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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side.v

  『要開開心心的流浪,就要留有一個地方,總可以回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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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下信一』

  有人說懂得深省和總結前事的人比較容易進步。

  因為這首先需要清醒的頭腦。一直以來,我以為我是最清醒的一個。可是無論我如何回憶,也都理不清這一個月來的紛亂變故。

  在飛鳥離開房間的時候,我回到暫時的孤獨。人在熱戀中的時候,常常會以為孤獨可恥。然而我卻沒有。

  在和彌生飛鳥長官的熱戀中,幸福之外,我隻有覺得腎虛而已。

  貫穿四天的時光,我和她除瞭相愛隻剩做愛。

  1998年8月16日23點55分。颱風天氣的空調房內,一個腎虛的男子。他所能做出最合理的選擇即是睡眠。

  也許是因為疲憊,那夜的夢境佈景蒼涼--一幕赤灰色的海天,冥冥降雨。客輪上載著各種款式的旅人,浮流在空闊的海洋。

  甲板上躺著的女人是我的母親,細瘦的手臂上鮮血靜流。他們把她的屍體焦上汽油焚燒,扔進海。海水和烈焰交匯在一起,伴有尖銳的聲音和氣味。輪船行駛而過,我們再也看不到她。

  靠岸的時候,一個撐著油傘的老人抱起我離開。後來,他成瞭我的師父。那一天起,我忘記前事,那些關於《鬼忍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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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蟬』

  還記得那天是1998年8月16日。

  姬雅三天沒有回來,手機是關閉狀態。

  並不害怕這寂寞,而是膩煩。大約快零點的時候,我去11層用完甜點回來便靠在17層的窗戶吹風。

  1分鐘之前,有個很美的女人從我身邊走進電梯。我記住瞭她的樣子。

  手臂上還是陣痛,大約是洗澡的時候燙傷處發生感染。

  我回去房間找藥水塗抹,打開門卻看見姬雅蒼白的面孔,沒有燈光,氣息鈍重。

  在她的身上,我聞到精液的氣味。

  「回傢,為什麼不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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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雅』

  不開燈,是因為不想讓她看見我身上的傷痕,面上的尷尬。

  「寒蟬,你沒有被人強奸過,你不知道的。」

  局中局,處處皆是勝負手。我必須走好每一步的棋,說好每一句臺詞。

  寒蟬一圈一圈揭開手臂上的繃帶,繃帶被藥水染成鮮艷的黃。我不知道她是否在意我精心設計的對白,因為她不動聲色眼神落寞。

  或許她正想念某個夜晚粉糜色調的稀薄燈光。

  她把她臂上的煙傷曝現在我眼前,她說:

  「姬雅,我是知道的。」

  寒蟬用形體語言詮釋著同病相憐的意境,於是一切開始漸進我的設定。

  「地下層的停車場內有一輛黑色加長林肯,車位:E4C7,牌號:BN-6308。車上有一個司機,一個保鏢和一個老人。」

  我打開燈,讓她看見我身上淤紅的傷痕。

  「寒蟬,他們要帶我走,然後摧殘我。」

  寒蟬把褪下的繃帶扔進污物桶,消毒藥水的氣味是強烈而亢奮的。

  「姬雅。那麼……你想逃?」

  「按照我們的約定,你幫我殺瞭他們。信一,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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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蟬』

  車位:E4C7。牌號:BN-6308。

  我默念這些數字和字母,它們指示著一個地點。其實殺手真的是很單純的職業,通常隻是被告知時間、地點、人物。你根本不需要想得太多,隻要學會用合理的姿態面對而已。

  一個月來,我說過無限次:「我要殺瞭你,信一。」

  但是我是害怕的,因為假使真的面對這個男子,我會方寸自亂。因為他讓這個職業變得不再單純。

  在夢裡,我曾無限次射穿他的心臟。他倒下去,向蝴蝶那樣張開翅膀撲進大海。每一次,我都是從他身後開槍的--

  因為我不敢直視他的面孔。

  我纏好新的繃帶,然後告訴姬雅:「我曾撥通你的電話,卻聽見信一的聲音。」

  她說:「對,我認識他。所以請相信我,我會幫你殺死他。」

  車位:E4C7。牌號:BN-6308。

  在電梯內,我聞到剛才那個女人留下的味道。後來我才知道,她是一個警察,名字叫彌生飛鳥。

  電梯在地下層停下來。

  打開門,卻發現兩支陰森的黑色槍口對準我的眼睛。

  1998年8月17日零點17分。

  我在電梯內僵持不動。緩慢而凝重的呼吸令的的胸前隱隱伏線,我是站立著的,下身的傷勢蔓延著輕輕的疼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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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彌生飛鳥』

  警察是對槍聲最敏感的職業的之一。

  這樣安靜的颱風夜裡,我像貓一樣一驚一詫。憑著聲音傳來的方位,我知道那不會是信一。但身為警察,我是有義務趕往第一現場的。

  我迅速地拔出手槍,並聰明得選擇由樓梯步行。

  行至第9層的時候,我看見一個人立在轉角。

  面色蒼白,形如鬼魅。她穿黑色的緊身夜行服,詭異而孤僻地不約而至。她是一名迷樣的女忍,她的名字叫鬼塚千雪。

  「為……為什麼又是你……」

  「我來這裡救你,警察小姐。你不要去,那裡危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鬼塚千雪開始像幽靈一樣出現在我所出現的每個地方。亦敵亦友,亦正亦邪。但她是令我煩躁的,因為她把這繚亂的事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我於是做瞭一個很偏激的動作:「請讓開,忍者小姐。」

  我用槍對準她的胸膛,夜行服下,那裡精美的弧線隱隱起伏。

  她微笑,彷彿在我手上握著的隻是一束玫瑰。

  「警察小姐,請你相信我,那太危險,你現在並不應該出現。」

  話音方落,我竟聽見不遠處連綿不絕的槍響,還有汽車爆炸的聲音。我和她身邊的空氣猶在震顫。

  「千雪,你是對的。謝謝。」

  「是三丸的人在這裡伏擊海曼。做為一個好市民,你看見的,我並不沒卷入黑社會槍戰。」

  我聽見警笛聲,是警察火速趕來。

  千雪讓開一個身位:「那麼,現在,彌生警官。該是你和同事們匯合的時候瞭。」

  我緩緩地放下槍,思量片刻:「不瞭。我忘記穿制服。」

  我在想,鬼塚千雪,你這迷樣的女忍,你究竟想幹什麼?

  ……

  1999年8月17日零點33分。

  在神戶天神阪酒店11層的咖啡廳,我和鬼塚千雪曾留下這樣的對話。

  「千雪,我希望你承認,一直以來你都在跟蹤我。」

  「飛鳥,我也希望你明白,一直以來,我都在幫助你。」

  「謝謝,但我必須告訴你,假如你不肯把事情如實相告,我並不希望我們會再見面。」

  在咖啡廳,我點瞭檸檬汁,因為咖啡帶給我很不美好的回憶。檸檬的味道清新,輕度的刺激令我保持清醒。

  千雪似乎是知道的:「我記得這個故事是由一杯下瞭迷藥的咖啡開始。」

  「你……」

  她神色凝重,話音緩慢,但我聽得出她是心痛的:「飛鳥,我知道你的不甘心。但事情發生瞭,已無法變改。我錯過幫你的時機,唯有殺掉岸本。」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和你一樣,也不過遊戲中的一枚棋子。」

  「告訴我,千雪!告訴我,到底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我無法說得太多,但請你記住,我是在幫助你。現在三丸和海曼已經開戰,你是警察,你知道該怎麼做。」

  「我手上,已掌握他的罪證,足夠判他十次死刑。」

  「那很好,飛鳥。」,她把聲音壓得很低:「但我提醒你,法律是奈何不瞭他的。那個岸本隻是小角色,但整個日本的警界高層都是三丸的盟友或幕僚。」

  「那麼……」

  「飛鳥,你是日本最精銳的女警。你該明白上面為什麼派你來料理這件案子。但我必須說的是,目前為止,你真的很失敗。」

  不由的,我感到後背虛冷。是突如其來的一陣森寒。面對這個詭異甚至妖異的女人,在她的口中,一切變成不可思量的危機,而我置身其中,痛苦而蒙昧。自從來到這個城市,就彷彿走進一處險惡猙獰的迷宮陣型。

  但我隱約感覺,我是可以逃出生天的。而別的路口,都是比死亡更悲慘的煉獄。在千雪的瞳孔,我可以看見往事的悲壯,亦可見前路淒涼。

  她像鬼魅,慘慘淡淡。

  「飛鳥,其實今次我並不是特意來找你。能夠相遇,我很欣喜。於是我對你說瞭些本不該說的話。」

  後來我才知道,那一夜千雪真的不是來找我。

  她要找的人,是那個我在17層見到的女孩。

  可惜,她乘瞭電梯。

  而她是徒步上樓。

  「我本想對她說一些話,可惜錯過瞭。於是,我想我還是採取觀望的姿態更為合理。」

  --在臨別的時候,千雪這樣對我說。

  那一夜的槍戰現場,我始終沒有看過。千雪離開之後,我意識到自己必須有一個精良周詳的計劃。但我並未在第一時間做任何的思考,因為我想念信一的溫床。

  而當我趕回去打開房門的時候,看見的卻是一封手書--

  飛鳥。

  被槍聲驚起的時候,你不在我的身邊。但我知道你是不會有意外的。因為我相信,在你有任何意外的時候,我都可以感覺得到。其實我並不是國際刑警,更不是黑社會。所以我的身份十分適合去完成一些事。

  假如在進程中,我出現瞭意外,我想你是可以感覺得到的。

  而假如一切順利的話,我會回來,娶你為妻子。

  大概需要三天的時間。這期間你應該回去警局做全日本最漂亮的那個女警。

  你的信一

  Aug.17 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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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塚千雪』

  「他」讓我跟著那部牌號:BN-6308的老式林肯。於是我就來到瞭天神阪酒店。

  大約零點的時候,車停下來。隨後一個金色頭發的女人下車,她的身形如此妖媚。我知道那是姬雅。

  後座的車窗是拉開的,她親吻一個伸出的老人頭。我聽見她用英語說:「親愛的將軍,我上樓取藥,很快就會回到您身邊來。」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三丸在這裡設下埋伏。隻是「他」讓我來,便有著必然的目的,然而為瞭《鬼忍書》,「他」說的每一句話對我都是命令。

  那輛黑色的老式林肯轎車上,剩下三個人。前排是司機和保鏢,後座的老人是全球名列三甲的大毒梟--海曼.道格拉斯。

  他有著雄偉的身軀和炯爍的眼神,資料中他曾是那個國傢政壇上的風雲人物。

  本該在這裡靜觀其變。但大約是10分鐘之前,當這輛轎車患患駛進酒店的停車場時。我抬頭仰望的時候,隱約在17層靠海的窗口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她隻是一閃而過,但我是認得出她的。

  寒蟬--她不該出現在這!

  於是,我覺得有必要理清一下事情的頭緒。

  因為察覺到幾個打著蝴蝶領結的侍應生分散在許多角落。特定的角度下,我能看得見他們右手虎口處的老繭。

  我於是明白「他」讓我來的目的。

  然而寒蟬的出現,讓我覺得看戲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決定趁這個時機去見她。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肯定會選擇走樓梯。

  於是,很意外地,我終於找到瞭飛鳥。

  我們終又相遇。

  ……

  也許是因為找到飛鳥令我欣喜若狂,我告訴瞭她一些本不該由我來說的話。但我隻是想幫她,這很微妙的,我解釋不瞭。

  和飛鳥分手之後,我開始找寒蟬。

  運用忍者的技能,不惜窺探這一層的每一個房間。後來,又一連找瞭三天,我開始懷疑自己看錯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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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蟬』

  那天我並不知道鬼塚千雪來過找我。也不知道電梯口那兩名槍手要等的也並不是我。

  事情一件一件,凌亂不堪。讓你無法正常的判斷和定位,何況就像姬雅所說在離開殺手的任何一個領域,我就如白癡一樣脆弱無能。

  是的。我隻是知道如何殺人。

  當電梯的自動門拉開的時候,兩支陰森的槍口曝現眼前。我於是站定一步,而他們並未在第一時間開槍。

  他們好像很疑惑,看著我。

  其中的一個說:「你是誰?姬雅小姐呢?你站著別動別出聲。噓,別出給我出聲。」

  另一個人用槍指著我,他說:「你別惹麻煩,我們是三丸的人。你給我安靜得呆在這裡,不要亂動也不要報警,我們不會傷害你。」

  遺憾的是,我根本聽不懂日語。更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做什麼,電光火石之間,我還是決定開槍。

  因為在我左手邊的那位似乎已看見我藏在身後的手槍。

  我開瞭一槍,另一人是用匕首料理的,否則我並無把握快過他開槍。當匕首沒入他心臟的時候,那個日本人的臉上依然帶著疑惑的表情。

  而我,也為這一次誤打誤撞付出瞭沉重代價--

  幾乎是在我開槍的同時,十幾名化裝成侍應生的槍手從各個角度向我開火。我本是想關上電梯的門,但一枚手雷已飛將過來。

  我像魚一樣縱身躍起,爆炸的沖擊波很強烈,落地時再借勢滾入一輛轎車後面。

  這他媽是怎麼瞭?我分明記得姬雅告訴我的情況並非如此。

  真的是出於本能,我一面開槍回擊,一面尋找新的掩體。子彈四面八方的襲來,射在汽車的鐵皮和玻璃上,花火和玻璃碎屑構成港產電影特有的效果。

  這他媽到底是怎麼瞭?我發現自己並不是那群槍手的唯一目標--一輛黑色的老款林肯轎車在槍火中掙紮著發動,從司機副座的窗口伸出一支AK-47,橙色的火舌熱情奔放。

  你以為劇組挑臨時演員嗎?那狗養的姬雅究竟想幹什麼!

  在這心驚膽戰的槍戰片中,我艱難地移動略顯狼狽。上帝呀,我隻是一名殺手而已,又不是施瓦辛格。在那瞬間,我念著上帝的名字,想到個死於槍傷的女孩。

  黑色的林肯在我身邊停下來,開門。

  一條粗壯有力的手臂伸向我,那來自一個炯爍的老人。我看清楚瞭車牌的號碼,但我卻有感覺--我們並不是敵人,我們會有精誠的合作。

  緊隨而來的手雷把車的後蓋炸飛起來,防彈玻璃亦被震碎。

  但我們總歸是逃脫出這片槍林彈雨,就像港片中那些城市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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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的情況其實是這樣的:

  --23:35分的時候,姬雅撥通瞭海曼將軍的電話--

  「將軍將軍,我心好亂,我要見你。」

  他開車來接她。

  半路上她說她是AIDS帶菌者,每天必須服用Ⅲ號血清。她說,她的血清放在天神阪酒店。於是海曼讓司機把車停在酒店地下層。

  姬雅引他來,然後說服寒蟬。

  她想借寒蟬的手殺掉海曼。假如成功,她便有籌碼和三丸談一些事。假使失敗,也不過一個寒蟬的代價。

  姬雅目送寒蟬走進電梯,然後意味深長地淺笑。

  然而她並不知道三丸紀一在此設下的伏兵。否則這並非最適合寒蟬出擊的時刻。三丸不信任她,所以她寧願迷信自己的判斷。

  三丸本意是連姬雅一並殺死,但王叔說:「有些遊戲還是應該玩到底。」

  所以,三丸派瞭兩人在電梯口等她。

  假如那一刻電梯內走出的不是寒蟬,而是姬雅。那兩人將會告訴她:「嘿,姬雅小姐,你把海曼引入埋伏,BOSS說你幹得好極瞭。現在,我們帶你遠離戰場,去他那裡領賞吧。」

  然而事態卻演變成如此荒謬的錯誤。寒蟬像每一個敏感的女人那樣,輕率地傷害瞭對方。她開出那一槍,事情就向著錯誤的趨勢無可挽回的發展。

  當遙控全局的三丸先生開始暴跳如雷的時候,海曼將軍正與寒蟬相向而坐。

  他依舊穩若泰山。

  她亦靜如死水。

  在以往寧靜的時候,通常預示著死亡上演。而這一次寒蟬的緘默卻是另有其因。誰又會奢求一個古巴老頭聽得懂臺灣腔的國語呢?

  沒有想到的是,海曼將軍卻十分戲劇化的秀出一口地道的普通話來:「你是……中國人吧?」

  他不等寒蟬表達驚異,大笑起來。在與人的交流中海曼將軍天生擁有這樣的大器:「哈哈哈哈。30年前,古巴元首訪問中國的時候,我是首席翻譯官。就連毛澤東先生當年都讚我字正腔圓。」

  寒蟬微笑,話音偏低:「對不起,我是臺灣人。」

  海曼將軍的聲音卻很爽朗:「好,好,臺灣人好。多年來,我和幾位臺灣夥伴在生意上一向保持著良好的合作和互動。」

  海曼說瞭幾位臺灣政客的名字。

  但寒蟬是一臉的茫然。

  他又點出幾名竹聯幫和四海幫頭目。

  寒蟬隻有禮貌地保持微笑。

  海曼卻不在意寒蟬是否認識這些名字,他繼續說:「我用低於美國人15%的價格把槍械成批賣給政黨;同時又把白粉分銷給臺灣黑幫。政黨用我這裡買去的子彈鎮壓毒販。然後又有新的毒販從我這裡進貨,然後政黨又來找我買新的子彈……」

  寒蟬似懂非懂,這些其實並不是她感興趣的。

  但海曼卻意興闌珊:「難道他們不知道嗎?不!那些都是絕頂聰明的人,他們繼續保持這樣的互動,那是因為遵照遊戲的規則。這個……其實也是一種合作。」

  他接來去說話,興致高昂卻思路清晰:「小姑娘,我不管你是誤打誤撞,或者居心叵測。事實上,今天晚上若沒有你,我可能逃不出來。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把這場合作維持下去。」

  寒蟬抬起頭來,直視他。依然緘默。

  「你沒得拒絕。小姑娘,我拉過你一把,救過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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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雅』

  記得14歲的時候,我的志願是電影明星。有個導把我拉上床,然後玩弄我。為瞭報復他,我不得不接受挑選成為一名聯邦特攻。

  後來我切瞭他的陰莖喂食人魚,那是因為他曾誘騙我。

  聯邦特攻本屬優異的職業,但有個上司想把我拉上床,然後我玩弄他。他始終不能得到我,就開始報復我。

  在工作中,我是盡職的,直到又覓得一個機會開始為另一個BOSS效命。既然舊的環境使你陷入被動,那為什麼不去嘗試換個身份解決問題呢?

  這場戲之所以演到砸,是因為三丸對我的不信任。

  雖然我亦是逢場作秀,但遊戲的規則我還是知道守。三丸設下那麼精心的陷阱,卻因為寒蟬的誤打誤撞,變成一部成本不菲的電影綵排。

  有句話說,太聰明的女人不可以用來隱瞞。

  紅顏禍水,這不僅是女性批判,更是對男人的懲罰。

  海曼走脫,並帶上寒蟬。

  暴跳如雷的三丸勢必不會輕饒我,因為我是那個敗事紅顏。

  所以,我必須改變身份保護自己。

  現場的槍手死的死,逃的逃。一群煞有介事的日本警察輾轉忙碌,警車上的閃燈顯得焦躁而紊亂。

  我走過去,高昂著頭對著一名長官制服的中年警察說道:「我是姬雅.溫妮莎。CIA特情,受遣國際刑警組織I.M.P.A協助貴方調查三丸紀一涉嫌的多項公共安全案件。」

  不知道是因為驚訝還是我這樣說話太突兀,他張目結舌地望著我。

  我依舊保持公事公辦的幹練:「你可以致函或去電日本最高警視廳核查我的身份。」

  說話的時候,我總是會努力保持一絲淡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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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鳥』

  我不想去關心槍戰的現場,更不在意那些不相幹死活。

  千雪的某些說話,令我心亂如麻。

  一個人的房間,看著信一留下的字跡。

  這夜竟又失眠。拉開窗簾,風是冷洌,午夜天黃。巨大的海面像是一口痰,腥騷地蠢動和起伏。

  就這樣,任憑寂寞無聲凌遲。

  終於,我打開瞭衛星電視,哪怕再粗劣肥皂劇也好過深宵人寂。

  那是一部七零年代產的黑白電影,但在我看來卻很艷。二戰的時候,秋子的丈夫被送去中國參戰,然後杳無音訊,生死未卜。

  秋子一個人守瞭兩年,每一天午夜的時候,她都會去城市郊區一條小河邊。那裡有廢棄的工廠和長久堆放的水泥空心管。

  流水落葉很煽情地作響,她一個人曲腿攻背,靠在水管上低聲的抽泣。

  後來,為瞭生計,她在一夜之間淪落為娼。但總會不時回到這裡低聲的哭。開始的時候,每天到那時間她都會來,即便有客光顧她也不接。隨著民生日凋,她隻有隔三差五。

  再往後,這城市的男人越來越少,嫖客亦越來越少。她做不下去,於是向人借瞭高利貸來維生。到還錢的時候,已是走投無路,於是她隻有服毒。

  最後一夜,秋子又回到原地。

  依舊是低聲痛哭,念著他丈夫的名字。然後把手伸進裙底,開始手淫。

  我看著她消瘦單薄的身體像蝴蝶一樣翩翩顫抖,彷彿隨時飛墜。她的喘息猶如那麼真實,發自肺腑,源自身體最深之處,性感而淒艷。

  但我分不清她是亢奮還是痛苦;憑弔或者撒野。

  她那搖擺舞弄癲狂妖媚的軀體,被毒藥焚燒。

  在她死去之前,還念著丈夫的名字,一遍一遍--死在她第一次失身於他的地方。

  在電影的最後,是原子彈在長崎爆炸的畫面。

  而在那一幕的時候,我也隨之達到高潮。

  生平第一次,學會把手指伸進裙內給自己撫慰。我和電影裡那個秋子是一樣的。我躺在床上,交疊著摩擦著大腿,身體像蝴蝶一樣的顫抖飛墜。

  肉身是溫潤的,情欲卻那麼漂亮。

  我於是聲嘶力竭地嬌吟。念著信一的名字,在曾和他造愛的床上浮躁的翻滾禁臠。但不確信自己是否流淚,因為當我尷尬的回神過來,每一滴體液早被空調風乾殆盡。

  在指尖,殘留著自己的味道。

  颱風天的微雨清晨,我描好新的指甲油。

  去上班。

  大概是為瞭追求某種心理掩飾,猛烈洶湧的情愛之後,我居然選擇穿著制服回去警局報道。

  司長面色不善,我亦無暇理睬他。他問我為什麼三天不出現,我說是獨立調查。他勉強點頭,然後說:「嗯,那現在我給你介紹一個新的拍擋。」

  隨後一名金發靚女走出幕後:「你好。我是姬雅.溫妮莎。CIA特情,受遣國際刑警組織I.M.P.A協助貴方調查三丸紀一涉嫌的多項公共安全案件。你可以致函或去電日本最高警視廳核查我的身份。」

  她身材火辣,聲線性感,眉目間閃著機智光芒。是敏銳而幹練的。

  「謝謝。我想我們在網路上早已相識。」

  「是的,彌生長官。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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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一』

  時間是1998年8月17日,姬雅和飛鳥見面的三個小時前。

  地點是北部一處極不起眼的民宅內。

  我是真的很奇怪這個女人居然知道我在這裡。

  「因為,營下先生。你拿走瞭我的手機電話。你應該把她還給我,否則那裡面裝置著的全球定位系統,將會隨時把你的方位報告給CIA總部。」

  「你……」

  「你說話最好小心一點,我現在的身份是國際刑警駐日本及亞太地區特派調查員。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句話將成為呈堂證供。」

  她說話的時候,總是面泛微笑,眉宇間的光是敏銳而幹練的。

  「的確,我是國際刑警方面安插在三丸集團的秘密特攻。半年來已採集不少該團夥的犯罪證據,這其中包括親眼目擊你切割生人的案例。」

  其實搞掂飛鳥的那個晚上,我已知悉她的身份。而此時她自報山門,卻顯然不為緝拿我歸案。我反倒釋然,心下輕松。

  「呃……靚女,哦,對不起……國際刑警小姐,那我想你芳臨寒舍,該不是跑來勸我重新做人吧?」

  她宛然淡笑,姿儀悅人:「記得那日我看營下先生刀法精熟,想必不是初出茅廬的生手。未看錯的話那該是『龍忍流』的『十七截斬』,也即是說先生族內的先人莫非是遠籐幕府贍養的忍者。」

  「難道……」我說:「你是來談論戰國史的?不如我們說『信長的野望』吧,我念國中的時候就能通關。」

  很顯然,我並不想談及這些話題的任何。但姬雅卻很不識趣。笑面之下,我已深知,她是如此危險的女子。

  「遠籐幕府瓦解之後,其麾下的忍者依然滋長繁衍瞭數百年,並形成極壯大的流派,在日本國的暗殺史上留下過諸多詭異筆跡。乃至二戰時期,曾有門人謀劃過刺殺盟軍元首。可惜這個時候,門內突生變故……」

  我故作傾心聆聽,她亦保持心照不宣的微笑,然後繼續--

  「傳說因為某些原因,門內高手紛紛自相殘殺,一夜之間,十一位頂級高手六死五傷。之後『龍忍』裂為『龍』、『鬼』兩目,而後廝殺不絕。直到今時,『龍忍』早已失絕,就連『鬼忍』也詭異叵測,少現人間,真是恰如其名。」

  「呵,小姐。你知道的十分詳盡。」

  「謝謝,我還知道十九年前,『鬼忍』的一場極不愉快的傢事……」

  聽到這裡,我突然失去涵養,幾分逐客的語氣:「小姐,如果沒有別的事需要面談的話,這個話題我們是不是可以電聊?我自信記得住你的手機號碼!」

  她不顧,彷彿有意刺探我的反應:「據說芹夏姬初次潛入天照府上的時候,天照的『靜柳之刃』架在她雪頸上。隻近一寸,立斃!芹夏姬當時是這樣說的:『我並非來與你為敵,而為談一件事。我是可以把自己獻與你的。』為表誠意,她當時竟真的取出備好的避孕套來……」

  我終於忍無可忍,目露殺意。因為她說的竟全是事實。而那位芹夏姬,是我的母親……

  而姬雅卻按捺住我將欲抽刀的手腕,目光淡定,話音親和。她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並非來與你為敵,而是談一件事。我是可以把自己獻你的。」

  她取出一隻備好的避孕套來。

  「其實……信一,你知道的,所謂的AIDS帶菌不過是一件護身道服。」她慢慢靠近過來,彎下腰身,然後用輕薄的嘴唇拉開我的褲鏈。

  「信一,你若不喜歡的話,請不必帶套……」,她抬高微泛紅暈的面頰,仰視:「因為我不喜歡。」

  面對這個身份詭異,深不可測的危險對手。無論多麼急噪的怒火中燒,在事情尚不明朗的時候,我都是可以冷靜下來的。

  此刻關頭,我於是告戒自己泰然處之,靜待其變。

  而微妙的是,心是冷靜,陰莖卻是焚燒。

  有句話說男人的心軟下來,陰莖就堅硬起來。沒有想到,我今次竟做出如此另類的詮釋。

  姬雅的口舌擁有高貴的口交技巧。甚至進程中,抬頭望我的時機和眼神都是恰到好處,她的努力亦令我的身心快感雙雙最大化。

  微癢的,香艷淫糜。來來回回,精美的睫毛不時觸動我的松亂陰毛。百般嬌媚,千分陶醉,卻又教我保留十萬提防。

  我把陰莖從她口內取出,並非憐香惜玉,亦不是擔心別的。

  我隻是不希望在她下次妙語連珠的時候,我嗅出自己精液的味道。

  那天她穿藍絲襯衣,銀色A裙。但有些反常的是,襯衣領口扣到偏高,而裙子也比以往的款式顯長。

  我正思量,難道是回去警察部就要與性感為敵?所以把她剝光的過程十分局促,焦躁而又急色。她亦做出欲迎還拒的表演,真是天生尤物。

  當她玉體曝光,先是歷歷傷痕令我震撼。我於是明白,那是三丸的嗜好。

  鞭子抽打出紫青色的淤痕,殘忍地破壞著原本雪白無暇的視覺享受。我並不欣賞殘破病態的美感,我隻喜歡靚女的乳房。

  形狀那麼完美,觸感更是尚佳。我擰捏著一對嬌小花蕾,她發出本能驅使的迷亂音節。

  她的身型線條是東方女子不可能具備的,我盡情享受這舶來的禮品。我是如此縱情的快樂,而她亦投入地配合著我的每一個動作。

  人生如戲,假使可能,我真的希望每一場都會有一位名優對戲。雖是做秀,難免不會多貪。而她太放蕩,這場面已非尋常腳本可以表達。

  一張木床,隻因她的加盟做成風月花園。當她半含住我的耳根,她說:「我要」。我就像發情的野獸一樣隻剩本能,我撲在她的身上,撕咬纏鬥。我把身體最剛毅的地方狠狠插進她柔軟潮濕的器官。

  那動作似兇殺。

  她並沒有像蝴蝶一樣的飛墜,而是如八爪章魚般緊緊地、緊緊地纏繞甚至吸附。那剎那天地安靜。

  一秒。

  再一秒。

  她發出細微但持久的呻吟,呵氣如蘭。

  我於是蠢動起來,不知停歇。

  十秒。

  又十秒。

  她依然緊附著,緊繃著。彷彿營造更極限的感官刺激,她在用隱忍的方式挑戰我。在她似醉非醉,似亂非亂,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我讀懂她的用心。

  我笑起來,邪邪地。吻吻她乳溝,然後埋頭苦幹。

  我是真的相信以她的資質和演技足夠拿到奧斯卡影後。在她的額角,點綴著的晶瑩汗露,面上泛起的一片潮紅,微露出銀牙輕咬上唇的邊沿……這些無不將我感染到及至。

  她那麼紊亂又粗重的深深呼吸,把暖煙吃過我的臉上,空氣溫熱潮濕。

  她輕輕地說,幾次一頓,她說:「信……信一,你那麼用力……那裡都……都……被你……唔……弄、弄……壞……壞掉瞭啦。」

  我努力調整好氣息,嘗試著回答她:「小寶貝,你若覺得……覺得痛,就叫……就給我……叫,叫出來呀!」

  雖然我始終不信勝不過她,但很遺憾還是落敗。

  顏射來的毫無先兆,就像突然崩潰的水龍頭一樣。我想,難道是我的……被她弄壞掉瞭?

  好在她很配合的在那一剎那達到高潮,同時向遭遇電擊般劇烈的反應著並發出野性十足的高亢聲音。

  我承認,單就性交的刺激和快感來說她是強過飛鳥的。

  但不同,因為一個奧斯卡電影節的影後,另一個卻是信一的愛人。

  影後在高潮過後終於松開吸盤一樣的雙手,在我上臂的大頭肌分明可以看見紫青色的手指抓痕,它們標志著這一次的合作順利,並必將在我身上保留過一段的時間才褪。

  她反過來趴在我的身上,我們的體液從她體內倒灌出來,再流經我的大腿,落在被褥在集結,然後風乾。

  我很小心地擁抱她,惟恐觸碰她身上傷痕。

  我說:「姬雅,該談些正經的事情瞭。」

  她說:「信一,天亮瞭。我必須洗澡,隨後趕去警察局上班報到。」

  她臨走的時候,從床頭拿走瞭我的香煙。那是飛鳥買給我的最後一包「大衛杜夫」。

  洗完澡,梳好發型,她點瞭一支給我。自己又再點起一支。

  她說:「再見。」

  我根本不關心她下一次什麼時候出現。

  該來的,總是自己會來。躲也躲不過。

  side.w

  『熄瞭燭光 暗瞭人影 唱瞭歌聲 換瞭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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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悴』

  很久沒來,自己也不知該說什麼。

  幾天前,有個朋友死瞭。打架,被人刺破心臟。急救無效。

  春節時在一間超市遇見。他穿白色襯衣,推車而行,陪在母親身邊。畫面溫馨。想不到竟會是最後一面。

  看來人真是脆弱,卻又倔強。越在乎榮譽,金錢,自由,絢麗美妙的感情,轟轟烈烈的生涯;隻為親人,朋友,愛侶,工作,奔走辛勞,亦有悲歡。

  隻一刀,便抹殺一切。那麼多努力或掙紮,追尋或墮落,原來統統是虛設的道行。連存在的權利都不再有,所有的功利淫巧全都不翼而飛。

  所以,當你還在的時候,就不要輕易放棄。

  於是在我生日這天,我想到回來惡魔島。

  神戶。

  開始寫這故事的時候,隻是隨手捻來一記地名。幾天之前,我愛的那個女人竟真的去到神戶。在那裡,她將開始為期四年的生活。

  而我。在往後歲月,又將會怎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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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鳥』

  1998年8月17日,午間12點。颱風。

  警局。17樓。臨窗。

  「沒有用。世界上總有些人凌駕在法律之上。每個國傢都會有這樣的人,」姬雅說道:「警察,對付不瞭他。」

  在我手中的文紙,是三丸近年來販賣軍火的存帳,以傾銷毒品的帳據。但沒有用。因為我也知道,在最高刑事法庭上,這些都會變成藥品貿易和國際貨貸的帳單。

  正當生意,納稅大戶。

  也許當警察久瞭,會被浸淫出一種倔強。說到好聽些,便是正義感。或許\我可以容忍一個人的罪行。隻要事不關己。

  但你明知他罪大惡極,卻可以逍遙自在。就會很不甘,說到難聽些,即是不平衡。大凡捍衛正義的偉大道行,多是源自內心的不平。

  「姬雅。我這次來神戶,並非旅遊。相信你所隸屬的國際刑警組織,也不是派你來觀光。」

  她的笑容憔悴,輕歎一聲:「飛鳥。這次,我累到十分辛苦。」

  其實我並不太喜歡這個女人,因為她的領口總是開的很低,春光畢露。不知道為什麼,每一個晾著乳溝出現的女人,都令我覺得不信任。

  其實女人的乳溝和心機,是更適合隱藏起來的。太囂張的曝光,並非美德。

  然而她說出這句,我卻是相信的。因為這一趟,我也累到十分辛苦。

  「一個人累並不要緊。關鍵是她的努力要有成效。」

  「那你想怎麼樣?我說瞭,現在逮捕他,至多24小時就要乖乖放人。除非你殺死他。」

  「我想過。但沒有把握。暗殺三丸,比首相還難。」

  「隻要有合適的價錢,我倒有個朋友,是刺殺的高手。可惜,幾個小時前失去聯系。」

  「謝謝。假如要犯法,我想我用自己的槍會方便一點,而且節約成本。」

  這其實是很詼諧的一幕。兩個不務正業的警察,在森嚴的警局內竟談論起買兇殺人。

  可能是因為大傢都不愛穿警服。

  事實上,我的確想過刺殺他。警察不警察隻不過是一個身份。我是一個迷信天道的人。那些太囂張的逆行,早晚都會死得難看。譬如岸本的下場。

  關鍵是在什麼時候,由什麼人站出來替天行道。

  我問過信一,問他是不是會戴我一起走。他說他原本可以替我殺他,隻不過身不由己。他說他還有些事情沒有完成。

  等他完成瞭,就和我一起走去世界盡頭。問他也不說是什麼事情,又說也許能夠幫我。

  而我,也還差一些線索,無法做決定。畢竟我不是殺手,更不是劊子手。

  我笑著對姬雅說:「說笑而已。姬雅小姐,我是警察。你也是。」

  她便恢復如常的幹練:「那麼,現在的事態是這樣,飛鳥。古巴集團此次來日本的目的,其實遠不是一批白粉那樣簡單。今年5月,三丸去瞭越南順化,那一次我在……」

  「你的意思是……」

  「對。金三角的格局已變。整個亞洲的毒品市場面臨新一輪洗牌。古巴人為瞭多分一杯羹,甚至虧本經營。而三丸這邊,更是幾乎放棄軍火市場,將全部資金流入毒市,大量購進,意在抬高價格。如此以來,古巴方面至多撐到10月就要徹底失去亞洲市場。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五年,他們將會舉步維艱。」

  「所以古巴人這次才會傾巢而出,根本就是破釜沉舟,孤註一擲。」

  「因為贏得這場戰爭,就是全球毒霸。所以……今次外使管才會批準古巴人入境。」

  的確。每一行都有它的秩序。有些是宏觀的,有些是微妙的。在這個關頭,假如打壓他們中的任何一方,無疑是為另一方掃除阻礙。任由二虎相殘,真當是政客的妙手。

  「而我們這些警察,惦念雜亂的案情,尋遍瞭蛛絲馬跡,不辭辛勞,營營役役,赴湯蹈火。危機四埋的關頭,身傢性命都舍棄。原來不過是不明所以的一盤棋子,彼此相顧都來不及,竟是那樣執著。」

  姬雅的雙手冰冷,輕輕放落在我後頸。似是安慰。

  「飛鳥,你很在意警察的身份嗎?」

  灰濛濛的天空,層雲湧動。海風夾雜著雨水。繁華城市,樓宇錯落。這樣的遠眺本該是舒緩的,而今卻顯得壓抑,甚至恐慌。

  身份。從前我是在意的。之後又以為卸得下,又或者是信一的煙令我可以變得輕浮。

  其實在一個女人來說,無論她成瞭教師,警察,軍官,乃至手握政權的女皇帝。何等森嚴高貴的威儀,隻在相愛的彼人面前,隻在享用身體的時刻,都該學得會輕浮,拋得開身份。

  原來這些年,隻有信一在身邊的時候,我才可以不是警察。

  「其實誰都可以看淡,隻是化不去那一份癡怨。這才會如此不甘。」

  她一邊說,一邊撫摩在後頸的皮膚,然後伸進衣領,向下摸索,觸到嶙峋的鎖骨,胸罩的肩戴。似是調情。

  「飛鳥。當警察的第一天,我們就被政治強奸瞭,」姬雅柔柔地說話:「你看那隻氣球,風勢這麼大,也不知會被吹到哪去。」

  「總之不會在我的胸罩裡。」

  我冷冷地應她。

  轉身便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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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蟬』

  有些場合,我真的很希望一轉身就可以冷冷走掉。

  來日本,隻為一個目的。卻無端卷入黑幫的廝戰。偏又沒的拒絕。因為我若說出一個不字,相信他會將我變成蜂窩。

  大傢都是聰明人。我是職業殺手,並不是國際紅十字會的慈善大使。在那個時間,我出現在那個地點,隻有一種解釋可以成立。

  「寒蟬小姐,咱不如打開天窗說句亮堂話。你的買傢,是些什麼雞巴人?」

  我不知道他是沒有涵養還是沒有文化,總之我十分反感用生殖器來形容一個人的屬性。

  不過說來也巧。24個小時之後,老而彌堅的海曼將軍真的用他的生殖器報答瞭姬雅。

  她用心險惡,險些把我做成棋子。最後落入海曼手中,也算罪有應得。但在那個時候,我還是不忍心聽到她的慘叫。因為我會想起自己的過去。心頭便會一陣隱痛。

  那之後我亦見到瞭信一。

  是在狙擊步槍的透鏡內。紅外線的光束,一端在他心臟,一端在我瞳孔。450米的距離,15秒的時間,我竟無法扣動扳機。

  我記得電影裡面說過,當一個狙手流淚的時候是不可以開槍的。因為視野不夠清晰。

  信一。

  為瞭殺死你,我不惜飛渡海峽。當我在你的面前準備開槍,你卻看不見我。

  --這些,已是8月19日的故事瞭。

  在8月17日,海曼要我跟他合作。

  我猜對瞭開頭,沒想到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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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一』

  離開天神阪酒店,是因為我約瞭人。

  我等瞭她十八個小時。期間叫來一份外賣,抽完兩包香煙,洗過一次澡,幹瞭一個女人。

  夜幕初降的時候,我終於聽見她的聲音。詭異的邪笑從很遠就傳來,令人毛孔悚然,直到脊背生寒。

  「出來吧!你這條女鬼!」我已忍無可忍。

  窗口,便有個倒掛著的女人現瞭形。

  一張森白面孔,眼窩深陷,表情猙獰,沒有聲息。像蝙蝠一樣吊掛,形同鬼魅。

  這女人有個古怪的名字,叫作鴉逗女。公開活動的時候,她用的名字是鈴木亞美。

  她很年輕,該是剛滿二十歲的光景。或許說得上容顏秀麗。隻瞭畫成這鬼氣森森的妝形,猙獰而恐怖,絲毫不似人形。亦令我出自本能的厭惡。

  認識她多年,從來都是避懼,也沒有多說過一句話。

  「這次我約你來,是想詢問一些事情。」

  「咦嘻嘻嘻。信一大人,你先放我入內。」

  她倒懸著貼在玻璃,五指似有吸盤的張力。這式忍法,本是稀疏常見,隻因用在她的身上,便顯得如此莫名詭異。她說話的時候,口唇也不啟開,整具身型一邊緩慢地自上滑下,延著玻璃平面。

  我打開窗,她便竄進部屋,隨即滅瞭燈光。

  「鴉逗女。你想怎樣?」

  她的身體軟似無骨,舌頭尖薄,唾液粘稠。她根本是不在接吻,而是在我的口腔內舔和吸。

  對於這樣的女人,我根本沒有興趣可言。我推開她,然後警告:「你不要太亂來,否則我馬上殺你!」

  「咦嘻嘻嘻。信一大人,我現在就要你『殺』瞭我。」

  她顯然是低估瞭我對她的厭煩,話音一落,我就刺穿瞭她。隻不過不是用陰莖。

  她的慘叫聲,低沉而壓鬱。一枚手劍貫穿她的肩胛,將她牢牢釘在墻壁。

  亮起燈光,竟照出如此淒厲恐怖的景象,她的脖子伸的很長,吐出長長的舌頭,舔食肩胛自己的鮮血,眼目張狂,口唇扭曲。

  斜眼看我,眼白多於黑。她也不說話,呼吸急促,紅血在嘴角慢慢地滴。

  鴉逗女不過是「鬼忍流」的「巫」;並非近戰格鬥和忍法技的高手。自江戶時代伊始,每個忍者的流派都會有一名「巫」,掌管儀式、神社、咒頌和祭器。十九年前,「龍忍」和「鬼忍」並未分裂。而當時的巫女,即是我的母親--源氏芹夏。

  這也是鴉逗女稱我為「大人」的原因。

  在她出生的時候,是門內殘殺最激烈的關頭。兩目的高手集結在愚者森林廝戰,因為很多人的兵刃和暗器上附有毒汁,於是在鮮血流過的地方,草木全都枯死。

  分明在春夏的季節,隻一夜間,漫山遍野竟換成枯黃。

  三天之後,遍地的屍骸已開始腐爛,散亂的殘肢碎屑中,有人竟聽見嬰兒的哭叫。

  那半截婦人的屍體,乳房以上已被斬去,也不知這女嬰是如何降生下來。母親為她割斷瞭臍帶,神社裡停著的烏鴉呱噪廝鳴。

  「鴉逗女,便是這孩的名。這孩,便是下代的巫。」

  當時母親是這樣說的。正是在我五歲那一年。

  那之後,母親也常常對我說:「我的孩,多年之後,你要繼頭領的位。」

  我本是想的,可惜那年未完,鬼忍流幾乎全滅,我的母親也被人殺死在開往挪威的客輪。其實原本我也逃不出必死的宿命,乃是師父仁和。

  他從天照真草的刀下將我抱起。他說:「至此,諸亂安息,諸行歇止。」

  師父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作若林秀樹。傳說在他年輕時候,是玉樹臨風的俊美男子。可惜二十二歲時,被人用硫酸和火堿燒燬瞭半邊身體。

  一張臉面,居中分割。一側是美好寫照,另一半卻嶙峋的焦黑骨質。已無血肉牽覆,看得見下顎的骨骼和牙齦,頸上的食管也清晰可見。一隻眼球裸露,也不知能否視物。

  在他最好的時候,燒燬瞭容顏和身軀。所以他一生都充滿怨,不停的屠殺和奸淫,喪心病狂。

  直到六十歲過後的某天,他在完好的半身,突然驚見銀發和皺紋。而壞損的一側,卻始終不再有改變。原來塵世間一切,都是繁華虛設。再多絢麗美好的皮相,也捱不過時光的凌遲。

  「信一。我原本以為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其實最毒辣的刀斧,暗自刻下年輪。」

  師父帶瞭我走,在一個北歐小國,傳我忍法和武技。四年之後,龍忍的魁首天照真草重病將死。做為流派的長老,師父又帶我回到日本。

  飛渡半個地球的經緯,穿越時區的分割。透過飛機的窗戶,窗外的一直是黃昏天氣,也許是從那一次開始迷戀夕陽下流落的雲彩。

  沿路航程,師父一直在對我說話。

  「信一。天照大人殺瞭你父母,卻是他們夫妻的果報。支派的相左,導致立場的相對。這是非,並無道理可以衡量。等你長大,通曉瞭歷史也許會知。一如分裂國族的逆行,倘若得逞,便成瞭民族獨自的偉大道行。」

  他說:

  「信一。鬼侍郎和芹夏姬的算計,在鬼忍的立場,誠然是舍生忘我的大義。而在天照大人的龍忍,便是最卑鄙野心。」

  「何況,」師父接著說道:「天照大人的妻兒,也都死在你父親的刀下。」

  他說:

  「信一。我知道你的仇怨,但你要忘記。因為果報的倫理是相續無休的。前輩的功罪,並沒有理由附加在身。這也是四年前我留下你的因緣,」

  「隻在塵世間的人們,終有諸如繁星的立場。而這些善惡功罪,美好猙獰,都經不起時光的裁剪。你當牢記我的說話,便是想不明白,也當牢記。」

  師父待我極好,這些說話我一直銘記到今時。隻是終也參不透徹,這才落到悲劇收場。

  此刻看見鴉逗女慘白的眉目,扭曲的五官,飛濺在白墻猩紅血漬,我會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天照大人的情景--

  也不知害的什麼病,總知無可醫治。卻偏偏倔強地挺立,一邊說話,一邊滴血,七竅都有血滲出來,少量,卻濃。

  他的三個孩子都被我父親殺死的。那一年的五年之前,天照的妻子領著三個孩子去瞭京都看『祗園祭』。父親侍機挾持,令天照以首領信物--《龍忍章》交換。天照不從,父親便斬下四顆頭顱。其間最年幼的秀吉,尚還在哺育。

  「我要死瞭,卻沒有瞭子嗣。信一,不如你來繼我的位。」

  當時我就懂得,我的母親曾經和這個男人上過床。他追瞭她二十年,她從來都在騙他,他其實都知道。她本是要嫁他的,卻因為流派的紛爭,將身體交付給另外一個男人。

  「從一開始我就懷疑芹夏和鬼侍郎有染,便在暗處跟蹤她的行藏。某次在長野的雪原,漆黑的風雪夜晚,他們在冰冷的河水中激烈的交歡。那個時候,其實我隱藏在祠堂的飛簷之後。我一直沒有現身,也不曾道破。」

  天照大人的話音越來越衰弱:「我真的很愛她,如此卑鄙的偷窺,也並非想要改變什麼;」

  他說:「我隻是不想最後一個知道……」

  「後來,我還是得到瞭她。她如此竭力造作,百般淫巧的伎倆根本瞞不過肉眼。而再深的怨恨,再毒的計謀,也可以被她的一吻銷蝕瞭去。她的獻身,暗藏怨毒的算計,我卻無法回避,甘之如怡。」

  「這麼多年,經歷過別樣的性器,輾轉在不同的身體。她依然墜落在我的手心,軟似無骨。而我,縱然飛天遁地,終究也逃不出她的陰道口徑……信一。你可以放心,你是鬼侍郎的兒子。因為那時的芹夏,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信一。我要把《龍忍章》傳予你。你要成為龍忍的頭領……」

  我並沒有應承,也來不及拒絕,他便撲倒生亡。

  師父沒有讓我留下來,而是帶我去瞭美國,之後又到中國。他說,一個人若經歷太跌宕的愛恨,或是太濃烈的恩仇,就會變得無常。而前世的痛苦,不要再續延。

  很多年後,當我長大成人。又再降落在日本的土地上,並開始居留和生活。我一直在嘗試,尋訪很多人,希望找到往日的線蹤。而「龍」、「鬼」兩目的忍者似乎都在一夜之間徹底消失。

  鴉逗女曾經問我為什麼要尋找這些,她說生門都凋敝瞭,難道還想著統合;前輩都死去瞭,還想著仇怨?

  其實一個漂泊的人,對於顯赫的權勢;對於刻骨的血仇早已不再有任何惦念瞭。我要找的,隻是一位親人。

  假如《鬼忍書》還在,必會有人持有;而持它的人,必是我的姐姐。

  所以--無論怎樣的輾轉和漂泊,我定找到這本書,這個人。

  兩年前我在神戶的一傢牛排店認出瞭鴉逗女。十多年未見,那時她是正常裝束,我卻還是藉著眼角獨特的雀斑認出她來。

  那個時候,她用的名字是鈴木亞美。身份是某間警署的抄錄員。

  我問她關於龍、鬼忍者的事情。她說都覆滅瞭,有些殘存下來的人,憑據各式的身份,存活在各不相幹的領域。彼此沒有牽連,也不再聯系。

  母親死前,鬼忍已顯勢衰。母親帶我出逃,父親與姐姐則留在姬路古城,等候最終一戰。往後發生的事,我再沒聽師父提及,隻知父親敗亡,鬼忍全滅。往後四年,天照也病死瞭。不久後,龍忍的門派也便消失瞭。

  偶遇之後,我約見過鴉逗女兩三次。她什麼也不肯多講,造型扮相也越來越鬼氣。我終於不想再理她,直到1998年8月16日夜晚,天神阪酒店泊車場內的那場槍戰--

  槍聲平靜之後,飛鳥還沒有回來房間。那個時刻,極幽極靜,清明的月色之下,我曾望向窗外。竟看見一記凌空飛度的背影。隻在剎那閃現,起落在大廈的垂直邊沿,全然沒有聲息。轉眼間,已消失不見瞭。

  我看不清她的樣子,卻斷定那是「鬼忍夜行疾」的身式。因為她的身型,像極我的母親。

  「鴉逗女!」我盯著她:「你快告訴我,那個夜行的女人,到底是誰?」

  「咦嘻嘻嘻……」

  她隻會像厲鬼一樣的淒笑,不會開口說話。

  「你要怎樣才肯開口?」

  「咦嘻嘻嘻……信一大人,我要我們造愛。你一邊享用我的身體,我一邊回答你的問題……」

  我幾乎沒有猶豫,便撕開她的外衣。我對自己說:在射精之前,我要洞悉一切的玄機。而射出的時刻,亦是鴉逗女的死期。

  我便撕開瞭她的外衣。

  這兩人,都是迫不及待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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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蟬』

  記得在學校念書的時候,有位羅傢英老師很喜歡秀英文。後來班上有位周同學在忍無可忍之下,終於狠狠將他毆打。

  此刻我真的可以體諒周同學的苦處。假如這位海曼將軍的身邊沒有那麼多重裝衛兵的話,我必會憤然出手……

  他分明是地道的南美人種,卻無端說出一口抑揚頓挫的中國北方話來。而且煩瑣囉嗦,令人十分無奈。

  「寒蟬小姐。你是一職業殺手。我告你,那個……啥呢……這個……職業殺手,他就不是業餘的。你說,那個……他要是業餘的,他就不算殺手……」

  「大概,那個,也就六十年代吧。有那麼一回,咱在中國瞧見紅衛兵造反。嘿!你別說,那場面我的媽呀,血腥。有一老工人,拿根鐵棍兒,這一路上敲呀打呀,整一大鬧天空……媽瞭屄,老頭沒少殺人。嘿,他就是業餘的。對不?沒事兒殺倆人,拍蒼蠅似的。那個不算職業殺手……」

  「那個……我說呀,咱既然找你合作呢,自然得尊重你的職業。不可能你分明是殺手,愣給整兩饅頭春卷要你賣。再說瞭,咱好歹也是販賣毒品的,哪能參合那門子事兒?你說對不?」

  ……

  大概是他很久找不到人說中國話,那天晚上他說瞭很多,興致也很高昂。全然卸下平日的威儀姿態,英容可愛,眼目親和。

  倘若為人所見,誰又會相信這位眉飛色舞的街鱉老頭,竟是全球三大毒梟之一的道格拉斯.海曼。

  原來人和人的身份,真的都隻是相對的。隻看你面對的人是誰。

  直到一個多小時之後,海曼說完瞭所有的廢話,才開始切入主題。

  他說:「的確,刺殺三丸恐怕比日本首相還難。而我要你去殺的人,是王國權。這條老狐貍,智謀極深,儼然三丸身邊的軍師。何況在他的身邊更有一個叫信一的高手,難纏得很……」

  「為……為什麼是他?」

  其實我說的那個「他」,是指的信一。聽海曼念出他的名字,我竟有些驚惶失態。而海曼說出的下一句話,更令我莫名驚詫。

  「寒蟬小姐。我知道,50天前,就有人雇你殺掉他。可惜你失敗。」

  「你……難道是你……」

  每一行都會有獨到的行規。就像一個真正的職業殺手,永遠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僱主是誰。更不可以詢問。

  王國權這一單,是赤川給我的。我跟她合作瞭很多年,從來沒有破壞守則。此刻我對著海曼發問,已算是破規。

  而他顯然知情,或許出於對我的愛護,隻用很委婉的句子作答:

  「假如,我和三丸搞到兩傷,總要有一個人出來坐收漁利。」

  當時我蠻以為他是委婉承認。後來才知道實他所說的另有其人。

  人間社會,真的好像阿修羅的道場。太多殘暴的紛爭吃食,更有藏在皮相之下的洶湧邪欲,深算伎倆。

  你不過如此單純的殺手,癡行一己的道路,終於墜落到身不由己的陣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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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鳥』

  晚間,思緒煩燒。如此繚亂複雜的陣局,萬縷千絲,令我無所適從。

  在浴缸內。打過電話給信一。

  聽到卻是姬雅甜膩的聲音。

  這才想起,那臺原本即是她的話機。就在24個小時之內,他們有過見面。--這會令我感到不安。

  人傢一個女人越敏感,她就會越脆弱。以前我不相信,直到那夜失眠。

  天亮的時候,我做瞭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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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一』

  天亮之前,我都在鴉逗女在陰道內辛苦勞作。

  她說瞭很久,我也忍瞭很久。

  女人,惟有在做愛的時候才最坦誠。而求來這樣的坦誠,男人是要付出精力的。

  跟她這樣的女人做愛,真的是很痛苦的事。她算是容顏秀美,身形玲瓏,鋪上厚重的粉底,便也掩蓋瞭眼角的雀斑和側臉的微瑕。

  僥是如此,我仍是如受煎熬。終此一生,再不會有更妖異恐怖的性愛場面。她的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氣場。分明被刺透肩骨,釘上墻壁,鮮血未止。卻非要淫蕩扭送,不似人型的騷。

  一個小時前,我撕開她的外衣,這具妖異的胴體便曝光出來。她沒穿內衣乃是料想中的事,真正駭人的是她周身密佈的彩繪圖紋。

  青綠或深籃的油彩,在赤裸的女體上勾勒出奇異的線條。又像符咒上刻畫的圖形,蜿蜒鋪張,密密麻麻。似是某種神秘的生殖崇拜,淫邪而危險。

  她的性器溢出粘稠的液體,這與普通的女子是不同的。溫度也十分炎熱,卻沒有不適的感覺。她也不叫床,隻是不停發出淒慘乖張的邪笑。

  我一直在貌似溫柔的抽插,甚至褻玩她的乳房。她天生就是蕩婦,擰捏越重笑到越歡。肩膀被釘在墻壁,左手無法抬的起來。隻得用單臂環繞在我,雙腿竟夾在我的腰上。就像烏賊魚的腕足,緊緊吸附。

  在她的第一次高潮熄滅之後,我開始靜聽她陳述。陰莖始終不得抽出。我若罷市,她便矜持地惜字如金。

  「當年,侍郎大人死在姬路嵐丘。並非戰死,乃是服毒。他其實可以不死,卻無力保存鬼忍的殘部。於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換來鬼忍的茍延。隻有見到他的屍體,天照才肯封刀罷手。而這些,都是芹夏姬生前就料定的……彼時,大人以為你們母子俱已身亡,便將《鬼忍書》傳給瞭你的姐姐……」

  「我的姐姐……唔,那麼後來……」

  「信一大人,你若大力點,我才肯說……唔……喔,啊,啊……啊哈哈哈,舒服極瞭,大人,舒服極瞭……咦嘻……說,說……」

  她的確是很坦誠的女人,做愛歸做愛,隻到認真敘述的檔期,便收起淫蕩的嘴臉,好生拘謹詳實:

  「姐姐,彼時不滿十歲。卻被二十一名忍者尊為領首,是她的忍道神妙、武技精湛,亦是對侍郎大人和《鬼忍書》的愚忠。姬路一戰後,鬼忍沉寂瞭四年。就連天照真草都相信我們全滅。偏偏在祭神節的那日,姐姐推翻瞭神像,天神一般降臨在龍忍的神壇。七天後,天照真草便暴斃而死……再往後半年,群龍無首的龍忍集團,便也鳥獸散瞭。」

  鴉逗女停頓瞭片刻,繼續說到:

  「隻是可惜,那次姐姐遺失瞭《鬼忍書》。正是因此,即便消滅瞭強敵,鬼忍也一直沒有浮出水面。在日本忍者的版圖分佈上,成為迷樣的一支。然而蹊蹺的是,相應的《龍忍章》,也隨著龍忍的消逝,杳無音訊。信一大人,你雖是鬼忍的後代,修煉的卻是龍忍的功技和忍法,你可知道《龍忍章》的下落?」

  那卷《龍忍章》,其實在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它記載著權勢和榮耀,亦寫下變亂和滄桑。

  而此刻在我的心中,早已沒有任何仇恨瞭,便不再關註它的意義。一天前,我和飛鳥做愛的時候,正把它墊在飛鳥的臀下,她身上分泌的液體,曾濕掉裹藏的油紙。

  一個人的心裡,若不再有手造的神聖,便無所謂貪歡瀆聖。之所以執著《鬼忍書》,隻為尋找我的姐姐。我隱隱覺得,這一個月的時長,於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終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關於王叔的來信;寒蟬的槍擊;飛鳥的遇見;三丸的對峙;海曼的登陸;以及前夜天神阪酒店那記凌空飛躍的背影;那兩卷神秘的書;這兩個淫蕩的女子。

  離開飛鳥不出24個小時,我竟然有被淫婦輪奸的感覺。

  「那麼鴉逗女,我要問你,我的姐姐,她現在身在何處,用的什麼名字?」

  「大人,這是我不可告知的。你雖是侍郎大人和芹夏姬的兒子,卻並非鬼忍的門人……」

  「你這個賤女,不要再胡言。她知道我的身份,自當來尋見。莫非她已不在人世瞭?」

  「大人,她並不知你還存活在人世,更不知關於你的任何。隻當和芹夏姬一並燒死在北冰洋上。」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她?」

  「因為她沒有《鬼忍書》,我便不當她是首領。」

  「你……」

  「信一大人,鴉逗女的陰戶忽然奇癢難耐。不如請你來吮吸片刻,看我是否還能想起些什麼重要提示。」

  她說出這句,我真當想將她大卸八塊。但轉念一想,也隻有忍辱負重。

  將堅實的陰莖憤然抽出,改用口唇低空作業。如此腥臊的味覺,令我快要嘔吐出來,我心中暗想,這完畢,便是你的死期。

  她的大腿將我的脖子夾住極緊,無法抬頭,令我看不見她大膽的抽搐和放肆的白眼。她不斷要我加劇,手心按壓在我的後腦,惟恐我離開她而去。

  「信一大人,你不過是鴉逗女胯下的玩物。」

  而這句顯然激怒我,便開始更為瘋狂的進攻態勢。這式的瘋狂與喜厭愛恨皆沒有幹系,隻是性愛本能的驅使。性愛本來就像戰爭,殺到眼紅的十分,隻會更沉溺,不再有保留,誓要分出勝敗方休。

  就在這心不由己的微妙關頭,忽然之間,她停住搖擺和禁臠,所有的浪聲和詭笑也全都嘎然而止。她的兩腿間,迸發出巨大的力量,幾乎粉碎我的顱骨。我根本無法擺脫,口鼻也深深陷進她的陰唇真空……

  我知道,倘若再捱下去,即便顱骨不碎也必窒息而死。我想起來,師父曾說過「女忍法」的陰損犀利。想不到初次領略,竟是生死一線的險惡……

  好在她最終松開,我癱軟在地,連掙紮的氣力都失。

  「你……你這個陰毒的女人……你要麼殺瞭我……」

  「咦嘻嘻嘻……」她的面色依然死寂慘白,笑聲更添幾份恐怖的意味。肩胛上的手劍仍是刺進墻面,將她牢牢制約。而血水和淋巴液參雜著流出。

  她開始左右扭動身形,下蹲,像是蜿蜒而下的蛇。她完全可以將那枚手劍拔出,卻選擇如此殘忍的方式--

  空空的手劍依然釘落原有的位置,動也沒動。而鴉逗女的肩上的骨肉,竟被利刃切割開來。沒有人動過它,她的骨肉是被自己的體重劈開的……

  她一直放肆的笑,又像是在哭叫。接下來的動作,更是詭異的驚人--在我與她做愛的時候,就發覺她身體極軟。卻再也沒有想到可以做出這樣的舉動。

  隻見她彎下腰去,將頭部放在自己的胯下,夾緊。隨後伸出長舌,舔食自己的淫水和我的精子。她在自己的胯下,一邊冷冷地望著我,眼鼻扭曲……

  而在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她全身遍佈的神秘鬼怪紋路,竟全都消失不見瞭。她冷冷地望著我,輕柔的說話:

  「對瞭。信一大人,我想起來瞭。大約一個月前。有個叫彌生飛鳥的女警察被人迷奸,是我下的藥。她,最近好像跟你很熟。」

  說完這句,她便自窗口躍出而走。衣服也沒穿。

  玻璃和窗欞上,分明遺下一行血花。有些也濺落在我臉上。

  1998年8月18日,清晨。我赤裸著身體,狼狽地仰躺在水泥地板。在虛軟的陰莖之上,是初晨的第一縷陽光。

  暖而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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