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芳這些日子覺察到瞭高明的煩躁情緒,每次問高明怎麼瞭,他都說沒怎麼,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但細心的淑芳憑借女人的直覺發現,高明的壞心情遠不止工作這麼簡單,因為高明會長時間的瞅著樂樂發呆,偶爾還會莫名其妙地問淑芳:「我以前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是不是很記恨我?」
淑芳說:「人做什麼事情都憑自己的良心,如果你今後能夠真心實意地對我們娘倆兒好,我是會原諒你的。」
高明卻說:「那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做得並不好,你會不會離開我呢?」
淑芳聽高明這樣一說,警覺地抬起瞭頭:「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你是不是還在和她聯系,或者你又有瞭新的目標?」
高明趕緊將淑芳摟過來,解釋道:「哪有,我隻是隨便問問而已,別瞎想。」
淑芳嘟著嘴說:「你別指望我再給你第二次機會,如果我發現你還在外面亂來,我非和你離婚不可。」
不知道為什麼,高明聽瞭淑芳說要和她離婚的話,反倒舒瞭一口氣,嘴裡喃喃道:「你放心吧,如果真的離婚瞭,我也會給你一筆補償金的,不管怎麼說,你跟瞭我這麼多年,非但沒享到什麼福,反倒吃瞭不少苦,我也該補償你。」
淑芳聽高明這麼一說,立即挖苦道:「你給我補償金?好啊,那你給我100萬,我立馬和你離婚,讓你和相好的生活在一起。不過不是我小看你,就你這副窮樣子,等你攢夠100萬的時候,估計也老得快掉渣瞭,那時離不離婚也沒什麼意義瞭。」
高明說:「這你就別管瞭,反正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絕對不會撇下你們娘倆兒撒手不管的,我保證會給你們留下一筆錢,說到做到。」
淑芳窩在高明的懷裡,沒有再說話,她對眼前這個稱之為丈夫的男人充滿瞭陌生感,她感覺這個男人離她越來越遠,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說話都會臉紅、敢愛敢恨的毛頭小子瞭。其實淑芳也明白,這或許就是男人所謂的成熟,一個即將步入中年的男人必將會在他的身上發生一些改變,這些改變會讓他喪失很多本色的東西,變得不那麼純凈透明,變得難以捉摸、高深莫測。老實說,淑芳不大喜歡高明的這種改變,她希望一切簡單,包括生活的簡單、愛情的簡單、婚姻的簡單,但很顯然,這種簡單目前已經不存在瞭,不知道為什麼,淑芳隱隱有瞭一絲不祥的預感。
其實高明也感覺自己變成熟瞭,這種成熟尤其體現在工作上,自從他擔任政府辦公室主任以來,接觸的人多瞭,層次上升瞭,人也變得圓滑瞭許多。表現在從來不在人前談論是非,在領導面前卑躬屈膝,勤請示、勤匯報,工作上兢兢業業,早來晚走。高明夢想著有一天能靠自己的謙虛謹慎、為人勤快,為自己換來再次升遷的機會,因為隻有再次升遷,才可能擔任重要的領導崗位,他現在的副主任職位,說到底還是一個隻幹活沒有實權的小角色。男人似乎隻有擁有瞭權力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高明在內心裡是不服氣的,他常常想,那些能力水平遠遠不如他的窩囊廢們都能擔任比他高許多的官職,他為什麼就不能憑自己的實力一步步地爬上去。
當然,高明並不是一個死心眼的人,他也知道在適當的時候應該往上送禮,可是送給誰、送多少也是一個技巧問題。雖然天河市的人事大權依舊把持在市委書記齊向天的手裡,但是給他送是不可能瞭,因為齊向天對他的印象並沒有多好,即便是送瞭也不見得能起多大作用。況且,憑借高明的實力,他也知道自己送不起,拿個千八百塊錢的東西,人傢齊向天根本就看不上眼。眼前看,隻有送給馮剛最實際,一來馮剛很欣賞高明:二來在馮剛面前,高明也敢說話,不至於在送的時候顯得很唐突。高明知道,人在官場,隻要將關鍵的領導巴解上一兩個,那麼就有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高明一咬牙,去銀行支瞭5000元錢,他想要趁著春節臨近去馮剛傢串個門,進一步拉拉關系。來到銀行後,高明填好單子、遞上折子,服務小姐很快就從窗口甩出瞭5000元錢過來,高明小心翼翼地點好,然後放進瞭口袋裡。他正要回走,一轉身,忽然看到旁邊窗口提錢的人拎著個手提包,有說有笑地將那整捆的佰圓大鈔往包裡裝,那錢少說也有10萬元,可對人傢來說似乎還隻是一個零頭而已。高明的心理瞬間又不平衡瞭,深刻地體會到瞭窮人和富人的巨大差距。他拿出自己的存折看看,裡面隻剩下9000多元瞭,這些錢都是他和淑芳過日子一點點攢下的,而今他卻要將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拱手送給別人,高明的心裡還真不是滋味。高明想到瞭將來供樂樂讀書還需要大筆的錢,想到瞭自己到老瞭還沒有更多的保障,一種巨大的壓力和悲情自心頭湧起。高明嘆瞭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走出瞭銀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