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乡土 > 我和我的母親(改寫寄印傳奇) > 

  開學前幾天,我見到瞭父親。

  父親看起來瘦瞭不少,也許是毛發收拾得乾凈,整個人相對以前看起來倒是精神抖擻不少。一見我們,他先笑瞭起來,可不等嘴角的弧度張開,熱淚打著轉就往下滾。隔著玻璃我也瞧得見父親那通紅的眼眶和不斷抽搐的嘴角。而亮晶晶的臉頰閃耀著稀釋光陰的淚痕,和他身後墻上莊嚴肅穆的剪貼大字一起,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之中。時至今日,每當提到「父親」這個詞,首先浮現在我眼前的就是上述形象。這讓我想到羅中立那幅著名的《父親》——他有一個溝壑縱橫的父親,我有一個淚光盈盈的父親。

  興許是我們的再三叮囑起瞭作用,又興許是狹長局促的會見室釋放出一種逼仄的威嚴,奶奶死死捂著嘴,硬是沒哭出聲 爺拄著個拐棍,渾身直打擺子。

  我趕忙上去扶著,生怕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母親抱著哭花瞭眼的妹妹,遠遠站在後面,不聲不響,像個局外人。倆老人拿著話筒,一把鼻涕一把淚,也沒說出什麼像樣的話。等時間浪費得差不多瞭,奶奶把話筒遞給瞭我。我顫抖著叫瞭聲「爸」,發現自己卻沒什麼話要說瞭,而父親似乎也沒啥要給我說的,叫瞭幾聲「林林」,就換瞭妹妹。

  我看妹妹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沒兩句,兩個人又哭在瞭一塊,這情形,不知道的人看瞭,還以為我爸被判瞭死刑,這是最後告別見面。

  終於輪到瞭母親,然後母親卻沒有接過話筒,她轉身走瞭出去。就那一瞬間,父親嚎啕大哭起來,把身下的桌子錘得咚咚作響。身後的兩個獄警趕忙采取行動,這才遏制住瞭該犯人的囂張氣焰。

  我那會天真地認為,自己是可以理解母親的,如果不是爸爸,母親不會遭遇那樣的事情。

  結果就是會見就此結束,反正時間也所剩無幾。臨走,父親叮囑我要照顧好母親。我心裡嘆氣,你這話和你小姨夫說去吧。就在剛剛,我看到姨父帶著母親說去辦什麼手續之類的。若是以往,我會像那天一樣沖上去,哪怕不是對手我也要嘗試給那醜陋得意的臉來上一拳。但那晚看到母親那不知廉恥的表演,盡管是姨父給母親上瞭藥,但那「自我介紹」還是讓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

  我能看得出姨父的意圖,母親又怎麼會察覺不到姨父的齷齪想法。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卻看到她拳頭握得發白。但誰也沒想到讓爸爸那頂綠帽子顏色更深沉的居然是奶奶。奶奶迫不及待地催促瞭一聲,眾目睽睽下母親也發作不得,隻得跟著姨父走瞭。

  大約1分鐘後,我也藉口肚子不舒服要去廁所,也跑開瞭。我溜上瞭樓梯,上面的走廊空蕩蕩的,和我想像中有重兵把守的監獄根本不一樣,不但沒有士兵把守,連個文職人員也不見。

  我也不知道姨父帶著母親去瞭哪裡,一共有幾個樓層,正當我鬱悶得想要放棄的時候,卻瞥見檔案室的門是開瞭一道口子的,門鎖上還插著一根鑰匙。我抱著一絲希望走過去,從門縫往裡看去,裡面是一排又一排的檔案架,等我緩緩推開足夠自己進去的空間溜進去後我才發現,裡面的空間大得很。4米寬的檔案架一共有4列,有多少排我沒能仔細數清。

  但這次我卻摸準瞭,因為已經能聽到母親的聲音瞭。聲音從檔案室的深處傳來,她和姨父似乎正爭執些什麼,我俯下身子往裡面爬去,聲音越來越清晰,我在隔著4排檔案架的地方停瞭下來。

  我緊張得出瞭一身冷汗,但他們在爭執,沒有發現我。

  看來我偷窺次數多瞭,都總結出一些經驗瞭。

  我聽到姨父嬉皮笑臉地說道:「鳳蘭,你怎麼能說我過分呢?我可曾有過一次強迫你嗎?沒有吧。我這可是明碼標價。我對和平老弟可算是仁至義盡瞭。」

  母親一聲不吭,但我從書架的縫隙中窺見母親的身子在輕微發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氣憤瞭。

  「鳳蘭,你考慮下,時間可不多瞭……」

  「啪——!」

  一聲脆響,母親狠狠地甩瞭姨父一巴掌。我以為母親會憤而離開,我慌張地想找地方躲,旁邊個閱讀的桌子,桌子下面是木板圍住的,我躲進去剛剛好。

  誰知道等我躲好瞭,卻沒有任何的腳步聲傳來,反而一聲拉鏈的聲音輕輕地響起。我又爬瞭出來,透過縫隙看去才發現,母親居然跪在瞭姨父的面前,頭顱前後擺動著——她居然在給姨父口交!

  姨父雖然挨瞭一巴掌,此時卻是一副奸計得逞後,笑瞇瞇地一臉舒爽的模樣。

  「鳳蘭,要怪就怪你太吸引人瞭…不是我卑鄙,是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

  「你就是頭牲畜!」

  母親仰著腦袋,她完美地跪在瞭窗戶的對面,窗戶外明媚的陽光輕柔地灑進來,照拂在她帶走憤恨表情的臉上,勾勒出一圈聖潔的金邊。還有她嘴角流淌的口涎。

  而背對陽光的姨父卻在陽光下陷入瞭陰影中,面對母親的怒視他輕蔑地回視過去。孰勝孰負從一開始的高度就決定瞭,姨父握著母親的頭發,那根沾滿瞭母親唾液的兇悍鐵棒抽打著母親的臉,發出的啪啪啪聲就像姨父的肉棒在抽插母親的臉蛋。

  「那也是你把我變成牲畜的。」

  肉棒再一次戳入母親的嘴巴裡。

  「嗯嗯嗯……」母親被插得嗯嗯悶叫起來,有幾下姨父那矮胖的身子像是騎在母親的臉上。

  那一定是捅到喉嚨裡去瞭吧。

  母親有幾次掙脫開來,向著地板幹嘔著,但很快又被姨父抱著腦袋拉瞭回去。大致過瞭三分鐘還是四分鐘,姨父突然按著母親的腦袋,那根粗大的東西居然完全沒進瞭母親的嘴巴裡,母親雙手按著姨夫的腳想要掙脫開來,但沒有作用。姨父的身子抖瞭好幾下,才松開手,母親立刻跌倒在地,一陣咳嗽聲傳來。

  我看瞭一會,母親趴在地上時不時咳嗽著,姨父嘴裡低聲地哼著什麼小調,蹲下來,手在母親的身上遊走著,又過瞭幾分鐘,姨父說瞭句:「把褲子脫下,屁股翹起來。」

  十來分鐘後,在一陣摸摸捏捏的聲音中,姨父似乎又恢復瞭,啪啪啪的聲音再次傳來。

  這個時候我離開瞭檔案室。

  我的內心燒著火,我怕再不走,不是點燃他們就是點燃我自己。

  在下面等瞭大概十幾二十分鐘,姨父才和母親從樓上下來。他們衣衫平整神色淡然,要不是我窺見他們那茍且之事我還真的以為他們是去辦手續瞭。姨父挨耳光的那邊臉上貼瞭一塊不知道他從哪裡找來的風濕藥貼,奶奶問他怎麼瞭他說磕碰瞭一下,然後就說出去開車過來就趕緊跑瞭。

  往外緩慢走去的時候,奶奶抱怨著,說母親不近人情,「和平再有錯,那也是你丈夫」 爺也不知是不是支撐不住,「咚」地一聲就跪到瞭地上,說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求」母親千萬要「原諒和平」。母親和我一起手忙腳亂地把他老人傢攙瞭起來,撇過臉,卻不說話。許久她才嘆瞭口氣,輕輕吐瞭一句:「你們這都是幹啥啊,陸永平說他可以托人找找關系,如果和平表現好一些,可能一年就出來瞭。」

  時值正午,烈日當頭,夏末的暑氣參雜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微涼。我一抬頭就瞥見瞭母親那兩汪晶瑩欲滴的眼眸,瓦藍瓦藍的,沒有半縷殘雲。

  我的火焰突然熄滅瞭。

  僅僅一個暑假,我發現,那些乾癟的少女們都挺起瞭胸膛。

  我總是不經意地發覺各種褲縫間殘留的褐色污跡。它們包裹著稚嫩的臀部,隱秘又讓人著迷。當時大街小巷都刷著紅桃K的廣告,有個傻逼煞有其事地告訴我們:「知道女的為啥要補血嗎?她們每個月都要流好幾桶,你說浪費不浪費?」

  我心裡想著,媽的,留下來你喝掉它嗎?

  開學後母親帶高一,倒是清閑瞭許多。偶爾我也會找母親蹭飯吃,被小舅媽逮住兩次後,就再也不去瞭。我無法想像她當著眾親戚的面,擰著我的耳朵說:「這林林啊,離開他媽怕是沒法活瞭,羞不羞啊。」這樣實在是折損我的臉面。

  我已經不是一個小孩瞭。

  邴婕姍姍來遲,詢問王偉超——我也很詫異為啥要詢問他,這讓我很不是滋味。但他說他也不知道,但他那輕微閃爍的眼神,卻明顯地告訴我他知道些什麼。出於某種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我沒再追問下去。

  直到開學一周後,她才又出現在課間的陽臺上。白襯衫,火紅的背帶褲,高高翹起的馬尾,閃亮輕盈,一切如故。隻是柔弱的眉宇間會不經意地浮現出一絲陰霾,在一縷清風拂過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我遠遠地看著,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明媚的,終將黯淡——不知道為何我的腦裡出現瞭這麼一句話。

  再次見到姨父已是九月中旬。由於初次探監不懂規矩,奶奶給拾掇瞭整整兩大編織袋的雜七雜八——其中包括兩個南瓜,都原封不動地拉瞭回來。

  我本不願意去,母親也是,但終歸架不住倆老人的死纏爛打。奶奶依舊不吸取教訓,隻要能想到的,她都要給捎過去。連一貫笑瞇瞇的姨父都皺起瞭眉頭。

  這次會見雙方都克制瞭許多。最起碼,奶奶已能吐出完整字句瞭。她老人傢心情很好,甚至要讓父母單獨講幾句。這簡直有點像國產電視劇裡的情節,搞得我一愣一愣的。然而不等回過神,可憐的我就被奶奶一把拽瞭出去。

  姨父呆在走廊裡,斜倚著長凳,正和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海侃著,時不時發出一陣淫邪的笑聲。遠遠就能看見他上下滾動的喉結、暴凸的青筋以及頻頻射向陽光下粉塵的點點唾沫。見我們過來,姨父立馬招呼爺爺奶奶坐下,介紹說這是什麼什麼處長,這次可多虧瞭他。倆老人趕忙又起身,一陣感激涕零。胖子大手一揮,說都自己人,根本不是事兒,一頓什麼陸書記的事就是我的事之類的話。

  這年頭,在我們這些山高皇帝遠的偏遠山區,有關系一切順暢,沒關系寸步難行。

  我僵硬地坐著,也不知該不該站起來,隻覺得凳子硌得屁股疼。那是八九十年代遍佈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的長凳,褐色的油漆早已脫落,露出千瘡百孔的條紋狀裸木,撲鼻一股腐朽的氣息。或許還有消毒水的味道,我也說不好。

  完事瞭姨父又要帶母親去「辦手續」,隻是這一次母親低著頭乖乖地跟去瞭。而我卻沒有心情再跟著去偷窺一次。

  反正不還是那樣,插進去射出來,結束。

  這段時間我找瞭若蘭姐三次。

  從我在錄影廳看到那些「青春片」開始,多少次在被窩裡對著虛無發射,我做夢也渴望擁有這樣的一個女人。若蘭姐近乎完美地擔任瞭這個角色,她隻需要吃一顆藥片,我就能在她狹窄的腔道裡盡情地發射。

  剛開始我食髓知味地在她身上征伐著,我咒駡著每次一個小時多點實在難以盡興……

  然後最近那一次,我要求有更多的時間,姨父出奇爽快地應允瞭。於是我就獲得瞭若蘭姐一個下午的時間,不過不是在她傢裡,而是在姨父的一傢旅館房間內。

  但那四個小時裡,連著戲耍猥褻的時間,我一個小時就結束瞭戰鬥,剩下的就是一種難言的失落感和空虛感。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裡,除瞭發呆,都是些我沒有意義的問話和她心不在焉的敷衍回答。

  我每次想再撲到她的身上,但看著她那毫無表情的臉,我就是硬不起來。

  我要玩她那嫩逼和奶子,她乖乖地岔開腿挺起身子,我要她給我舔,她就像母狗一般趴在我褲襠間辛勤勞作。

  她像一個完美的玩偶,完美到她什麼都不想瞭解,也什麼都不想傾述。

  一周後,一場姍姍來遲的冰雹裹挾著夏天不甘示弱的暴戾突襲瞭這個西部小城。自行車棚塌瞭大半,籃球架也橫七豎八地躺瞭一操場,遍佈積水的校園讓人想起末日降臨前的索多瑪城。即便門窗緊閉,還是有不少雨水擠瞭進來。我們把桌子並到一起,點起瞭蠟燭。一種難言的喜悅合著窗外的電閃雷鳴在燭光間興奮地舞蹈。這是一種年輕式的愚蠢,一種難能可貴的孩子氣,好在晚自習放學前喪心病狂的大雨總算放緩瞭一些。老師抓住機會,宣佈立馬放學。

  走廊裡擠滿瞭學生傢長,校園裡的水已經淹到瞭膝蓋。唯一的光源就是手電筒筒,當然,還有不時劃過夜空的閃電。我站在嘈雜的人群裡,看著水面上來回穿梭的各色光暈,恍若置身於科幻電影之中。正發愣肩膀給人拍瞭一下,我回頭,是母親。她遞來一把傘,示意我跟著走。那天母親穿瞭套灰白色的棉佈運動衣,腳上蹬著雙白膠鞋,在灰蒙蒙的夜色裡閃耀著清亮的光。她像條水蛇,遊蕩過擁擠的人流。我雙手抱臂,亦步亦趨,渾身卻直打哆嗦。到瞭樓梯口,母親倒出一雙膠鞋,讓我換上,完瞭又變戲法似的拎出一件運動衫。我一把拽過去,穿上。

  母親笑盈盈地看著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冷呢。早上咋給你說的?」

  「妹妹呢?」

  「傢裡呢,她肚子不舒服,下午就回去瞭,奶奶在傢照顧她呢。」

  那晚我和母親在教職工宿舍過的夜。至今我記得操場上的汪洋大海——手電筒似乎都探不到頭。我們在齊膝的水中「嘩嘩」而行,海面上蕩起魔性的波瀾。我禁不住想像,在遠處,在那隱蔽的黑暗中,是否潛伏著不知名的神秘巨獸?

  宿舍裡也是黑燈瞎火。母親拿著手電筒一通亂晃後,終於摸到瞭燭臺——其實就是啤酒瓶上插瞭根蠟燭而已——火柴卻怎麼也劃不著。我接過去,這才發現母親小手冰涼,肩膀都濕瞭大半。毫無疑問,她是專門從傢裡趕來的。也許是受瞭潮,火柴確實不好起火,我擦瞭一根又一根,開始焦躁不安。母親噗哧笑瞭出來,伸手說:「笨,還是我來吧。」

  教職工宿舍樓新建不久,房間不大,好在配有獨立衛生間。母親早年分配過住房,原則上不再配給宿舍,但打著小舅媽的名義好歹申請下來一套。平常兩人合用,也就睡睡午覺,晚上很少留宿。小舅媽開火做飯那陣我來過幾次,無奈消受不起她那精湛廚藝,再也不敢貿然踏進半步。我胡亂抹把臉,洗洗腳就上瞭床。

  衛生間響著輕微的水聲,隨著母親的動作,不時會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從眼前掠過,戳到天花板上。母親出來時上身隻剩一件粉紅色文胸,我掃瞭一眼,立馬別過瞭頭。其實背著光,除瞭那驚心動魄的輪廓外,也看不清什麼,我隻記得那光潔圓潤的肩頭被燭光鍍上瞭一層青銅色,溫暖卻又讓人嗓子眼發癢。以往母親從來不曾穿過內衣出現在我面前。見瞭我的反應,母親嘖嘖一聲,似是要嘲諷幾句,卻突然沒瞭下文。半晌她才上瞭床,已經穿瞭一件棉T恤。

  單人床空間有限,擠一擠兩人還湊合。我挺屍一般緊貼墻躺著,連呼吸都那麼直挺挺的。母親在旁邊坐下,一聲不吭地盯著我看。老天在上,那一分一秒就像在針尖上一樣難捱。在我幾乎要忘記怎麼呼吸的時候,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小手緊拽我的肩膀,連身下的床都在發抖。這種金燦燦的笑令我至今難忘。一時間,井噴的歡愉爬滿光暈,再被燭光灑向房間的角角落落。在我惱羞成怒的抗議下,母親才停瞭下來——她幾乎要斷瞭氣:「你,不用,枕頭啊?」

  「不用。」我哼瞭一聲。

  「真不用?」

  「真不用。」說完,我也笑瞭起來。

  「不用好,不用我可就舒服瞭。」母親大大咧咧地躺下,不再搭理我。良久,她又彈瞭彈我的肚子:「就這麼睡啊?」我愣瞭愣才坐起來,去夠腳頭的涼被,不想屁股被母親輕踢瞭一腳:「哎,褲子不脫?」我扭頭掃瞭一眼,母親枕著雙手,二郎腿高高翹起,滿臉的戲謔。老實說,是闊別已久的戲謔。

  這段時間母親也有瞭些輕微的變化,眉頭間的鬱結已經消散不見瞭,大概是和我一樣,對某些既成事實的東西不得不接受瞭吧。

  「你個小屁孩還一本正經。我是你媽,你渾身上下我什麼沒見過,還怕我看?」母親晃著腳,聲音松弛得像發酵的面粉。我這才發現她的半截褲腿都是濕的。

  聽著母親的話,我心裡突然冒出她那雪白身軀的圖像——你渾身上下我什麼沒見過。

  我脫掉褲子,迅速鉆進瞭涼被裡。母親輕笑兩聲,起身吹滅瞭蠟燭。我依舊直挺挺地躺著,但不用餘光也知道,母親正在脫褲子。然後她進瞭衛生間,很快就又出來,在我身旁躺下。母親把涼被提到胸口,扭臉問我:「冷不冷?」我搖瞭搖頭。母親呸瞭一聲:「說話,黑燈瞎火誰看得見?」我隻好說不冷。母親又是兩聲輕笑,抬起脖子,把枕頭往我這邊挪瞭挪。我當然也不再客氣。母親砸瞭砸嘴,幽幽地說:「要臉?」輕盈的氣流拂在臉上,潮濕溫熱,柔軟香甜,我不由把身子挺得更直瞭。

  至今無法想像那一晚是如何煎熬過去的。我把自己繃得像塊案板上的咸魚幹,甚至——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自己能無限縮小,成一條直線,成一點。可即便如此,恐怕也無法避免碰觸到身旁的母親。那種光滑與柔軟,那種仿佛能穿透被子的肉與肉的摩擦聲,像黑暗中的火石,不時地擦亮我不知所措的腦海。而富麗堂皇的肉體閃耀著瑩瑩白光,穿透無邊夜幕而來,卻讓我愈加燥熱難耐。我隻好轉身背對母親,把臉貼到墻上,總算得到瞭一絲冰冷的撫慰。

  我害怕,我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我幾乎每周都要去找一次若蘭姐。我不知道她有什麼把柄在姨父手上,值得她任由一個小她幾歲的弟弟如此欺辱她。我不曾問過姨父。

  我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小孩子瞭,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站在某一處高高的位置,看同學會不自然地流露出一種鄙夷和輕視。

  模模糊糊要睡著的時候——當然,也有可能是睡著又醒來,我隱約感覺到母親從床上爬瞭起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後,傳來一陣嗤嗤的水聲。就那一瞬間,我立馬清醒過來。那泡尿好長,起初很沖,後來淅淅瀝瀝的,最後伴著母親輕微的哼聲才宣告結束。母親又在我身旁躺下,我卻再也睡不著,連窗外的雨聲都變得那麼真切。

  雨總算停瞭。我目所能及的地方卻是一片汪洋大海。我在水中穿行,像那些以捕魚為生的祖輩們曾經不得不做的那樣。然而我是怯懦的,我意志不夠堅定,我多麼渴望能有一塊舒適的陸地啊。好在老天有眼,在歷經瞭不知多少跋涉之後,終於,一塊肥沃的土地出現在我面前。是的,上天恩賜的美食。我欣喜若狂地親吻這片土地,撫摸每一頭憤怒的麥穗,還有那座莊園——雪白的圍墻,肅穆的門庭,富麗堂皇!我沖進去,歡喜地嚎叫。我要覽遍每一個華麗的房間。然而事實證明,這座莊園是一個迷宮,擁有無限多卻一模一樣的房間。我穿梭其中,早已失去瞭審美乃至時間的概念。直至有一天,一個女人出現在我面前。她似乎和整個房間融為一體,修長的脖頸繃出一條柔美的弧度,肥碩的圓臀高高撅起。這幾乎是怪異的,無論從空間構造還是時間邏輯上看。我走上前,輕輕拍瞭拍那個屁股,肉浪滾滾,真真切切。而股間的赭紅色軟肉濕淋淋的,像一朵奇異的花。迫不及待地,我脫瞭褲子,就挺瞭進去——胯下的老二就像硬瞭一萬年那麼久。一時興奮的火花在腦垂體上竄動,身前的女人也發出誘人的呻吟。我越挺越快,女人的聲音也越發高亢。突然,她扭過頭來,或者說她的臉終於浮現瞭出來——是母親!

  睜開眼時,天已蒙蒙亮。沒有時間概念。也聽不見雨聲。而我,正擁著母親,胯部頂觸著一團柔軟。這讓我一個激靈,頭發都豎瞭起來。小心撤出身子,平躺好,我才松瞭口氣。扭頭看瞭母親一眼,她似乎還在夢中,烏黑秀發散在枕間,涼被下的身體尚在輕輕起伏。我對著天花板瞪瞭好一會兒——這是我糖紙般繽紛的童年養成的嗜好之一——也沒瞪出什麼來,甚至沒能讓我從方才的夢中緩過神。

  我擦擦汗,又掃瞭母親一眼,她確實還在夢中,你能聽到輕輕的鼾聲。神使鬼差地,我就湊瞭過去。撲鼻一股濃鬱的清香,而秀發間裸露出的少許白皙脖頸在眼前不斷放大,讓人禁不住想要親近。涼被下的胴體也升騰起溫軟的氤氳,似乎經過一夜雨水的澆灌正蓬勃開來。我哆嗦著貼上瞭母親的身體,胯下那股青春的力量像是要把內褲撐破,再不找個落腳點下一秒就會血肉橫飛。

  這樣一個淩晨對任何人來說恐怕都會永生難忘。直到把硬得發疼的老二抵上那團肥熟的柔軟,我才稍安幾許。而汗水已浸透全身,涼被緊貼下來,整個人像是置身於蒸籠之中。

  如同過去數個周末的早晨,我挺動胯部,輕輕摩擦起來。隻是這一次,對象是我的母親。我把臉攀在母親肩頭,眼睛死死盯著那朵晶瑩的耳垂,雙臂僵硬地癱直著,隻有胯部處於運動狀態。堅硬的海綿體在兩瓣圓球間不安地試探後,終於滑入瞭股縫間。隻感到一團軟肉在輕輕地擠壓,我幾乎要叫出聲來。伴著細微的滋滋聲,我越動越快。至於聲音來自何處,我也說不好。股間?涼被與身體間?亦或床鋪本身?又或許根本就沒有聲音呢?啊,我記不清瞭。總之,當那種在人的一生中註定會被一次次追尋的快感劃過脊椎骨時,我才感到渾身的酸痛。

  濕漉漉的褲襠尚抵在母親屁股上,蜷縮的膝蓋感受著母親大腿的圓潤與光滑。

  而不安,像是早早安置在天花板上的網,已將我牢牢罩住。就在此時,母親哼瞭一聲,緩緩翻瞭個身。我迅速撤出身子——隨著一波熱氣流從被窩裡沖出,撲鼻的杏仁味——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大氣不敢出,真的像塊咸魚幹。母親卻沒有動作。許久,我才撇過臉,偷偷掃瞭一眼。母親雙目緊閉,呼吸悠長,似乎仍在睡夢當中。

  清晨。

  不等母親醒來,我就奪荒而逃。伴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我度過瞭濕漉漉的一天。在課堂上,在人群中,我總忍不住去捕捉那股生命的氣息。我覺得自己快要餿掉瞭。更讓我擔心的是母親——如果她覺察到瞭什麼,那我真不知道怎麼辦好瞭。

  一連幾天我都籠罩在不安之中。每說一句話、做一個動作,我都會偷偷觀察母親的反應。而當碰觸到她溫潤的目光,我又會像被針紮一樣慌亂地躲開。這當然是愚蠢而可疑的。直至有一次,母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擰住我的耳朵,厲聲喝道:「整天賊眉鼠眼的,做瞭啥虧心事兒,從實招來!」

  我這才松瞭一口氣。

  晚上躺到床上,我又禁不住想,那些精液會不會透過褲衩浸到母親股間,甚至穿透內褲粘到那團赭紅色的肉上。剎那間,一種難言的興奮開始在黑暗中顫動。如此粘稠而灼熱,讓人心生恐懼。

  足足有一周,汪洋大海才漸漸乾涸,變成瞭一潭巨大的沼澤。地勢高的地方重又冒出綠芽,正中央的龐大墳丘更是鬱鬱蔥蔥,連佇立其上的幾株僵死老樹都生機煥發。還有那些橫七豎八的籃球架,我們用瞭好幾節體育課才把它們一一扶起。我清楚地記得,好幾張籃板背面都鋪上瞭一層野菇菌,密密麻麻,像是傾瀉而出的人腦。

  不知從何時起,校園裡開始流傳一則異聞:操場上的地下屍骸已飽吸靈氣,靜待復活。理所當然地,很快就有人聽到瞭鬼叫,目睹瞭鬼影。謠言在玩樂間成為真理,以至於一天早自習後我們發現連綿起伏的數個墳塋都被插上瞭帶血的衛生巾。為此教務處專門張貼通知,並下發到各班,教誨祖國的花朵們要加強科學素養,抵制封建迷信。傢屬卻不滿意,執意要捉拿真兇。由此展開瞭歷時一個多月的校內大盤查。結果當然不瞭瞭之。然而那種迥異的氛圍像是註入枯燥校園生活中的一支興奮劑,在痙攣的餘韻消散後悄悄沉淀於肌體記憶之中。作為一個傳說,此事在以後的日子裡註定會被我們時常談起,用以活躍氣氛,或者確切地說——填充歲月在彼此間造就的生疏和隔閡。

  另一則流言就沒那麼走運瞭,雖然也曾風光一時,但如今怕是再沒人會想起。

  冰雹後的某個中午,蹲在小食堂門口吃飯時,一個呆逼激動地說:「出大事兒啦!」

  大夥埋頭苦幹,沒人搭茬。這逼聲音陡然提高瞭八度:「真的出大事兒啦!地中海被幹死瞭!」我們這才抬起瞭頭。他咧著嘴,口水都流瞭出來:「遍地是血,怕是活不瞭瞭。」眾逼紛紛冷笑,這逼急瞭:「騙你們被驢日好吧?傻逼地中海老牛吃嫩草……」聲音低瞭下去,卻在發抖,「騷擾一個女老師,被傢屬開瞭瓢,那個血啊。」這一下子我們都興奮起來,簡直要歡呼雀躍。在對地中海表示深切「同情」後,話題很快轉向女老師,具體說是她的奶子和屁股。啊,不好意思,我們總是那麼饑渴。

  幾天後,隨著資訊的進一步豐富以及借助我們超人的想像力,人物、事件、過程都變得豐滿起來。有人甚至據此寫瞭一篇黃色小說,一度在男生間廣為流傳。

  地中海是教務處副主任,主抓財務,按理說不管紀律。但傻逼偏偏愛瞎逛,瞅誰不順眼輕則一頓訓斥,重則寫檢查叫傢長,是為校園厲鬼。其實此人和我傢也頗有些淵源——確切說是他父親,在城裡上小學那陣,這位喬老師教我們數學和音樂。而若幹年前,他同樣是母親的恩師。喬老師傢就在西水屯,印象中有好幾次,父母沒空、爺爺奶奶又不方便,都是他捎我回傢。至今記得他那輛鈴木小踏板,黑煙滾滾,嗡嗡作響,跑起來還沒瘸子走路快。還有他傢二樓的鴿子——有幾百隻——撲騰起翅膀來,像層厚重的雲,實在令人艷羨。以至於上初中後我很難把地中海和那個和藹可親的老頭聯系起來——後者連毛發都那樣濃密。

  至於受害人,據小道消息,是教務處的一位已婚女教師。具體是哪個,誰也說不好。我們沒事就跑到教職工櫥窗前研究一番,最後手裡握瞭好幾套可供選擇的意淫方案。後來也有說法聲稱不是騷擾,而是通奸。我們當然不相信竟有人願意和地中海通奸,但「通奸」這個詞無疑更讓人興奮。據說,兩人經常在辦公室搞,一搞就是昏天暗地,以至於女教師忘記瞭回傢。她丈夫餓得受不瞭,就跑到學校來,正好捉奸當場。還有什麼好說的呢,苦主操起板磚就開瞭地中海的禿瓢,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開。「如果不是110,」呆逼們信誓旦旦,「我們就永遠失去可敬的地中海啦!」

  在諸多讓人八卦之心和欲望之火熊熊燃燒的流言裡,有些卻並不這麼愉快。例如裡面出現瞭小舅媽的名字。

  這並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畢竟她這麼漂亮。我認為母親也卷入瞭這樣的流言裡,我沒聽到不過是因為,沒有幾個不開眼的傢夥敢在我面前說罷瞭。不過我很快就發現自己多心瞭,各種版本的流言都是女教師的老公現場捉奸——我老爸還在號子裡蹲著呢。

  九八年有太多的雨,整個夏秋季節空氣裡都彌漫著一股黴味。通往學校的西南小徑變得泥濘不堪,我們不得不繞到新修的環城路。大概就是從那時起,晚自習放學後我會屈尊與母親同行,如果她晚上恰好有課的話。

  印象中,一路上我要麼沉默不語,要麼沒頭沒腦地講一些同學間流傳的低幼笑話,再不就搜腸刮肚地賣弄從雜志上掃到的奇聞異事。

  或許我沉默太久,又或許我說得太多,口若懸河起來反而越發顯得口拙舌笨。而母親總是一個傾聽者,時而配合地笑,時而刁難我一番,時而也會打斷我,怪我哪來的閑工夫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偶爾,我還會故意開些葷腔。

  我以前從未這樣做過,但最近,我做瞭太多之前不曾做過的事。例如,母親讓我倒水,我會在她習慣性喝水的杯沿那自己先含上一口,然後看著她在同一個部位吻下去。

  我每次開葷腔她都很嚴肅地呵責我,告誡我少看點不三不四的書。但下一次我說,她還是會聽完。

  姨父這一段時間忙的不可開交。我想找他約若蘭姐的時間,好幾次都找不到他人。後來才在長輩們的一些閑談中得知,他在這個片區的威嚴受到瞭挑戰,他的統治受到瞭動搖,他急需一場漂亮的戰役將下面的蠢蠢欲動壓下去,並將他的帝國維持多幾年。

  我一度以為,他在這片土地已經無所畏懼瞭。事實上大傢也是這麼認為的,所有討論這件事的長輩們都有統一的說法,鑒於以往多次調查的無疾而終,姨父最終會平安無事。

  這段時間我就像完全忘瞭母親做過的那些茍且之事,甚至有那麼一些日子裡,讓我產生瞭一種回到過去日子的錯覺,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是,我對邴婕的某些情感得到瞭轉移,我開始像追女孩子那般,盡管是含蓄的,去撩撥妹妹。

  這個念頭冒起得突兀,但又那麼順理成章。剛開始我為這樣的想法嚇瞭一條,我和她的關系這麼差,她又是自己的妹妹,還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但我很快就因此興奮起來,還有什麼比這樣的事情更有趣?

  沒有人會拒絕善意,我和她之間也不曾有過什麼深仇大恨,盡管我覺得她對我莫名地帶有某種恨意。但在一段糾纏的時間裡,我和妹妹的感情得到瞭極大的改善,當然,不是說因此我就獲得瞭她的好感,隻是我們從那離心的狀態中,恢復到如同一般兄妹般的感情。

  而這段時間,我也深刻認識到一樣東西的重要性——錢。

  之前那「營養費」讓我威風瞭好長一段時間,但後來母親發現後,姨父就沒再提過這一樁瞭。我開始發現,以往並不太在意的東西,如今做起許多事來,居然有綁手綁腳的感覺。

  大概就是「開瓢」事件後不久,為應付中招考試,實驗課總算開始切實地付諸實踐。我打心眼裡喜歡那些精密儀器和瓶瓶罐罐,甚至——哪怕一塊生石灰,一旦跑到操作臺上,在我眼中也頓時高大上起來。偶爾3、4班會混一塊上課,這無疑為王偉超調皮搗蛋創造瞭空間。有一次他直接把邴婕推過來,和我一個小組,引得呆逼們頻頻尖叫。瞬間我整個人都燃起一團火,心跳像大功率馬達,夯得周遭空氣都在震動。多麼奇怪,青春期可以如此劇烈地改變一個人。接下來簡直是場災難。老練如我面對最簡單的實驗竟也錯漏百出,最後被物理老師狠狠羞辱瞭一番。至於身旁的邴婕,我隻記得她青杏般的眼神和宛若無骨的手。特別地,她左手上戴瞭條黑色手鏈,手腕翻飛間不時劃過幾道光。我覺得這有些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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