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一向平靜的彩虹橋上,此刻人聲鼎沸,往來的車流擰成瞭一團,大概在橋的中央,在橋上的燈光和人工設置的燈光映照下,一輛SUV 看上去幾乎報廢,車頭部分靜靜地斜插在橋的邊緣位置,而車的尾部,已被後面猙獰可怖的重型貨車完全的擠壓撞碎。周圍,佈滿瞭車輛碰撞後飛出的零碎件和玻璃殘渣。
許多交警正在緊急疏散因這場車禍匯聚起來的擁堵車流,並拉起瞭警戒線。南區派出所的警力也早已趕到現場,最後面還停著一輛救護車,雖然沒能發現SUV的駕駛人員,但爲瞭以防萬一,還是留守在此較爲穩妥。現場的慘狀令往來的司機不寒而栗,所有人看到這一幕後內心都産生瞭同一個念頭:小車司機隻怕是兇多吉少,即便人沒有死也肯定是重度傷殘。
就在各方面工作人員忙得不可開交之際,一個男人滿頭大汗,發瘋似地向這邊跑來。
「哎!同志,裡面危險,不要進去!」一位女交警看到我拉起警戒線飛跑進來,趕忙道。
可現在的我早已聽不到別人喊什麼瞭,就連周圍一直鳴笛的車輛也仿佛不存在一樣。
「同志,你不能進來啊!」女交警心中一急,飛快的追上我,阻攔住我繼續向前奔跑。
這時,幾個警察看到我的到來,也紛紛走上前,攔住我的去路。
我機械地取出證件亮給他們看,而視線一直死死地盯著前方支離破碎的SUV.「東區分局……」幾個警察互相對視瞭一下,都露出瞭疑惑的眼色,東區分局的來這邊做什麼?我不再管他們是否阻攔,直接從他們中間穿過向前一步步走去。
雙腳偶爾踩到躺在地上的車輛碎片,我卻沒有任何感覺。一瞬間,我很怕走過去看清楚。
我沒有多看車的慘狀,先是來到斜在橋邊緣的車頭位置,終於看到瞭熟悉的車牌號,這輛SUV 是妻子的座駕,雖然我早已在來的路上聽到瞭播音員報出瞭車牌號,可我還是不想承認這是真的。一陣眩暈襲來,心臟也開始刺痛,竟差點兒沒站穩,我趕忙扶住橋上的欄桿。
整輛車還隱隱散發著煙油味,從車身上的黑色痕跡可以看出,車輛被追尾後起瞭火,隻不過早已被人撲滅。駕駛一側有些變瞭形的車門,也已被現場勘查的交警強行打開。
車前排,安全氣囊充滿其中,凸起的座位上還灑落著刺眼的紅色。受到輕微擠壓的空間裡,唯一完整的東西,隻怕就剩下那個車內後視鏡上的平安掛件瞭。那還是妻子在醫院組織登山旅遊時,在山上求得的開光物件。我記得自己還曾笑著問過妻子是不是真的能保平安。
「清霜,你人呢?你現在哪兒呢?」神情恍惚的我,嘴裡不停地念著妻子的名字。
這時,一隻手搭在瞭我的肩膀上。清霜?我猛地回頭看去,原來不是妻子。是以前的一位同事,叫盧輝。由於傢在南區這邊,距離南區警局近,就向上面申請調瞭過來。
「小趙,你……你不要太難過。」盧輝臉色也很難看,不知該如何安慰我。
「雖然車成瞭這個樣子,但人還沒有找到,說明弟妹還是有活著的希望的。」
「輝哥,我沒事的。」我強忍住內心的悲痛,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道。
聽到盧輝的話,我稍稍打起精神來,沒錯,妻子隻是失蹤瞭,並不代表人真的不在瞭。
我圍著車看瞭一圈,又仔細查看瞭一下汽車的內部損毀情況。
「我們查看瞭當時路過車輛的行車記錄儀,車禍發生的時間大概在七點半左右,現在已是秋冬換季,天黑的很快,所以車禍發生後的一些事情看不真切。不過,據目擊者反映,大車司機從車上下來直接跑到橋頭那邊,然後乘坐一輛沒有掛牌的白色汽車逃逸的。」
交警說著,又拍瞭拍SUV 的引擎蓋,道:「可惜這輛車的行車記錄儀被人砸壞瞭,裡面的儲存卡也已被取走。」
這究竟是誰下的毒手?從現場來看,這絕不是一場意外事故,而是有預謀的,後面的那輛重型貨車擺明就是沖著妻子來的,要致妻子於死地。SUV 的尾部和後排都已支離破碎,但前排,尤其是駕駛一層,雖然受到瞭一定程度的擠壓,但基本上是完好無損的,再加上安全帶和氣囊的保護。按理說,妻子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的。可妻子人到哪兒去瞭呢?
「請問,你們在查看車的時候,安全帶有人碰過嗎?」我問一旁的交警道。
「沒有,我們打開車門,發現沒有司機,也就沒有再動裡面的東西。」
我看瞭一下安全帶,已經回到瞭原位。這不代表妻子沒有系安全帶,相反,她的駕駛安全意識很好,隻能說明是有人把安全帶解開,自動松回到瞭原來的位置。
「周圍的監控有沒有調看,是否能發現一些線索?」盧輝問道。
交警無奈地搖瞭搖頭:「橋上的監控早在兩天前就被人破壞掉瞭,現在還沒有裝上,隻有橋首尾監控還能正常調看。」
聽到交警的解釋,我和盧輝都不禁陷入沉思。
破壞監控、撞車逃逸、砸毀行車記錄儀等等,這一切難道都是針對妻子來的嗎?問題是,妻子在市醫院工作,口碑一向很好,從不與人結怨,被她醫治過病人都對她稱贊有加,是誰和妻子有那麼大的仇呢?還是說……因爲我的問題?
不過,最大的疑點還是妻子的動向,她爲什麼到南區這邊來瞭?是去給人看病嗎?汽車行駛到彩虹橋,而且方向是往東的,說明妻子開車正朝東區趕,不是回傢就是回醫院。可能兇手早在妻子行駛到彩虹橋以前埋伏就緒,然後到瞭橋中央沒有監控的區域下瞭狠手。
我慢慢走到橋的邊緣,向下望去,底下一片漆黑,仿佛是看不到盡頭的深淵。一陣冷風吹過,我才意識到由於剛才的奔跑,自己渾身大汗,風鉆進衣服,竟是徹骨的冷。
「這裡距離橋下水面大概有二十多米吧。一般人若是從這裡直接跳下去,不說會斃命但也一定是重傷。」盧輝好像看出瞭我的心思,也來到這邊朝下面望瞭望。
「照目前的情況看,對方極有可能是綁架瞭弟妹,我們隻能先查出逃逸的大車司機,雖然這裡沒有監控,但是他逃離的路上一定能發現線索,隻要抓到他,就能知道弟妹的下落瞭。」
「我要跟你們一起調查,東區那邊我會向上面申請的。」我面無表情道。
盧輝愣瞭一下,緩緩道:「那好吧,我也會跟上面說一下這裡的情況,你是怎麼來的?開車嗎?算瞭,你現在開車我還真不放心。這樣吧,我先派人送你回警局休息一下,你在那邊等待消息。如果對方真是出於什麼原因綁架瞭弟妹,對方可能隨時會給你打電話,這樣你在警局就能查詢到他們的具體位置。」
「盧隊長,我送這位同志回警局吧。」剛才阻攔我的那位女交警自告奮勇道。
這時,我才看清楚她身上的肩章,她並不是什麼交警,而是一名協警。
「好,你送趙軍過去吧,路上一定要註意安全。」盧輝點頭道。
汽車在公路上行駛著,協警小王看瞭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男人。
此刻,男人的眼睛看著自己掌心裡的那個平安掛件,嘴裡好像一直默念著什麼。
小王想,大概是在念他妻子的名字吧。
其實,剛才她自告奮勇的要送這個男人回警局,實際上有點兒邀功的意思在裡面,盧輝是南區警局的刑警隊長,有這個機會在他面前好好表現一下,說不定盧隊長就會記在心裡,將來也有利於自己轉正。
可現在看到男人悲痛欲絕的神情,她原有些得意的心情也漸漸冷卻瞭,借著一位愛人遭遇車禍的男人邀功向上爬,這件事做的是不是有些過瞭?
副駕駛上的男人卻不知道女協警的小心思,他的內心隻記掛著妻子的人身安全。
「清霜,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我不能沒有你……」
男人內心的悲痛終於再也無法抑制,雙目漸漸模糊,豆大的淚珠滾落在平安掛件上。
到瞭南區警局已經是半夜零點多瞭,可此時的我沒有絲毫倦意,不能睡也不敢睡,桌上擺著兩樣東西,手機和平安掛件。
不知道妻子現在在哪裡,究竟怎麼樣瞭。說實話,如果是匪徒綁架瞭妻子,我不求能迅速的找到並抓捕到他們,隻是內心很期待對方趕緊來電,讓我聽聽妻子的聲音,瞭解一下她現在的情況,有沒有在車禍中受傷,我就很滿足瞭。
可一直到我昏昏沉沉地入睡後,手機的屏幕一直是黑暗的……
翌日中午,東區警局,孫揚辦公室內。張琪琪坐在沙發上,還是雷打不動,任憑孫揚怎麼問,都是軟硬不吃,拒不回答任何問題。
孫揚看瞭一眼墻上的掛鍾,道:「還是不想說是吧?好,那你就繼續在看守室那邊呆著吧,什麼時候想說瞭再告訴我,牢飯也不是那麼好吃的。」
孫揚不再看張琪琪,起身向門外走去。
「喂!」張琪琪突然喊瞭一聲。
「有事嗎?」孫揚停下腳步,頭也不回道。
張琪琪眼睛眨瞭一下道:「那個……昨天跟你一起的那個警察,今天怎麼沒見到他啊?」
孫揚聞言,臉色也不好看起來,不過他還是轉過身看向張琪琪。
「他愛人,昨天晚上出車禍瞭。這幾天他可能一直都會南區那邊工作。」
「什麼?他……」張琪琪頓時瞪大瞭眼睛。
不知是不是孫揚看出瞭張琪琪異樣的神情,而後又補充瞭一句:「車禍發生在昨晚七點半,南區彩虹橋。」
說完,孫揚轉身離開瞭辦公室,隻留下張琪琪一人在辦公室裡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