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無忌夜查整頓的時候,朱文正來瞭,張無忌一見到他,當即冷冷的問道:“天都快亮瞭,難道你一夜沒睡?”
朱文正說:“主公你不也沒睡嗎?”
張無忌深深嘆瞭口氣,問:“有事嗎?”
朱文正說:“我看主公實在是太勞累瞭,我想……”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張無忌警惕起來,說:“有事就說嘛。”
朱文正說:“我也沒有什麼可盡孝心的。我得到瞭浙西有名的奇女子……”
張無忌打斷他:“是不是工於詩詞歌賦的蘇坦妹?”
“主公也知道此人?”朱文正受到瞭鼓舞。心想張無忌如果知道這個女人,那就足以證明他是喜歡美人的,自己這一步棋就是走對瞭。
張無忌說:“我見過她的詩文集,聽說是才情不遜色於李清照,名噪天下的人啊。”
“不止才情呢。”朱文正仿佛受瞭鼓舞,忍不住眉飛色舞地說,她夠得上是萬裡挑一,國色天香的人物瞭。
張無忌道:“聽你這口氣,你見過瞭?”
朱文正道,“屬下豈止是見過?現在此女就在我手裡。屬下不敢私自留下,特把她奉獻給主公,帶在軍旅中,也省得寂寞。”
張無忌沒有發作,不動聲色,似乎很平靜地說:“你和文忠各走一路。他得瞭美女,統統殺掉;你得瞭美女留給老子,你們倆,哪個是最孝?”
朱文正有點發毛,審視著張無忌的臉,一時無法猜度張無忌的真實用意,不敢作答。
張無忌問道:“蘇坦妹她人現在哪裡?”
朱文正說:“人,我帶來瞭,在外廳候著呢。”
張無忌說:“先讓她休息吧,我累瞭,明天再見。”
朱文正小心翼翼地說:“主公不會怪我莽撞吧?”
張無忌扔給他一句話:“你自己去想想吧。”
張無忌或許真的累瞭,所以特別意外的這個晚上沒有跟四女同房,自己一個人在房間休息,第二天天蒙蒙亮,張無忌就起床瞭。
凈鞭三響,婺州大堂裡上下鴉雀無聲。文武官吏分列兩側,人人都能感受到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張無忌的臉毫無表情,腰間的玉帶向下壓,壓到瞭肚子下面。這通常是他發怒要殺人時慣有的動作,他身邊的人都怕見到這個動作,不知道今天要拿誰開刀。
張無忌掃視帳下,忽然問:“胡德濟來瞭嗎?”
胡德濟站瞭出來:“末將在。”他上前幾步,小心地溜瞭張無忌一眼,心裡直打鼓,這種氣氛裡,叫誰誰都吃不消。
張無忌綿裡藏針地問:“婺州一仗,你有很大收益吧?”
胡德濟膽怯地向上望望,說:“末將謹守軍規,未敢造次。”
張無忌劈頭便問:“你搶瞭幾個女人啊?”
胡德濟大驚,急忙否認:“這是有人誣陷,求大人做主。”
張無忌說:“若講誣陷,那就是我誣陷你瞭?”這話說得更重。張無忌隨後叫瞭聲:“把人帶上來。”
當大門外帶上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子時,胡德濟傻瞭,撲通一下跪下去,連連叩頭:“求主公饒命。”
張無忌問:“你自己說說,你該當何罪?”
胡德濟鎮定一下自己,稍稍抬起頭,在人群中搜尋,一下子看到瞭朱文正,這是他惟一的靠山,便投去求救的目光。但朱文正自顧不暇,扭過臉去,他正為給張無忌送去美女而後悔呢。
胡德濟隻好自救瞭,他弦外有音地說:“我胡某人是犯瞭軍條,前有車,後有轍,犯這一條的不止我一個。”他這話是暗敲朱文正的,假如朱文正真的把江南才女蘇坦妹送給瞭張無忌,他還怕什麼?別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別人不知道,許你州官放火,就得讓民戶點燈。
“說得好!”張無忌不慍不火地說:“也有人獻給我一個美女,現在也請出來讓大傢看看。”他一擺手,士兵擁著蘇坦妹上殿來。她的美麗和高雅氣質吸引瞭所有人的目光,想看,又不敢直勾勾地看,不知張無忌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其實,這也是張無忌第一次看到這浙西第一才女蘇坦妹。不得不說,的確是人間絕色。張無忌不見還好一見讓他的心都飛瞭過去,她一身雪白,面無表情,卻呈現自己獨特冷漠氣質,鳳眼挺鼻,柳葉眉、秀發如稠似緞,櫻口雪肌,身材豐滿勻稱,身穿粉亭亭玉立,婀娜多姿,有著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的絕世佳人。身穿粉紅色的蓮花裙,年約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她修長曼妙的身段,纖幻的蠻腰,修美的玉項,潔白的肌膚,輝映間更顯撫媚多姿,明艷照人。眸子又深又黑,顧盼時水靈靈的彩芒照耀,美絕天下。一絲清香,極似那夏日盛開於碧波池中的白蓮,傳入張無忌的鼻端,一線春風似的語音,傳入張無忌的耳中,以致於張無忌頓時有點後悔瞭……
但是張無忌畢竟是成大事者,於是強忍自己的沖動,轉向胡德濟,問:“你說前有車、後有轍,是不是指這個江南女才人蘇坦妹呀?”
大概在場的人都聽說過這個名字,此時不免悄聲議論起來。
蘇坦妹看瞭張無忌,這時開言道,“人都說明教義軍的軍紀嚴明,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搶男霸女!”
張無忌不理睬她,說:“知道是誰把這個美女獻給我的嗎?是我的親侄子,朱文正!”
朱文正嚇得魂不附體,從座位上驚起,跪到瞭地上,連說:“我該死,我該死。”
“這也是一種孝心嗎?古書上沒有記載吧?馮先生。”張無忌掉頭看馮國用。
馮國用尷尬地一笑,未置可否。
張無忌說:“我的外甥,另一個養子朱文忠還押在金陵的牢中,他的罪過是什麼?是濫殺無辜,他在江西破建德時,為瞭激勵將士忘掉眼前小利和女色,竟殺死瞭許多年輕女人,為此,我原打算將朱文忠正法。這是大傢都知道的,很多人為他求過情。”
大廳裡靜得能聽見銀針落地的聲音。
張無忌接著說:“現在我改主意瞭,我不能殺朱文忠,甚至可以說,他的狠毒是事出有因。”
坐在旁邊的郭寧蓮替馬秀英長長地籲瞭口氣。
張無忌說:“金銀財寶,人人所愛;美女,也是人人所愛。可因為美女而毀掉瞭我的大將,毀掉瞭大業,就非同小可瞭,就從我做起吧。”
眾人都不知他要幹什麼,張無忌先命令把黃初拉出來!
黃初被拉上大廳,人都快癱瞭。
張無忌說:“這是我身邊小小的掌印吏,他也敢貪贓枉法!來人啊!”
早已預備好的刀斧手整齊有力地吼瞭一聲,從殿外上來,分別站到瞭胡德濟、黃初身後。
張無忌恨聲下令道:“把胡德濟、黃初拉出去斬首,將屍首放在十字街口暴屍示眾三天。”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胡德濟好不後悔。他何必臨死抓墊背的要咬張無忌一口呢?這不是不識好歹嗎?現在說什麼都晚瞭,惟一能救他一命的是他父親這桿大旗,胡大海為張無忌南征北討,是不可不倚重的大將。
於是胡德濟大呼:“主公,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饒我一死吧。”
這一喊,張無忌確實怔瞭一下。他下此令前,並不是沒考慮過胡大海的感受如何。經胡德濟這麼一喊,張無忌不能不悚然心驚,他能不想到可能發生的災難性後果嗎?
馮國用看出張無忌內心動搖瞭,便不失時機地勸說張無忌網開一面,可改死刑為杖刑,念他是初犯,其父勇猛善戰,大功屢建……他還沒敢說出過格的刺激話來。
但這一會兒,張無忌又變得鎮定瞭。心想如果今天不能嚴正法紀的話,那以後義軍隻怕就會成為烏合之眾,那自己苦心倡導的三大紀律八項註意就會成為一句空談!!
張無忌下定決心的說道:“功是功,過是過,其父之功也不能買其子之罪。真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這一來,馮國用不能不曉以利害瞭,否則會因小失大。
馮國用附在張無忌耳邊小聲提醒,“主公,如果你真要堅持用刑,就要防止事急生變,胡大海統十萬大軍,在浙東征討,他的兒子卻在這裡被正法,他萬一想不開,負氣叛亂,不就因小失大,得不償失瞭嗎?”
張無忌這個時候早已將這顧慮放到腦後瞭,所以他的心不為所動,他明顯看到瞭胡德濟臉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憤恨。
這話本是悄悄話,張無忌卻公佈於眾瞭,他向眾人說:“你們知道馮先生跟我說什麼嗎?”
眾人頗為緊張,馮國用更是緊張而又尷尬。
張無忌一言一字的說道:“馮先生跟我說,如果我今天砍瞭胡德濟,隻怕手握重兵的胡大海因兒子被殺而反叛。”
真是語驚四座,好多人嚇瞭一跳,馮國用更是有無地自容之感。
張無忌冷冷的道:“如果是這樣,我寧可冒著胡大海反叛的風險,也要執法如山,非殺胡德濟不可。真所謂方圓方圓,無方不成圓!部隊如果沒有法制,那就是草莽,就是流寇,就是烏合之眾!!時至今日的明教義軍,難道還要一輩子占山為王,去做草莽流寇?就算我們出身流寇,到今天,我們也不能走回頭路瞭!一如當年劉邦進瞭咸陽,如果不是與民約法三章,豈有後世的大漢天下,還能有我們漢族的稱謂嗎?”
人們都低下頭不敢看他,更不要說犯顏直諫瞭。
張無忌於是下令:“將犯人推出去斬首示眾!”
衛兵押著不停叫嚷的胡德濟和半癱的黃初出瞭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