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夥兒打開瞭話匣子。
老慶臉上浮起瞭一層油光,再看看幹爹臉上,雖然臉上的紋理松松的皺纈著,但大體輪廓何其相似。
幹爹嚼著一塊蛇裡脊肉,牙齒還硬實著哩。
“早年,這東西沒有人吃,即使餓荒瞭要吃,也隻能在野外吃,不能拿到傢裡來做。”
“為啥?”我們三個後生仔弄不明白。
“蛇是有靈性的,它是佛傢列為三十六靈物之一。我們傢裡這個灶,都有灶神的,過年過節都要敬灶神。當然不能在傢灶上做,毒荼靈物,誰都怕觸犯神靈,怕遭報應,遭天譴。現在的人,早已不信這一套瞭。”
“封建迷信搞瞭三千年瞭,就是在你們這些人腦海裡根深蒂固,一下子難以給你們徹底清除幹凈。不過,今天是一大進步居然第一次開先例,允許在傢裡做蛇羹。啊。沖這個,也要為我老爸幹上這一杯。”馮連海是在外面闖蕩的人氣量好酒量好話說得好。
咣當,我們老少齊舉杯,碰在一起,幹爹帶頭一飲而盡,亮瞭個空杯,滴酒不灑。幹爹帶瞭頭,我們晚輩肯定要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幹爹摸瞭一下嘴唇:“你幹媽啊,這輩子雖說沒享到什麼福,但她一輩子對我放心啊。我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起你媽。”
“爸,你老別說瞭。我知道錯瞭,罰酒三杯行不?”老慶其實是個孝子,看他紅眼眶,聲音哽咽不像是裝的。
“我們三兄弟,湊到一起不容易,我們三兄弟,喝個交心酒。”我忙岔開話題,做人何必要那麼糾纏不清,能良心發現,能浪子回頭,多好的一件事情。
“好。今晚我們三兄弟,過去,叫什麼桃園三結義。今天當著我老爸的面,我們結為異性兄弟。蔣兄為大哥,我為二哥,老慶為三弟,豈不快活。”
“哈哈,我虛長幾歲。見識沒有你們讀書人廣,但我懂兄弟義氣。你們看得起我,我也要對得起弟兄們。有空,我要邀請兩位兄弟,跟我們進山圍獵,那個才是壯觀的場面!數百條獵狗,百把鳥銃,百盞應急燈,還有三四把雙管獵槍。幾十頭野豬,趕得它們無路可逃。”
“這麼多人打獵,獵物怎麼分?”
“是啊,行有行規,獵有獵道。獵物見者有份,開頭槍的分頭份。出瞭事,大傢一起扛。那比親兄弟還要親的。”
幹爹用筷子敲著他,打著啞語。
“聽說,大哥嫂子就是分到的,對不對?”老慶打開窗子說亮話,直接點破瞭他。
“不蠻兄弟們說,我老婆,你們嫂子,確實是拈鬮拈到的。”蔣大哥咕嘰喝瞭一杯酒,“說你們說讀書人說不信迷信,反正我是信的,你們先別跟我臉紅脖子粗,先聽我講瞭一段我親身經歷的故事。”
那次我們在陽眉山狩獵,打瞭一夜的圍,我們知道這裡有一頭老野豬,我爺爺曾經說見過這頭老野豬,跟他打個照面,沒敢開銃,百年的野豬成得精。在這塊山沒有大隊人馬是不敢到這個山頭來打獵的,這頭野豬比人有靈性,比獵犬還要有靈性。我們一進山,它就聞到氣味瞭,聞到人的氣味,它都有警覺瞭。
它是神出鬼沒,我們難得撞見它的。獵狗那麼厲害的鼻子,也嗅不出它。
當晚,我們在帶頭大哥盤十七爺的帶領下,我們數百條獵狗搜山,追出幾百頭野豬,四散亂竄。野豬不是傢豬,它有殺手鐧,一翹二拱三撕咬。成年野豬,你一銃根本奈何不瞭它,受瞭傷的野豬勝過獅虎。它反向你撲來。那時,你不死即傷。
我那時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愣頭青。跟著我老爸的老庚崽春生打場,春生哥說,我們要摟著獵狗睡。下半夜,我們應該都睡著瞭。我現在想起來,那老野豬竟然就在我和春生哥睡的巖石下一個灌木叢裡面藏身。
那老野豬想趁我兩個愣頭青熟睡之際想逃之夭夭,誰知道,我帶的獵狗是三朝元老,嗅覺靈敏著哩。嗖地一聲,竄上瞭老野豬,老野豬根本不慌神,嚯啦一聲,讓我的獵狗歸西瞭。但春生哥已經驚醒過來,對著老野豬放瞭一槍。完瞭,老野豬中彈瞭,但老野豬沒事一般反竄向春生。可憐春生哥一腳將我踢開,自己撲向老野豬。我滾倒在樹根下,父親告誡我,趕快爬樹,我爬上樹,對著下面照瞭照,春生哥躺在血泊中,老野豬不知去向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