺出一個廉政幹部的形象,大講經濟發展和反腐倡廉之道,而且說到動情處也是語音高亢,一副誓死要將廉政建設進行到底的樣子。
高明總是在想,也不知在全國的縣級市中,究竟還有多少像丁日民這樣的領導幹部?高明認為肯定不會很多,但是也不能說就他丁日民一個。不過高明相信,這領導幹部越是官職高,素質也相對越高,換作是地市級的領導幹部,肯定不會像丁日民這個樣子。高明就接觸過省委和地委的一些要員,他們都很謙虛謹慎,說話和氣,辦事踏實。高明發現,往往就是這些縣級市以下的官員們,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副唯我獨尊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中央有好的方針政策到瞭他們這裡,要麼是執行不力,要麼就是給你往邪瞭整,最終侵害的大都是人民群眾的利益。不過高明也相信,就他丁日民這個樣子,能僥幸當上市長也算是他傢祖墳冒青煙瞭,高明估計他這市長也長久不到哪兒去,說不定哪天就會被擼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