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陽濃眉一挑,陰惻惻道:“碧姑娘?花兄,這次你可不會看走眼吧?”
花落塵面如土色,悄悄往後挪瞭半步,道:“人可以易容改扮,這寶劍,可做不得假。二位,恕我少陪瞭。”
話音未落,他連屋裡那衣衫不整雙乳裸呈的霍瑤瑤都不敢多望一眼,拔地而起躍上屋簷,竟慌不擇路從房頂展開輕功就逃。
令狐陰抬眼望著手中持劍的翠衫少女,滿目疑惑,緩緩道:“碧姑娘,你深夜到此,所為何事啊?”
崔碧春並不答話,劍尖斜指半垂,繡著翠綠絲線的軟底佈靴向前一踏,一步步往房門走近。
那雙漆黑如墨的妙目,每走一步,殺氣便濃烈幾分。
令狐陽尖嘯一聲,長臂舒展,沉腰便要出手。
但令狐陰雙足一頓,出手將哥哥猛地一扯,喝道:“走!”
這一聲暴喝出口之時,崔碧春掌中的寶劍碧痕已破風而起,化作一道慘青寒光,直取令狐陰喉頭。
能在江湖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陰陽兄弟縱然功夫稱不上一流,眼力卻絕不會差。
劍光方起,令狐陽就失去瞭出招的膽氣,借著弟弟一扯之力,扭身往屋頂逃去。
令狐陰救哥哥那一招失瞭先機,眨眼間劍光如電而至,驚得他通體發寒,百忙之中氣貫雙腿,拼死施展身法一蹬,離弦之箭般往後射出。
他身形小巧玲瓏,分量也輕,這一下施展出畢生所學,的確逃得夠快。
饒是如此,碧痕那一劍之威仍是將他從小腹到大腿劃出一道,衣衫盡裂,皮開肉綻。
崔碧春一劍得手,纖腰一擰,寒星凌空斜劃,追擊而至。
但此時令狐陽已到屋頂,他手長腳長,腦門頂著冷汗趴下一抄,把身在半空的弟弟揪住,猛地向上提起。
這兄弟二人協同作戰不下百次,默契十足,應變迅疾不過是彈指間的功夫。
但同樣是彈指之間,被凌空提起的令狐陰腳下,碧痕就已追刺過來,幾乎擦著鞋底殺過。
令狐陽若慢上一霎,令狐陰傷及腿腳,面對這要命的碧姑娘,怕是再難有半分生機。
兄弟兩個心膽俱裂,哪裡還敢伺機反擊,一上屋頂,就不約而同將輕功運到極致,互相提攜牽扯,飛一般逃走。
崔碧春並未追擊。
她仰頭看一眼屋簷,側耳聽瞭聽周圍動靜,緩緩收劍回鞘。
寒鋒斂匣,剎那間,她的人也消去八分銳氣。
直到身上殘留的殺意盡數不見,她才邁開步子,走進屋內。
金祖耀滿面冷汗,僅剩可動的眼眸轉向崔碧春,顫聲道:“來的……可是一劍奪命碧羅裙,崔碧春?”
崔碧春點點頭,左掌向後一拂,帶上瞭房門。
金夫人早已駭得軟在床上,不覺將手裡握的剪刀都頂進頸中一點,滲出一粒猩紅血珠。
崔碧春微微皺眉,信步走過金祖耀身邊,碧痕一抬,連鞘刺出,打飛瞭金夫人手中的剪子,道:“我無意害你們。”
“可你也是要犯!”金祖耀的氣息因緊張而格外急促,“方才那些江湖大盜殺的公門中人,加起來也不到你的零頭吧!”
“我不殺你。”崔碧春隨手拿起一條單子,返身丟在霍瑤瑤身上,遮住瞭她半裸嬌軀。
“別的事情你也休想!”金祖耀怒道,“我一傢老小就是死在眼前,我也絕不幫你們這些江湖匪類去害玉捕頭!”
崔碧春緩緩將單子在霍瑤瑤頸前、乳下、小腹三處紮緊,才道:“我是來找她的。”
一直裝傻等待時機的霍瑤瑤頓時就是一愣,“找我?你……你這女煞……不是,碧姐姐,你我素未謀面,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找我做甚?”
崔碧春卻不回答,帶上一隻金絲手套,蹲下將她被割開掉落的衣服仔細檢查一番,撿出一個小包,一個錢袋,一個香囊,和一些零星小物。她用佈一包,揣進懷裡,起身道:“你跟我走,自然就知道瞭。”
霍瑤瑤幹笑道:“碧姐姐,我……我被花落塵用獨門手法點瞭穴啊,這哪兒走得動。要不……你給我解開?”
崔碧春微一搖頭,過去彎腰張臂,將她一提夾在腋下,轉身便走。
霍瑤瑤慌瞭神,趕忙道:“金牢頭還中著我毒針呢!”
崔碧春聞言一怔,左右打量一眼,一伸手將霍瑤瑤丟在桌上,死魚一樣打橫放著,掏出懷裡剛才那一堆東西,借著燈火微光仔細打量起來。
霍瑤瑤三寸不爛之舌仍不忘發功,陪笑道:“碧姐姐,這是我自行調配的毒藥,用的是我在山谷撿到的古老毒經,你自己琢磨,明天天亮也想不出個結果。不如這樣……”
才說到這兒,崔碧春已經從那一堆東西中捏出瞭一根中空細針,放到鼻前嗅瞭嗅,反手就紮進瞭霍瑤瑤的脖子。
“你……你這……”
“哪個是解藥?”崔碧春拍瞭拍霍瑤瑤的面頰,問道。
這擺明是要先在自己身上測試,霍瑤瑤隻好哭喪著臉道:“香囊,香囊有夾層,從繡的小鳳凰嘴上捏開,擠出來的小黑丸,兩顆。”
崔碧春擠出四顆,果然把兩顆先喂進瞭霍瑤瑤的嘴裡,等她混著口水咽下,又在旁拿住腕脈,以內力幫她催化藥性,看確實面色轉為正常,才轉身走到金祖耀面前,捏開他的嘴巴將藥彈瞭進去,一掌拍在喉頭送藥下去。
跟著,她再次將霍瑤瑤夾在腋下,起身便走。
“碧姐姐,你行行好,幫我揉揉穴道,我自己能走,不也方便很多麼,你瞧瞧……我這跟破口袋一樣被你夾著,也太不像樣子瞭。”
“碧姐姐,碧姐姐,我一身東西都在你手上,你武功這麼好,難道還怕我害你不成?”
“碧姐姐碧姐姐碧姐姐碧姐姐……你、你倒是說句話呀,這大半夜的你帶著我這麼走,我心裡好害怕呀。”
“碧姐……”
“閉嘴。”崔碧春突然開口,沉聲說道,接著身形一轉,閃到旁邊,將霍瑤瑤立在一棵樹下靠住。
霍瑤瑤這才看到,前方小道上,站著一個和她方才改扮的形貌一模一樣的影子。
她頓時驚叫出聲,“奚老三?”
奚無坎微微一笑,拱手道:“碧姑娘,久仰。”
崔碧春默不作聲,隻是垂手握住瞭腰間的劍柄。
霍瑤瑤吞瞭口唾沫,覺得今晚莫不是犯瞭太歲,心下暗暗有些後悔,揚名立萬可去的地方多的是,何必要來這註定要群雄混戰的地方摻一腳。她自以為幾樣本事都有大成,可到瞭這兒才發現江湖之大,她這八尾狐貍怕不是要被人做成皮帽子咯。
崔碧春盯著奚無坎的肩頭,緩緩往前踏瞭一步。
奚無坎的眼中笑意消失,也向前踏瞭一步,手在腰帶上一抹,一柄軟如白蛇的細劍就落在瞭他的掌中。
霍瑤瑤瞪大眼睛,這才知道奚老三以劍法揚名,為何她偷偷看瞭幾次都沒找到劍在哪裡。
崔碧春默不作聲,又向前踏出一步。
奚無坎目光閃動,冷冷道:“崔碧春,我此次收的銀子裡,沒你這條命。”
崔碧春緩緩再踏一步,道:“那你為何攔在此處?”
奚無坎淡淡道:“我要殺的人,若有人要救,我總要先來試試深淺。”
碧痕微微抬起數寸,指住瞭一地清冷月色,崔碧春又踏一步,道:“那你已可出手。”
奚無坎左掌抬起,二指一捏,將那軟劍彎成一個圓弧,但並未出手,反而向後退瞭一步。
“你怕瞭?”
奚無坎微微一笑,突道:“昔年朝廷有位忠臣,官拜兵部尚書,姓崔,因邊關守將魏宸謀逆一案仗義執言,惹來雷霆震怒,一傢老小,死的死,充軍的充軍,僅有兩個本要被送去當營妓的年幼女兒下落不明。碧姑娘,你說巧不巧,他們也姓崔呢。”
崔碧春垂目望著自己劍尖,墨玉般的眸中古井無波,淡淡道:“佞臣已死,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說著,她又往前連踏兩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不到一丈。
“崔姑娘定力過人,在下佩服。”奚無坎卻又往後退瞭兩步。
他松開手,真氣貫入軟劍,劍鋒登時豎得筆直,他出指一彈,彈出龍吟般一響,笑道:“年紀輕輕,能有如此修為、心境,在下自嘆不如。就此別過,告辭。”
他正要擰身施展輕功離開,崔碧春卻又踏上瞭兩步。
他的瞳孔頓時收縮,目光森冷如冰,唇角卻還帶著微笑,道:“難道,你又想討教兩招麼?”
崔碧春的劍又抬高瞭數寸,冷冷道:“我要救的人,若你要殺,我為何不在這裡,先殺瞭你?”
奚無坎望著那寒光閃閃的劍鋒,忽而笑道:“忠臣熱血,凝冤化碧,崔碧春,你就不想問問,我是如何知道你這些事情的麼?你的身傢背景,江湖中可並沒幾個人知道。”
崔碧春的腳步突然停住,她秀眉微蹙,輕聲道:“你的雇主,是朝廷大員?”
奚無坎等的就是這一刻。
生死相搏,一念之仁就可能會失去先機。
隻要崔碧春對他所知曉的事有一絲一縷好奇,她的劍就會慢上半分。
對他來說,這已足夠。
內功催動,軟劍如蛇信般疾吐而出,咬向崔碧春的咽喉。
可崔碧春的寶劍,本就有個可以將劍刃彈出的機關。
她左掌一捏,鏘的一聲,碧痕便已在機關與內力的配合下飛射而出,撞向刺來的軟劍。
奚無坎面色一變,將勁力化剛為柔,纏向碧痕。
但崔碧春左臂一舒,竟用劍鞘直刺向他的喉頭。
奚無坎不得不側肘一磕,消解格擋。
一招之間,崔碧春就將碧痕握在手中,咻的一聲,蒼青寒光便已破空而起。
叮叮叮。
三聲輕響。
奚無坎遠遠一掠,退開數丈之遙。
他面上一片蒼白,胸腹縱橫交錯兩道血痕,手中軟劍已經斷瞭長長一截。
不過三招,勝負已分。
奚無坎口唇微顫,沉聲道:“崔碧春,你的功力,倒真不可同日而語……是如意樓的功勞麼?”
崔碧春卻不回答,隻是冷冷盯著他問道:“是誰雇你來殺玉捕頭的?”
奚無坎深吸口氣,冷笑道:“吃我這行飯的,沒瞭命,也不能沒瞭行規。再說,你當真覺得今日就能把我留下瞭?”
最後一個字才一出口,他突然雙肩一縮,整個人像後飛一樣縱瞭出去,雙肘同時抬起,一連放出七點寒星,封住崔碧春追擊的路線。
崔碧春劍光一圈,將暗器盡數打落,微微蹙眉,沒有去追。
她也不必去追。
因為她知道,從她拎出霍瑤瑤起,這次和她一起行動的搭檔就已經到瞭。
這世上,怕是不會有人比那位更想救玉若嫣。
那麼,奚無坎當然不會有機會逃掉。
果然,奚無坎的身形還沒落地,旁側屋簷之上,一個修長的影子就已經鬼魅般飄落下來,月光之下,一雙比皓月還白嫩幾分的赤腳踩著無齒木屐輕輕一點,就先一步沖到瞭奚無坎將要落地之處。
奚無坎視線一掃,見到那玉足腳趾竟俱染點點猩紅,當即連心都涼透,怒喝一聲在半空強行擰腰出劍。
可惜他全力一縱沒有半分留手,此刻舊力已竭新力不繼,哪裡還能使出幾分真氣。
那窈窕倩影冷笑一聲,指間發釵一閃,就已洞穿瞭奚無坎的右腕。
奚無坎悶哼一聲,軟劍掉落。
她發釵一抽,又是一刺,沒入奚無坎腰後懸樞穴中,左掌一切砍在頸後,屈膝頂在他膝彎,三招一氣呵成,跟著拎住腰帶順勢一提,就將他死魚一樣拎在手中,臉上笑靨如花,道:“看來,得讓我試試,你奚老三的骨頭有多硬瞭。”
奚無坎連提三次真氣,可受創頗重,發釵還深深插在腰後骨節之間,頸後中那一掌更是險些將他劈暈,垂頭望著那一雙玉潤雪足,胸中氣血翻騰,顫聲道:“雍素錦……你我……本是同道……你為何……”
“同道?”雍素錦柳眉半挑,拎著他往崔碧春那邊走去,冷笑道,“你跟拿錢殺豬的才叫同道,與我有個屁的關系。”
奚無坎咽下口中一團腥咸,心知自己在劫難逃,喘息道:“雍素錦,崔碧春,你們兩個……也都是在六扇門的鷹爪孫手上吃過不少苦頭的,為何要不辭辛苦來救玉若嫣?莫非……你們真都成瞭如意樓的走狗麼?”
“你廢話太多瞭。”雍素錦不耐煩地丟下一句,突然抬手將奚無坎的褲子撕去一塊,露出瞭一片勁瘦有力的屁股,接著笑道,“你沒資格問話,再多問一句,我就把你下面脫光掛在縣衙旗桿上,這些日子塘東縣來瞭不少江湖高手,你願意借此揚名,我就好好幫你一把。”
奚無坎面上一陣發青,可夜風吹過屁股,涼颼颼足以證明雍素錦並非說笑,臉上變瞭幾變,終究不願死前還受那奇恥大辱,憤憤閉上瞭嘴。
崔碧春已經拎上瞭霍瑤瑤,見雍素錦過來,問道:“先前那三個呢?”
雍素錦指瞭指自己的腳趾,“沒看見麼,新塗的。色咪咪那個我擰斷脖子扔進豬圈喂母豬瞭,那陰陽怪氣兩兄弟,我掛到樹上,也算提醒下不知好歹的混帳,還要命的就快滾。”
崔碧春略一頷首,道:“好。”
霍瑤瑤看著奚無坎轉眼之間就被炮制得猶如一頭死豬,渾身上下冷汗直冒,瞟瞭一眼雍素錦,結果正對上她似笑非笑看過來的目光,嚇得褲襠裡頭都是一酸,呻吟道:“雍……雍姐姐,小妹……小妹一定……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兩肋插刀願效犬馬之勞,你們要我進如意樓我就入,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千萬……千萬饒小妹一命啊。”
雍素錦伸手在她光滑小巧的下巴上一勾,笑道:“我盯瞭你這狐貍五天,你是什麼東西我看得清清楚楚。不必跟我玩這一套,把你八條尾巴好好收著,我覺得你聽話,你自然可以平安無事,否則……哼哼,我可沒興趣讓你進如意樓,還是斷瞭你的手筋腳筋,找個暗娼窯子丟進去,讓你給我賺點閑散銀子吧。”
這話要是別人來說,霍瑤瑤興許還能當成嚇唬,可雍素錦這個邪門妖女名聲在外,真幹出來不足為奇,當即搗蒜般連連點頭,一連聲地表忠心,唯恐真成瞭某個下賤地方的肉囊子,販夫走卒撒把銅錢就能進來快活一遭,那才叫生不如死。
和崔碧春不同,雍素錦有一搭沒一搭,總算能和霍瑤瑤聊著,這讓霍瑤瑤多少安心瞭幾分,她對那條三寸不爛之舌頗有自信,起碼,先保住一條小命再說。
很快,崔、雍二人就徑直離開縣郊,一路走到近山傍林的一棟廢棄護林木屋,開門進去,燃起燈火,這才把手中兩個俘虜放下。
花落塵的點穴手法雖然獨特,但功力不深,一番顛簸,霍瑤瑤雙腳已經隱隱感到酸麻,估計小半個時辰就能恢復行動。她當然不敢表現出來,依舊直挺挺躺在板床上,側臉望著地上被雍素錦補瞭幾釵癱軟如泥的奚無坎,一邊暗自慶幸,一邊親親熱熱道:“雍姐姐,你專門把奚老三帶回來,是要審他嗎?”
這話當然是明知故問,但霍瑤瑤這麼一問,就把自己無形中放到瞭雍素錦這一邊,她拼命想要潛移默化,也是求生的一招。
她一直都知道,花落塵那樣的淫賊再怎麼小心謹慎也有她得手的機會,對她來說,最危險的從來都是不會被她女色所惑的其他女人。
雍素錦將裙擺一拉,坐在凳上,輕輕撫摸著纖巧足踝,笑道:“不然呢,難不成要和他拜天地麼?可惜,我妖花有主咯,可不能再叫旁人占瞭便宜。”
霍瑤瑤趕忙陪笑道:“呀,不知是哪位翩翩公子,能蒙雍姐姐這樣的絕代佳人青眼有加呢?”
“一個難纏的小色鬼罷瞭。”雍素錦瞄瞭崔碧春一眼,向外使瞭個眼色。
崔碧春頷首起身,推門出去,衣襟風聲輕響,轉瞬去得遠瞭。
霍瑤瑤聽雍素錦口吻嬌俏中帶著幾分親昵,心知那小色鬼起碼是個能叫她存著幾分情意的人,便滿嘴抹蜜,笑道:“能叫雍姐姐說一句名花有主,怎會是個尋常的小色鬼,必定是什麼濁世翩翩佳公子,隻是禁不住雍姐姐國色天香美貌絕倫,才顯得過分風流罷瞭。”
“看來,油嘴滑舌多半能算你一條尾巴。”雍素錦咯咯一笑,走到床邊坐下,“你也是個懂事的,我就幫你先把穴道解瞭吧。”
霍瑤瑤心裡一喜,知道這種仇傢頗多的女魔頭必然有什麼獨門密法,為瞭顯她之能,當即便道:“雍姐姐有所不知,這花落塵點穴功夫十分獨到,全仗著這手絕技采花盜色,可不是尋常法子能解開的。”
“我用的本也不是尋常法子。”雍素錦從頭上摸下一根木簪子,幾綹秀發隨之垂下,落在白裡透紅的小巧耳畔。
霍瑤瑤一怔,正要開口詢問,就覺臀後一涼,褲子竟被扯到瞭膝窩,旋即臀心陡然一漲,那根木簪的大頭竟然捅進瞭肛口之中,連半點唾沫也沒抹,熱辣辣就是一陣疼。
“哎呀……雍……雍姐姐,你、你這是……這是作甚……可別……別如此為難小妹啊……”她一下驚得魂飛天外,心道莫不是這女魔頭有什麼稀奇古怪的嗜好,打算把她當作玩物不成?
話音未落,雍素錦一根手指又伸到瞭她的處子幽徑之外,緊貼著桃源泉眼輕輕一按,和臀縫裡的木簪頭將她會陰擠在一起。
旋即,一股陰狠真力猛地戳刺進來,利針一樣紮進瞭任督二脈交匯之處,疼得霍瑤瑤尖叫一聲,雙腿彈起,兩隻手連連拍向床板。
她拍瞭兩下,才驚愕地扭頭道:“這……就解開瞭?”
雍素錦哼瞭一聲,不屑回答,抽出木簪,略一蹙眉,走到地上面色慘白的奚無坎身邊彎腰蹲下,抬手捏開他嘴巴,將那木簪子染瞭臟污的大頭徑直塞瞭進去。
奚無坎目眥欲裂,一口咬下,但雍素錦已將木簪抽走,他當即怒道:“妖女!士可殺,不可辱!”
雍素錦笑瞇瞇用那還粘著他口水的木簪在他面頰上來回蹭瞭蹭,悠然道:“你死豬一樣落在我手裡,什麼可,什麼不可,還輪得到你說瞭算麼?我這就脫瞭你的褲子把你那活兒掏出來來用刀雕花,你能怎麼樣?你很生氣啊?抱歉,我是妖女哎。”
奚無坎怒到氣血逆行,一張面皮紅得幾乎從毛孔滲出血珠,顫聲道:“有種……你就殺瞭我!”
“我沒種啊。”雍素錦眼中精光閃動,笑道,“我既沒種,也懷不瞭別人的種,你還有什麼話說麼?”
奚無坎強行定瞭定神,沉聲道:“沒有,你休想從我這裡得到半點有用的。”
“好,夠硬氣。”雍素錦起身拍瞭拍掌,扭身看向已經整好褲子的霍瑤瑤,往她身邊一坐,將她驚得兔子般一跳,“八尾狐貍,霍瑤瑤?”
“雍姐姐,您有何吩咐,隻管開口就是。小妹必當竭盡全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雍素錦緩緩道:“江湖之中,奇門異術高手屢見不鮮,這些人呢,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武功修煉得不怎麼樣。以你的年紀,身手算是好的,為人也頗警覺,我盯上的人,能幾次險些發現我的,不多。”
霍瑤瑤眼珠轉瞭兩圈,陪笑道:“不、不敢當。行走江湖,果然還是雍姐姐這樣手上功夫好的才叫厲害,奚老三我都不敢去打招呼,結果被你手到擒來,小妹真是選錯瞭路,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雍素錦嬌笑道:“你這拍馬屁的手藝我就不問瞭,你說說,你都擅長哪八樣本事啊?”
霍瑤瑤立刻道:“小妹沒那麼厲害,八尾狐貍,是被我騙過的,說我差一條尾巴就能成妖。可不是八樣本事的意思。小妹……也就易容改扮,提嗓控音的本事還過得去,無奈經驗不足,這趟不就栽瞭。”
雍素錦語調陡然轉冷,寒氣森森道:“哦?是麼?霍姑娘,我可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臭男人,你難道不知道,女人才是最擅長為難女人的麼?”
霍瑤瑤哆嗦瞭一下,忙道:“小妹……也還有點雕蟲小技,可那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可我怎麼聽說,你有樣本事,能幫我審一審奚無坎呢。”雍素錦將臟瞭的木簪丟在地上,取下一支發釵,秀目微斜,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你當真想不起來?”
霍瑤瑤摸向頸窩,用裹在身上的被單擦瞭擦冷汗,朱唇顫動,輕聲道:“小妹……是學過點移心攝魂的法子,可對奚老三這種刀頭舔血的高手,決計用不上。”
“為何?”雍素錦眼前一亮,她似乎早就在等這句,“這門功夫,條件苛刻麼?”
霍瑤瑤略一沉吟,發釵當即就在她眼前一閃,她哆嗦一下,趕忙解釋道:“雍姐姐,這本事和內力強弱之類無關,就隻是靠技巧精熟,然後從心志上分個高下。憑我的本領,仗著美色應付一些登徒子興許還行,崔姐姐要是不來,我大概能靠那法子找機會制住花落塵,奚老三這種高手,冷漠堅定,我施功不成,可要遭到反噬,心神大損的。”
雍素錦冷笑道:“你直接說吧,這門本事要想成功,需要什麼條件?”
霍瑤瑤愁眉苦臉道:“雍姐姐……”
哆的一聲,那支發釵就已釘入到床板之中,對穿而過。
霍瑤瑤一個激靈,道:“一個,是要有時間,至少,得能在一段時間內頻繁和那人目光交錯,這本事全憑眼睛,幾種小器物和言語都是輔佐而已。另一個,就是那人心志不能太強,要麼全面壓倒,順利得手,要麼,就得尋到對方的弱點,設法利用。比如花落塵,就是貪花好色,讓他摸著我的奶,他肯定沒什麼心志堅定可言,那就是我得手的好機會。所以、所以我得對目標有起碼瞭解才能下手,這奚老三,我什麼都不知道,肯定不成的。硬要去試試,多半要反震得我吐血。”
雍素錦緩緩把發釵拔起,纖細雪白的指尖輕輕搓著鋒利的前端,輕聲道:“若是這種功夫,練得極好的呢?”
霍瑤瑤思忖道:“這……這種邪道雜學,我當初鉆研也是因為練武太苦,真吃得苦的,都去學武瞭吧。龍十九和七巧童子名聲這麼響亮,也沒聽說能隨心所欲將人控制的。”
雍素錦又問道:“要真就有這麼個高手呢,他能做到什麼程度?”
霍瑤瑤這才隱約發覺,自己其實才是被盤問的那個,她扭過頭,望向雍素錦的眼睛。
雍素錦神情一凜,迅速轉開臉去。
霍瑤瑤這才笑道:“雍姐姐,你看,哪有那麼容易就能頻繁和人對視的。我要再拿點輔助的小器物,你肯定更加警覺。”
“人總有疏忽大意的時候。你若是得手,都能做到什麼?”
霍瑤瑤抿緊櫻唇,尋思片刻,輕聲說:“能問出一些心底不太深的秘密,若是那人肯配合,就能什麼都問出來,包括那人自己可能都想不起來的事兒。簡單用的話,就隻有這樣。要是能多得手幾次,或者得手後有一段比較充裕的時間,還能……讓人的神智受到影響。但具體能影響到什麼地步,我也不清楚,哪有人會叫我一次次這麼折騰啊。”
雍素錦一字字問道:“能讓人去殺自己本不想殺的人麼?”
霍瑤瑤一愣,她心思機敏,馬上道:“雍姐姐,您要是覺得玉捕頭殺世子是受瞭攝魂類的奇門招數控制,那也太高看我們瞭。的確,這門功夫是能讓中招的人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可受控狀態下的人跟平時大不相同,世子是玉捕頭的未婚夫,豈會看不出來。倒是還有暗號之類的方式可以埋於心底臨時起效,可那指令絕不能太過復雜,而且得和那人自身心底的傾向相合才會長期有效,你總不能說……玉捕頭一早就想殺未婚夫吧?再說瞭,暗號誰說都會起效,要是下瞭個殺人的指令,世子不說怎麼辦?要是旁人大庭廣眾說瞭,玉捕頭豈不是要在唐傢堡殺個血流成河?雍姐姐,你們如意樓要是想救玉捕頭,我看還是換個法子脫罪得好。”
說著說著,她見雍素錦面色不善,忍不住悄悄往邊上縮瞭縮,“雍姐姐,小妹……真的沒有騙你,你……你別生氣啊。”
雍素錦坐在床邊,默然片刻,起身笑道:“你這已經幫上不少瞭。接著,還是讓我看看你的手段吧。心志堅定的時候那法子不易起效是麼?”
霍瑤瑤哆哆嗦嗦地點瞭點頭,也不知她要做甚。
雍素錦走到奚老三身邊,眼中寒光一閃,嬌笑道:“奚無坎,你也不必告訴我是誰要對玉捕頭下殺手瞭,你做個好人,來幫我試試這狐貍的攝魂功夫。半死不活的廢物,想必心志就堅定不到哪兒去瞭吧。”
奚無坎一愣,還沒開口,那隻纖巧白嫩的玉足,就已穿著木屐狠狠跺向瞭他的胯下。
“啊啊——”淒厲的慘叫,頓時從破木窗中傳瞭出去。
兩個時辰後,崔碧春踏著一地清輝快步折返,一眼看到門外等著的雍素錦,提氣一縱,落在她身前,用眼神詢問。
雍素錦搖瞭搖頭,嘆道:“我也說不好,這法子,確實沒我想得那麼厲害。起碼,得是個知道玉捕頭把柄的人才能做到。”
崔碧春疑惑道:“無人知道麼?”
雍素錦咬牙道:“除瞭我,恐怕隻有王府裡,世子的親人才有一丁點可能知道。可若是那樣,玉捕頭就成瞭他人爭權奪利的刀,必定要被殺人滅口。”
崔碧春皺眉沉吟片刻,道:“叫他拿主意吧。既然他接瞭你的銀芙蓉,就一定會全力幫你救出姐姐。”
雍素錦不悅道:“我說過很多次瞭,我沒有姐姐。”
崔碧春知道失言,當即閉口不再應聲。
雍素錦從懷中摸出一張紙,遞給崔碧春,道:“這是霍瑤瑤寫下的全部東西,應該對他有用。你找地方傳過去吧。這兒的牢房九成九就是個幌子,你告訴他,玉捕頭絕對還在唐傢堡,不會被送到這兒來。馬上,我就往唐傢堡去。”
崔碧春接過,略掃一眼,蹙眉道:“他叮囑過,不許你擅闖唐門。”
雍素錦的薄唇微微一動,冷笑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碧姑娘文官傢裡的千金,怕是不懂吧。”
崔碧春淡淡道:“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君命有所不受。此篇出自兵法九變,你可知同章之中,將有五危,其一便是必死可殺,你又懂麼?”
“必死可殺?”雍素錦當然不懂,哼瞭一聲,笑道,“我要殺的,的確都是必死的。”
“這句的意思是,固執死拼的將領,會惹來殺身之禍。”崔碧春不徐不疾,道,“傢父慘遭冤屈之前統領本兵,為一部之首。我三歲便要讀兵書,練刀劍,雍姑娘,君命受與不受,我比你更懂。”
雍素錦面色變瞭幾變,左掌一垂,腳下微微一側,便想硬闖。
崔碧春指尖按住碧痕劍鞘機關,沉聲道:“雍姑娘,唐門中人行事一貫詭秘見長,你當真就有九成把握,他們絕對不會將玉捕頭押送至此麼?”
她難得說如此多的話,抑揚頓挫略顯生澀,“如你所見,消息流出已有一段時日,這小小塘東,卻隻來瞭些陰陽兄弟般的廢物,唐傢堡照舊戒備森嚴。你不覺得,這若是個轉移視線的圈套,未免太明顯瞭麼?”
雍素錦眉心微蹙,沉吟不語。
“你見慣風浪,照說這種手段不會全無察覺,關心則亂,你且註意分寸才好。江湖中想要你性命的,隻怕並不比玉捕頭少。”
雍素錦一笑,道:“我一個混世妖女,才不在乎這些。你難得長篇大論囉裡吧嗦一次,好,我便給你幾分薄面,在這兒等著。我倒要看看,這虛虛實實的把戲,最後揭開個什麼底的骰盅。”
“如此便好。”崔碧春不再多言,將那紙收進懷中,匆匆離去。
約莫一刻功夫後,塘東郊外的小村莊中,撲棱棱飛起瞭十餘隻灰黑色的信鴿。
夜色之下,那些信鴿一閃而過,極難察覺。
可經過一片林子時,枝葉間一陣輕響,數支短弩齊射,將信鴿打落兩隻,細細簌簌之聲旋即響起,驚飛夜鳥一片。
剩餘的鴿子繼續飛遠,轉眼間,就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
鴿子身上的消息,當然是要送給南宮星。
莫說有雍素錦這層關系,光是沖著玉若嫣江湖四絕色之一的名頭,生性風流的如意樓少主也不會坐視佳人含冤殞命。
早先一面之緣,已足夠他判斷,玉若嫣絕不是無緣無故對未婚夫妄下殺手的瘋女人。
玉若嫣從小被王府收養長大,鎮南王一傢對她來說恩比天高,世子為人敦厚,儀表堂堂,又肯不顧身傢門第差別讓她高攀正室,如今婚期將至,能有什麼理由讓她搶下寶劍痛下殺手?
尋常法子必定做不到,所以南宮星才遣出雍、崔二人,去從此次趕來的正邪高手中找一個奇門外道之術精湛的,去查個可能的方向出來。
可南宮星並未靜等在原處,江湖風波一日數變,他片刻不敢耽擱,已經往唐傢堡趕去。
按他原本的安排,若有後續消息,將有專人轉交。
但這幾隻鴿子帶來的消息,卻沒能傳到他的手上。
鴿子落下,早已等待在此的人當即取下瞭字條。
字條上是如意樓的暗記,並不怕生人截取。
隻不過,那人還未將字條上的內容讀完,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就已穿過瞭他的後心。
血還未冷,那些字條就被攏到一起,連著屍身房屋付之一炬。
直至清晨,火光才漸漸消失,留下一片殘灰。
一道清風吹過,吹散飛灰,吹往遠方,拂過南宮星微濕的額頭。
他翻身下馬,抬手托高鬥笠,望向細密煙雨中,翠山碧谷間的裊裊晨煙。
東川郡,唐傢鎮,唐傢堡,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