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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醉花浮水

第八章、醉花浮水

  前有利劍殺招,後有寒風破空,晏飲霜腹背受敵,命在旦夕!危機一瞬,竟聽“叮當”一聲,清脆響亮,黃衣人逼命長劍竟而應聲斷裂!而眾黃衣人身前,一排鋒利冰錐直釘腳前,阻住他們前進腳步(樂1:黃立綱:汲汲)!

  寒冷冰錐從後而至,斷劍阻路,隻一瞬,晏飲霜命危之局——解!

  晏飲霜俏臉蒼白,本已絕望,此刻突來生機,緊張之下,隻覺心跳劇烈,如釋重負般嬌喘不已,暗自慶幸劫後得存。卻聽背後一道優雅瀟灑卻略顯陰柔的聲音徐徐傳來,語調從容散淡:“大庭廣眾之下,就對如此國色天香的姑娘狠施辣手,你們未免也太過暴殄天物。”循聲望去,隻見那名華服公子折扇輕搖,意態瀟雅,白皙卻無血色的面容上劍眉倒豎,鳳眼凝光而肅殺,掌間更是寒氣森然,顯然方才冰錐斷劍阻路,皆發自他手。

  此時,另一旁戰鬥處火光大盛,墨天痕春秋再催熾烈劍火,劍掃長空焰劃開彤紅印記,逼命熱浪猛撲正在狂攻的上官歸鴻!回雁門少主雖是以命換命般打的兇猛,但此招之前燒瞭他半邊眉毛,餘威猶在,上官歸鴻下意識的回劍相擋。

  敵手攻勢稍緩,墨天痕得片刻喘息,絲毫不敢停駐,當即再催陰脈真元,剎那間,墨武春秋周遭煙塵湧動,霧氣迷蒙,遮蔽回雁眾人視線,隨即,墨狂劍嘯,清音越透重雲,聲揚萬裡!

  雲飛聲擾,震的回雁眾人耳鳴目眩,正是墨狂八舞——劍嘯萬裡雲!

  墨天痕一招蒙蔽對手視聽,急忙向晏飲霜處看去,卻見那華服公子搖扇晃腦,閑庭信步的走到晏飲霜身前,溫言談吐間掌間逸散森寒之氣,竟是與黃衣人對峙起來!墨天痕焦急問道:“晏師姐!你沒事吧!”

  晏飲霜平日養尊處優,首次遇見逼命之事,仍對方才危機深感後怕,聽到墨天痕關切詢問,才稍有好轉,急促嬌喘答道:“天痕,我沒事……這位公子救瞭我。”

  見到晏飲霜轉危為安,墨天痕心頭稍定,但仍是不敢怠慢,他雖不明這華服公子是敵是友,但眼下夢穎與柳芳依仍被纏鬥,他又腳步不停的幫夢穎逼退敵手,吩咐她跟在自己身邊,隨後墨劍陡沉,散出古樸沉拙之氣,轉至柳芳依身邊,“劍斷妖邪路”手起刃落,隻聽“叮叮當當”三聲脆響,圍攻柳芳依的回雁門三人同感手腕先沉後輕,三條長劍已被墨武春秋齊齊斬斷!

  武器被人一擊斬斷,三名回雁門徒面面相覷,心中驚懼不言而喻,不約而同後退數步,緊握斷劍的手因受巨力和心中畏怕而抖動不止!

  墨天痕一劍立威,將柳芳依和夢穎護在身後,退至晏飲霜身邊,再度關切問道:“飲霜,沒事吧?”他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禮教之防,叫的親切起來。晏飲霜被他這麼一叫,俏目一凝,但見他關切神色,心知他關切自己,也沒多說,隻是淡淡點頭道:“多虧這位公子出手相救。”

  墨天痕與華服公子相互點頭致意,未及交流,上官歸鴻又帶著人圍上來,面色帶煞,質問華服公子道:“閣下是何方神聖,竟敢在此幹涉回雁門行事!”他兩天被墨天痕用同一招逼退,已是奇恥大辱,想到自己帶來十數人竟奈何不得對方數人,反而被人斷劍破圍,心中更為惱火,但如今墨天痕一行似得強援,單看華服公子的服飾氣度,怕是某名傢之後,到時若是給回雁門帶來不必要的紛爭反而不妙。

  舉棋不定間,隻見華服公子從容走至眾人身前,折扇一收,薄唇輕挑,自報傢門道:“在下玉龍山莊,寒凝淵。”

  玉龍山莊!

  上官歸鴻心中一驚,鴻鸞城地處中原偏北,雖與玉龍山莊並無交集,但對玉龍山莊之名,可謂如雷貫耳!玉龍山天生險峻,縱橫萬裡,終年白雪紛飛,氣候極寒,更是一山橫隔中原北海兩境,成為中原之北的天險壁障,其唯一的路口,便是緊鄰玉龍山莊的極北鐵壁——葬雪天關!

  葬雪天關雖連通瞭中原北海,卻也鎮住這門戶之地,與西方禦天關、西北絕龍壁壘、南方屠狼關、狼煙邊城,西南破虜雄城、東方那片一望無垠的滄越天瀾(註1)一道,構成中原四面天塹,從古至今,護佑中原。

  數百年前,北海妖境大舉來犯,錦朝守軍難以支持,就在天關傾頹欲危之際,玉龍山莊橫空出世,一舉擊退妖族入侵,其後數百年歲月間,天關雖戰事頻發,卻在玉龍山莊的全力支持下屹立不破,玉龍山莊,幾乎以一己之力抗拒北海妖族連年襲擾,於冰雪絕地中禦守中原數百年!

  這樣一個從戰火中磨礪出的世傢,其實力豈容上官歸鴻小覷?隻是上官歸鴻雖是心驚,仍是不大相信這華服公子的言辭,玉龍山莊之人常年有駐防重任,在中原走動極少,好巧不巧,就在這裡碰上瞭?還在幫助自己的對頭?

  猶疑不定間,上官歸鴻又問道:“在下聽聞玉龍山莊上下盡皆姓寒,敢問公子是寒傢哪一房子弟?”他暗自思忖玉龍山莊傢大業大,旁支駁雜,若是這華服公子是哪一傢偏房子弟,自己也不必太過忌憚。

  寒凝淵輕笑道:“傢父寒璧,現為玉龍山莊莊主,叔父寒璽,現為二莊主,在下傢中排行第二,傢兄名諱:寒凌峭!”一口氣報完三個名諱,寒凝淵略有深意的看向上官歸鴻道:“你還有問題嗎?”

  聽著寒凝淵自報傢門,上官歸鴻倒吸一樓涼氣,隻覺自己的心臟已快凝固,後背脊一陣陣發涼,決意復仇之心也被澆滅不少。寒璧、寒璽、玉龍山莊的本代當傢,繼承祖上玉雪雙龍的名號,不但武藝高強,在江湖中亦是德高望重之輩,而少莊主寒凌峭,更是年輕一輩翹楚,曾在一次妖族侵襲中,率一支精銳百人小隊,趁月色星光雪夜奔襲,直搗妖族主營,生擒領軍妖首,同時斬獲大妖五人,破敵近千,一夜之間,瓦解妖族攻勢,名揚兩境!

  上官歸鴻暗自忖道:“眼前這名不見經傳的少年若真是玉龍山莊嫡系一脈,先不談自己如何以武伏人,單論這少年身世,就不是回雁門招惹的起的,可……”一轉念,回雁少主心中大駭道:“玉龍山莊之人出手幫助飛燕門人,難道說,飛燕盟與玉龍山莊已暗自結盟?”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上官歸鴻面無人色。

  夢穎看見上官歸鴻臉色煞白,身軀顫抖,忍不住嘲笑道:“喂!禿眉毛的,瞧你嚇的,是不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呀?”

  上官歸鴻仍是咬牙不語,他雖不敢妄動,眼神卻死死盯住墨天痕一行。墨天痕亦不甘示弱,春秋劍鋒正對上官歸鴻仇恨目光。寒凝淵則是一副好整以暇,毫無擔心的姿態,輕笑以對場間劍拔弩張!

  就在雙方氣氛漸凝之際,一道尖細男聲傳來:“各位爺,可得註意身子,別傷到瞭啊!”這一聲來的突兀,瞬間將對峙眾人的註意拉向聲源所在,隻見一名長相秀氣陰柔,打扮舉止卻極為妖異艷麗的男子,著一身華貴醒目的大紅裙袍向眾人走來,捏起蘭花指的手中還拿著一塊艷紅的絲帕,姿態可謂花枝招展,妖氣十足。然而晏飲霜和寒凝淵卻同時察覺道:“此人以內力發聲,卻能用這軟綿綿的陰柔語調強行打破在場這麼多人的對峙氣氛,功力著實不低!”

  尖細聲音的主人擰腰扭胯,邁著妖嬈的小碎步一路走到兩撥人近前,諂笑道:“幾位來我醉花樓都是客人,何苦大動幹戈,砸瞭我的生意呢?若是花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直接與我提便是瞭,何必傷瞭和氣?”他隻字不提兩撥人無故鬥毆,卻把責任一股腦都攬在瞭自己的身上,無形間便化解瞭兩撥人馬的緊張對峙。

  寒凝淵更是暗暗道:“此人處理這類事件舉重若輕,手腕當真圓滑。”

  柳芳依與上官歸鴻識得此人身份,知道此人現身,雙方已再無動手的可能,便各自收回兵刃。上官歸鴻仍是面有怒色,卻不敢在這妖艷男子面前粗聲大氣,恭敬道歉道:“花樓主,此次醉花樓損失,回雁門會負全責。”

  那妖艷男子用他那尖細嗓音回應道:“上官公子,您也是咱醉花樓的常客瞭,平日裡也是溫文爾雅,怎麼今日脾性卻如此暴躁,把我這小店砸的如此狼藉?”

  聽聞妖艷男子問起緣由,上官歸鴻憶起仇恨,眼一紅,牙一咬,手已不由自主的搭上劍柄。妖艷男子細眼一撇,蘭指驟翻,將手中絲帕輕巧蓋上上官歸鴻扶劍之手。

  絲帕薄如蟬翼,幾近透明,本是輕盈之物,可此刻上官歸鴻隻覺絲帕之下的那隻手宛如被鐵餅蓋住,壓的他無法拔劍!上官歸鴻猛然失色,他與醉花樓主有過幾面之緣,之前隻是從父輩口中聽說此人武功甚高,沒想到此人內勁竟如此巧妙!

  妖艷男子暗中運招,不顯山不露水的便制住上官歸鴻,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和剛才一樣尖聲尖氣嬉笑道:“上官公子,出門在外,和為貴,和為貴呀。”上官歸鴻被他這一手治的動彈不得,隻得嘆瞭口氣,無奈道:“我明白瞭,今日給花樓主面子,不再在這動武。”

  妖艷男子咧嘴笑道:“好說,好說,上官公子一言九鼎,花某信服的很。”說著便將那絲巾撤下,上官歸鴻瞬覺千鈞離身,再也不敢向柳芳依尋釁,隻得咬牙恨恨道:“柳芳依,你們飛燕盟欠我回雁門的,就算今日討不回,也總有一日會讓你們付出一樣的代價!”

  柳芳依不是第一次被他被放下狠話,挺起胸脯,全然無懼道:“飛燕盟從來就不欠回雁門什麼,你若硬要強加這莫須有的事情與飛燕盟,那飛燕盟也不是好欺之輩!”

  縱然心中不服,但醉花樓主橫亙當中,上官歸鴻隻得“哼”的一聲,率眾而去。墨天痕見對頭遠走,這才放心,收起瞭戒備姿態。

  柳芳依心知今日若非寒凝淵與醉花樓主出手,兩撥人定難善瞭,於是便向醉花樓主道謝。醉花樓主上下打量瞭她一番,掩住塗滿艷紅丹脂的嘴唇咯咯一笑道:“柳姑娘肌膚真是吹彈得破,外表更是艷傾鴻鸞,讓花某好生羨慕與嫉妒呢!”柳芳依聽他稱贊,不禁俏臉微微泛紅,雖然眼前之人行為舉止都妖嬈如嫵媚女子,但畢竟還是名男子,不禁讓她有種即被男子欣賞,又被女子嫉妒的怪異錯覺。

  在柳芳依向醉花樓主道謝之際,墨天痕三人也與寒凝淵攀談起來。晏飲霜再度謝過寒凝淵,此刻終於有機會仔細打量起這渾身透發寒氣的英俊男子,他鳳眼狹長,唇薄齒皓,面容極是俊美,皮膚白皙卻不見血色,平時看來頗為高貴冰冷,此刻開口,卻是談吐溫文高雅,令人如沐春風一般,然而這俊逸容顏上,卻隱隱透出一股病態,正是這股似是從骨子裡散發出的病態,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略顯陰柔,若是他如醉花樓主那樣換上女裝,恐怕也是一名帶著病態嬌柔的絕世美人。

  “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在下不過不想看見姑娘徒遭辣手,這才動用瞭自傢名號。”

  夢穎對寒凝淵的功體十分有興趣,湊上前著急問道:“漂亮哥哥,你是怎麼變出冰塊來的?”寒凝淵身量極高,夢穎在他面前還不及胸膛,二人身長反差極為有趣。

  寒凝淵笑道:“不過是傢傳的功法而已。”他嘴角微挑,看似壞壞的笑容中略帶一絲淡淡的邪氣,卻不讓人覺得討厭,反而更具親和與正氣。

  “那,能教我嗎!”夢穎大眼萌動,粉嫩潤紅的圓圓俏臉上鋪滿期待神色。

  “這……”寒凝淵面露難色,正欲開口,卻是偏過頭去以折扇掩面,輕咳瞭兩聲,這才神情嚴肅道:“實不相瞞,我玉龍山莊的凝玉真氣頗為特殊,功成前若是稍有差池,練功者就會落下隱疾,輕則隨功力增長而漸愈,重則埋下病根,禍隨終生。”寒凝淵說完,又是止不住的兩聲輕咳。

  眾人見他模樣,這才知道恐怕他自己便是受功體所害,才會面容慘白,病態外露,一時不由都起瞭同情,墨天痕更是惋惜,肅然起敬道:“玉龍山莊世代守衛邊疆,付出代價竟如此之大!”心中卻想:蒙面人仇傢那日與我說,欲尋母親,就往北海一行,北海與中原世代隔絕,住民也以妖族居多,可謂地陌人生,寒凝淵出身玉龍山莊,想必對北海之事知之甚多,不妨問問他北海狀況,順便看看是否可打聽些關於母親的消息,自己更是有心與這病怏怏卻瀟灑倜儻的公子哥結交一番,如此一來日後也方便自己在陌生地方行動。

  寒凝淵聽到墨天痕真心誇贊,微微一笑道:“微末功法,比不上這位兄弟神功,方才你所出三劍分屬三種不同功體,在如此年紀能有如此修為,當真世所罕見。”

  墨天痕見他虛己謙遜,又聽他言語誠懇的誇贊自己武功,在暗贊同時心中亦有微微得意,忙道:“不敢當,本傢劍法,乃是以真氣或劍意模擬不同屬的劍招,並非需要自己修成多屬真氣。”

  “哦?”寒凝淵奇道:“不知兄臺師承何處?”

  “天痕哥哥是墨傢弟子!”夢穎昂著小臉搶答道,顯然是對墨天痕的出身頗為十分自豪。

  “墨傢?”寒凝淵一愣,看向墨天痕,顯然是對這個名諱不曾聽聞。

  墨天痕尷尬道:“我生於墨傢,師門卻是儒門正氣壇,不過這套‘墨狂八舞’是我傢傳劍法罷瞭。”

  “墨狂八舞,墨狂起舞,墨先意狂,劍方成舞!”他出身名傢,雖受功體牽絆而功力不深,但眼界卻是高明。墨天痕見他一語道破墨狂八舞真意,亦是驚喜連連,心中存有知己之意。

  談話間,柳芳依引瞭妖艷男子前來。醉花樓主開門迎客,嘴上功夫甚為老到,剛來到眾人面前便自顧自搶白道:“喲,各位少俠真是年輕有位,年少豪傑,各位女俠更是明媚春風,俏麗迷人吶!”他用一種欣賞絕世美景的眼神打量著眾人,尤其對晏飲霜與薛夢穎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半響,二女不知這人所為何意,被他盯的面容嫣紅,好不尷尬。醉花樓主見二女表情狹促,方才做出恍然大悟狀賠禮道:“二位姑娘確實是國色天香,人間罕有,讓人一睹傾心,難以忘懷,花千榭無意冒犯,還請二位姑娘海涵。”說話間,目光仍在二女身上流連不返。

  晏飲霜從小就是天之驕女,受慣瞭這種眼神,倒還不甚反感,夢穎若不算被宇文魄偷窺那次,卻是第一次被男子如此目不轉睛的盯著,羞赧之意頓上眉梢,飛也似的躲到墨天痕身後。

  柳芳依方才也被花千榭盯的渾身不自在,此刻隻好打圓場道:“花樓主,此番損失,飛燕盟會負責賠償,還望您不要掛懷。”

  花千榭笑道:“柳姑娘說笑瞭,方才上官傢公子已經說瞭他們負責,怎麼好收你飛燕盟的賠償?我若是收瞭兩份賠償,那同行們恐怕還會說是花某想錢想瘋瞭呢!”

  柳芳依也賠笑道:“花樓主說的也是,是芳依考慮不周,貴樓還要開門迎客,這遍地狼藉還得花時間清掃,芳依就不留下添亂瞭,告辭。”說罷領著眾人就走。

  墨天痕轉身之際,見寒凝淵毫無動作,不禁問道:“寒兄,你不走嗎?”

  寒凝淵失笑道:“我就住這,為何要走?”

  墨天痕莞爾道:“既是如此,寒兄保重。”心中卻在思忖如何找個理由再見上寒凝淵一面。

  寒凝淵走上前拍拍墨天痕肩膀道:“墨兄,你我一見如故,引為知己,我就住在醉花樓的雪蓮二號房,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墨天痕當即笑道:“這是自然,待有空閑,我必登門拜訪。”

  二人就此別過,卻不曾見花千榭一雙狹長細目中異彩連連,對墨天痕的背影露出壓抑著興奮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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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鸞城城北,大片房屋匯連交錯,形成群雁展翅之景,正北一所大屋,高墻聳立,顯眼非常,占地比周遭更為寬廣開闊,隱隱似雁序中頭雁之位,正是回雁門宗門所在,此刻門派大堂中,模樣狼狽的上官歸鴻與與他同去醉花樓的十四名弟子正垂頭跪在當中,堂上正坐兩名面容相近的中年男子,一者黃衫繡金,威嚴怒目,逼視堂下眾人,一者黃袍描金,面容頗顯無奈,滿心憂患盡顯於色。

  上官歸鴻與與他同去的一十四人緊張非常,皆是屏息以待,不敢有絲毫動作。

  這時,隻聽身繡金黃衫的中年男子開口道:“歸鴻,你這次與人動手,可有什麼收獲?”他雖面沉如水,卻是語調平淡沉穩,讓人聽不出喜怒,然而上官歸鴻聽他如此語調,霎時細汗滿頭,支支吾吾道:“回父親,並……並沒有……”

  此人正是上官歸鴻生父,回雁門門主——上官翔南,而一旁入座者,則是他的胞弟,回雁副門主,上官越北!

  上官翔南並未答話,隻是一雙銳眼盯住兒子,上官歸鴻心知父親如此狀態,已是怒到極致,隻得硬著頭皮為自己開脫道:“若非半路殺出花千榭與玉龍山莊之人攪事,我們應該已經成事瞭。”區區兩句話說完,上官歸鴻已緊張的口幹舌燥。

  “成事?欲成何事!”上官翔南冷笑反問一句,隨後音調陡高,怒喝上官歸鴻!上官歸鴻嚇的趕緊俯下身以頭磕地,不敢再多言半句。隻聽上官翔南又冷笑一聲,斥道:“我已告誡你多次,不許你去尋釁滋事,你把我的話都當耳旁風嗎!”

  上官歸鴻雖是畏懼父親,但聽他說到這裡,心中也是湧起一股犟勁,一咬牙,抬頭迎上上官翔南的怒火目光,正色道:“孩兒當然聽到父親告誡,但翩鴻已失蹤多日,我……我亦是寢食難安,若不是我……”想到自己疼愛的妹妹連日來全無消息,上官歸鴻心中復仇之意更為高漲,堅決道:“那日若不是我經不住她軟磨硬泡答應她出門,翩鴻也不會被人抓去,事情因我而起,我就算豁出這條性命,也要把她找回來!”

  話音剛落,隻聽一陣風聲,夾雜著一聲“大哥不可!”的驚呼,隨後便是“啪”的一聲脆響,上官歸鴻愕然的臉上已多出五道鮮紅指印!

  “莽夫!”上官翔南氣極怒罵道:“你可知你方才那些話有多幼稚?你是回雁未來宗主,卻成天想著與人拼命?”

  上官歸鴻捂著已經腫起的面頰看著父親,被他怒火所震懾,再也不敢多嘴。上官翔南又道:“此事現在還不知是否是飛燕盟所為,你不分皂白挑起爭端,可有想過兩門如果就此結怨,日後會多生多少事端?就算此事與飛燕盟有關,你這般妄動無異打草驚蛇,逼狗跳墻!若是你妹妹真在他們手上,你這一番胡鬧過後,他們會如何對你妹妹?”

  上官歸鴻做事向來莽撞,哪會想到這些?如今聽到父親分析,原本激動的心情瞬間涼瞭大半。想到自己的舉動可能讓妹妹處境更加危險,心中大為泄氣,失意之情溢於面容。

  望著兒子失神落魄的樣子,上官翔南更是光火不已,又罵道:“你這回魯莽行事,十幾人竟圍攻不下區區數人,久戰不下折損我回雁聲威是小,你與醉花樓和玉龍山莊結怨,四面樹敵,可有考慮過我回雁門是否承擔的起?目無大局,貿然沖動,自以為是!你是想整個回雁門因你一時意氣而滿門陪葬嗎!”

  上官歸鴻被父親一通怒罵的無地自容,目光呆滯的跪坐在地,半晌無語。上官越北看不下去,勸道:“大哥,歸鴻也是想快些找回翩鴻,心是好的,隻是太心急瞭些,你不必動那麼大怒的。再說,歸鴻也還年少,少年人氣血方剛,你不必太過責難。”

  上官翔南不悅道:“老二,你也太縱容他瞭,你實話告訴我,歸鴻這番行動,是不是你在背後支持的?”

  被大哥拆穿,上官越北也不隱瞞,承認道:“不錯,是我授意歸鴻去找飛燕盟的麻煩,如果可以,就抓幾個與翩鴻身份對等之人回來。我們回雁門不是無能之輩,總不能別人欺負到頭上來瞭,還忍氣吞聲!”說到這裡,上官越北口氣一軟,嘆道:“大哥,我膝下無子,歸鴻和翩鴻就像我親生兒女一樣,如今翩鴻下落不明,我這個二叔也是坐立難安啊!”

  “胡鬧!都在胡鬧!”上官翔南吼道:“歸鴻年輕不懂事,你作為長輩,也如此不分輕重嗎!”

  “大哥,我……”上官越北剛想辯解,卻被上官翔南粗暴打斷道:“夠瞭,今日之事就此按下,日後沒我準許,回雁門人不得擅自與飛燕盟之人發生摩擦,違令者,從嚴處置!”

  門主盛怒下令,上官越北隻得嘆瞭口氣,扶起不知所措的上官歸鴻道:“歸鴻,這段日子你暫且休息休息,翩鴻的事情二叔一定會全力追查,你不要太過擔心瞭。”

  上官歸鴻自知已闖下大禍,雖然心有不甘,滿腔的憤懣鬱結,卻隻得暗自祈禱,接下來的事自己已無法插手,隻求父親與二叔可以盡快查明真相,讓妹妹能夠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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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雁門與飛燕盟眾在醉花樓開戰,消息很快便傳到當地衙門之中,鴻鸞知州趙廉聽聞此事,不禁又是一陣氣苦。鴻鸞城三教勢力不深,飛燕回雁兩門與衙門三足鼎立,本來倒相安無事,可最近兩派皆有重要女子失蹤,明面上,兩派交給衙門辦案,但施予壓力的同時,自己也在暗中調查。剛開始時兩傢雖有爭端,但在趙廉斡旋之下,兩派門主已收緊門人,沒想到才平靜幾天,兩派竟已發展成當街聚眾相殺。

  趙廉無奈嘆瞭口氣,對左右傳令道:“讓捕快班速去阻止,莫要讓雙方再有傷亡。”

  一旁衙役小聲道:“大人……捕快班全都派出去找人瞭……”

  趙廉一拍額頭,這才想到為瞭調查此事,鴻鸞府的捕快門無論當值的還是輪休的,連傢裡老婆生孩子告假的捕快都被他強行調瞭回來派去搜查,如今捕快班哪還有人可派?這兩派女子失蹤之案已把他攪的焦頭爛額,現在無論如何不能節外生枝,若是放任兩派相鬥,整個鴻鸞都將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於是趙廉隻得吩咐道:“讓我的護衛班帶我的令牌前去,務必讓兩派人馬不要再起幹戈瞭。”說著便將令牌交予衙役。

  “大人,派出護衛班,您不就沒人保護瞭嗎?”衙役接過令牌,仍是擔心道。

  趙廉擺擺手,命令道:“讓你去就去,不要多話!”

  看著衙役領著令牌離去,趙廉仍是不放心,一直跟隨護衛班出瞭府門,又在門前看著他們往醉花樓的方向一路疾行。這時,街的另一邊突然嘈雜起來,趙廉回身望去,隻見一名身材火辣的公裝少女跨馬而來,駿馬拖著一輛破舊的板車,板車上,四名大漢被麻繩捆的結結實實,動彈不得,隻有聲聲怒罵,傳入街邊眾人耳中,引來不少行人駐足,然而那騎馬的少女卻充耳不聞,心情很好的哼著小調催馬而行。

  看見在府前的趙廉,少女跳下馬來,體態纖細輕盈,身姿凹凸火辣,讓已近知天命之齡的趙廉也不禁帶著欣賞的目光多掃瞭兩眼。然而趙廉出身儒門,自有一番定力與涵養,兼之為官數十載,也是極具城府之輩,很快他就移開目光,註意到瞭少女身後四個被綁在板車上不停叫罵的大漢。少女身著公裝,氣質極是清爽幹練,卻有似南方女子般的嬌柔溫婉,這倒讓趙廉摸不透她究竟從何而來。

  賀紫薰看見府前一名身穿儒服的中年男子正上下打量著她,便跳下馬來,問道:“這位大叔,可是鴻鸞府衙之人?”

  趙廉猜測她為公務前來,也不隱瞞,直接道:“不錯,吾名趙廉,現為鴻鸞府知州,不知姑娘從何而來?”

  “知州大人?”賀紫薰微微皺眉,不由懷疑起來。趙廉看出佳人疑慮,笑道:“本知州今日隻在後堂處理公務,穿的是儒生常服,姑娘若是不信,大可隨我入府,檢查印符。”

  賀紫薰觀他談吐氣度,的確是久在官場所修成的城府涵養,也不疑有他,直接亮出令牌道:“本捕乃鎬京緝罪閣地字捕快賀紫薰,追拿案犯琥山四兇,因犯人的抓獲地點離貴州較近,故而先將其押解至此,再擇日遣回西都。”

  “鎬京緝罪閣?”趙廉心中一動,一個想法驀然閃過,面上卻誇贊道:“我觀姑娘年不過雙十,竟已是地字級神捕?看那車上四人也是兇蠻狠戾之輩,竟被姑娘你孤身一人緝拿歸案,緝罪閣果然名不虛傳。”

  賀紫薰雖不是第一次被高官稱贊,但少女天性使然,自然也愛聽人話語奉承,心中頗有得意,口中仍是謙虛道:“大人謬贊瞭,不過是紫熏分內之事,看押遣送的工作,還望大人鼎力相助。”

  “哪的話,賀神捕年輕有為,本官也是頗為欣賞。”說著,趙廉吩咐門口衛兵將琥山四兇先行收監,隨後做出引路手勢道:“請。”

  賀紫薰卻叫住那侍衛吩咐道:“這位大哥,車和繩不是我的,麻煩你用完還給城東驛道上的一傢茶肆。”

  二人進入衙門後堂,趙廉請賀紫薰入座後,竟是自己去一旁泡瞭杯茶遞與賀紫薰,方才坐上上首的太師椅,與她攀談起來。

  賀紫薰頗有些受寵若驚,不禁奇道:“大人何需親自為下官看茶?”

  聽她發出此問,趙廉不留痕跡的微微一喜,臉上卻是苦笑道:“賀捕頭,你看我這衙門,是否顯得有些冷清?”

  賀紫薰回想一路進來,確實沒有見到幾個人,這與其他州府衙門的情況大為不同。未等她發問,趙廉便又繼續道:“實不相瞞,賀捕頭帶來的那四人,看押絕無問題,但若要遣送,本府怕是無力相助瞭。”

  出於捕快的職業素養,賀紫薰很快便嗅到這番話語話中有話,於是順著趙廉話頭問道:“大人有何困難,下官若有能力,必當出手相幫。”

  趙廉刻意屏退下屬,又親自為下官看茶,為的就是暗示賀紫薰府內人手不足,引她問話,當下便將連日來的鴻鸞風波簡單道與賀紫薰,陳述完畢,又痛心疾首道:“本官忝為鴻鸞知州,卻隻能做到三方平衡,無法有力管轄,如今出此狀況,已是力有未逮,但回雁與飛燕兩派紛爭不解,最終受害的,還是鴻鸞百姓啊。賀捕頭,望你看在本官的薄面上,為鴻鸞百姓謀得一夕安寧吧。”

  賀紫薰聽完,哪還不知道趙廉為何擺下這出苦肉計?不過她身為緝罪閣捕快,卻是有義務協助地方官員調查一些棘手案件,於是粉唇輕擺,微微一笑道:“大人莫要擔心,下官既然到此,這便是下官的分內之事,不過……”賀紫薰說著,明眸一轉,賣起瞭關子。她無意勾引旁人,但與生俱來的俏皮模樣令她嬌而不淫,媚而不騷,著實是誘人之極,趙廉被她可愛性感兼顧的神態也是撩的心神一蕩,但還是忍住心中那微泛的旖念,問道:“賀捕頭可是有什麼難處?隻要本知州能做到,定當全力而為。”

  賀紫薰笑道:“無他,隻求大人記得把琥山四兇押往鎬京。”

  這一笑又軟又媚,聲音甜糯可人,趙廉被她迷的又是一陣恍惚,心中暗罵道:“緝罪閣那幫人從哪找來這麼軟浪迷人的嬌媚少女,看她這纖細嬌嫩的模樣,真有能力解決兩派紛爭嗎?”轉念又一想,又釋然道:“解決不瞭也無妨,她若失敗,我大可把此間事情上報緝罪閣,緝罪閣無論於公於私,都會全力偵破此案,屆時又何須我自己操心?”

  想通此關節,趙廉把持住被賀紫薰撩的微微蕩漾的心神,陪笑道:“那是自然,還請賀捕頭放心。”

  賀紫薰哪裡知道那一瞬趙廉閃過那麼多心思,見他滿口答應下來,便抱拳道:“即是如此,還請大人將案件始末再詳細些告知下官。”她談及公務,表情轉瞬變得嚴肅認真,一掃之前的嬌慵媚態,卻別有一番英姿韻味。

  待到趙廉將兩派沖突事無巨細的講完,賀紫薰那線條柔和的精致小臉上已是眉鎖如川。趙廉見她那美人顰蹙的俏麗模樣,暗道瞭聲“妖精”,試探性的詢問道:“賀神捕可有眉目?”

  賀紫薰正在思索事件不諧之處,心中已有些許想法,聽他問話,淡淡答道:“略有一些,我想從本案的起始之地開始查起,不知可否?”

  “哦?你想從醉花樓開始查起,自是無妨,我即刻就吩咐人帶你……”趙廉說著,想到先前自己假裝府中人手不足,幹脆做戲做全套,假意慷慨道:“算瞭,府中已無人可用,我便親自與你跑一趟吧。”

  賀紫薰謝道:“有勞大人瞭,不過,不知那醉花樓中的案發現場是否被保留下來?”

  趙廉頗為得意道:“那是自然,醉花樓雖已恢復營業,但那日生事的包房,本官已令人查封,並派人嚴加看管。”

  “如此甚好,倒也省事許多。”賀紫薰點頭道:“事不宜遲,大人,我們即刻出發吧。”

  二人騎馬並行往醉花樓而去,途中,突見前方一隊人馬開來,卻是趙廉先前派往醉花樓的侍衛班。趙廉喚來領頭的班長問明情況,不禁莞爾,原來先前派去的侍衛班一路疾行前往醉花樓,到那以後卻發現事情已瞭,領頭的班長問明情況,知道已是來遲,隻得吩咐打道回府,既然碰上,侍衛們隻得跟著趙廉又跑一遍醉花樓。

  醉花樓前,幾名雜役正在打掃兩派人馬大戰後留下的滿地狼藉,看見侍衛班去而復返,不知何故,隻得趕緊去內中通知瞭花千榭。

  不一會,花千榭扭擺著妖嬈的步子迎出,看見竟是趙廉領隊而回,忙道:“小民不知知州大人駕臨,怠慢瞭些許,還望大人海涵。”說話間,目光卻註意到瞭與趙廉並行的賀紫薰。他未見過賀紫薰,不過既然能與知州並行,想必是有身份的人物,當下也不敢怠慢,問道:“大人,這位是?”

  賀紫薰觀花千榭的行步姿勢與妖媚神態,開始還以為隻是個類似青樓老鴇般造作的女子,待到花千榭開口,聲音尖細矯揉,讓她不禁打瞭個冷戰,仔細望去,看見花千榭頸間鼓起的喉結,方才知曉眼前這搔首弄姿的“女子”實是一名紅妝艷抹,故作姿態的男子,心中不禁升起鄙夷,淡淡道:“鎬京緝罪閣,賀紫薰。”

  “捕快!”花千榭瞳孔微縮,眼中流出一絲驚懼,但轉瞬便消弭殆盡,笑盈盈道:“先前事亂,花某有幸得見三名美人,已是國姿仙色,難有人及,不料這才一會功夫,又見著與她們不相上下的賀捕頭,看來花某今日真是眼福不淺。”

  賀紫薰對花千榭的恭維之語頗為不屑,也不想再與他多話,直接跳下馬來切入正題道:“廢話暫且按下吧,我此次前來是有要案要查,還請大叔你帶路。”

  “要案?”花千榭的表情瞬間一凝,轉眼又恢復到他那妖媚到令人發毛的嬉笑神情:“我這裡是正經營生,怎會與要案扯上關系?話說回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聽人叫花某大叔呢!”

  一旁的趙廉見賀紫薰面帶不悅,慌忙打斷花千榭道:“賀捕頭,我來帶路。”一行人往當日發生事端的包房走去,一路上花千榭有一搭沒一搭的與賀紫薰調侃,惹的賀紫薰對他十分不耐,隻得充耳不聞。好容易來到當日生事的房前,賀紫薰終是忍受不住,攔住花千榭,板起俏臉冷冷道:“路已帶到,還請樓主遠離,不要妨礙公門人員查案。”

  花千榭渾不在意賀紫薰的冰冷表情,露出他標志性的妖媚一笑道:“是,那大人您安心查案,小人這就告退,有何需要還請盡管吩咐,晚上便由小人做東,在這醉花樓給大人接風。”

  賀紫薰受夠瞭他的囉嗦,哪還肯多看他一眼,聽他這段獻殷勤的話語,也不答話,徑自轉身走進屋中,花千榭仍是恍無所覺的叫道:“賀捕頭若有什麼想吃的,盡管和花某說呀!”一旁趙廉實在看不下去,喝到:“花樓主,你少說兩句吧,別讓老夫難做,乖乖下去準備晚宴就是瞭!”花千榭見趙廉發怒,也不懼怕,笑嘻嘻道:“是,花某這就吩咐廚房去。”臨走還不忘調侃道:“大人,美人極品,需要我燉些肥甘壯腎之物嗎?”趙廉聽瞭,忙不迭揮手道:“莫要胡說,快滾快滾!”

  房間內,櫥具擺設仍是凌亂狼藉,桌椅歪斜,碎木滿地,櫃櫥邊墻,到處可見清晰劍痕,顯然是維持著當日現場,未曾打掃。見此情景,賀紫熏心中稍安,快速的四下打量一圈,皺瞭下小巧的瑤鼻,叫住花千榭,指著半開的木窗問道:“花樓主,當日歹人劫完人質,便是從這窗口脫走的嗎?”

  花千榭媚笑答道:“賀捕頭好本領,一眼便看透真相。當日事發後花某曾令人與兩派人馬一同搜尋,但尋遍整個醉花樓也不見人影,想必那歹人就是從這窗中逃走。”

  “自那日後,這窗就一直保持原樣,未曾動過嗎?”

  “然也。”

  疑問得到解答,賀紫熏也不客氣,冷冷道:“知道瞭,不過本捕辦案期間,還請花樓主莫要親自打擾。”她特意將“親自”咬的很重,不動聲色的暗示花千榭不要再靠近自己。花千榭在生意場上浸淫多年,早已成瞭人精,哪還聽不出她言語鄙夷?但他也不惱怒,仍是露出那副妖艷到令人作嘔的表情,笑吟吟的退下。

  終於打發走這不男不女的煩人精,趙廉長舒一口氣,來到包房之中,隻見賀紫薰單膝跪地,低首俯身,正在查探床下是否遺留痕跡,然而她胸前一對碩乳實在過於雄偉,為瞭不使胸衣觸地染塵,她隻得將苗條纖細的腰身半懸空中來查探,維持這姿勢雖讓她免受灰塵沾衣,卻也頗為吃力。

  而剛進屋的趙廉,一眼就瞥見趴在地上的賀紫薰那挺翹如峰的渾圓臀股與曲線跌宕的纖麗蠻腰,情不自禁的動瞭動喉結,壓瞭壓心中燃起的邪火,方才開口道:“賀捕頭,花樓主已經走瞭。”

  賀紫薰這邊也查探完畢,聽見趙廉開口,嬌軀矯健躍起,袖口擦瞭擦玉潔額頭上的晶瑩微汗,道:“終於走瞭?”

  “走瞭,今晚花樓主請客,不如我們就在這將就一頓?”所謂將就,當然不是將就飯菜,醉花樓菜肴遠近聞名,趙廉隻怕晚宴上花千榭又口若懸河,擾瞭興致。

  賀紫薰雖是討厭花千榭的陰陽怪氣與囉嗦煩人,但她想勘察之所並非隻此一屋,而是整個醉花樓,所以仍需時間,隻得點頭道:“好吧,不過還請大人讓那樓主老實點,不要再聒噪不停瞭。”

  趙廉不禁苦笑道:“你以為我喜歡與他打交道麼……”

  時至傍晚,已是過瞭用飯時間,花千榭早就準備好宴席,派人來請瞭三四次,賀紫薰才停下查探,不大情願的來到醉花樓的牡丹堂。

  牡丹堂是整個醉花樓最為華貴大氣的一間包房,其內中修飾的金碧輝煌,蓬蓽皆亮,三張鎏金黃梨八仙桌桌角包金,桌腳嵌玉,桌腿桌邊,盡是玉雕繁花,就連大小榫卯也是雕刻成像,手工之巧,可窺匠心。大桌四周,則是昂貴香木所制的精致櫃閣,上陳之物,則是更為貴重的前朝瓷壺,深海奇珍,金雕玉像,名畫名花等物,既賞心悅目,又處處彰顯富貴大氣。

  賀紫薰甫一進屋,不禁微微一愣,驚訝的打量房內佈置,趙廉見她反應,好奇問道:“賀捕頭,何故驚訝?”賀紫薰咋舌道:“我雖常年在西京任職,但也曾有幸蒙天子召見,去過一次東京邑鍠,在天鑄殿面聖,在我看來,即便是與我大錦朝的天子殿堂相比,這牡丹堂也不算差上太多,大人你身處高位,見多識廣,想必也有此看法吧?”

  趙廉笑道:“連賀捕頭都差點以為自己走進瞭天子殿堂,這牡丹堂的華麗程度可見一斑,不過此處雖是檔次甚高,可究竟不比皇傢威儀,充其量隻是民間有錢人的聲勢彰顯罷瞭,賀捕頭不必在意。”

  “鴻鸞城雖處京畿左近,也是富裕之地,但一傢酒樓都有如此規格,未免也太過誇張。”賀紫薰嘆道。

  “賀捕頭這話可折煞花某瞭。”賀紫薰話音剛落,背後就傳來一聲讓她寒毛倒豎的陰陽怪調,不用轉頭,便知是花千榭前來。

  為此晚宴,花千榭還精心梳妝瞭一番,腮紅胭脂,抿紅鳳釵,一應俱全,加上一身艷紅薄透的金粒輕紗罩衫,若是不開口,任誰第一眼見瞭,都以為是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風騷婦人,隻是這一開口,立馬變得讓人討厭起來:“花某這醉花樓哇,隻有這麼一間上檔次的包房,就算是天子親臨,花某也拿不出來更高規格的待遇咯。不過醉花樓能有今日,全賴趙大人治理有方,讓鴻鸞民眾安居樂業,不若如此,花某又如何能有這麼大的傢業呢?”他這番恭維雖然語調陰陽怪氣,但一旁趙廉聽瞭不禁微微點頭,顯然很是受用。

  賀紫薰雖是不耐,卻註意到花千榭身後跟有兩名中年男子,一者烏衫長衣,步履輕快,一者氣態高遠,黃袍杏衣,二人皆是精力內斂,氣度不凡,顯然都是一方高手,不禁問道:“這兩位是?”

  不等花千榭開口,烏衣男子抱拳道:“在下飛燕盟盟主楊少飛,見過賀捕頭。”黃袍男子亦接著抱拳,淡淡道:“回雁門上官翔南,應花樓主之邀來此。”二人皆是一派之長,即便遇見京官,亦是威嚴自在,不曾低聲下氣,唯唯諾諾。

  賀紫薰聽二人自報傢門,心道:“這花千榭辦事倒是得力,就是做派太過令人討厭。”於是道:“二位門主來的正好,本捕正有事情想問二位,既然來瞭,我們便飯桌上再談。”說罷,拉瞭拉趙廉衣袖,示意他入席。

  眾人依次落座,在場趙廉即是一州之主,又是年紀最長,坐在上首主位,賀紫薰本想快點結束這頓晚飯,免得自己耳朵再受叨擾,但兩派門主既已到來,想必有很多線索可以向他們查證,隻得耐下性子,參與到晚宴中,依次坐到趙廉右手,不想剛入座,就聞一股異香隨風而來,味若脂粉,卻更似花香,卻是花千榭湊到她身旁,欲與她並肩而坐。賀紫薰頓感嫌惡,繞過趙廉,坐在他左手。花千榭見佳人遠遁,隻是微微一笑,也不多說,安分的坐到趙廉右手邊。

  待到楊少飛與上官翔南也依次入座,趙廉照例起身舉杯道:“今日本知州借花樓主之地做東,一來為從鎬京遠到而來的賀紫薰賀捕頭接風洗塵,而來,也請在座的兩位門主給老夫一個薄面,不要再在城中妄動幹戈,兩傢之事,自有本知州協助賀捕頭查辦。”說罷,他舉杯左右敬上一圈,一飲而盡。賀紫薰與花千榭隨即舉杯,女捕頭尚要查案,隻用櫻唇輕沾薄抿,淺嘗輒止,花千榭此時卻一反平時矯揉常態,顯出難得的一絲男子氣概,杯中佳釀被他一口見底,氣態豪放不已。

  然而三人飲過,卻見方桌兩旁,楊少飛與上官翔南遲遲不曾舉杯,兩雙銳利的眼緊緊逼視彼此,二人間雖無隻言片語,氣機卻已劍拔弩張,酒桌氛圍一時凝滯!

  花千榭暗道不好,剛想出言勸阻,卻見上官翔南面無表情,舉杯敬向楊少飛:“楊盟主,犬子魯莽,近日多有冒犯貴盟子弟,我已對他嚴加管教,還請貴盟莫要沖動,免得傷瞭兩派和氣。”他明面看似服軟道歉,實則話中藏話,暗示楊少飛“我自己的兒子自己會管,你要是追究,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楊少飛不動聲色道:“年輕人意氣用事,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況且芳依並未吃虧,令郎也得瞭應有的教訓,談不上什麼冒犯。”他自是知道墨天痕出手,上官驚鴻兩度慘敗,吃瞭不小的虧,言語間暗諷上官驚鴻魯莽無能,無形中還擊上官翔南。

  上官翔南嘴角微顫,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目光直視楊少飛道:“那此一杯,代犬子賠罪。”他狀若道歉,目光卻頗具挑釁神色。

  楊少飛面色陰冷,亦是飲盡杯中之久,迎上上官翔南逼視銳目,全然無懼道:“貴門公子事情就此揭過,不知我盟賈長老之女失蹤一事,回雁門又當如何處置?”

  二人一番寒暄,言語間毫不相讓,看的趙廉眾人頗為緊張。

  上官翔南聽他切入正題,冷言答道:“回雁門問心無愧!”

  楊少飛嘴角一抽,笑中帶怒道:“哈,我盟弟子在貴門地盤失蹤,貴門弟子又恰巧被本盟弟子劫持?上官盟主,你我皆是一派之長,陰謀算計之流,還是繞過楊某為好。”

  “如此膚淺的‘陰謀算計’,真是折辱上官翔南的頭腦與氣度,回雁門若真想挑起事端,又何須算計!”上官翔南面對楊少飛怒笑,仍是不卑不亢,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就在二人橫眉冷對之際,一道軟軟糯糯的聲線傳來:“二位門主請暫息雷霆,還請聽本捕一言!”卻是賀紫薰怕二人當堂起瞭爭執,反而讓事情變得難以收尾,再者,她還有些細節需要詢問,這二人若是動手,顯然便失卻瞭機會。

  聽到女捕頭勸解,楊少飛突然大笑起來,示意賀紫薰不要說話,轉而看向上官翔南,面色由繃轉霽,笑道:“怕是上官兄與我一樣,從開始就堅信此事非是兩門相互針對,而是有人居心叵測吧?”

  上官翔南亦是神色放松,淡淡道:“不出楊兄所料。”

  賀紫薰見二人輕描淡寫間將劍拔弩張之氣氛化解於無,顯是開始便知曉對方胸襟,開場隻是言語試探對方真意,不禁暗道慚愧,二人皆是一派之長,豈會如此不知輕重,毫無氣量?

  “二位掌門明事理,辨是非,那自然再好不過。”趙廉聽得二派掌門隻見並無怨隙,也是寬心不少,舉杯起身道:“來,老夫敬二位門主一杯。”

  上官翔南亦舉杯回敬道:“在下教子無方,讓大人與花樓主費心瞭,上官翔南此杯,賠罪!”

  花千榭紅袖掩口,如同女子般風騷的飲下一杯,媚眼橫飛道:“上官掌門哪裡話,貴公子隻是一時沖動而已。”

  上官翔南並不理會那妖嬈的“色誘”,正色答道:“犬子沖撞花樓主,還得花樓主庇護全身而退,這個情,上官翔南記下。”

  花千榭笑道:“大傢都生活在一個城中,理應互相照拂才是,哪兒談的上什麼沖撞。”轉而又向楊少飛道:“楊掌門,既然兩派並無嫌隙,依我看,不如聯合起來,互通線索,共同查證門徒失蹤之案如何?正巧,鎬京緝罪閣的神捕也在這裡,二位不妨聽聽賀捕頭有何高見?”三言兩語,便將話頭轉向賀紫薰,即免得她一直尷尬,又引出瞭正事。

  賀紫薰見花千榭提到她,也不推辭,直接道:“二位掌門,紫薰受趙大人所托查辦此案,早先已去過頭日的案發現場查探,稍稍有瞭些眉目,但目前仍有些細節想要向二位掌門求證,還請二位,知無不言。”

  談及正事,桌上眾人都停杯投箸,楊少飛率先開口,他所描述,與柳芳依向墨天痕所說並無二致,一旁上官翔南亦是點頭,顯然是贊同楊少飛的說法。

  待到楊少飛說完,賀紫薰問道:“二位掌門,可是發現瞭什麼疑點?”

  “不錯。”上官翔南開口道:“雖然現場痕跡留的是兩傢武功的路數,但我身為一派之主,對自傢武功再熟悉不過,一眼便看出使用者乃半路出傢,草草學瞭些皮毛,用的不盡純熟,劍痕前三寸糙勁裂木而後兩寸劍淺力柔,甚不符合本門劍法運勁綱要,但現場劍痕深刻規整,出招者顯然具有高明的內力,兩門之內,有此等內力者,又如何會將本門劍法使的如此拙劣?”說罷,他又轉向楊少飛道:“現場痕跡,楊兄與我想必都查探過,想必與我有同樣的想法。”

  “不錯。”楊少飛接話道:“上官兄所言,我也有所發現,現場出劍者雖不熟招式,但留下的劍痕出手角度精巧刁鉆,手法獨到,即便我飛燕盟五傢武功各有千秋,亦無人合此路數。”

  賀紫熏道:“二位門主所說,紫薰今日在查探時也已想到,請容紫薰鬥膽推測,或許是兩門有人故意藏拙,不曾為二位門主發現呢?”

  二人一聽,不約而同陷入沉思之中,內鬼作亂一說,他們並非沒有想過,但僅是查探瞭下門下武藝,未曾深掘潛情,故而也就不瞭瞭之,不再往這個方向查探。

  楊少飛深吸一口氣,嘆道:“賀捕頭所言不無道理,是本盟主疏忽瞭。”上官翔南亦道:“待到回去,上官翔南定徹查此事。”

  “二門最高領導都還冷靜明理,分寸在握,事情便好辦許多。”賀紫薰淺笑道:“不管如何,事情經過已大致清楚,紫薰還有別處疑點要查,就此告辭。”

  見賀紫薰要走,趙廉連忙挽留道:“賀捕頭,何必這麼著急,吃些東西再去也不遲。”

  賀紫薰婉拒道:“大人好意,紫薰謝過,不過公事在身,風餐露宿早已是傢常便飯,也沒什麼。”說罷便邁開蓮足匆匆離席而去,帶起的香風將花千榭身上的香味,熏的趙廉忍不住“阿嚏”瞭一聲,不由的將凳子又挪的離花千榭遠瞭一些。

  目送賀紫薰婀娜窈窕的纖美身段消失在門口,楊少飛與上官翔南對視一眼,心中皆在贊嘆:“此女心思縝密,能想到我們不曾註意之處,無怪乎年紀輕輕能當上地字神捕,果真不簡單。”

  走出牡丹堂的賀紫薰一路來到當日事發之屋,卻並未進入,而是在門口四處打量起來。此刻酉時已經過半,夕陽餘暉不再,醉花樓房間的走道上已燃起脂油花燈,雖不及大堂輝煌明亮,但也足以照亮走道。

  醉花樓一層房間有三十二座,每八間以一種花為名,呈凵(kan)字形狀排列,在走廊正中站有一名小廝,守著與廚房相連的機關運菜口,隻要該層有客人吩咐,便可將客人需求記下,通過運菜口通知廚房,廚房亦會將做好飯菜放入運菜口,通過齒輪機關送至目標樓層,可謂十分便捷,省心省力。

  借著花燈光亮,賀紫薰一步一步,緩緩走過一間間緊閉的房門,此時並非通商旺季,這些房間皆是無人居住,運菜口也沒有小廝候著,但窈窕女捕杏眸如炬,在每扇門前都會停步駐足,仔細觀察,還不時回頭望望起始之間,似是若有所思。

  探查間,賀紫薰突感背後走廊盡處,似是有人正在暗中窺視,忙拋開所有思緒,嬌聲喝問:“誰!”

  糯音剛落,隻見走道盡頭,一名俊逸公子搖扇而出,華服素白而滿繡青花,步履優雅,氣質優柔,宛若一塊寒氣四溢的精英堅冰。隻見他走出兩步便停,保持住讓賀紫薰覺得安全的距離,開口道:“在下無意冒犯,隻是見佳人凝眉沉思,與花燈明光一道映出絕色美景,讓在下難以移目挪步,著實汗顏。”他氣質冰冷,開口卻是給人親切平和之感,雖舌綻巧語阿諛奉承,卻讓人生不出絲毫厭惡之情。

  賀紫薰本就是妙齡少女,愛慕容顏的年紀,見來者俊逸不凡,貴氣十足,又是翩翩有禮,溫文爾雅之輩,再聽他談吐謙和,美言誇贊,芳心歡喜之下,也不再戒備,正想與他多談幾句,卻想到公事在身,不由泄氣,赧聲道:“本捕正在辦案,公子若無其他要事,還請回避。”

  那公子奇道:“哦?在下觀姑娘身形嬌柔,卻頗具英姿,本以為是江湖兒女,不想竟還是名捕頭?失敬,失敬。不過,醉花樓發生何事,竟需要捕頭在此辦案?若姑娘有需要,寒凝淵定當傾力相助。”

  得知俊逸公子名號,賀紫薰心中一喜,但公事公辦,素養仍在,隻得抱拳回絕道:“此乃官府機密不得泄露,公子若真想幫助紫薰,還請莫要插手探究。”

  寒凝淵聽賀紫薰自報傢門,鳳眼微彎,薄唇淺勾道:“即是如此,在下便不再打擾,就此告辭,請!”

  望著寒凝淵瀟灑步入廊頭暗處,賀紫薰暗嘆,如此俊逸漂亮的人,怕是這世間也沒有幾人及的上吧?

  收斂心情,賀紫薰繼續查探,直至走廊盡頭一間調查完畢,仍是想不通一些細微關節,不由蹙眉,思索片刻,心中已有定計,一路往樓下大廳而去。

  此刻正是飯點,醉花樓大廳中人聲鼎沸,熱鬧不凡,多名身穿桃紅婢衣的女侍穿梭在飯桌之間斟酒上菜,鶯鶯燕燕如粉蝶翩翩,精致服務令得來客接連稱道。賀紫薰暗想,觀此間消費應當不低,但生意顯然極好,無外乎牡丹堂能有如此大手筆。

  行至大廳側頭,卻是一道黃梨木制成的拱門,門中一條小巷,正有小廝源源不斷的將剛烹好的精美菜品端出,遞交給早已等待在旁的女侍手中,很顯然,小巷盡頭,便是醉花樓的廚房所在瞭。聞著一道道菜肴飄來的陣陣惹人食指大動的香氣,女捕頭卻似遭遇難題般皺瞭皺眉,站在巷口往巷子深處一望再望,不知心裡有何算計。

  停留片刻,終於,賀紫薰邁開腳步,準備深入巷中一解胸中疑慮。傳菜通道突然走進一名美麗清純的妙齡少女,正在忙碌不停的小廝們紛紛停下瞭腳步,好奇的打量著這名身材凹凸火辣,體態曼妙驚人卻又英氣勃發的不速之客。賀紫薰避開人群投來的目光,徑自出到巷尾,視線豁然開朗,醉花樓後廚占地約有前廳一半,數十排烹調臺前,上百號廚子正在辛勤忙碌,從洗摘到配菜再到掌勺、洗涮,分工有序,行事流暢。

  然而賀紫薰卻一眼望見,在後廚的盡頭,卻有兩名彪形大漢姿勢始終如一,眼神冷漠如一,守在一道不起眼的木門之前,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之後顯得格格不入。顯然,那是一處重要之所,門前往來之人甚多,卻無一問津。

  望著身材曼妙,體態火辣的公裝少女走至門前,打量起守門的兩人,兩名彪形大漢略感詫異,相互對視一眼,皆是不明所以的意味,而女捕快卻從二人眼中看到瞭一閃而過的緊張,不由心底一笑,邁步就要推門而入。

  一名大漢忙攔住她道:“姑娘,此地禁止外人入內,還請留步。”

  賀紫薰杏眸瞄瞭眼離她高聳雙峰近在咫尺的粗壯手臂,不禁抬頭瞪瞭眼那名攔住她的大漢,眼神凌厲非凡,卻是無意中風情流露。那大漢哪裡知道此女媚骨天成,即便無心,仍是有媚意自發,見她如此可人模樣,竟是心猿意馬起來,橫在她胸前的右手下意識的向那對豐碩挺拔的峰巒靠近。

  祿山之爪尚未及身,隻見女捕快玉手如箭,電光火石間叼住那隻手腕,隻聽“咔嚓”一響,隨後便是一聲慘嚎,那隻大手已被翻轉成一個駭人的角度,五根手指也因疼痛而虯結扭曲,賀紫薰素手看似輕巧一撥,用的卻是朝廷公門中上乘的擒拿錯骨手法,那大漢哪裡防備的瞭?

  另一名大漢見賀紫薰悍然動手打傷同僚,不禁怒罵道:“小婊子,你來挑事嗎!”惡語同時,提起盆缽大小的拳頭就準備向女捕頭嬌小纖細的身上招呼,隻是拳路剛走到一半,隻見一面漆黑描銀的木牌舉在他的面前,而當他看清木牌上所刻文字時,拳路陡停!

  “鎬京緝罪閣辦案,你是想妨礙公務嗎?”賀紫薰將木牌停在揮拳大漢面前兩寸許的位置,冷聲問道。那大漢拳頭懸在半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感覺背脊一陣陣發涼,不知如何是好。另一名被分筋錯骨的大漢疼的滿腦青筋,面容扭曲,但聽賀紫薰口吐“緝罪閣”三字時,心悸瞬間蓋過傷痛!

  賀紫薰亮出身份,見鎮住這二人,冷冷喝道:“退開,莫要妨礙本捕辦案!”

  兩名大漢對望一眼,心中波浪翻騰,不知如何是好,隻得立在原地,看著身姿曼妙的女捕一步步走向緊閉的木門。

  就在賀紫薰即將觸碰木門之際,身後一道令人寒毛倒豎的尖細嗓音傳來:“賀捕頭稍待!”隨後就是一道艷紅的身影如火雲般飄來,伴著一陣膩人的香風來到女捕頭身前,正是醉花樓主花千榭。

  見花千榭急急忙忙趕來,賀紫薰狐疑道:“花樓主,這門後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除瞭有人看守之外,還勞你親自跑一趟?”

  花千榭笑道:“賀捕頭說笑瞭,這兒乃是我們醉花樓的庫房,當然要嚴加看管,花某是擔心這兩人不知賀捕頭到來,給您查案添麻煩,這才跑下來一趟,這兩人沒有唐突賀捕頭吧?”

  賀紫薰掃瞭眼正在顫栗發抖兩名大漢,撇瞭眼花千榭,心道:“明知故問!”面上卻毫無波瀾道:“無妨。為盡快辦案,即便庫房重地,本捕也需搜探一番,還請花樓主行個方便。”

  花千榭諂笑道:“賀捕頭哪裡話,這庫房雖是重要,但得您賀捕頭大駕光臨,也是粗地生輝呢!”說罷便取出鑰匙打開木門,木門之後,卻是一條向下的樓梯。花千榭徑自走瞭下去,隨後在樓梯盡頭轉身躬腰道:“賀捕頭,請!”

  賀紫薰穿過木門,在門前停留片刻,杏眸左顧右盼,似是在四周發現何物,卻又沒太多頭緒,隻得微微皺眉,繼續往下走去。待到她走出樓梯口,隻覺眼前豁然開朗!整個庫房宏大不已,比之前廳也不遑多讓,卻是在前廳之下,賀紫薰這才明白,醉花樓前廳離地足有一人半高,平日進入需踏階而上才能至正門,而支起整棟酒樓的那層雕花石墻內中並非實心,而是醉花樓的庫房,真正的第一層!

  醉花樓每天生意極多,食材備料也是極多,整個庫房占地等同於前廳加廚房的總和,卻是被各類食料貨物擺放的滿滿當當,內中鮮蔬翠綠,瓜果澄黃,整扇生肉懸吊,宰好的雞鴨如山堆積,庫房遠端又有一門,寒氣透門而出,卻是一座冰窖,放置海產及一些易壞生鮮。

  花千榭邊走邊為賀紫薰解說道:“賀捕頭,您也知我這醉花樓日夜繁忙,每日消耗極大,而立足之本,便是這庫房瞭,若是庫房有失,生意都做不成瞭,您說對吧?”

  賀紫薰隻是在房中信步遊走,自顧自的四下張望,也不答他的話,卻聽花千榭又道:“不過,確如賀捕頭所料,花某這庫房裡呀,有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賀紫薰被他這話說的一愣,停下腳步,目光終於投向這妖嬈男子,面帶狐疑之色。花千榭露出他標志性的陰柔媚笑道:“賀捕頭,這邊來。”

  “這人妖到底暗弄什麼玄虛!”見花千榭一臉神秘的模樣,賀紫薰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厭惡,卻隻得奈住性子跟著他來到一處石墻邊。未等花千榭開口,她便敏銳察覺到,此處石墻有異,立馬道:“且慢,這座墻後,可是有座密室?”

  花千榭咯咯一笑:“賀捕頭好眼力,這裡呀,便是花某最大的秘密瞭。”說罷,在墻上一方不起眼的石塊上輕拍瞭三下,再用力一按,那塊方石便緩緩陷入墻中,隨即,那堵平常人看不出異樣的普通石墻發出一陣低沉的摩擦聲,開始緩緩向側邊移開,打開醉花樓深處密室的神秘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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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斜,已是黃昏時分,鴻鸞城南方百餘裡的大山中,一名大漢端著粗陋的飯菜來到一處小屋前敲門喊道:“大哥,你也睡瞭一整天瞭,起來吃點東西再繼續睡吧。”見屋中無人應答,便推門入內,隻見何建雙正一鳥擎天,躺在床上酣睡不已,胯下的參天巨柱將被褥撐出一頂誇張的帳篷,而帳篷上如被水潑過一般,水漬遍佈,顯然是從內總洇滲而出。

  見何建雙酣睡不起,大漢放下飯菜,上前搖瞭搖他。不一會,何建雙悠悠轉醒,睡眼惺忪,仍帶迷蒙的道:“老三啊,你不是死瞭嗎?”突然,他似是想到瞭什麼,一個激靈坐起看向四周,驚聲大叫道:“顏若榴!顏若榴去哪瞭!”

  老三被他的瘋狂舉動嚇的一愣,連忙道:“大哥,哪有什麼顏若榴,我不是好端端的在這嗎?”

  何建雙大叫道:“不對,我明明殺瞭她!就在這張床上!她的屍體呢!她的屍體哪去瞭!”他的大叫引的老四,老六和老七聞聲趕來,站在門口看著他不知所以。何建雙看著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兄弟們,魔怔般道:“她說她把你們全殺瞭……你們……”

  一旁老三戰戰兢兢道:“大哥,你是不是睡的太死,做夢瞭?”

  夢?回想起之前那番銷魂快感,又看看自己仍然挺立的巨屌,何建雙不由恍然,回想起那番激烈性愛的重重細節,雖是香艷刺激,極為過癮,卻也總感覺有不協之處,心道:“我方才是在夢中奸殺瞭那妖婦?是瞭,難怪我還能聽到那妖女的心聲,身體也不聽使喚。”想到這裡,何建雙不禁又沮喪起來,那夢竟是如此真實,讓他以為大仇得報,不想卻是空歡喜一場,再想到自己與顏若榴之間的差距,更覺希望渺渺,頹然坐倒在床邊,卻摸到一片濕淋淋的被褥,低頭看去,隻見自己褲前和被褥上皆是潮濕一片,想必是自己方才夢遺留下,心中頓時尷尬不已,不敢抬頭看向眾兄弟。

  老六看出何建雙苦悶,勸解道:“大哥,你一宿沒睡,精神不大好,做點夢很正常,現在醒瞭,不如趕緊吃飯,不要餓壞瞭。”隨後又道:“兄弟們,讓大哥換個衣服安靜的吃個飯吧,我們先出去。”

  眾人依話退出房門,何建雙這才抬起頭,飛快的換瞭身衣服,然後坐在床邊狼吞虎咽起來。他一整天都未曾進食,然而此刻他卻味同嚼蠟,腦海中交替閃過顏若榴屠戮他兄弟和與他歡愛的場景,心中五味雜陳,即便是在夢中,顏若榴那豐韻美妙的胴體仍是那般妖媚動人,讓他流連忘返,但仇恨在前,又讓他對這妖女滿是敵意,如此矛盾心態,糾結的他不知如何是好。然而他天性粗鄙,隻知情仇,卻不知思考,此刻腦中混亂至極,卻在回味夢中顏若榴的身子時莫名想到墨天痕身邊的兩名絕色女伴,轉而又想到那日伏擊墨天痕之前與已故兄弟們相處的最後時光,之後便是顏若榴誅殺三名兄弟的情景重演,細細回想,眼前卻是浮現出顏若榴調戲墨天痕的場景,心中竟是沒來由的一酸,那滿腔的憤懣、怒火、怨恨、嫉妒瞬間全部泄在墨天痕身上!

  隻聽“啪嚓”

  “咔嚓”兩聲同時響起,何建雙激動之下,竟是將手中空碗與木筷同時捏壞,碎瓷墜地,清脆有聲,引的門外眾人慌忙趕進屋中,老三焦急道:“大哥!怎麼瞭!”

  看見一地的碎瓷與何建雙鮮血長流的手掌,老七知道他要自戕,趕忙上前拉住何建雙雙手,哭出聲道:“大哥,報不瞭仇,俺們不報就是瞭,可你得好好活著呀!”老四附和道:“是呀,大哥,有什麼事可以跟兄弟們說,可不能做傻事啊。”

  老六見何建雙雖是神情憤然,卻不像尋短見的模樣,知道他一定是想到氣憤之事,何建雙天生神力驚人,激動之下捏壞碗筷在他眼裡也並不是什麼駭人的場面,隻是見他還在流血,趕忙撕瞭衣襟一角,上前為他包紮,勸解道:“大哥,無論怎樣,不能壞瞭身子,無論死去的兄弟們仇報不報,我們活下來的人都要為他們好好活下去。”

  待到老六為他包紮完畢,何建雙面色已恢復瞭平靜,堅定道:“你說的不錯,我要為他們活下去,而且,找到瞭自己該做的事情,活著就必須去做的事!”

  老四好奇道:“大哥,是什麼事?”

  何建雙不語,而老六卻看到,他的眼中有一股灼熱的復仇焰火,熾烈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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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分兩頭,墨天痕一行經歷白日醉花樓大戰,柳芳依手臂受傷,晏飲霜險踏死關,眾人遊覽興致盡消,不料夢穎天真單純,隻覺方才情景刺激不已,玩耍興致更為高漲,拖著墨天痕、晏飲霜又想去鴻鸞城中遊玩,二人經不住她百般哀求,又怕她單獨一人在城中易遇危險,隻得答應與她同去。

  墨天痕想讓受傷的柳芳依先行回府療傷,不料柳芳依卻是搖搖頭,溫婉淺笑道:“一點小傷,包紮下即可,留墨公子三人在城中,芳依可不放心。”墨天痕拗不過她,隻得允她同行,卻沒發現,當他同意時,柳芳依美目中的欣喜。

  四人在城中一直遊覽到傍晚十分放才返程,夢穎天性樂天,遊覽途中嘰嘰喳喳說的不停,墨天痕三人被她天真感染,也漸漸忘卻不快,開始攀談起來。似是因方才的救護之情,柳芳依對墨天痕更顯親近,二人一路有說有笑,關系顯得頗為親密。

  四人一行,絕色三名,夢穎純美可愛,晏飲霜俏麗大方,柳芳依出塵若仙,引的路人紛紛圍觀,有眼尖路人認出柳芳依,四下裡交頭接耳道:“那不是飛燕盟的柳仙女嗎?聽說她明天就要與他們少掌門大婚,為何會在這與這陌生少年如此親密?”

  很快便有人妄加揣測道:“新婚前夜,與陌生男子當街私通,怕是飛燕盟少主不能滿足柳大仙女吧?”另一人接話道:“待嫁之身,卻與未婚夫外的男子如此親密,隻怕飛燕盟少主早已是滿頭青綠瞭吧!”市儈之人口無禁忌,思想往往卻是齷齪不已,將自己內心的邪惡念想加諸在別人頭上,以此滿足自己的口舌之快。

  墨天痕一行自是沒聽到這等齷齪揣測,待到四人遊覽完畢返回柳府,柳澄依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她早就聽聞上午醉花樓事件,心中焦急不已,不多時卻有下屬回報說小姐無恙,下午仍會領著墨天痕一行遊玩,柳澄依安心之餘,也埋怨起女兒不知輕重,偏偏明日大婚事宜還需她來坐鎮,楊府與柳府的佈置皆需她來操心,雖是心焦,卻也隻能捺下性子。待到事務處理完畢,已是黃昏十分,見女兒還未回來,柳澄依披上外衣,準備出門尋找,剛踏出門坎,就見墨天痕與女兒有說有笑,並肩而行,形狀極為親密,頓時氣憤不已,雖不好當場發作,但臉已拉的老長。

  柳芳依見母親黑著臉前來迎接,忙上前請安。柳澄依陰沉道:“不錯,還知道回來。”看見女兒手臂上纏著紗佈,柳澄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快步將她拉離墨天痕身邊,低聲訓斥道:“你明日就要嫁與少主,今日怎能與別的男子如此廝混?這樣子被人看見傳揚出去,讓我飛燕盟的面子往哪擱?”

  柳芳依聽母親提起明日婚事,原本愉悅的心情瞬間黯然,低聲道:“女兒知道瞭。”

  墨天痕與夢穎見柳芳依遭母親訓斥也是尷尬不已,還是晏飲霜識得大體,上前勸道:“柳伯母,是我們纏著柳姐姐要她領我們在城中遊玩,柳姐姐隻是盡地主之誼,還請莫要見怪。”晏飲霜遠來是客,又是儒門高人之女,柳澄依自然沒法對她惡言相向,隻得道:“我教訓小女,倒讓諸位見笑瞭,還請莫怪才好。”

  晏飲霜笑道:“伯母哪裡話,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回房瞭,柳姐姐,你明日大婚,晚上要好好休息才是。”說罷便招呼墨天痕與夢穎回房。

  墨天痕與夢穎向柳傢母女行瞭一禮,便跟著晏飲霜一同去瞭,在行禮同時,墨天痕卻發現,柳芳依看他的眼神,似是與平日不同,而他未發現的是,當他轉身,柳芳依一雙翦水秋瞳將溫柔的目光留在他身上,直至他消失於門墻之後。

  待到三人來到客房,墨天痕不悅道:“柳姑娘又未做錯什麼,柳夫人何必那麼大火氣!”他之前生怕傷瞭和氣,沒有當面反駁柳澄依,憋瞭一路方才說出心中所想。

  晏飲霜道:“父母終歸是牽掛孩子,況且柳姐姐明日就要大婚,今日又遭橫禍,柳夫人心急之下說幾句重話,也是無可厚非。天痕,別人的傢事,還是少理為妙。”

  倒是夢穎玩瞭一天,仍是興致不減,問道:“晏姐姐,我們隻出去一天,這裡已經被佈置的喜慶不已,想必新郎官的府上佈置的更要熱鬧呢。”

  晏飲霜笑道:“我們江湖兒女成婚,規矩少瞭些,但結緣廣泛,論熱鬧程度,可要比些官傢世傢要熱鬧多瞭。”

  “那是!”夢穎也開心道:“日後我若成親,也要辦的風風光光,熱熱鬧鬧,把認識的人全請來!”

  晏飲霜揶揄道:“夢穎想嫁瞭?誰那麼有福氣,能娶上如此可人的姑娘呀?”

  聽師姐問起情郎,夢穎頓時一羞,雪白嫩頰上瞬間泛開紅暈,偷偷回頭望瞭墨天痕一眼,嬌聲道:“不說,不告訴晏姐姐!”晏飲霜美目瞟瞭眼墨天痕,會意一笑,俏皮精靈,嬌美清甜,看的墨天痕心神一滯,幾乎忘卻呼吸。

  卻聽夢穎打岔道:“對瞭晏姐姐,不是說新郎官府上會更好玩嗎?反正晚上沒事,不如我們去看看吧?”

  晏飲霜道:“也好,用過晚飯便去吧,天痕你也一起去嗎?”她思忖著墨天痕晚上或許還要練劍,故而探探他的想法。

  佳人相邀,墨天痕幾乎瞬間應下,卻想到白日醉花樓一事,想起母親仍身陷水火,隻得婉拒道:“不瞭,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辦。”夢穎奇道:“天痕哥哥,你要辦什麼事呀,我們一起去就是瞭。”

  晏飲霜隻道他要練劍,對夢穎道:“夢穎,天痕的事隻能一個人去做,我們自己去主傢就好瞭。”

  夢穎撅起潤唇嘟囔道:“什麼事情,夢穎也可以幫忙的啊。”見夢穎不樂意,墨天痕隻得耐心勸解,答應她辦完事便會去找她,夢穎這才跟著晏飲霜而去。

  二女走後,墨天痕馬不停蹄趕往醉花樓,來到雪蓮二號房,敲瞭幾下門,裡面卻沒人應答。這時,墨天痕身後傳來略帶驚異的優雅嗓音:“墨兄?”轉頭一看,正是從外歸來的寒凝淵。

  二人進屋,墨天痕致歉道:“寒兄,還請原諒在下不請自來。”

  寒凝淵笑道:“墨兄說笑瞭,白日寒某已發過邀約,哪有不請自來的說法。但寒某本以為墨兄會第二天再來,不想今晚就到瞭,可是有什麼心焦之事?”

  墨天痕答道:“寒兄猜的不錯,你我二人一見如故,我也就開門見山瞭,我之所以急急來尋寒兄,是有關傢母之事。”

  “哦?墨兄回去後,傢中有生變故?”寒凝淵問道。

  墨天痕聽他提起傢裡,不禁長長悲嘆一聲,道:“寒兄有所不知。”說著,便將自己滿門遭屠,仇傢所言北上尋母之事說與寒凝淵。

  聽著墨天痕描述當日慘劇,長行百裡仍遭無情追殺,寒凝淵不禁鳳眼圓瞪,已是義憤填膺,原本蒼白面色更填霜寒之意,怒聲道:“屠人滿門,還想斬草除根,這等惡徒若落在我寒凝淵手中,定讓他嘗嘗玉龍山莊冰雪蝕骨的滋味!”

  “所以我來找寒兄,是想打聽打聽北海情況,看有無此等惡徒或類似事件,讓我有跡可循,說不定順藤摸瓜,可以尋得傢母蹤跡。”

  寒凝淵思索一陣,道:“葬雪天關以北,便是北海妖境,妖族之人中不乏奸詐惡詭之徒,我玉龍山莊鎮守天關多年,雖未讓妖族大軍入境,但若是有妖族惡徒暗中翻山而入,我等也未必知曉。”

  墨天痕急道:“那可會是這些漏網之魚所為?”

  寒凝淵又是一陣沉思,道:“妖族攻中原,無非貪圖中原物產豐富,氣候宜人,想擺脫北海的惡劣壞境與貧瘠生活,故而就算有妖族潛入,也不會鬧出如此動靜,一來有暴露身份之險,二來也無甚利害沖突值得他甘冒此險。除非……”寒凝淵似是靈光一閃,問道:“墨兄,墨傢可是有何克制妖族的法寶或典籍?還是有何讓妖族忌憚的事物?”

  墨天痕搖搖頭道:“先父在世時,對妖族之事隻字未提過,隻是讓我潛心修武,發揚墨學。墨傢思想,倡導護世救國,維系蒼生,是謂‘非攻’,非奸惡不妄殺,遇弱者必護之,是謂‘兼濟任俠’,若有人信奉此學說,對妖族定是有所影響,但佛道儒三教,皆有弟子抗妖守北,那領頭之人能得混沌郎君另眼相看,又能與儒門年青一代第一人幾乎分庭抗禮,有此能耐,若要立威,何須找我墨傢下手?”

  寒凝淵贊嘆道:“墨兄剛從悲痛中走出,便有如此分析,心性堅忍讓寒某拜服,一路能得道門天尊、儒門七君,甚至混沌郎君垂青,氣運也是讓寒某艷羨不已呢。若是墨兄能如墨傢先賢一樣兼濟任俠,必是蒼生之福。”

  聽人誇贊,墨天痕不禁黯然道:“寒兄言重,我連母親都救不瞭,又何談造福蒼生。”

  寒凝淵淺笑溫言道:“我練功出岔落下隱疾,體弱多病不說,戰場也上不得,即便如此,我能坐鎮帥帳,出力獻策,也能出使妖族,談和勸降,謀計攻心,待到戰事停歇,我亦能遊山歷水,飽覽河山,吟詩品酒,恣意紅塵,人生活法多變,若因一事不成而覺自己一事無成,那可是天大的笑話瞭。”

  墨天痕聽他勸解,心頭豁然開闊,道:“寒兄心胸廣大,快意人生,做當做,為當為,天痕佩服。”

  寒凝淵謙虛道:“墨兄客氣,不過寒某方才倒想到一些聽聞,不知能否當做線索。”

  墨天痕道:“寒兄請講。”

  “墨兄所言,令堂乃南水陸傢之女,希音觀的玄音仙子,想必其氣質樣貌都是極為出眾,而陸仙子出身道門三觀,武道修為理應不低,寒某鬥膽推測,像令堂這等在武林中當屬萬人景仰的極品紅顏,隻怕是有人垂涎她美貌,想要占為己有!”

  寒凝淵語出驚人,墨天痕也是被這番話語震的腦海一片空白,仇傢滅他滿門,竟是在打他母親的主意?未及深思,隻聽寒凝淵又道:“寒某在北方多年,倒是聽聞一個組織,名為快活林,這快活林專門擄掠美貌的江湖女子,無論是已為人婦還是待字閨中,皆是其下手對象。且這快活林很有本事,在北方作奸犯科多年,糟蹋良傢無數,可行事極為隱秘,據傳其成立已有多年,但直到一年前才被探出蛛絲馬跡,從而牽扯出北方多年來的江湖女子失蹤懸案,為此,錦朝緝罪閣三個月前便出動三名天字神捕查辦此事,但至今仍是找不出它的總部所在。”

  墨天痕聽他介紹快活林時,心頭便狂跳不已,越想越覺得母親被擒,與這快活林脫不瞭幹系,於是急忙追問道:“寒兄,可還有這快活林其他消息?”

  寒凝淵搖頭道:“這快活林行事隱秘非凡,連緝罪閣一時間都拿它毫無辦法,寒某無能,隻能給墨兄一條思路,至於其他,卻無從幫手瞭。”

  墨天痕道:“哪裡,有條線索,總比無頭蒼蠅亂撞要好,寒兄提點之恩,天痕日後必當報答。”

  寒凝淵笑道:“胡亂分析,不擾亂墨兄視聽已是最好,哪裡談得上提點之恩?墨兄,你我相談多時,卻不知你今年年歲幾何?”

  墨天痕道:“已有十七。”寒凝淵道:“我癡長你三歲,若不介意,你我兄弟相稱如何?”墨天痕乃是獨子,本就盼望有兄弟姐妹,今日又得寒凝淵救助提點,也已將他引為知己好友,於是便欣然應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二人“寒大哥”

  “墨賢弟”一番叫過,又在房中聊瞭一會,墨天痕記掛答應夢穎之事,便辭瞭寒凝淵,準備打道回府,寒凝淵亦是依依不舍,執意送他到醉花樓大門才肯罷休。二人並肩下樓,剛走出樓梯口,就見一名身材苗條火辣的公裝麗人迎面而來,見到寒凝淵,詫異道:“寒公子?”其聲軟糯甜美,就如南水女子般嬌柔婉約。

  寒凝淵也是詫異道:“捕頭……姑娘?”他上次見面未曾問得賀紫薰名諱,此時倒不知如何稱呼她。

  賀紫薰看瞭眼他身邊的墨天痕,心中暗道:“也是俊朗不凡,比寒公子多瞭些陽剛味道,樣貌卻差一些。”不禁問道:“寒公子,這位是你朋友?”

  寒凝淵答道:“今日初識之好友,一見如故。”

  墨天痕向賀紫薰施以一禮,是謂打個招呼。賀紫薰見見寒凝淵沒有介紹墨天痕的意思,知曉自己與他也並非熟絡,便知趣的向寒凝淵道:“既有朋友來訪,我也不便打擾,先行一步,請。”

  待到性感女捕與自己擦肩而過,墨天痕也不多問,直接道:“寒大哥,我們走吧。”兩人一路行至大門,方才惜別,墨天痕一路趕去楊傢府院與晏飲霜和夢穎會合,不表。

  卻說美麗女捕回到房中,不禁回想起方才在地庫密室中查探的些許細節——“賀捕頭好眼力,這裡呀,便是花某最大的秘密瞭。”在花千榭一番操作過後,墻上一方不起眼的方石緩緩陷下,隨即,一道石門緩緩向側邊移開,剎那間,耀眼金光從門縫中溢出,閃的賀紫薰幾乎睜不開眼,待到石門完全打開,她才驚奇發現這堵石墻之後竟是另有乾坤,內中金磚銀錠,整齊碼放,高可觸頂,占地足有數十平,而另一邊,香木為櫃,嵌鉆鍍銀,內中陳列,古玩字畫,美玉雕塑,山海奇珍,一應俱全,更有一人多高的異彩珊瑚,光耀照人。

  乍見如此多珍寶金銀,即便賀紫薰身為官傢之人也暗暗心驚,不禁奇道:“花樓主,這裡可是醉花樓的金庫?”

  花千榭笑道:“非也非也,醉花樓的每日營生,都會遣人第二日存往錢莊,這兒呀,是我花千榭的小金庫。”

  “你的金庫?”

  “不錯,賀捕頭,你看我經商多年,手頭總得有些積蓄吧,我這人又沒別的愛好,就喜歡收集些奇珍異寶來觀賞把玩,所以呀,這房間裡裝的可以說是我的畢生心血,所以我呀不僅把它建的隱秘,還遣人在門外看守,就是此理。”

  聽花千榭如此解釋,賀紫薰心中卻疑雲更濃,隻是礙於當場不好再問什麼,隻得回房再作思考。

  佳人挑燈,倩影玲瓏,賀紫薰柔和面龐上秀美緊蹙,正在不停推想。不多時,隻見女捕頭柔唇微微一揚,自言自語道:“花千榭啊花千榭,你這番欲蓋彌彰,可真是破綻百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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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星轉天,月影西移,轉瞬迎來東日初升,萬象披輝。一大早,飛燕盟楊府已有客來,楊少飛立於門前,一面與賈、唐、烏三位副盟主接待四方來客,一面翹首期盼迎親隊伍歸來。楊府內中,場地昨日已佈置妥當,前廳仆人們正在院中忙碌穿行,用糕點小食,茗茶溫酒招待來客,後廚之中,從醉花樓請來的大廚正在坐鎮灶王像下,指點臨時雇來的婆子小廝打理午宴菜品,後院中,也有不少臨時從各傢征調來的下人正在洗摘切剁,為至關重要的晚宴做準備。

  柳府中,柳芳依一大早便坐在梳妝臺前,體態嫻靜,優雅婀娜,水潤嫩頰塗脂抹粉,將凝脂般的肌膚襯的更清更透,丹鳳雙眼描紅佈線,目光水靈,仙氣自發,烏黑青絲挽髻盤旋,由侍女為其罩上霞鳳彩冠,披上大紅嫁襖,待嫁之姿,驚艷絕倫。

  晌午剛過,門外嘈雜漸起,管樂,銅鑼,人聲,馬嘶,交織成喜慶的信號,傳入柳芳依耳中,卻讓她愁上眉梢,佳人心悲,悲自己,婚前方看清情郎本質,美人輕嘆,嘆命運,芳心移情怎奈木已成舟,今日一過,她與墨天痕,是否尚存一絲可能?

  漸響的嘈雜驚醒暗自悲傷的仙子,接親隊伍已至柳府大門,柳澄依推門而入,見女兒美目瑩瑩,柔弱楚楚,不禁嘆瞭口氣,輕聲道:“芳兒,該走瞭。”

  柳芳依默聲不語。柳澄依從桌邊取過蓋頭,覆在女兒彩冠之上,紅佈質地輕柔,慢慢飄下,徐徐遮住柳芳依飽滿勻稱的額頭,修長水靈的鳳目,高挺秀麗的瑤鼻,精致豐潤的紅唇,柔和優美的下巴,直至將她清麗絕俗的出塵容顏掩蓋的隻餘一截白皙剔透的修頸。

  隨著蓋頭落下,世界在她眼中也隻剩下慘淡無光的紅。

  蓋好紅紗,柳澄依扶起女兒走出門口,楊憲源早已穿戴一身紅光喜慶,見嶽母攜美而出,忙整瞭瞭頭冠,下馬相迎。柳澄依將女兒玉手牽過,置於楊憲源掌中,盈盈笑道:“憲源,我傢芳兒就交給你瞭,日後可要好好待她。”

  楊憲源喜滋滋笑道:“那是自然,嶽母大人請放心,小婿不僅會照顧好芳兒,也會好好孝敬嶽母大人的。”

  他將“孝敬”兩字咬的很重,眼神輕佻至極。

  柳澄依自是知道他在隱喻何事,瞬時面若紅桃,礙著大庭廣眾下也不好發作,隻得全盤接下道:“你有如此孝心,最好不過,芳兒跟著你,我也放心,時候不早瞭,賢婿還請上路,免的誤瞭吉時。”

  楊府與柳府皆在飛燕盟屬地之內,相距不遠,無論如何誤不瞭吉時,相反還要慢慢走,拖到吉時。楊憲源手牽美人,又調戲嶽母得手,想到今晚便可將這垂涎已久的絕色美人按在胯下任意馳騁,日後還能將美艷母女雙雙收下恣意尋歡,心中已是樂開瞭花,當下也不耽誤,扶著柳芳依入轎,便跨馬吩咐啟程。

  幾聲鑼響,管樂再起,氣氛喜慶非常,隊伍接親回轉,圍觀眾人也跟著哄笑吶喊,熱鬧非凡。人群之中,夢穎不解問道:“天痕哥哥,晏姐姐,為什麼這麼熱鬧的大喜事,我看瞭卻一點也不覺得開心呢?”

  墨天痕望著隊伍遠去的方向,與晏飲霜異口同聲道:“隻因此生,所托非人。”聽得對方與自己同說一句,二人不禁對望一眼,墨天痕無奈中卻含欣喜,晏飲霜詫異中亦感安慰。

  楊傢一切安排妥當,婚禮流程順暢自然,不知不覺,已是晚宴時間,亦是大婚最重要的時間。

  楊傢大院中早已賓客盈門,皆是來自五湖四海,與飛燕盟有交往的俠士高人,一條丈寬紅毯將府院一分為二,直通正堂大廳主桌之前。主桌之上,楊少飛與夫人正襟危坐,等待著新人到來。

  一聲炮響,如頑石入水般激起鞭炮無數,噼啪炮聲中,楊憲源以紅綢牽著頭蓋紅巾的柳芳依跨過門坎,踏上紅毯,滿是笑意的向高堂走去。

  新人入場,贏得滿堂賓客歡呼喝彩,柳芳依腳步微微顫抖起來,前方便是拜堂之處,若不在這之前有所作為,之後便是木已成舟,但,自己有勇氣去掀開壓在自己頭上的紅巾嗎?

  紅毯不長,卻似不見盡頭,腳踏實地,卻如崖邊行走,柳芳依心中煎熬糾結,卻不免跟著楊憲源亦步亦趨,直至主桌正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主婚人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柳芳依仿佛被無形之手操控一般,機械般彎腰,起身,轉向,再彎腰,再起身,直至禮成。

  “送入洞房!”

  又是一陣哄鬧,柳芳依目不能見,卻能感受到場賓眾的興奮與熱烈,他,是否也在其中,與他們一樣歡欣叫好呢?還是在為自己所托非人而黯自神傷,默然獨飲?是瞭,他身邊有晏飲霜與薛夢穎這等絕色相隨,如何會在意我呢?

  腳步,依舊緩慢,需人牽引,但似乎,輕快瞭些許。

  墨天痕三人因有恩於少主夫人,今日也應邀出席,坐在正廳離主桌不遠的一張桌前。看著柳芳依被那衣冠禽獸拉入府院,拜堂成親,直到禮成被拉入洞房,他一直默然不語,隻是眼神沉冷。一旁晏飲霜悄悄道:“天痕,此事我們無力更無理相阻,你就不要掛懷瞭。”

  墨天痕低沉反問道:“無力相阻,便不阻瞭嗎?那如果報不瞭仇,就不報瞭嗎?”

  晏飲霜見他面色不善,怕他闖禍,忙勸道:“楊憲源如何不堪,柳姐姐比我們知之更深,但她受父母之命所絆,也是身不由己,你大仇在身,若是在這出瞭岔子,還怎麼尋回你的母親,為你滿門報仇?”

  墨天痕自那日偷看到楊憲源與柳澄依私通,便對這企圖母女通吃的斯文敗類深惡痛絕,亦為柳芳依不值,這幾日與柳芳依相處,並肩作戰,見過她溫婉清新的一面,也見過她堅強獨立的一面,隻覺得這姑娘待人親和,與她在一起時頗為舒心,加之她對自己更是照顧有加,心中對她更是多瞭幾分憐惜。此刻看見楊憲源臉上笑容洋溢,喜慶歡欣,在他眼中,卻是猥瑣淫邪,欠打至極。

  想到馬上這衣冠禽獸就要對柳姑娘完成他的邪惡大計,名正言順的奪取柳芳依珍貴的紅丸,在床上恣意享用這如仙俏麗的清新佳人,墨天痕心中壓抑許久的怒火開始滋生,竟出言反嗆道:“父母之命貽害子女,也不去反抗嗎?那晏師姐,我想問你,若是晏壇主硬要將你許給宇文魄,你也會欣然順受嗎?”

  晏飲霜自小被捧在手心,哪裡被人如此惡言嗆聲過?更何況還牽扯到父親與自己極為討厭的那名紈絝子弟,當即腦袋中也是炸開瞭鍋,俏臉瞬間被氣的嫣紅一片,恨然道:“爹爹怎會做這等不智之舉,墨天痕,我好心勸你不要生事,你一定要擠兌的我傷心難受才肯罷休嗎?”說著,美目中瑩光閃動,淚珠已在打轉。

  墨天痕見佳人發怒,方知他言語陰損,傷瞭自己摯愛的心,忙道歉道:“對不起……師姐,我隻是……為柳姑娘不值。”

  夢穎見二人突起爭執,雖不明所以,但仍勸架道:“天痕哥哥,晏姐姐,你們不要吵瞭,吃飯不好嗎?”

  二人爭執時雖控制自己壓低聲音,但情緒失控時仍是驚擾到同桌賓客,見一桌人都以詫異目光望著自己三人,墨天痕索性背上墨劍,抱拳道:“在下突然想起有些事情要做,先行告辭,各位,請!”在場眾人皆不認識他,隻當看瞭出鬧劇,也未太在意,畢竟那兩名絕色少女仍留在席間,能讓眾人一飽眼福,誰還會去在意這離席的少年是誰?

  楊憲源隻是牽著柳芳依走一小段便需回頭與賓客陪酒,須得將在場賓客按桌各敬一巡方能再去洞房,柳芳依自有楊府的婆子領著來到寢房之內。

  隔著頭紗,聽著門外不遠處,前廳中傳來的陣陣嘈雜哄笑,鬥酒劃拳聲,柳芳依內心矛盾更甚,再過不久,楊憲源便會回房,用玉如意挑起她的蓋頭,與她成就夫妻之實。想到那日楊憲源棄她而去獨自奔逃的畫面,又想到昨日在醉花樓墨天痕怒斷三劍,挺身相護的英勇姿態,二景相權,柳芳依心中更是悲苦,她多麼期望一會走進門中,挑起她蓋頭的男子是那名身著玄衣,背負墨劍,滿身俠氣的俊美少年,而不是這故作姿態,敗絮其中的虛偽之人!

  柳芳依此刻心亂如麻,她還是未經人事的處子,對男女之事雖非一無所知,但成婚之前也從母親那裡知曉大概,想到再過不久,自己就要被那衣冠禽獸剝光看光,守瞭二十年的身子也隻能奉上供其褻玩,雙拳不禁緊攥,恨不得立即起身逃遁,海角也好,天邊也好,找個無人認識的地方,就算此生孤獨終老,不能與那少年再見,也好過違心奉獻肉體,換來表面的安寧與權勢。剛欲起身,腦海中卻又浮現母親身影,想起母親囑托自己千萬不可得罪楊傢。

  是瞭,自己大可一走瞭之,但母親仍留在這,女兒悔婚,母親又會得怎樣下場?柳芳依不敢想,原本蓄力的雙腿也隨之松緩。

  “呵!”一聲自嘲般的淺笑響起,一滴淚珠沿著柳芳依姣好面容上的飽滿曲線,緩緩爬落,裹挾著香脂紅粉,落在她如玉手背。

  不願留,不能走,隻能原地,逆來順受。

  人,走不得,心,留不住,柳芳依絞盡腦汁,思不出兩全之法,隻得默默坐在床沿,等待命運由別人掌控。

  不多時,屋外走廊中想起急促而虛浮的腳步,來人顯然是飽飲過後向這急急而來。柳芳依聽見腳步,知是楊憲源回來,但心中仍存念想,希望快步而來的是那玄衣墨劍的少年,想要將她帶走,遠遁天涯。

  然而門聲響,話音出,一切皆成空……

  楊憲源迫不及待的推開房門,大著舌頭喊道:“好娘子,好芳妹,相公我來瞭!”他急著享受柳芳依清雅脫俗的玉體,敬酒時也是心不在焉,速戰速決,急酒下肚,自然醉的也急,旁人賓客心知肚明,知曉正有芳顏若仙的小嬌妻在洞房等他,春宵一刻值千金,新郎官如何能不急?於是也是點到即止,沒有太過為難。楊憲源敬過一輪,便再也按捺不住,急急的往洞房趕去,此刻見身段高挑苗條佳人端坐床沿,坐姿雖然僵硬,卻蓋不住她那優雅體態,心中更是急色,三步並成兩步走到床前,也不去管桌上那用來掀開蓋頭的玉如意,直接粗暴的將佳人頭上紅巾扯開,捧住那張含淚帶悲卻楚楚動人的俏臉,毫不客氣的低頭吻瞭下去!

  柳芳依知曉楊憲源已至,卻不想他會如此粗暴急色,被突然掀開的蓋頭嚇得一頓,芳唇已被滿是酒氣的大嘴堵住。柳芳依連忙張嘴欲出聲制止,不料櫻唇剛啟,楊憲源滿是酒味的舌頭便見縫插針般鉆進她甜美的口腔,大肆搜刮起她柔嫩的口唇,一隻手也離開她曲線柔和的臉蛋,攀上她胸前挺立的酥胸,隔著衣服毫不憐惜的揉捏起來!

  柳芳依從未與男子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更別說被粗暴的深吻襲胸,加之楊憲源滿口的酒氣熏陶,使的她一時氣悶,有些發懵。好不容易緩過神,推開正在她唇齒間享受芬芳的男子,柳芳依嬌喘連連道:“憲源,別急,慢點……”

  佳人求饒,在楊憲源這敗類眼中,卻是赤裸裸的挑逗,你想讓我慢慢享用你?我便遂瞭你的心願!於是,楊憲源一改之前急色之態,一手輕撫佳人潤澤優美的鵝蛋小臉,一手搭上她玉潤修長的頸項。柳芳依膚質極佳,白皙清透,楊憲源撫摸間,隻覺這肌膚似著力即破,彈嫩非常,心中更是高興,開始一路向下,解開瞭佳人大紅嫁襖的襟扣。

  襟扣被解,柳芳依脖頸之下那片雪白嫩肌得見天日,白皙耀目,隱隱透紅,雪原之下,一道淺淺峰壑,在大紅繡鳳的抹胸間彈出尖尖一角,露出引人遐思的嫩乳一隅,看的楊憲源口幹舌燥,浴火騰升,忍不住又一口覆住佳人嘴唇,勾出芬芳小舌舔卷纏綿,盡享美人香唾,糙手在精致的鎖骨上略作停留,便緩緩伸入,來回輕撫那段綿滑上胸嫩乳,同時,另一隻手亦急急忙忙,依次解開其餘扣子,隻是他燥火叢生,還未及將美人衣扣全部解開,就已迫不及待的揪住已經敞開的衣襟向兩旁一扒,向下一扯!

  這一扒一扯,讓名動鴻鸞城的柳傢仙子香肩畢露,藕臂橫陳,楊憲源停下熱烈濕吻,低頭欣賞起這任誰都沒見過的絕美景色。柳芳依被他滿是浴火的眼光盯的渾身不自在,心中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隻能低下的臻首不再看他,卻看見楊憲源隔著新郎袍向她昂首致敬的龐然悍物,更是羞的無地自容。

  楊憲源正在好好欣賞自己的盤中餐,口中肉,見她低頭,如何允得?當下一手擒住佳人修頸,虎口卡住她潤澤的下巴,將她俏顏扳回自己面前,二話不說再度重重吻上,另一手開始忙亂的脫起自己的新郎袍。

  柳芳依就被他用粗暴的方式深吻著,舔吸著,心中極度不願,但身體卻開始微微發熱,終究是未經人事的黃花閨女,這番深吻雖讓她厭惡不已,卻已漸漸刺激出她的情欲。

  待到楊憲源將外袍脫去甩至一邊,解放開的祿山之爪毫不猶豫的攀上柳芳依從未被男子染指過的玉乳聖峰!

  雖隔著衣服,虛偽君子楊憲源依舊能感受到仙子那高聳地帶的驚人膚質,那是隻有青春女性與如此仙女才配擁有的極佳手感!

  敏感之處被人首次觸碰,柳芳依“嚶嚀”輕哼一聲,本能的想要推開眼前這虛偽男子,掙紮瞭幾下,卻發現但礙事的大紅嫁袍剛好被褪至小臂處,似是佈袋般將她兩條藕臂套牢,加之她的香乳正被人大肆侵襲,紛亂間竟是一時不能動彈,隻能讓這敗類恣意施為!

  隔著衣服手感已是極為出眾,楊憲源哪還會客氣?手直接伸到柳芳依身後將肚兜系帶一拉,輕車熟路的破去如仙佳人的遮羞防線,隨後飛快一扯,一塊繡鳳的大紅肚兜在空中輕緩飄落,一具嫩白玉潤,滿是靈氣美人上身就這樣毫無遮攔的暴露在這虛偽惡徒眼前!

  剝光仙子上身,飽嘗仙子香唇的楊憲源停下對柳芳依芬芳口腔的攫取,欣賞起眼前絕美奪目的玉體,心道:“母女倆都是一樣的系法,倒是方便不少。”隨後一便將佳人往床上推去,順口調笑道:“芳兒,你真美。”

  柳芳依被他猛然一推,玲瓏玉體不由自主的躺倒在床,兩隻玉乳受力上下跌蕩,終是跟著仙軀一同倒落,泛起層層乳波後,如原初般挺立,隨著妙人呼吸而微顫。

  雙乳暴露在空氣中蕩起如此不堪的模樣,偏偏還是被這敗類盡收眼底,柳芳依心中苦憤,轉過頭去不想答話。

  見柳芳依有所抗拒,楊憲源輕蔑一笑,邪邪道:“芳兒,你可是不願從瞭我?”問話間,糙手已搭上仙子的高挺玉峰。那對仙峰比其母略小,僅一手便能覆住,但嬌挺嫩滑,綿軟卻不失彈性,肌膚間隱隱透著如仙靈氣,宛若天賜之物,美不勝收。楊憲源不禁加大瞭力度,把玩起這對至寶,對乳肉揉、搓、擠、壓,粉紅的乳首則被他扯、捻、按、彈,各種手法齊齊上陣,玩的不亦樂乎!

  雖是不喜,但在楊憲源熟稔的技巧把玩之下,柳芳依亦是難以自持,喉間不由自主的發出媚人輕哼,誘人奪魄,身子也開始來回晃動,似是在回避他的玩弄,又似在享受這番挑逗。

  楊憲源見柳芳依如此模樣,心中笑道:“你隻是個雛兒,如何抗拒我?”隨即一個翻身,壓在柳芳依身上,對準那珠圓玉潤的小巧耳垂便開始吸咂吮弄,不時舔弄佳人漸熱的小巧耳廓,又不時用舌頭伸入那精致可愛的耳洞中鉆舔研磨,將污濁的熱氣噴灑在她敏感的耳根,惹得如仙佳人背脊一陣陣的酸麻,雙手直推他壓覆在自己乳峰上的胸膛,在嬌喘中無力說道:“憲源,好癢……快停下……”

  這斯文敗類瞄準的就是女子身上敏感之所,自是要在享用這美麗肉體的過程中將她挑逗的情欲勃發才會更有趣味,又怎會停下?在佳人耳邊咂弄多時,楊憲源扶住柳芳依圓滑肩頭,口唇下移,舔吻起那截青蔥玉嫩的修頸,惹的佳人一陣輕吟,推拒更勤。楊憲源隻覺柳芳依肌膚柔嫩,口感美妙無比,哪還會在意美人感受?

  在仙子粉頸上留下斑斑的水印後,楊憲源這才戀戀不舍的移開口舌,卻非是憐惜佳人,而是想去攻陷鴻鸞仙女身上最為曼妙的一所聖地——那對白皙嫩滑,彈軟適中的高挺玉乳!

  紈絝子陰險卑鄙的計劃正漸漸得逞,心中難掩激動,看見眼前隨著柳芳依漸漸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顫動,好似奶凍般的美麗雙峰,楊憲源雙手迫不及待的再度登達峰頂,隻覺柳芳依雙乳雖比她母親略小,但手感彈潤,膚質更是滑膩綿柔,令人愛不釋手。

  柳芳依雙峰再度被襲,一對嬌乳被楊憲源不斷捏握變形,心中有股說不出的難受憋悶,身體卻誠實的做出瞭反應,乳峰上的兩點嫣紅在楊憲源的糙掌摩挲中悄然挺立凸起,似是在享受著這雙邪掌的愛撫。

  察覺掌中玉兔變化,楊憲源心中蔑笑,一頭悶進佳人的玉峰谷地,用那彈滑的乳肌遮住自己此時邪氣畢露的淫笑反復磨蹭,感受著美人仙峰的絕美觸感,又來回將兩座高挺的玉乳壓成扁扁的雪餅,在臉離開峰頂的瞬間看著這對脫離壓迫的玉兔反復彈跳,好似一粒櫻桃落入潔白牛奶中,蕩起層層波紋。

  聖潔雙乳被如此褻玩,柳芳依粉頸羞紅,忙護住那對玉峰,不願再讓這斯文敗類染指,楊憲源早已視她為囊中物,口中肉,哪會因她稍稍抗拒而半途而廢,當即撥開鴻鸞仙女的遮羞雙手,粗暴的將它們按在兩邊,柳芳依驚呼一聲,雙手卻是被壓的動彈不得,隻得搖晃身子拼命掙紮,卻不想竟為面前這背德敗類獻上瞭一副精美絕倫,引人血噴的炫目之景。

  雪峰之頂,如梅綻放,粉嫩搖顫,可愛誘人,楊憲源看著眼前仙景,不顧身下佳人掙紮,一口唆住那點紅櫻不放,曾戲弄過佳人母親的舌頭在這對翹乳上快速抹轉,舔卷不停,一面感受著仙子清淡芳香的乳味,一邊對比著母女倆的不同之處,隻覺雖各有千秋,但柳芳依胸乳嬌彈挺俏,潤而滑膩,比其母口感觸感俱佳,使人迷醉。楊憲源沉浸在這對雪峰的絕佳觸感之下,想象著日後完成母女同飛時的畫面,腦中陣陣血熱,口上加力加速!柳芳依自是不知這敗類的淫邪計劃,隻是被他突如其來的加速弄的全身酥麻,雖是不情不願,卻情不自禁的嬌哼不已,內心復雜糾結之感更是難以名狀,想要奮力將眼前男子推開,雙手卻似失去知覺般,怎麼也使喚不得。

  “難道我真的是喜歡這感覺,所以身體才不停使喚,不想拒絕?”柳芳依心中苦楚,但畢竟初經此事,如何敵的過楊憲源這花中老手的挑逗,連自己母親都失陷於他,何況已被這禽獸視為魚肉的自己?

  飽嘗美乳,楊憲源目光愈發火熱貪婪,欲望滿盈,下身肉柱亦是饑渴難耐,迫不及待想要占有身下這絕美人兒,看她在自己的奸淫中如飄搖樹葉般任其擺弄,白皙嬌美的身子在戰栗中品嘗情欲與肉欲,在強欲的肏弄下攫取她滿身靈氣,化為足以讓任何男人心動的淫欲!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楊憲源粗暴的扯開柳芳依下體僅剩的打底褻褲,露出那片芳草茂密,隱含光亮的仙子聖地與那對因練武而渾圓結實,白皙卻不見贅肉的筆直大腿,頓時腦中一個聲音狂肆叫道:“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和她媽都是我的!我的玩物!鴻鸞最美的兩名女子,今天起就都是我胯下之奴!”手上動作亦不停歇,手忙腳亂的脫去因急於享受佳人而尚未脫去的衣物。

  柳芳依身體最私密之所慘遭暴露,不禁驚呼一聲,趕忙掩住那處聖地。卻從楊憲源臉上看見她從未見過的淫邪貪欲,心中淒然同時,亦是害怕非常,嬌軀瑟瑟顫抖起來,模樣楚楚可憐。

  但仙子這幅表情,對這色欲之徒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一劑春藥,當楊憲源因激動而顫抖的雙手著飛快的褪去底褲,那根曾肏弄她母親,並曾在她母親身子的最深處內射播種的肉棒便迫不及待的彈出,想要去霸占她仍是冰清玉潔的身體,奪走她珍藏已久卻唯獨不想留給他的寶貴紅丸,然後大肆抽插奸淫,體會鴻鸞最美母女花之間滋味有何不同!

  “不,不行!”柳芳依頭次見到這男子陽物,知曉若再不反抗,自己的貞操就將被這跟醜陋的物件破開奪走,屆時自己將不再冰清玉潔,那如何還有顏面再見那玄衣少年?更重要的是,這根醜陋肉棒的主人,是金玉外表,敗絮其中的虛偽敗類,她如何甘心就這樣失身?當下想避開楊憲源靠近的魔爪,不想楊憲源更快一步,擒住她雙手,邪笑道:“春宵一刻,你說不行怎麼行?”

  不由分說,不容掙紮,楊憲源當即按到柳芳依,粗壯大腿強行分開仙子玉腿,猙獰陽物漸漸對準那並不歡迎他入侵的桃源入口,三寸,兩寸,一寸,直到頂住兩瓣柔嫩的蛤肉!

  花唇遭遇滾燙熱物,柳芳依卻是心中一涼,知曉再無反抗餘地,原本掙紮的身子陡然癱軟,不再反抗,隻是如仙俏臉默然側開,鳳目中熱淚長流,萬念俱灰……

  見鴻鸞仙子放棄抵抗,一副任人魚肉的姿態,楊憲源心中竊喜,胯下反倒不再著急,粗圓的龜頭在仙子蛤口來回刮蹭,滿沾滑膩花汁,隨後,像勝利者一般宣告道:“芳兒,我來瞭!”

  就在楊憲源肉棒劍及履及之刻,柳芳依忽覺下身一陣潮湧,接著便聽見楊憲源怒罵道:“他娘的,我還沒進去,怎麼就見紅瞭!真是晦氣!”說著連跑帶跳,飛也似的退開好遠。

  柳芳依低頭一看,隻見自己兩腿間鮮血長流,染紅身下床褥,方知是天葵來瞭,不禁送瞭口氣,暗道:“天幸!”

  鴻鸞風俗,若是新婚當夜新娘來天葵,是屬不祥之兆。柳芳依原本算的日子,天葵仍有兩日才到,不想竟是在這緊張關口提前降臨,救她於水火之中。

  天葵既臨,這春宵自然也不能一刻,楊憲源惱火道:“今日大喜,你怎麼就不算算日子!”說罷,也不等柳芳依解答,徑自把衣袍胡亂一穿,竟是憤然摔門而去!

  貼著喜字的房門被楊憲源猛然關上,聲大至極。柳芳依雖被這關門聲嚇瞭一跳,很快便想到自己逃過一劫,暗自慶幸之餘,也在擔憂,這次天葵過後,又該如何保住自己貞操呢?

  不遠處,墨天痕漫無目的,在宅院中四處遊蕩,連身處後院也不得而知,後院來往傢丁甚多,但眾人忙碌無暇管他,墨天痕也就樂的自在。當他行至一處幽靜院落時,卻聽見原本張燈結彩的安靜房間中突然傳來一聲男子的怒罵,隨後便是哐當一聲響。墨天痕好奇,探頭望去,卻見楊憲源一身普通裝扮,四下望瞭一眼,卻是翻墻而去!

  “新婚之夜,翻墻外出?這偽君子到底耍什麼花樣?難道是柳姑娘不肯從他,他去找柳夫人瞭?不對,柳夫人尚在席間,況且身為副盟主還要陪宴,斷不會與他茍且。那……他究竟是幹什麼去瞭?”墨天痕思忖半響不得頭緒,幹脆快步跟上,想要看看楊憲源究竟有何舉動。

  楊憲源顯然非是第一次這般出行,輕車熟路的大街小巷中在穿行,墨天痕緊隨其後,牢牢跟住。兩人一前一後走瞭約半刻時間,來到城中一處偏僻園林之中。園中假山林立,種滿翠竹,卻在中心有一片空地,空無一物,隻有黃沙土石,顯然是尚未開工。

  楊憲源絲毫未發現有人跟蹤,進瞭園林後便大搖大擺的站在那片空地之中,似是在等待何人。墨天痕好奇,在附近尋瞭塊假山,借著月色藏身進去,那假山中空頗大,容納兩人也綽綽有餘,山石邊還有數個小洞,想來是作美觀之用,卻是正好對著空地,方便觀察,墨天痕躲在其中,也算是隱蔽非凡。

  不一會,空氣中飄來一股奇異香風,一道黑影悄然而至,不聲不響,來到楊憲源身後。楊憲源正在四處張望,冷不丁回頭看見一個人影,嚇瞭一跳,剛欲發招,卻聽那黑衣人道:“楊公子,不必緊張。”聲音並非女聲,卻是妖嬈嫵媚,讓人泛寒,墨天痕隻覺這聲音有些耳熟,卻想不起曾在何處聽過。

  這時,卻聽楊憲源道:“花樓主,我們可是秘密接頭,你可不能嚇我。”

  聽到“花樓主”三字,再觀那黑衣人陰柔造作的舉止,墨天痕恍然,此人竟是醉花樓主——花千榭!

  隻聽花千榭噗嗤笑道:“花某何德何能,能嚇著神通廣大的楊公子呢?不過此回楊公子竟然失手,想必此刻已享用完花某的貨物瞭吧?怎樣?滋味如何?”

  “失手?享用貨物?”墨天痕聽得雲裡霧裡,這兩人打什麼機鋒?

  卻聽楊憲源緊張道:“花樓主,這可不怨我,那日我把芳依約至城外準備交貨,是回雁門人殺出攪局,才誤瞭花樓主事情的,可不關我的事啊!況且今日情況特殊,我也無從染指啊。”

  “哦?這麼說,我的貨現在還是原封未動咯?這倒是個好消息。隻是哪,楊公子,那日若非那遠道而來的墨公子,我的貨這會兒應是落在回雁門人的手上無疑瞭?楊公子,你棄貨而逃,可是對我不負責任呀。”花千榭陰陽怪氣道。

  墨天痕越聽越奇怪:“莫非那日回雁門人圍攻柳姑娘,是為瞭花千榭的貨?那上官歸鴻不是說要找他妹妹嗎?為何這事卻與花樓主的貨有關?這究竟是什麼貨?難道……”正思考間,墨天痕忽覺背後寒光一閃,劍風破空,殺意逼身!

  “有人偷襲!是蒙面人一夥追殺而至?”墨天痕心念電閃,春秋破封,卻是不及運招,隻得抽身疾避!

  來人劍光與墨天痕擦身而過,一劍刺在他身後石壁之上,發出刺耳鳴響,驚動不遠處的花千榭與楊憲源!

  “有人!”

  “分開行走!”二人秘密會晤,生怕暴露身份,自是無膽查探,當下毫不遲疑,分別向兩個方向疾走逃遁!

  就在二人離開同時,墨天痕所處假山之中金鐵交鳴,不時傳出利劍劃過石面的尖利噪音!

  黑暗中,墨天痕看不清對方面目,隻能借著石洞透出的月光,與對手見招拆招,交手中,依稀感覺對手身形,竟似是一名女子。

  假山洞內空間有限,二人皆被場地掣肘,難以發揮,墨天痕借墨劍沉重,穩守如山,來人卻是身法輕盈靈動,敏捷矯健,二人一時陷入相持。

  然而墨天痕心思洞明,所謂守不可久,此地限制墨狂八舞威力,若是一味被動挨打,難免露出破綻,但他亦有不解之處,眼前之人武功比自己稍遜一籌,使的亦非蒙面仇傢那等陰邪路子,自己如此隱蔽,她又是如何找到自己?莫非是與楊憲源花千榭一夥,隨行放哨之人?

  想到這裡,墨天痕心中定計,劍式陡變,陰脈真元紛湧,借洞中的微弱月光,春秋鋒鳴神州月!

  來人與墨天痕纏鬥許久仍拿不下,心中已有不耐,卻不料墨天痕竟是藏拙不發,突出八舞劍招,一驚之下,氣勢已弱三分,隻得順著退路,翻出假山石洞。

  墨天痕一招退敵,當即奪路而出,在月下看清來人身影,的確是名女子,隻是身材竟是火辣非常,前凸後翹,腰肢纖細,比例修長而完美,隻是竹林從中影影綽綽,仍是看不清來人顏面。

  隻聽來人一聲輕哼,便執劍再度攻來,似乎很是不服,墨天痕不知她是否還有後手,不敢大意,舉劍相迎,同時提防她另有援手,而來人亦是懼怕他再突出奇招,踏步行招多留餘地,不敢搶攻。

  二人各懷戒備,戰局再度僵持,一時間,竹林中隻有劍風飛舞,隻見劍光閃動,隻聞劍擊錚鳴!直至兩旁翠竹盡數偃倒,方圓數丈綠竹滿地!

  墨天痕見久拿不下,心中亦焦,擔心對手援兵若至,更是勝負難料,於是劍意湧出,滿帶沖擊之感,劍鋒陡利,誓破眼前僵局!

  墨狂八舞——劍破蒼穹扉!

  一意附劍,破盡前阻,墨武春秋勇往無前,逼的來人一聲驚呼!她雖是有心防范,但僵局已久,戒備稍松,加之墨狂八舞流傳千年,精妙高深,劍意一出,竟讓她生出無力反抗之感,不得不抽身急退!

  二人一進一退,來到先前花楊二人所在的空地之上,此處無竹無遮,月光明朗,二人看清對方容貌,不禁同時驚呼!

  “捕頭姑娘?”

  “寒公子的……朋友?”

  二人雖有一面之緣,但彼此印象頗深,故而一眼認出對方,心中卻滿是狐疑。

  墨天痕率先問道:“捕頭姑娘,你為何在此?又為何要對我出手?”

  賀紫薰嗔怪道:“那你又為何在此,妨礙我執行公務?”她聲音一如既往,軟軟糯糯,雖是發火,卻軟儂的像在對墨天痕撒嬌一般。

  對方既是捕頭,墨天痕也不好隱瞞,直率道:“我是跟蹤飛燕盟少主楊憲源來此。”

  “飛燕盟少主?他今日不是大婚嗎?如何會來此?還有,你竟跟蹤一個已婚男子,莫非你有龍陽之好!”想到昨日在醉花樓墨天痕與寒凝淵亦是關系親密,賀紫薰兩下關聯起來,隻道那俊美公子竟是個兔爺,心中頓時一陣惡心。

  這一句,把墨天痕弄的驚詫不已,隻覺這姑娘思想有些開放,忙辯解道:“非也非也,捕頭姑娘誤會瞭,我是湊巧看見楊憲源新婚之夜翻墻而出,心中好奇才跟瞭過來。”

  賀紫薰聽他解釋,倒也說的過去,新婚之夜不享受春宵美景,卻翻墻外出,是人看見都會起疑,隻是那飛燕盟少主竟在新婚之夜放開那名動鴻鸞的美嬌娘不顧,來這秘會一個妖嬈陰柔的中年男子?想到這,賀紫薰又是想岔,不禁又是一陣反胃。

  墨天痕見她面色發青,峨眉緊蹙,不知她心中所想,隻得再度問道:“不知姑娘你又是因何而來,為何要與在下動手?”

  賀紫薰聽他問起,氣不打一出來,怒道:“我跟蹤醉花樓主一路來此,正好撞見他與人私會,我便想找個安全隱蔽之所看他究竟要做何事,不想剛進假山,就發現你在那裡偷窺,我自然以為你與他們是一夥的,正在暗中保護他們,於是就向你出手咯,想不到你武功竟如此瞭得,偷襲都不能一擊必殺,還害的我暴露行蹤,驚走瞭那兩人!”解釋完,想到剛才戰中自己對墨天痕幾乎完全處於下風,心中頗不服氣。

  墨天痕心中暗想:“明明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先動手的,怎麼說成我害的?”想歸想,他也知妨礙到賀紫薰辦案,話鋒一轉,問道:“捕頭姑娘為何要跟蹤花樓主來此?”

  賀紫薰白他一眼,道:“公門機密,無可奉告。”

  墨天痕吃癟,心想還是不要在這跟這捕頭多費唇舌的好,於是抱拳告辭道:“是在下魯莽,在這給捕頭姑娘賠罪瞭,既然人已走脫,那在下也不再逗留,請。”

  正欲轉身,卻聽賀紫薰叫道:“站住!”

  墨天痕回頭,好奇道:“捕頭姑娘還有何吩咐?”

  賀紫薰正色道:“你還不能走。”

  “這是為何?”

  “如你所見,這兩人一走,短期內應是不敢再度碰頭瞭,加之兩人身份特殊,無憑無據,我也沒法拿住他們問話,線索也就此中斷。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呢。”

  墨天痕聽她話中有話,便問道:“捕頭姑娘可有安排,需要在下幫忙?”

  賀紫薰狡黠笑道:“幫忙可談不上,不過你攪瞭本捕頭的好事,你以為本捕頭會輕易放你離開嗎?”

  墨天痕看她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樣,偏偏又沒理由推脫,隻得無奈道:“好吧,要在下去做何事,還請捕頭姑娘明言。”

  賀紫薰這才展顏道:“這才像話,我看你身手不錯,又挺敏銳,給我當個跟班,與我一同查案如何?”

  墨天痕苦笑道:“若要協助查案,在下義不容辭,但若要當你跟班,墨天痕寧死不從。”

  賀紫薰撇嘴道:“人不大,倒是挺倔。”

  墨天痕道:“有所當為,有所不為而已。”

  “一嘴酸話,你是儒傢子弟嗎?”賀紫薰嫌棄道。

  墨天痕似是絲毫沒聽出佳人話中的諷刺意味,正色答道:“正是,不知姑娘你如何稱呼?”

  賀紫薰見墨天痕臉上沒有絲毫不自然,心道:“你這反應,是氣度過人,還是真的不懂呢?”

  二人互通完姓名,墨天痕既然答應幫她查案,自然關心起案情,再度問道:“賀捕頭,你跟蹤花樓主究竟所為何時?”

  賀紫薰道:“這兩日我在醉花樓查探,重新梳理瞭下案發當日的種種細節,發現其間疑點重重。”說著,便將自己與兩派門主在牡丹堂宴會上的推測一一說給墨天痕聽,接著又道:“然而我在查案時卻發現,在案發的房間裡有一股異香附著於木質擺設上,這股香味途經門口,床前,衣櫃,桌邊,卻偏偏沒有出現在窗口。”

  墨天痕若有所思道:“這說明,若這異香的主人便是元兇,那麼那日他便不是從窗口帶人逃脫?”

  賀紫薰驚奇的看瞭他一眼,說道:“不差,算你有點腦子。”接著繼續道:“其後,我在同層的傳菜口也聞到瞭同樣的香味,再次聞到,卻是在醉花樓廚房裡的庫房之內!”

  “所以,賀捕頭認為,元兇應是醉花樓之人所為?”墨天痕推測到。

  未臨現場,僅憑話語,墨天痕便能猜到大概,賀紫薰訝異同時,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找錯幫手,於是幹脆點明道:“不錯,這種異香,我隻在樓主花千榭身上聞到過。”

  賀紫薰言出驚人,墨天痕卻在思考另一件事:“賀捕頭,若因此事便懷疑到花樓主,是否稍顯證據不足呢?”

  賀紫薰自信一笑,坦言道:“原本這些隻是猜測,不過在花千榭欲蓋彌彰的一事後,讓我找到證據!”

  說道重點,墨天痕面色一凝:“洗耳恭聽。”

  “我查探到醉花樓庫房的門上也有此香氣,想要入內查探卻被門衛所阻,此時花千榭趕來,大搖大擺的帶我參觀庫房,還向我展示瞭他的私人寶庫。可疑之處在於,我在這寶庫中並未聞到太多香味,想來他自己也是不大前來,然而他並不知曉,我身為捕頭,最擅長找尋機關暗墻,在他領我入寶庫前,我就發現庫房之中另有暗墻,周遭香氣雖不明顯,卻比寶庫門口略濃,顯然這才是他時常出入之所,而他卻以私人寶庫為幌,引開我的視線,他自以為得計,殊不知我查案,靠的不是眼觀,而是鼻子!”

  墨天痕聽罷,恍然道:“是瞭,既然懷疑有內鬼,那麼楊憲源今日舉動,可謂證實此猜測!而醉花樓,便是挑起鴻鸞兩派紛爭的元兇!”

  他的話雖是跳躍,卻一語切中重點,賀紫薰暗自贊許,聲音也柔和不少:“不錯,案情幾乎水落石出,但那花千榭武功極高,醉花樓護樓武師又人數眾多,不可力敵,我一人萬不能將他緝拿,我想憑我二人聯手,直接擒賊擒王,或許有一線希望。”

  墨天痕沉吟片刻,道:“賀捕頭何必單槍匹馬,我們自有強援。”

  賀紫薰不解,杏眼如銅鈴般盯著他。

  墨天痕又道:“飛燕回雁兩門弟子丟失,那上官歸鴻已經焦急欲狂,你說如果聯合這兩門之力,能否攻下醉花樓,擒下罪魁禍首?”

  賀紫薰欣喜道:“你說的極是!”轉瞬又黯然道:“不妥,無憑無據,兩門要如何信我?我又該如何說服他們出力?”

  墨天痕自信笑道:“這個我已有方法,隻需……”

  聽著墨天痕言語,賀紫薰眼眸越來越亮,當即拍手叫好,興奮道:“就依你,明日我便秘密會見兩派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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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腹地偏南,便是富甲天下的米鄉南水,其中平原千裡,水道交錯,土地豐饒,東臨黑潮海,風調雨順,氣候宜人,使的田地極易耕種,加之南水陸傢在此百年經營,手腕獨到,民眾安居樂業,引的天下萬人向往,一時間成為文化之都,與北方邑鍠、鎬京一政一民,聚人無數。然而就在南水西端的平原盡頭,卻是延綿起伏數千裡的丘陵地帶,人跡罕至,隱成中原東西分界,其中有人皇三山,雖山三座,卻是占地方圓百裡,巍峨壯麗,直插雲端,在群山中傲然鶴立,相傳山上有仙人長居,常有仙音飄落,裊裊而清奇,剛正而雄渾,卻從來未有人一睹神仙真顏,隻是此間獵戶常年被仙音熏陶,變的比常人更為強壯敏捷,讓人對山中仙更為敬畏。

  群山蒼翠,千裡一色,今日卻有醒目光華,穿梭疾行,直至三山山腳,璀璨光華散去,露出內中真容,竟是一名青年儒生,白袍飄飄,面帶風塵之色,卻掩不住滿身陽剛浩氣與凌人傲氣!

  “憑風處,聖陽光熾。儒風行,君子三省。”那儒生劍眉星目,威嚴不凡,一柄折扇插在腰間,盡顯颯然氣質,正是從儒門總壇一路至此的當今儒門“年輕一代修為第一人”——煌天破!

  第九章預告:何建雙的復仇之火狂燃,是否會延燒到已經遠去的墨天痕?柳芳依逃過一劫,前方等待她的將是難逃敗類魔爪的殘酷定數,還是與墨天痕雙宿雙棲的美好命運?玉龍山莊初現,寒凝淵將為墨天痕提供何種臂助?陸玄音被抓又是否如寒凝淵所說,與快活林有關?一番抽絲剝繭,賀紫薰鎖定鴻鸞事件幕後元兇,她與墨天痕將如何瞭結此事,此事又會對後事發展產生何種變數?墨天痕的計策又是什麼?儒門年輕一代第一人踏足神秘的人皇三山,煌天破又、將在此有何際遇,又將為未來中原帶來何種發展?醉花浮水現真容,墨血鴻鸞開劍鋒!欲知後事,請耐心期待《碧海墨鋒》第一部第一卷第九章《玉碎花謝》!

  附錄

  註1:一片大海

  更正:《賀紫熏》應名《賀紫薰》,系輸入疏忽

  本章人物實力

  楊憲源42

  何建雙44

  柳芳依42

  墨天痕47

  寒凝淵33

  薛夢穎29

  晏飲霜48

  楊少飛61

  賀紫薰40

  花千榭??

  上官歸鴻33

  上官翔南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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