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會做很多讓你想不到的事。但就算是經歷過那麼多事情,甚至是生死的考驗,我也實在沒有想到的是,我竟然會被人安排去當一個淫賊。此時我隻身一人呆在酒店的房間,而要做的,竟然是等一個女人進來之後,然後把她給強奸瞭。
這就是劉忻媛告訴我,如果我想要知道更多關於劉憲原跟劉憲中兩兄弟的往事的話,我必須要去做的一個事情。在劉傢隻有一個人,能夠告訴我關於這兩兄弟的諸多往事,而這一個人,竟然是劉憲原的三個妻子中間,最為低調的阮凝秋。一個曾經在我的記憶裡,見到劉憲原屍體幾乎要被嚇得暈厥過去的柔弱女人。
通常上,一個低調的人往往大傢會覺得她不是一個知道很多機密的人。但事實上,很多時候,那些秘密卻喜歡往這樣的人身邊湊,因為任何消息到瞭這些人那裡,就再不會繼續傳播下去。在劉傢,阮凝秋一直是一個機密的收藏者,一個連劉忻媛都自愧不如的收藏者。然而,要讓這樣的一個向來隻聽不說的人開口,是一件並不容易的事,即使她是作為劉傢管理者之一的劉忻媛。
這也是為什麼,女人才會提出這樣荒唐的要求,今天晚上,她會邀約阮凝秋來望州賓館晚宴。而席間,她自然會以敘舊的方式將阮凝秋灌醉。對於一個時刻註意自己體面的女人,當然不會願意就這樣醉醺醺的回傢出現在自己的孩子面前,面對劉忻媛說要她找個房間休息下的提議,她自然也不會拒絕。而在那裡,等待著女人的當然就是我。
我苦笑著看著鏡子中穿著浴袍的自己,被打扮得油頭粉面的我就像是一個在酒館裡面等著被那些富太太們挑選的男妓一樣。這一次的等待,比起我以往任何一次等待都要焦慮。從日頭西斜,慢慢到夜風微起,我隻能想現在這樣坐著,卻並不像是悸動的青年等待性愛的到來一樣。我這樣的等待,隻是為瞭用一種罪惡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此時此刻,我似乎開始理解那些靠著色相來換取情報的特務們的內心。而不知不覺間,我腦中想道的竟然是玉蓉。
作為軍統的高級特務,想必她已經知道如何利用好自己的身體這份本錢。不過跟我的情況不同的人,女人在性愛方面畢竟處於被動的一方,出賣肉體這件事情,往往因為其不光彩,而無法在內心被自己接受。因此,一個女人躺在男人身下被動的供人淫樂反而容易,但要壯著膽子去強奸一個女人,似乎來得要更加的困難。
我拉開瞭身上的衣兜,從中間取出來瞭一個小瓶子。比起劉忻媛,陳鳳擁有更多的性愛經驗,因此她還特地給我準備瞭一瓶西洋產的精油。我本不需要靠這樣的東西才能展現男性的男女,但我不得不說,此時在我心神不寧的情況下,這東西還真的能幫我的忙。
床頭那座精致的掛鐘,此時已經接近晚上八點過瞭。我撩起瞭浴袍,慢慢的擰開瞭陳鳳給我的那瓶精油,將那種帶著中藥氣味的玩意塗抹在瞭自己的胯下,而就在相同的時候,門口的衣帽間終於傳來瞭開門的聲音。劉忻媛熟悉的說話聲傳來的同時,一個柔弱的女聲,也在門外響起。
我急忙將瓶子放回瞭衣兜,然後躲進瞭與臥室相連的浴室。按照之前的約定,當女人將醉醺醺的阮凝秋送到床上躺下後,就會借口叫人送熱水離開,而這時,就是我登場的時間。
我獨自呆在廁所裡,緊張得似乎隻有靠扶著房門才能維持著自己的站立。即使跟以前初次跟女人發生肉體關系相比,我都沒有這麼忐忑過。很快,門外傳來瞭關門的聲音,甚至劉忻媛在離開之前,還故意往我這邊遞瞭個眼色。而此時,我已經做好瞭準備,看著將浴袍撐起瞭帳篷的那根帶著避孕套的下體,我隻能一次次的發出癡癡的苦笑。
女人知道,我此時正在通過門縫看著外面發生的一切。在我跟外面,雖然隻有一道隨時可以打開的房門,然而這一到房門,卻是一道禁錮著我內心的枷鎖。一旦拉開這道房門,我就會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鬼。作為女人,她不可能希望看到自己的男人去強奸另外一個女人,但是這就是世道,這個操蛋的世道。
女人重重的關上瞭房門,在傳遞給瞭我我可以動手的信號同時,就像是在宣泄自己內心的痛苦一樣。我嘆瞭口氣,我知道我必須要在自己的內心開始動搖之前做完所有的事情。此時的阮凝秋,就像是一個熟睡中的嬰兒一樣躺在床上,甚至為瞭讓我更加方便,女人那件墨綠色旗袍都已經被劉忻媛解開瞭一大半。
然而此時,我卻無心欣賞女人的容顏,我麻木的拉開瞭女人身上的旗袍,然後將自己身上的浴袍一掀在地,用腦中構思瞭無數次的方式趴在瞭女人的身體上。從這一個瞬間開始,我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在山城被很多人視為正義法則的締造者的人瞭,復仇,是唯一支持我現在醜惡行為的理由。
將我拉回現實的,是身下女人劇烈的掙紮跟尖叫。當我低頭著第一次跟阮凝秋四目相對的時候,女人眼神中的驚訝甚至比她的恐懼還要強烈。恐怕此時就算是一個厲鬼趴在她的身上,都不會讓她如此的慌張。一個明明應該死瞭很久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縱然她是一個擁有即使在豪門大婦中都少有的理性頭腦,阮凝秋都已經失去瞭思考能力。
我幾乎是用瞭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瞭阮凝秋的身體避免她的掙紮。我一隻手握著她雙手的手腕,另外一隻手隻能用力捂住女人想要尖叫的嘴唇。此時在我心中,同樣在掙紮的我,其實根本沒有心思跟女人做什麼前戲,我就像是要走一個流程一樣,用身子的身體在女人的身上不斷的摩擦著。
女人的身體,因為酒精跟情緒的雙重作用而顯得滾燙,但我的身體,卻是十分的冰涼。在跟阮凝秋的不斷角力中,即使因為身體的運動而在我身上滲出瞭汗水,但那也是更多因為緊張而造成的。我甚至都來不及給阮凝秋的下身更多的潤滑,就用雙腿分開瞭女人的下身,粗魯的將我那在藥物的作用下已經腫得發脹的下體刺入瞭女人的身體。
從阮凝秋的下身,此時傳來瞭一種奇怪的感受。女人不斷躲閃我的下體,此時雖然緊閉,卻有著一種濕冷濕冷的感覺。我很好奇的是我竟然並沒花費太大的功夫,就將我的下體送入瞭女人的身體,雖然此時從女人秘洞的力道能感知到,她正在花著最後的力氣想要將我的下體從自己身體內推出去。
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在絕對懸殊的力量對比面前,女人的掙紮已經越來越弱。在女人的雙手力道稍為減弱的同時,我順手從旁邊的靠枕下拿過瞭一條毛巾,想要塞住女人口頭的呼救聲。然而此時,當我低下頭時,我卻發現瞭一個讓我並沒有想到的畫面。
此時在阮凝秋的臉上,有著一種十分復雜的表情,她通紅的臉頰跟濕潤的眼睛裡,我看到瞭一種似乎是怨怒,卻又帶著別的情緒的樣子。是對我這樣的行為的鄙夷?還是對於我可憐的處境的嘲諷,我分不清。我隻是知道,在女人的這種眼神下,我似乎很渺小,渺小的即使是我趴在她的身上,也並沒有在這一場肉體的絞殺中占得實際的上風。
突然間的無名火,一下子將我整個人點燃。與其說是對於仇人的怨恨,倒不如說是我對自己處境的不甘。我沒有再去捂著阮凝秋的嘴,也沒有用毛巾去讓她閉嘴。我突然就像是一頭惡魔一樣,渴望她發出那種無助的哀嚎,而此時我做的,隻有雙手在她身上不斷的遊走,以及下身不斷的抽插。
女人的身體,雖然沒有給我當時林茵夢給我的那樣的完美。產後多年的女人隨著年齡的增長,肌膚已經開始出現瞭一些松弛。然而不得不說的是,當我鐵瞭心想要去強奸身下這個女人的時候,她身上那種徐娘半老狀態下的肌膚,還是讓我體內的欲望被迅速的點燃,這是雄性物種的本能。
雖然無心去體會女人的身體,但我缺用著一種最直接,或者說是最粗魯的方式侵犯著女人的身體。為瞭控制女人的反抗力到,我將雙腿直接壓在女人的腿上。這種情況下我幾乎是整個人都完全壓住瞭女人。失去瞭穩定承力點的我,每一次抽插都閑得十分費勁。每一個動作,都好像會將身下女人的肌肉摩擦得崩壞一樣。
然而,身下的女人,卻沒病有發出我想要的那種哀嚎。
「哢嚓,」我的面前,一樣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在我面前響起。這個東西,是一部照相機,而照相機的主人,正是算準時間回來的劉忻媛。按照我們之前制定的計劃,當我在強奸阮凝秋的同時,劉忻媛就會帶著照相機出現在我們面前,將這一幕拍下。就像是當初劉憲中要挾鐘琪那樣,用這種最為人不齒,卻又是對阮凝秋最致命的方式來協迫阮凝秋。
然而,當劉忻媛推開瞭房門,本以為裡面還在掙紮成一團的時候,女人卻看到瞭一幅讓她意想不到的畫面。已經雙目通紅面帶憤怒的我,正趴在阮凝秋的身上不斷扭動自己的下身,而阮凝秋此時竟然沒有抵抗,雙目緊閉的女人雖然眼角帶著淚痕,眉頭緊簇著皺紋。但是女人,並沒有在掙紮,甚至連她本應該在我身上不斷推搡的雙手,此時竟然是搭在我的脊背上。隨著我的每一次扭動,劉忻媛隻能看到一頭憤怒的野獸,還有一個已經放棄瞭抵抗的女人。
相機跌落的聲音,最終將我拉回瞭現實,也將阮凝秋拉回瞭現實。當她看著眼前這一切的時候,她已經明白瞭這一切。一旦冷靜下來,女人的頭腦就開始清晰起來。在劉傢,雖然她不是多麼重要的人,但是她卻是一個掌握瞭諸多機密,卻又是一個有著十分強的判斷能力的女人。對於早就知道劉忻媛跟我的關系她來說,因此當我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已經知道這一切是我們的圈套的。
房間悄無聲息,隻有三個人粗重的呼吸。昏黃的燈光下,三個心懷不同想法的人,此時正在做著同樣的事情。他們在等待著其中的一方,打破現在的沈靜。然而此時,房間裡的三個人都選擇瞭沈默,或者說是選擇瞭放棄。我放棄瞭強奸阮凝秋,劉忻媛放棄瞭留下用來要挾阮凝秋的證據,而阮凝秋,竟然也放棄瞭自己本應該有的驚慌失措。
「說吧,你們要什麼。」阮凝秋的這句話,冷靜的讓人完全無法感知她此時的內心活動。她不光沒有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甚至都沒又像很多女人那樣用床單裹著自己的身體。女人隻是用一條手臂擋在瞭自己的胸前,然後默默的看著天花板發呆。
我不知道說什麼,也無心再去欣賞女人赤裸的身體。然而我知道,此時劉忻媛的內心定然被我此時還要復雜,於是我幾乎鼓起餘力一般,說出來瞭我的目的。
「我想要知道,關於劉憲原跟劉憲中的真實關系。」
面對我的問題,阮凝秋其實早已經想明白瞭其中的關鍵,但還是沈默瞭很久,才緩緩說道:「如果我告訴你們,我傢過世的老爺跟劉憲中之間,其實沒有任何的嫌隙。他們不光是有著親兄弟之間的親情,而且,還同樣背負著隻有革命者之間才能有的友情,你們會相信麼?」
我將信將疑的搖瞭搖頭,女人的話語,聽上去更像是一種試探。劉憲原當年利用鐘琪的姨媽嫁禍劉憲中的秘密雖然沒有最終被證實,但是通過這種種跡象,已經沒有任何去懷疑的這其中的可能性。然而看到我的反應瞭之後,阮凝秋卻沒有理會我,而是看著劉忻媛問道:「你還記得,當年劉老太爺讓你接手傢族裡的槍械廠生意的時候,給你說的話麼?」
聽瞭女人的問題,劉忻媛有些驚訝,瞪著雙眼看著阮凝秋。
女人嘆瞭口氣,說道:「當時劉太爺給你說的,你是否還記得,如果傢族出現瞭重大的動亂,你要無條件保護好你的二哥,這一點,你不會忘瞭吧。」
「當然沒有,」劉忻媛似乎明白女人的意思,急忙回到到:「就算是最近,我對二哥的行為再不解,但我絕對沒有讓任何人,」女人看瞭看我,接著說道:「包括他,作出傷害二哥的事情也不可以。」
「既然如此,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你父親會有這樣的要求,難道說僅僅是因為他是一個失意之人?」顯然,阮凝秋這樣做的目的,並不是想聽我們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她似乎有很多東西想要告訴我們一樣,用這種方式,將我們的思緒帶入到她的回憶節奏。
所以阮凝秋夜也沒有等我們的答案,而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其實,自從劉傢你們這代的長兄死後,關於劉傢的繼承權,就一直是劉老太爺的一塊心病。一開始,他本來是想將傢族大業傳給純良且睿智的老二,然而,當時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讓他改變瞭主意,或者說是不得不改變主意。」
「就在你八歲那年,其實表面上風平浪靜的劉傢,發生瞭一次內亂。而這一次內亂的苗頭,自然就是從你們現在應該是在苦苦調查的和衷社開始的。」女人的話,讓我跟劉忻媛一臉震驚,她能知道我們在調查和衷社,就已經是十分讓人起疑的事情,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說劉傢跟和衷社也有瓜葛。
「如果劉傢跟和衷社沒有關系,那你們劉傢世代相傳的那一件金玉翠蟾是從哪裡來的?」女人之用瞭一句話,就道破瞭我們心中疑惑的關鍵疑惑所在。關於這件煙雲十一式的來源,一向連劉忻媛自己都不知道。我曾經以為這是劉傢曾經作為荒山教堂一站中的援助者得到的獎勵,後來隨著我們的調查,我們才知道這煙雲十一式是和衷社核心管理層的身份信物。雖然知道瞭劉傢曾經因為軍火生意跟和衷社有過交集,但顯然如果隻是這個原因的話,也還不足以和衷社以如此重要的信物相托付。
「如果你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那自然不會知道,那一次內亂,是從和衷社在劉傢安排的一個臥底開始。而這個臥底,就是鐘琪的姨媽鐘茹。」這一次,阮凝秋看瞭一眼我們的反應,似乎是等我露出瞭更加疑惑的表情後她才說道:「你們以為,劉傢隻是跟和衷社有生意上的往來嗎?你們錯瞭,其實劉傢,曾經也是和衷社的一脈。隻是跟其他的那些因為嘩變等原因退出和衷社有所區別的是,劉傢很早就因為政見不和而自立門戶。隻是這麼多年,劉傢雖然傾心商場,但一直到以老太爺為首上一代人,劉傢的人都對和衷社心存眷戀的。如果小妹你還記得的話,你的爺爺在生前逢周一十五都喜歡穿白袍的吧。」
劉忻媛有點如夢初醒一般的點瞭點頭,而看到她的反應,我也能想到,劉傢以前應該是和衷社白衣黨一支。隻是時過境遷這麼久,她竟然把這個細節給忘瞭。或者說,是她不願因相信這個事情的可能性。
「我曾經聽你三哥給我說,劉傢退出和衷社的時候,在社裡的地位並不高。但後來劉傢經過幾代人的經營,在山城慢慢成為瞭第一集團之後,和衷社就自然會有人拉攏劉傢的勢力。你們忙碌這麼久,那和衷社兩派分化的事情你們自然應該也知道瞭,而鐘琪的姨媽,就是黑手團派來監視劉傢的探子。其實從一開始,劉老太爺就知道她的身份,隻是當時劉傢已無爭雄之心,老太爺將鐘茹留在身邊,其實也是為瞭通過鐘茹將劉傢的歸隱之心傳遞給和衷社。」
「這一切,本來實在劉老太爺的完全掌控之中的,然而後來,我說瞭,是一件事情讓當時傢族陷入瞭巨大的危機。」阮凝秋看瞭劉忻媛一眼說道:「有的時候,傳說未必都是假的。當時二哥跟鐘茹之間產生感情的事情,是真的發生過的。然而當時二哥雖然跟鐘茹有情,卻存於禮,一直以傢裡的形象為先。但對鐘茹來說,她就不像你二哥,事事先想著劉傢瞭。當時為瞭逼迫二哥跟她私奔,她竟然威脅二哥說要將劉傢的幾條關鍵的生意線告訴和衷社。」
女人嘆瞭口氣,用一種無比惋惜的語氣說道:「在當時,鐘茹已經被這一段感情折磨瘋瞭,所以才有這樣的行為。然而其實在當時,二哥心裡的痛苦,遠比起鐘茹還要強烈。那種左右仿徨的感覺,也許你是永遠體會不到的。現在傢裡本來就亂,而你做的事情是正確的事,幸好,很多時候我們女人還不需要在傢族跟情人之間做選擇。」阮凝情的話,讓劉忻媛啞口無言。
「但是,在當時,二哥面臨的精神壓力就不同瞭。重壓之下的他,竟然真的動手殺瞭鐘茹。這件事情,是二哥一輩子最大的傷疤,同時也是整個劉傢覺得最虧欠二哥的事情。」阮凝秋收回瞭一直看著劉忻媛的眼神,這時才慢慢拉過床上的被子,將自己的身子包裹起來後,才斜眼看瞭我一下說道:「你以為的我傢老爺用迷藥構陷二哥的事情,不過是劉傢為瞭打消和衷社疑慮而不得已的事。無論是二哥的裝瘋,還是老太爺提前做主把鐘茹的侄女許給老爺,這都是劉傢不得已的選擇。你們劉傢這一代的兩兄弟,相互之間隔袍斷義,不過是為瞭從和衷社保下你們的傢業。至於退出山城的計劃,其實早已經在老太爺的遺命中瞭。」
「既然這樣的話,那三哥為什麼後來會娶鐘琪呢?」劉忻媛好奇的問道。
「如果不這麼做,又怎麼打消和衷社的懷疑呢。」阮凝秋說道:「既然走瞭一個線人,那就要再來一個線人。」
「這麼說來,鐘琪也是和衷社的人?」劉忻媛自言自語的嘆息著,她在為自己的三哥嘆息。沒想到的是,在三哥的身上為瞭傢族,竟然也有如此的苦楚。由阮凝秋嘴裡所說的的故事,竟然跟她聽說的丁伯的那個故事驚人的相似。隻是跟丁伯在新婚後就失去瞭妻子相比,自己的三哥,竟然讓這樣的探子在自己身邊生活瞭這麼多年。這其中的辛苦,是否跟自己的男人發現瞭那個女人背叛自己的時候一樣讓人傷心欲絕。
「這個判斷,留給你們自己吧。」阮凝秋的話,打破瞭女人的思緒。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但答案卻已經顯而易見。「不過可以多說一句,二哥已經知道瞭,那日五寶碼頭跟他有過一段邂逅的神秘君子是誰。」
女人的話,再次讓我背心一涼。那日五寶碼頭夜探的整件事情,似乎在那之後就如同石沈大海。甚至是他花很大精力搞的那一種催情藥物,我也隻是在胡老三的山寨中稍微得到瞭一點線索。如果當時我的身份已經被對方認出,我可以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山水莊園的那一次嫁禍,就是柳皓等人借刀殺人的伎倆。
「夫人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這個問題你很快就能得到答案,」阮凝秋又來瞭一個閃爍其詞的答案道:「後天二哥就從漢口回來瞭,現在這個局勢下,如果你們夠膽直接去問二哥,我想,二哥也許會有興趣告訴你們很多你們想象不到的事情的。」
「一個問題,」我終於忍不住問道:「聽夫人如此說來,這些事情應該是劉傢的絕密瞭,我想問問,這件事情在劉傢一共還有多少人知道?」
阮凝秋聽瞭我的話,嘴角一咧冷冷說道:「你其實是想問我,這樣絕密的事情,就連小妹都不知道,我又是怎麼知道的吧。」女人很容易猜中我的心思,而我也沒有反駁這個揣度。
「但我可以告訴你們的事,知道整個事情的,除瞭老太爺,二哥,老爺,我,就已經沒有他人瞭,甚至連三叔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作為二哥親生的父親,三叔對於我傢老爺的記恨,是真真正正的。要不,他也不至於等我傢老爺一去世,就立即想要將他自己的兒子扶上位。」阮凝秋頓瞭頓,說道:「劉傢這麼多是是非非,逃不開的,無非是一個情字。很多以為你們以為很復雜的事情,其實本質上隻是一些很簡單的事情。但隻有一個情字,會讓那些簡單的事情變得異常復雜。」
「既然如此,」我問道:「那夫人對劉才的死怎麼看?」通常意義上,在一個大傢族裡,管傢同樣也是重要的機密收藏著。對他的死,也許阮凝秋能給我一些我們想不到的答案。
「他是個有情的人。」女人沈默瞭很久,才緩緩說瞭這句話。
「夫人是說,他是因為對鐘琪有情而死?還是說是對其他人?」
「情有很多種,」說完這句讓人費解的話後,阮凝秋看瞭我一眼,冷冷說道:「愛情是情,親情也是情。欲望是情,無欲望也是情。關於劉管傢,我隻能說這幾點,第一,他是個好管傢,這麼多年對老爺,對劉傢,都問心無愧。第二,他是一個可憐的人,可憐的並非是他一直被人利用,而是他明明知道很多真相,卻隻能選擇一種傷害自己的方式。我說過,一切簡單的事在情面前,就會變得很復雜。」
女人說完這番話,看瞭一言不發的劉忻媛一眼,又看瞭我一眼道:「好瞭,我話說完瞭,你可以出去瞭麼。」
我嘆瞭口氣,非常認真的對女人說瞭句:「事出無奈,今日造下的罪孽,不敢求夫人諒解,隻希望等事情完後,再來向夫人恕罪。」
女人離開瞭臥室後,衣衫不整的我一直在賓館的一個小房間裡呆瞭半個多小時,才等來瞭劉忻媛。阮凝秋不願意再讓她送自己回傢,於是劉忻媛隻好讓陳鳳將阮凝秋送回去。而等我穿好瞭衣服後,女人才將我叫瞭下樓,然後開著車帶著我離開。
我沒有問女人要帶我去哪裡,此時她的內心,肯定比我現在還要難受。如果我是女人,我此時心裡會有一種強烈的無力感,就好像是自己已經完全失去瞭辨別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的能力。今晚,她讓我做瞭一件違背人倫的事情,而這件事情,作為始作俑者的她,比起執行者的我內心還要罪惡。我不知道阮凝球在跟劉忻媛分別的時候還說瞭什麼,但是我看得出,這個一向行事堅決果斷的女人,內心也仿徨瞭。
「我是不是也瘋瞭,」這是女人沈默瞭很久後,說的第一句話。雖然我已經預料到她會有這樣的疑問,但是從離開酒店就開始想這個問題的答案的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回答這個問題。
「謝謝。」這是我唯一能說的,也竟然是我第一次對女人說出這兩個字。就連當初她將我從歌樂山的魔窟中救出來的時候,我都沒有跟她說過這句話。
然而此時,女人卻沒有任何反應。為瞭我,她的犧牲到底意味著什麼,這是即使是鳳巧爺那樣精通萬物價值的人也算不瞭的人情帳。旁邊山城的喧囂,此是缺反而就像是一個空寂的的世界,我的心中,竟然頭一次泛起瞭一種好像是虛無,但又是糾結的感情。而這種感情,我原因為本不應該在我這樣的一個復仇者身上出現。
「我現在隻是希望,二哥做的那些事情,真能夠向阮嫂子所形容的二哥那樣,他是一個正派的人。」劉忻媛說道:「你知道,分別之前她跟我說瞭什麼話麼?她說因為有瞭黑暗,光明才會更加光明。因此,隻有站在最黑暗角落裡的人,才能看清別人心中到底有多少亮的東西。」
說完這句話後,女人跟我一起,陷入瞭一種沈默。汽車裡鴉雀無聲,一直到劉忻媛的汽車穿過喧囂的街道,駛進瞭寂靜的居民區,最後,再開進瞭一條漆黑的巷子。
雖然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但我卻還認得出來,這個地方就是鳳巧爺生前所經營的那個老鳳記銀鋪所在的小街。隻是隨著鳳傢的人去樓空,本來就破舊的街道,似乎更少瞭一分生氣。
我沒有問劉忻媛為什麼會帶我來這個地方,因為很快我已經得到瞭答案。當汽車的喇叭聲在夜色中將沈寂的老鳳記喚醒的時候,我在那塊被人挪開的門版縫隙裡,見到瞭東陽,也就是柴中石的身影。
跟上次見面的時候,他的臉上跟手上多瞭幾處傷疤。這顯然就是那一場大火留下來的。雖然隔瞭幾個月再見面,但無論時他還是我,都已經經歷過瞭生死。他還是用以前那種帶著微笑的表情看著我,謙恭而有涵養。然而我卻再也不敢用以前那樣的心態面對他,即使他比我要小上近十歲,但這個笑容可掬的青年,在我面前卻是如同有一種神秘的氣場,讓我的心跳也開始加速起來。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即不是緊張,也不是興奮。隻是當兩個別人眼裡已經死瞭的人面對面的時候,總會有一種時空上的錯落感。
「兩位請坐,今天晚上,我們要說的事情也許會很多。」跟上次相比,此時的老鳳記更加破敗,桌椅上都佈滿瞭灰塵。隻有我們面前的兩把椅子勉強還算幹凈。看起來,他來這裡也不過就是剛剛的事情。
「你是什麼時候加入和衷社的?」這是我的第一個問題,聽上去似乎並不緊要的一個問題。
「生下來就是,」東陽說道:「和衷社是世襲,平日極少吸納祖上沒有和衷背景的成員入社,這一點先生應該是知道的吧。」東陽跟我說話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客氣。
「這麼說來,你的父親也是和衷社成員瞭?」
「是,但不全是。」東陽說道:「嚴格來說,傢父隻能算是和衷社的外線。傢父曾經有一個師父,而我的這個師公,最近先生應該不少瞭解到他老人傢的事跡吧。」
我點瞭點頭說道:「你爹的師父是丁伯吧。」
東陽沒有否認,自然也就等於承認。
「看起來,你的父親跟鳳巧爺,算是師兄弟瞭。」我說道:「難怪不得他們之間會有那麼深的瓜葛。你年紀輕輕,就在和衷社中間擔任如此重要的職位,看起來,他們兩在和衷社也是德高望重的輩分吧。」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東陽搖瞭搖頭,頓瞭頓說道:「先生許久不見,為什麼偏偏對這些陳年往事如此感興趣呢?我原以為,先生會很迫切的想要知道,我是為什麼知道山水莊園上你定然會被截胡,而且還要被關押在歌樂山監獄。而我又為什麼請劉小姐,把你救出來麼?」
「你們需要在山城,找一個有足夠實力,卻又獨立於山城既有的權利體系之外的人,來成為你們新的合作夥伴。」這是我經過瞭榮縣之行,見到瞭梅姑,老趙叔,宋二爺等人之後,我已經得到瞭這個答案。
「一開始,我確實是有過這樣的想法。」東陽說道:「而且不瞞你說,組織對於先生的興趣,也是從我這裡開始的。我本來是建議組織,利用你在警局的能力跟聲望,還有你與生俱來的好奇心,來幫助我們調查黑手黨那撥人搞的大煙跟文物的生意。當然,除瞭你之外,蓉城那邊自然也有我們想要拉攏的對象。」
「這個人是李昂吧,」我見東陽點瞭點頭,冷冷說道:「大傢都知道瞭,你說得直接一點。」
「然而後來兩件事情,讓我們該變瞭主意,或者說是不得不改變主意。」東陽說道:「第一個,就是李昂為瞭調查大煙交易,自己來瞭山城,還認識瞭你。想必,你已經從李昂那裡知道他跟傢父曾經的主人李琛,以及李琛跟和衷社的關系瞭。不過恐怕有一件事情,李昂不會告訴你的。李琛雖然姓李,不過他也曾經用過一個姓趙的化名。你調查李琛貪腐案那麼久,卻沒想到他曾經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在三十年前的山城連環兇殺案中,那個為瞭替李志報仇,而化名成趙小偉,涉嫌殺害瞭梁永斌,並刺傷瞭丁伯的人。」
東陽的信息固然讓我驚訝,但我知道,今天晚上定然還有更多讓我驚訝的事情會水落石出。我努力的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然後開始慢慢的重組著鬧鐘的碎片。終於,這些碎片就像是那些丁伯手中的煙雲十一式一樣,開始產生瞭彼此的聯系。我一直隻是知道李琛跟和衷社有關系,卻沒有想到那個曾經被我親手送入監獄的人,竟然就是當年的化名成趙小偉的李志的兒子。這麼看來,我曾經無數次揣度下的李琛這個名字,說不定是他的真名。
「三十年前兇殺案的內幕,你們現在已經已經知道瞭。我說點後來的事情吧,隨著丁伯的死,和衷社重新陷入瞭兩派各自為政的情況。而涉嫌殺害梁永斌的趙小偉,也就是李琛,後來因為證據不足的原因,加上有人保釋,背判瞭五年監禁,刑滿後就釋放瞭。等到他被保釋出獄後,他的值瞭瞭保釋他的人其實是黎楚雄。然而在當時,黎楚雄的女兒黎欣欣早已經在和衷社的利用之下,殺害瞭丁伯的同時自己也死在瞭當場。黎楚雄精明一生,卻落得瞭如此下場。於是,他不光選擇瞭原諒黎楚雄的同時,將黎楚雄暗中留給他的財產的一大半捐獻給瞭愛國救亡組織。隻剩下的一小半,則成為瞭他後面當上山城有名商人的本金,最終成為瞭傢父一生的雇主。」
「然而這一切的事情,又怎麼會如此的簡單。就在李琛出獄之後,和衷社的人就又找到瞭他。而這一次,找他的自然還是原來跟黎楚雄合作的那幫人,他們自然希望扶持有和衷社血統,畢竟曾經是白衣黨一脈的李琛成為他們新的代理人。為此,他們甚至還向李琛透瞭一張他們正在經營的王牌,而這個人,就是後來的周敬堯。」
「周敬堯跟李琛之間的關系,到底是怎麼樣的?」
「他們曾經親如兄弟,李琛是在父親死後,自己落難的時候遇到的周敬堯。而巧合的是,當時周敬堯正好是在外面遊離,而且無獨有偶的是周傢指派陪伴他遊離的人正好是當時棲身周傢的丁伯。在發現瞭丁伯之後,李琛立即主動跟周敬堯交往。當時他的目的,自然是為瞭接近他身邊的丁伯。而丁伯雖然能夠看明白李琛當時的心思,卻知道後輩的積怨已深,因此並沒有揭破李琛的身份。也就是在這樣的相互欺瞞之中,兩人竟然成為瞭至交好友。」
「直到後來,山城的事情爆發,丁伯去世,而李琛鋃鐺入獄。再後來當和衷社那撥人告訴他,他們在經營周敬堯這一條線的時候,由於心裡面的愧疚以及對這個朋友的關心,最終李琛答應瞭和衷社的條件,替他們在山城經營一些地下生意的同時,也加入瞭原本跟自己祖上針鋒相對的黑手團。」
聽瞭東陽所述,我若有所思的道:「看起來,你們白衣黨雖然以商戰聞名,但在山城這個圈子裡,曹,周,李,三傢已經盡數被黑手團那邊拉攏。而你們所能倚靠的,就隻有脫離瞭和衷社,卻跟白衣黨還保持關系的劉傢。」
「先生所說的是實情,」即使東陽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隨著劉傢的退出,就算李傢不復存在,黑手團缺緊緊的將曹,周這兩傢王牌在手上。隻是讓白衣黨這些人心存一絲念想的,就是曹金山跟周敬堯這兩人都是各懷鬼胎,他們不會那麼容易就這樣一直黑手團合作的。這一陰一陽兩人倘若聯手起來,立即可以成為和衷社兩派之外的第三股力量。所以白衣黨采取的策略,一直是在暗中幫助這兩傢獨立門戶為主。
「所以,你們現在找到我,就是想利用我對這兩傢的熟悉情況的條件,讓我替你們挑撥這兩傢跟黑手團的關系吧?」我大概猜到瞭東陽的心思。
然而沒想到的是,當我話說完後,東陽卻反而搖瞭搖頭說道:「不,先生錯瞭。」東陽看瞭看我,突然正色說道:「先生知道,為什麼我們白衣黨偏偏要選擇在現在這個時間裡先後在你身邊現身。」
「你說吧。」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已經做好瞭任何驚人可能性的思想準備,然而當東陽說完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意外。原來在三日之後,是和衷社的一個大日子。在當初林覺民建立和衷社的時候定下瞭一個規矩,每兩年一次的初夏之日,是和衷社各堂口的集會時間。在這一天,無論平時行動如何分散,各堂口的堂主都要匯集到一些共商社中下一步的策略。
隻是後來,隨著和衷社內部的四分五裂,這樣的機會已經荒廢瞭很多年瞭。但在前不久,也就是山城開始出現動亂的時候,兩邊的管理者竟然決定瞭進行一次會談。而這一次會談的機會,兩邊自然都存有吞並對方的心思。
然而現在,如果論實力,白衣黨是無論如何也跟黑手團無法抗衡。面對兵強馬壯的對手,他們最終隻能選擇冒險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瞭我們身上。而他們給我們開出的條件,竟然是和衷社未來的指揮權。
「什麼?」東陽的話,別說我瞭,連一旁的劉忻媛都覺得不可思議。雖然從一開始,這一波白衣黨的人就是就在像我們暗送秋波,但他們突然說要把白衣黨指揮權交給我的時候,任誰聽瞭都會覺得滑稽。
東陽沒有理會我充滿質疑甚至是嘲諷意味的笑聲,反而心平氣和的等我笑過瞭之後,他才緩緩挽起瞭自己的一條袍服袖子。就在他的袍服底下,我看到瞭一條讓人覺得觸目驚心的手臂。那是一片跟他臉上的傷疤一樣的被火焰灼燒留下的印記,顯然當時的那場大火,是真的幾乎要瞭他的性命。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特別是當周敬堯的人想要殺死的的心情,但是…」我原以為,東陽這樣做是因為復仇心切,但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東陽擡手打斷瞭,他向我展示他這一條受傷的手臂,似乎另有目的。面對我的好奇心,東陽依然平靜的說道:「先生不急,我給先生看我的這一條胳膊,並不是想要跟先生或周敬堯的事情。」
東陽頓瞭頓,看瞭看劉忻媛,又看瞭看我才接著說道:「有一個關於我的故事,不知道二位是否會有興趣聽。」
「嗯?」
「這是一個關於兩代父子為瞭所謂的理想或者主義的故事,也是一個父親為瞭恪守她的忠誠,寧可殺死自己親生兒子的故事。」
東陽的話,再一次讓讓我費解,卻又一次次的窒息。
亂世,永遠會比你能夠所想到的更可怕,因為除瞭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之外,在這個人的性命比起螻蟻還要卑賤的歲月裡,唯一能夠支持人的,就是很多人心中的那種主義。這種看似虛無的東西,卻支撐著一個個渺小的個體在這個無力的漩渦裡面不斷的掙紮,直到最後,大多數人得到的,註定隻是被這個時代的洪流所撕碎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