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馮連海啊,初中沒畢業跟著他舅舅先是做泥工,再是做砌墻師傅,後來做個小包工頭。別人包下的大工程,他送點禮,拿個小項目做做;現在有瞭些門路,在城裡也能攬下一棟樓建一建。”馮老伯喝瞭點酒,就聊開瞭話題。
“可是這孩子,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就是看不透他的良心。去年,聽別人說,他在城裡養瞭女人,我還不信。我兒媳婦懷上瞭,他回傢幾趟,眼看日子近瞭,連個回傢的影子都沒有。
“我兒媳婦,你看到瞭,是別說方圓幾十裡,就是我們村裡也挑不出這麼標致的姑娘來。他小子硬是不知足,不攏傢啊。”
“老伯可能是他忙生意吧。”我替他兒子開脫責任。
“忙生意。去年剛結婚才一陣子,為啥天天守在傢,也不沒提生意那檔子事。現在有個女娃仔絆住他的腿瞭,他分不開身。桂蘭這孩子嘴裡不說,心裡是明白的。”說著,老伯眼眶紅瞭,“孩子,真是造孽啊。我的孫子,我一定要,他外面的野女人,我不認。外面的野孩子,我也不認。”
我知道這個可憐的少婦叫桂蘭,她守著公公、婆婆,丈夫卻在外面養瞭女人,她無計可施。我不由暗暗地生起瞭一股憐惜之情。多水靈的女孩,為啥要讓她獨守空閨。怪不得說,男人怕入錯行,女人怕嫁錯郎。
“老伯,他或許真有什麼苦衷也說不定。不如,找他回傢說個明白。”
“他滿世界跑,我們到哪裡去尋他。要不,你去尋一尋你的老慶,既然他兒子認你做幹爹瞭,我們就是一傢親啦。我倚老賣老,你也得叫我聲幹爹啦。”
“是,應該的,幹爹,隻要你嫌棄幹兒子沒出息,不會幹事情就行。要是老慶在縣城,沒準我能找到他。”
“好好,我給個電話號碼你,他有個什麼大哥大,像個大報話機的大哥大,你就撥打他的大哥大。你好生跟他說,要他回傢,哪怕看眼兒子也好啊。不能讓我孫子一出世,連親爹都不能看一眼吧。”
“幹爹放心,既然我們認親瞭,我還是他的老慶,他能不聽我的嗎?”其實我也沒底,我都沒見過把兄弟的面,隻是他老父親一廂情願,但在興頭上,我拍瞭胸口。
“幹兒子,我傢的事說完瞭。你也給幹爹說說你傢的事哇。”幹爹跟我碰瞭一杯,我想今晚有瞭安身之所,明天收瞭貨就能起程,多開心的一件事。我呷瞭一口酒。我像倒豆子似的把我的傢世全盤托出。
幹爹唏噓不已。甚至還抹瞭鼻涕眼淚,幹爹真是厚道人,在我眼裡,我也當他親人看待瞭。
“幹爹不瞞你說。我是第一次收貨,還真沒有底。”
“好孩子,這檔子事嘛,還真沒人幹過。我明天還是陪你一起到公社看看,我這張老臉,買帳的人多,他們可能會欺生。”
“幹爹,幹媽同意嗎?添瞭孫子,要很忙吧。”
“糟老頭子在傢礙手礙腳,我們巴不得轟他出去。去吧,孩子,幹媽也是通情達理的人,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阿媽在忙著給媳婦洗浴,給孫子換尿佈,忙得不亦樂呼,還忙裡偷閑聽我們說話,搭上一句話,說明她沒忘記我這個幹兒子的存在。
“幹媽,你們一傢人對我太好瞭。我真的太走運瞭。”
“孩子,你心好,你心不好,不會遇上我們這一傢子。我們傢憑良心講也是個善良人傢。”幹爹說著酒話。
“幹爹,那好我領這個情,幹兒子賺瞭錢再孝敬你老人傢。”
“唉,這話,幹爹中意聽。幹瞭,幹瞭,晚上又沒別的事,多喝點,睡個好覺。明早來個開門紅。唉,搭我孫子的好彩,你明天的生意準紅利滾滾來。”
“謝謝幹爹。”我們碰杯碰得咣咣響。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是馮小康幹爹瞭,我應該拿點紅包。我於是從口袋裡抽出一張百元大鈔,趔趔趄趄走進少婦的房中,我這才感覺少婦的房比青玉的房還要佈置闊綽,成套的組合傢俱組合音響,寬大的席夢思床,對面亮堂堂的梳妝臺,還寫高掛式肉色蚊帳,陶瓷地板。我疑心,這哪裡是鄉下,分明是野百合的傢裡。
房內開著柔和地極光節能燈,她正逗他的小寶貝,馮小康黑豆豆的小眼睛看著媽媽,嘴唇一嘬一嘬,甚是可愛。
她見我進來,眼光回過來瞭,眼含嬌羞,嫣然一笑:“哦,小康,幹爸爸來看你來瞭哦。”
我逗逗小康粉嘟嘟的臉蛋,拿出百元鈔票:“小康,要聽媽媽話,聽爺爺奶奶的話,聽爸爸的話,聽你姑姑姑爹的話,幹爹要給個紅包,以後要記得叫幹爹。”
這是我們當地的習俗,少婦並不詫異,笑咪咪拿著孩子圓鼓鼓的手:“小康,好福氣,一生下來就有幹爸爸。快謝謝幹爸爸。”
幹爹想說什麼,但這是禮節、是彩頭,是我的心意,說出的話,要兌現,幹爸爸肯定要有紅包。
今晚,我住上瞭一間收拾得亮堂堂的上房,簇新的被褥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