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孟楚陪聞熙去瞭齊業非所說的賣場,品培床業旗下最大的一傢連鎖店。
聞熙的心情很平靜,唯一期待的就是徹底瞭結,但當他真正看到那個許多年不見的人,他小小的吃驚瞭一下。
穆冬城的外表還是很迷人,這讓他意外。
盡管對方穿著廉價的白襯衫,裁剪普通的黑色長褲,跟任何平庸到討厭的銷售員一樣,但身材挺拔,站姿筆直,整個後背曲線流暢,剪到很短的頭發黑得讓人心悸,看起來特別幹凈清爽,發根下露出的脖子並不是從前那樣的白皙,而是細膩緊致的蜜色皮膚,在賣場射燈的照耀下仿佛自帶閃光。
這跟他想象中相差太多,他以為會看到一個萎靡虛浮、形狀猥瑣的小人,結果看到一個性感陽剛的背影,跟少年時的青澀細瘦不可同日而語,也比以前高瞭些。
他看瞭孟楚一眼,從對方肯定的眼神裡確定那就是穆冬城,連忙穩住心神,這才註意到那人正在對兩個客人介紹貨品,嗓音略帶點沙,跟以前相比低沈許多,帶著一種奇異的誘惑感。
孟楚叫瞭一聲,那人轉過頭來,看到聞熙的第一眼微微怔住,但立刻就換上職業化的微笑,“孟楚,聞熙,好久不見。你們這是?”
聞熙看到他的臉,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怒意,為什麼有的人從裡到外都爛透瞭,還能看上去這麼幹凈漂亮,那種虛假的微笑比自己用得還要純熟。
“我買床,他陪我來。”
聞熙不想笑,起碼今天在這個人面前不想。
他嚴肅而冷淡的語氣沒有打掉對方的笑容,穆冬城用著與少年時完全相反的熱情態度招呼他,“需要我介紹?那麻煩你們等一下,我做完這邊……”
先前咨詢的兩個客人卻鬧瞭起來,“什麼態度!我們要投訴你!你們的服務比易氏床業差多瞭!穆冬城是吧,叫你們老板來!”
聞熙冷眼看著穆冬城對那兩個人陪笑解釋,發現完全是針對性的無理取鬧,孟楚也發現瞭這一點,竟在店長過來幹涉時開口幫忙解圍,證明穆冬城的服務沒有任何問題。
聞熙又覺得不舒服瞭,這個人被別人欺負,他不舒服;孟楚幫忙解圍,他更不舒服,他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舒服,也許來見這個人本身就是錯誤。
不管心情如何,聞熙還是買瞭那傢店最貴的一張床。看著、聽著穆冬城世故又嫻熟的推銷手法,他愈發不是滋味。
來這一趟,本想對那人委婉地羞辱奚落,順便居高臨下把過去一筆勾銷,但真正看到對方為生活折腰,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刁難,被羞辱的那個人成瞭他自己。
這是他唯一真心喜歡過的人,他的初戀,曾經那麼聰明、美麗又驕傲,卻在他錯過的時間裡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他曾經的青春和快樂也跟這些消逝的時光一樣,真的再也回不來瞭。
做完這筆大生意,穆冬城對他和孟楚都說瞭感謝,他看著對方臉上的假笑,很有抽上一耳光的沖動。他握緊掌心,脫口而出,“光用嘴感謝不夠誠意,晚上請我們吃飯。”
穆冬城總算不笑瞭,臉上顯出一分難色,“我下班很晚,怕怠慢你們。”
聞熙看到對方為難,心情稍好瞭些,溫柔和藹地微笑,“沒關系,我們等你。”
穆冬城略帶疑惑地看瞭看他,眼神比之前專註許多,“真的不要緊?我怕你貴人事忙。”
他心裡又有點怒意冒頭,笑容不變聲音卻低瞭幾分,“不用擔心破費,我請你好瞭。”
如果換做以前,聽到這句話的穆冬城已經冷臉走人,現在的穆冬城隻是無奈地笑瞭笑,“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就今晚吧,地方你們挑。”
孟楚貼心地為兩人解圍,“我來安排。冬城,你把名片給我,我們到地方打你電話。”
穆冬城這才拿出名片,雙手捧著給他們一人一張,很樸素的樣式,印上副經理頭銜,一個手機號碼,背面是這傢店的小廣告和直購電話。
聞熙差點被這種惡俗的設計逗笑,但還是放進隨身的名片夾,壓在最底下一層。
晚上六點半,穆冬城準時出現在約好的餐廳,不早不遲,跟以前一樣守時。
聞熙看他額上有一點汗跡,知道他是匆忙趕來,心中略有愉悅。可能對方身上留下的優點,也隻剩這個瞭。
孟楚也曾經跟穆冬城很熟,所以安排他從前喜愛的川菜,由於臨時訂位,隻選在二樓靠窗的小桌,並沒有特意選定包房,以免增加他的花費。
到上菜之後,聞熙發現穆冬城胃口一般,幾乎沒有怎麼動筷,忍不住問瞭一句,“怎麼,不合口?你以前不是很愛吃辣?”
穆冬城神情一滯,抱歉地笑瞭笑,“嗯,不好意思,現在吃得比較清淡。”
孟楚叫來服務生加瞭幾道清淡的菜,穆冬城客氣地道謝,聞熙看著對方拘謹的樣子,心裡又開始不舒服,所幸這傢餐廳手藝還過得去,為無聊的晚餐增添一絲樂趣。
當年跟著穆冬城一起吃辣,把他偏好西餐的口味都給改變瞭,誰想到如今喜歡吃辣的隻剩他,影響他的那個人已經變瞭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