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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之嬌女

第13章 天之嬌女

  無月忙拱手說道:「多謝姑娘賜見!在下行動不便,無法起身見禮,尚祈見諒,恕在下冒昧,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蒙面麗人輕笑一聲,說道:「蕭公子乃我傢貴賓,不用這麼客氣,就叫我姑娘挺好啊!」

  話音頗具穿透力,顯然功力不俗,卻又不失柔和悅耳。

  無月全身動彈不得,聽得貴賓二字,但覺有些刺耳,不禁皺眉道:「在下身為階下囚,這一點我倒是清楚得很。」

  蒙面麗人似乎有些吃驚地道:「這個地方任你自由出入,你身無枷鎖,住得也並非牢籠,何來階下囚之說?」

  無月說道:「不久前在下曾有一個朋友告訴過我,『世上之事,親眼所見未必是真,親耳所聽也可能是假,要用心靈去看、用腦子去聽,才能看穿事物的本來面目。』不錯,表面看來,在下的確身無枷鎖,住所也堪稱奢華,可作為一個習武之人,連行動之能都被剝奪,手和腳想挪挪地方都得要人幫忙,這和囚犯有什麼區別麼?」

  麗人答非所問地笑道:「蕭公子所說的朋友,大概就是指柳嫣娘吧?她為你不惜背叛地門,看來在意你得緊哩。我真的有點好奇,她年紀大公子那麼多,你倆之間怎會產生那樣的感情?」

  無月面有難色,不由得沉吟道:「這個麼……」

  無論如何,柳嫣娘都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女人,雖然這是拜桃花散所賜,難道他能告訴麗人,這並非自己本意麼?這不是他的性格。既然做瞭,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無月正沉吟間,卻見門外又進來一位體態欣長、輕盈柔美的蒙面少女。少女頭上柔細長發編作三股,一股盤於腦後形似宮髻,上面插一支閃耀奪目的金絲八寶珠釵,另點綴珠翠無數,雍容而華貴,另外兩股柔發則隨意飄散在肩前,鬢邊尚殘留著聳聳乳發,更顯肌膚嬌嫩。上身一件玫瑰紫緞錦襖,上面繡滿瞭繁密的花紋,衣襟上鑲著翡翠,外罩金邊紫貂收腰長袍,愈發襯托出欣長的體態。在蒙面黑紗和衣領之間,露出一片欺霜傲雪的冰肌玉膚,舉手投足間儀態萬方。

  無月胸中如遭雷殛!心頭倏地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

  鉛灰色朦朧混沌之中……黑雲翻滾,驚雷如魔鬼般咆哮,震耳欲聾!隻有神話中煉獄才會有的,漂浮於無邊無際、波濤洶湧的血海之中的刑架……足有三層樓高的巨浪,一浪接一浪呼嘯而來,幻化為同等大小的巨錘……

  沉悶的巨響,與其說捶打的是軀體,不如說是靈魂,因為軀體的痛楚早已超越極限,變得麻木不仁,留下遭受重創卻永不消失的意識……意識離體而去,恐怖而荒誕……遠遠的、昏暗中,一條扭曲飄忽的身影若隱若現,她的軀體似被一種無形的強大力量所阻隔,不斷地掙紮著、呼喚著……

  ************

  自有意識以來,如此夢境便一直伴隨著他的成長,半夜裡一次又一次地將他嚇醒,在黑暗中孤獨地顫栗,渾身冷汗直冒,無助地傾聽著砰砰心跳!夢中場景虛幻飄渺,然而靈魂所受的煎熬卻殘留在心靈最深最深處,無從記憶卻痛徹心扉!

  他之所以心有所感,乃因這仙氣縈繞的絕世身影……

  見他如此神情,麗人不禁更加奇怪,暗道:「難道他和緹兒早就相識?可這不可能呀!」

  輕輕咳瞭一聲,喚道:「蕭公子……」

  無月驚覺自己的失態,臉上一紅,卻依然舍不得將目光由紫衣少女身上挪開,由她的衣著打扮和神態氣質上可以看出,她和剛才出去的那些宮裝女子完全不同,必為身份極高的小姐之流。

  紫衣少女盈盈而來,對著二人福瞭一福,也不說話,徑直走到屋角爐架旁邊的錦墩上坐下,開始動手烹茶。

  麗人輕笑一聲說道:「我也就隨便那麼一說,蕭公子可以不用回答,不說這個瞭,這位是小女靈緹,今晚請你品鑒一下她的茶藝如何?緹兒,你進來怎麼也不跟蕭公子打個招呼,憑地沒有禮貌?昨天剛見時還一驚一咋的……」

  靈緹抬頭橫瞭她一眼,似對母親的話很不滿,極不情願地站起身來,又對蕭無月福瞭一福,低聲道:「蕭公子好。」

  隨即便又坐下,低頭伸出纖纖玉手繼續擺弄著那些瓶瓶罐罐,她似乎不太習慣和人打交道,屬於那種稍顯自閉的氣質類型。

  無月忙滿是歉意地說道:「不用客氣,靈緹小姐你好!請恕在下身體不適,無法起身,真是失禮啦!」

  靈緹仍隻是稍稍抬頭看瞭看他,臻首微微點瞭一下,便算作回禮,然後又繼續低頭做事。

  無月見她十指尖尖,纖秀而穩定,取茶倒水等一系列動作細致入微。烹茶所用清冽泉水密封於一個精致的青花罐中,啟封時靈緹一律使用工具按某種程序在操作,手指絕未沾上一滴水珠,往茶壺中倒水時滴水不濺。取出茶葉後先聞一聞,秤過之後才投入茶壺,雖看不見她的容顏,但可以想見,此刻她臉上的神情必然非常專註,顯然是個做事非常認真細膩的女孩兒。

  無月不由得大聲贊道:「不說別的,光看靈緹小姐這樣的烹茶手法,足見小姐蕙質蘭心,必是此中一流好手!」

  誰知這次靈緹連頭也懶得抬一下,繼續專註於自己手中的工作。

  麗人笑道:「蕭公子一向很討女孩子喜歡,這次總算碰壁瞭吧?希望你不必介意,緹兒生來就是這種性格,對我也一樣冷冰冰的。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緹兒肯親自為客人烹茶,這還是第一遭呢。茶是好茶,泉水是緹兒取自天下冰封名泉剛解凍之時,也不怕蕭公子笑我自誇,緹兒的烹茶技藝的確堪稱一絕,今晚算你有口福,平時連我都很難嘗到她的手藝,說起來我還是沾公子的光啦!」

  無月忙又對靈緹費力萬分地拱拱手,謝道:「那真是多謝靈緹小姐啦!」

  靈緹臻首微抬,卻是默默地看瞭麗人一眼,似有些埋怨她多嘴。

  麗人微微一笑,對蕭無月說道:「對瞭,今晚蕭公子找我,可是有什麼事麼?」

  無月說道:「本來,我心中的疑團很多,可我知道,除瞭一個疑團也許能得到解答之外,您不太可能為我解答其它任何一個問題的……」

  麗人頷首道:「你很聰明,挺能為別人著想的啊,倒也知道不能強人所難的道理。那你就說說,我也許能答復你的那個問題吧。」

  無月問道:「我想知道,姑娘把我綁架至此的目的是什麼?」

  麗人不假思索地道:「你既然那麼通情達理,我自然也要爽快一點。綁架你,就是為瞭要挾羅剎仙子,讓她把羅剎門曾經吃下去的東西吐一些出來,作為釋放你的條件。」

  無月皺眉道:「她為人做事的風格,從來都是為瞭達到目的,一向不擇手段,再大的犧牲也在所不惜,這一點姑娘應該很清楚。而且,作為一個雄心勃勃之人,苦心經營瞭十多年,一心獨霸江湖的一代梟雄,會做出這等因小失大的事情麼?姑娘認為這次綁架行動,能成功麼?」

  麗人道:「關於這個,我倒是有十足的把握!雖然今晚是我跟公子第一次正式見面,但我花瞭很大的功夫搜集有關羅剎仙子,還有你的所有信息。我對你的瞭解程度,也許遠遠超過瞭你的想象。」

  無月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驚訝地道:「這怎麼可能?首先我跟羅剎仙子沒有任何關系,其次我很少出門,再者又是個無名之輩。」

  麗人道:「不信麼?那我可以舉一個例子,你和周傢二姨娘花影之事,我都知道。羅剎仙子的確是把你看得很緊,每次出門都要帶上你,讓我們很難下手。不過這次我倒是很奇怪,她怎麼突然放心讓你獨自出門打獵啦?」

  無月道:「唉!還不是因為二姨娘之事,我和她鬧翻瞭,這次就是把我逐出瞭師門。姑娘還想拿我去要挾她,恐怕……」

  他為瞭讓自己的處境變得好一些,竟難得地撒瞭一次謊。

  麗人冷笑一聲:「不要跟我耍小心眼兒!我倒覺得,你更應該關心一下自己的處境。說實話,我個人倒是滿欣賞你的,不過在商言商,我還是要提醒你,最好在我談判的時候,盡量配合我達成目的,否則你會發現,僅僅無法走路並非很難受的一件事情,比這痛苦十倍百倍的折磨還有很多!」

  這一改顏相向,不怒自威!眼中寒光暴閃,如鳳鳴九天、睥睨天下,懾人威勢沖天而起,令人不寒而栗!

  無月渾身一顫,心中暗道,和暴躁易怒的乾娘相比,眼前麗人同樣不好惹,忙說道:「現在我隻希望乾娘能夠準時赴約……不過,我有些擔心,姑娘的目的,恐怕並非僅僅是從羅剎門撈點好處而已吧?若被我不幸料中,我還真是前景堪憂瞭!」

  麗人長嘆一聲,緩緩地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絕非池中之物!看來這次談判,我非得點你啞穴不可瞭。」

  無月畢竟年輕,尚不知韜光養晦的道理,自知失言,忙又說道:「這個麼,姑娘倒不用擔心,我先天不是習武的材料,武功低微,不會對姑娘造成多大的威脅。」

  麗人搖頭道:「關於這個你不用解釋什麼,你的確很不簡單。武力隻能攻城拔寨,無法左右人心所向。昔年楚漢相爭,楚霸王武功蓋世,可最終敗於劉邦,就因為劉邦深知民心向背的重要性,具備收買人心的人格魅力,靠的是人性的力量。而你,據我觀察,就擁有這樣的潛在力量!孫子兵法有雲,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你雖武功低微,但你具備少有人及的親和力,擁有能左右人心的超凡人品。若假以時日,你也許便會擁有強大的力量支持!這一點,讓我不得不防啊!所以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輕易放你回去的,因為那等於是縱虎歸山!」

  無月心神大震,半晌答不出話來!

  他還記得,慕容紫煙便曾說過,願助自己成為天下雄主。他心中的確有一個心願,隻是隱藏於心底深處的某個角落,模糊不清、尚未成型,麗人這一席話,等於是把自己心底的隱秘,一下子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有種被人脫光瞭褲子的感覺!

  當然更麻煩的是,作為一隻還不會飛的小鳥,竟已被對手當作出頭鳥來打,自己的磨難,看來的確還隻是剛剛開始!

  這時靈緹終於烹好一壺茶,將整套金絲楠木制成的茶具端上案幾,為麗人和蕭無月各自斟上一杯香茗,然後又回到那個角落裡坐下,低著頭,默默地收拾著茶爐、瓦罐等一應物什。

  無月看瞭看茶盤,有點象是傳說中的……總而言之,直到目前,他在這座美輪美奐的廣大園林之中,看到的每一樣物件,大到書案繡榻,小到銅鏡痰盂、小杯小碟,都是如此精致名貴,而且幾乎都是他從未見過的!

  如此蕙質蘭心的女孩子,花費近半個時辰才烹制好的香茗,若是沒有什麼獨到之處,那簡直就沒有天理瞭!

  無月先聞瞭聞,淺淺地抿瞭一口,用舌尖攪動茶汁……不用說,品茶方面他是一個大行傢。

  品完之後,他臉上不禁露出驚訝之色,贊不絕口地道:「果然是茶好,水佳,茶藝更是一絕!『白雲峰下兩槍新,膩綠長鮮谷雨春。靜試卻如湖上雪,對嘗兼憶剡中人。』此詩竟像是專為此茶而題,多謝靈緹小姐,讓我竟能品嘗到如此仙品!」

  靈緹見他談吐不俗,臉上一片真誠,顯然是發自內心的贊美,心中似也頗為喜悅,抬起頭深深地看瞭他一眼,殘留於腦際那如夢如幻的揪心場景再次依稀浮現……

  麗人卻是微微一怔,也頗為驚訝地道:「光聽你這首詩,便知公子的確是品茗大傢啊,居然能嘗出此茶來歷,看來我真得把你長留於此不可瞭!」

  無月不是沒嘗過上乘香茗,花影的茶和茶藝也堪稱一絕,慕容紫煙也不差,可若是和靈緹比起來,顯然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而更令他吃驚的是,此茶烹好之後,仍如一泓清水,然而那種可以洗滌靈魂的清香,卻是淡雅而綿長,回味略甘,這樣的茶他從未見過,更別說品嘗瞭!

  他記得花影曾提起過一種貢茶,「白雲茶,產於西湖上天竺山白雲峰下一畝之地范圍內,為綠色散茶,谷雨前後采摘,茶芽如旗槍挺秀,沖點之後水色清冽,湯沫如湖上積雪,似瓊花綻放,由於每年產量極少,被列為貢茶。即便大富之傢,有錢也買不到哩。」

  這和他從靈緹手中看到的茶葉一模一樣,茶汁也和花影所描述的完全一致。

  他心中不禁疑惑:「這母女倆難道竟是皇親國戚不成?否則怎會有資格品嘗貢茶?而且聽她的語氣,似乎隱隱有擔心我已看破她底細之意?唉!我怎麼就一再做出這等『聰明反被聰明誤』的蠢事呢?」

  月光下,饒有趣味地看著無月坐在軟轎上漸去漸遠的背影,又回頭好奇地看看仍在低頭忙碌的靈緹,宮裝麗人微微一笑,「緹兒,娘還真是看不懂你瞭……今夜巴巴地趕來為他端茶送水,卻又一付冷冰冰的模樣,理都不理人傢,真不知你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靈緹面無表情地默默忙碌著,將所用過的所有物件收拾得整整齊齊,一言不發地走出疏影香榭,夜色下欣長嬌軀在木橋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扭曲晃動著,飄忽不定……

  在回去的路上,無月怏怏不樂,一會兒懊惱萬分,忽而唉聲嘆氣,時而又懊悔不已,感覺今夜自己說話有些莫名其妙,無端將自己陷入尷尬危險的境地!一陣胡思亂想,弄得腦子裡亂糟糟的。

  影兒忍瞭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道:「你這是怎麼啦?怎麼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是你胡亂說話,被我傢主人尅瞭麼?唉!都怪我沒事先提醒你,我傢主人外表柔和,其實……」

  無月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怎麼?你傢姑娘很兇麼?」

  影兒似自知失言,忙掩飾道:「哈!那倒不是,總之你小心一點為好,少招惹她生氣就是……」

  言畢似乎意猶未盡。

  一路行來,無月心中漸漸興起一種感覺,這座看似空寂無人的偌大園林,似乎有無數雙眼睛,正隱藏在暗中窺視著自己。想到這兒,他取出腰間佩戴的玉如意竭盡全力地拋向湖中,發出『咕咚』一聲擊水聲。

  立時,從黑暗的樹影、屋角和假山之後,突然電射而出數十名黑衣人,齊齊撲向湖邊發出響聲處,速度之快遠遠超乎蕭無月的想象!

  如此多人同時行動,除瞭掠空傳來的沙沙衣袂飄風聲,再也聽不見別的任何聲音,可見這些黑衣人之訓練有素!

  這些人身穿夜行服,黑巾包頭,隻把眼睛、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影兒忙上前幾步招呼道:「這兒沒事兒,剛才扔瞭一件東西而已,你們馬上各回崗位。」

  那些黑衣人對影兒似乎很恭敬,齊齊躬身一禮,但誰也沒說話,迅速又消失於黑暗之中,一如出現時那般疾若飄風!

  影兒回過頭來,嬌嗔無限地斥道:「你瘋瞭麼?沒事兒亂扔東西幹嘛?」

  無月答非所問地道:「這些人都是做什麼的?如此神秘?」

  影兒道:「主人的近身衛隊,龍戰旅,這些人是其中負責值班守夜的。」

  無月皺眉道:「龍戰旅?沒聽說過,可是看這些人的身手,絕非默默無聞之輩。」

  影兒撇瞭撇嘴,無比驕傲地道:「龍戰旅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十餘年前便已享譽神州,你不知道隻能說明你孤陋寡聞!」

  無月笑道:「你傢主人身邊那些侍婢見到你時一付畢恭畢敬的模樣,這些黑衣衛士也一樣,看來姑娘在此地身份不低啊?」

  影兒啐道:「我終於知道,你何以會在主人面前吃癟瞭。身處險地,本該韜光養晦,哪有像你這樣,對什麼都好奇,什麼都敢問的?」

  無月心中一窒,這話說到他心坎兒上瞭,又令他愧悔好半晌,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見他如此模樣,影兒改顏安慰道:「你也別想那麼多,以後註意點就行瞭。」

  無月眼珠一轉,笑道:「姑娘這句話,聽起來似乎挺關心我啊?呵呵!」

  影兒啐道:「你是我看押的人犯,我會關心你?我不過是希望你安分一點,這樣大傢都輕松,知道不?」

  無月說道:「唉!真沒想到我也會有這麼一天,看來無論是做羅剎仙子的兒子,還是做她的徒兒,終將難逃人質的命運啊!不過呢……」

  影兒不耐地道:「不過什麼呢?你這人說話怎麼總是這樣吞吞吐吐的?」

  無月笑道:「不過有你這樣的美人當獄卒,我倒寧願做囚犯啦!」

  其實和姑娘調笑並非他的風格,隻不過此刻他心中有一個想法,希望能利用一下這個看似簡單,其實挺難對付的女子。

  這一次影兒沒有再答話。

  ************

  回到住處夜已很深。影兒重新替他洗凈臉和腳,把他扶上繡榻,自行歇息去瞭。先前也不知昏睡瞭多久,無月腦子裡現在清醒得很,睡意全無,幽暗搖曳的燭光驅不散房間四壁的黝暗,顯得神秘而復雜。和宮裝麗人的會面不僅未能使處境變得明朗化,反而增添瞭更多的不確定性。

  心情亂糟糟地躺在榻上,他突然發覺自己面臨一個問題,一個看似微不足道,此刻對他來說卻是不容忽略的、很嚴重的問題。

  他想撒尿!

  這個念頭一旦闖入腦際,便一直盤旋不去,他先還強自忍耐。可這種事情越憋往往越難受,漸漸地又勾出另外一種欲念,連放瞭幾個臭屁之後,有股力量竭力要把肛門沖開,他使勁兒收緊肌肉將它牢牢關閉,陣陣火辣辣的疼痛傳來!

  他忽然明白,吃喝拉撒睡何以會常被人們掛在嘴邊,而此刻,能痛痛快快地拉撒出來,讓憋得發疼的小腹和肛門松弛下來,竟已成瞭他的奢侈享受!

  想想剛才吵醒影兒時她那一臉不耐的神情,估計此刻又是剛好入夢之時,若再喚醒她……會不會吃掉我?

  生理上的要求和腦子裡的反對意見沖突激蕩,最終還是那股勢不可擋的力量大獲全勝,他隻好再度大聲呼喚起來:「影兒姑娘~」凜冽的北風似乎也累瞭,已酣然入夢,大地陷入最深沉的黑暗之中,萬籟俱寂,他的呼喚聲可以傳出很遠,然而足足半刻鐘之後,喊得他嗓子都有些嘶啞瞭,依然不見那個不稱職的丫頭出現。

  此刻他已不僅僅是難受,甚至湧上一陣深深的恐懼和絕望!他自幼飽讀詩書,一向溫文爾雅、舉止得體,若是……他寧願死掉也丟不起這人!

  他已再難忍耐,掙紮著想爬下繡榻,可他的雙腿根本無法挪動絲毫,雙手倒是可以勉強抬起,可若想支撐起身體那是奢望。

  玉雪雙頰憋成瞭難看之極的豬肝色,徹底崩潰已進入倒計時,十、九、八……

  大概到「三」的時候,右側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聲音尖銳刺耳,可此刻對他來說,這簡直就是世上最美麗悅耳的天籟之音!

  救苦救難的菩薩終於來瞭,卻不是天使影兒,而是仙女靈緹。

  看看無月的臉色,她一語不發,從屋角提過馬桶放到榻後,雙手將他橫抱起來托到馬桶上放下,手扶住他上身以免歪倒,褲腰褪到大腿上。

  在這種時刻,客套虛偽和斯文如同雪崩之下的小草,不堪一擊。「噗哧~噼啪~咕咚~」之類巨響伴隨著難聞之極的臭味彌漫空氣之中。

  無月不禁皺眉,抽抽鼻子,心裡大感難為情,不過這點難受比起拉空積鬱之物的瞬間愉悅快感,簡直不值一提!

  他由衷地說道:「謝謝靈緹小姐救命之恩!不過這等事兒竟、竟勞你來做,實在……實在……」

  靈緹幫他擦幹凈,托回榻上躺下,打開門窗換氣,並拿起一件衣衫來回扇動以加快速度。

  無月不太習慣這種沉悶的氣氛,又沒話找話地說道:「這麼晚瞭,靈緹小姐尚未就寢麼?」

  廢話,若是睡瞭,那麼遠能聽見他的叫喊麼?

  當然,她倒是上瞭床,隻是和無月一樣怎麼也睡不著而已。她每每閉上雙眼,模糊記憶深處,無數個荒誕離奇的夢境之中那條慘遭酷刑的痛苦身影便會若隱若現……然後,腦海中又會飄出另一條身影,二者漸漸靠攏,最後重疊在一起……

  每次夢中她都竭力想抓住那個幻影,可無論怎樣努力也做不到,然而後面這條身影卻是真實的!「他身上的氣息怎麼如此熟悉?他就是他麼?他又是誰?自幼便無數次夢見的這個影子,莫非是,前世的親人?」

  這些問題一直困擾著她,令她輾轉悱惻,無法入眠,然後隔著整整六十丈的距離,她隱隱聽見有人在叫喊……

  靈緹仍未搭理他,待屋裡臭味除盡,把門窗關好,爐火撥旺一些,將馬桶等收拾完畢,兀自悄然離去……

  接下來的幾天,靈緹每天都會過來幫影兒照料他的起居,喂他吃東西以及換洗衣物之類,諸如擦身和解手這等尷尬時刻,靈緹顯得比影兒還要熟練些。經過那夜的尷尬經歷之後,無月漸漸也無所謂瞭,當然不習慣也沒招,反正他也動不瞭,隻能任人擺佈。

  三天後的掌燈時分,那位宮裝麗人再次露面,到這邊來看望他,坐定之後,宮裝麗人開門見山地問道:「蕭公子,我記得三天前,你曾說過有許多問題想問我?」

  無月忙點點頭,說道:「不錯!不過我心知姑娘絕不會如實回答的,所以就沒問。」

  宮裝麗人道:「你不妨說說看,至於我能否如實回答,我自己會仔細斟酌的。」

  無月聽她的語氣,似乎大有可以商量的餘地,當然其中肯定是會有附加條件的。即便如此,他心中也激動不已,朗聲說道:「首先,我想姑娘對當年綏德蕭傢慘案的隱情也許有些瞭解,不知能否明示在下的身世?其次,當年慘禍的兇手似乎是一個殺手組織,我想知道該殺手集團叫什麼名稱?老巢在何處?第三,這些兇手既為殺手,自然是受雇於人,那麼幕後主使又是誰?第四,有關羅剎仙子之子周巖失蹤之謎,目前下落如何?……」

  言畢神情緊張地註視著麗人,不知她會對這些問題作何表示?

  麗人似乎早已猜出他想要知道些什麼,聽完之後一片平靜,卻也沒有馬上回答。靈緹一如幾天前相見時的那樣,為二人奉上香茗之後,便獨自低著頭、默默地坐在雅廳一角,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抬過頭。

  麗人沉吟半晌之後,才緩緩地道:「這些隱秘,我倒是大都知道,而且也可以為你揭開謎團,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另外,公子應該很清楚,這些隱秘是何等驚人,牽涉面是何等之廣,牽涉其中的人物又是何等重要!而且我還可以事先提示你一下,其中有一位對公子萬分重要之人的來龍去脈!既然如此,公子是聰明人,自然應該明白,要想知道這些答案,自然要用同等重要的隱秘來換。」

  「對公子萬分重要之人」這九個字,似乎字字千鈞,一一重重地捶擊著他的胸膛!

  他心中滴血,似在哭喊:「除瞭父母雙親,世上還有什麼人,能對我如此重要?」

  他心中狂跳不止,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強抑胸中激動之情,待心中稍稍平靜一些之後,才又問道:「不知姑娘想知道什麼隱秘?先說說看吧,也許我恰巧知道也未嘗可知。」

  宮裝麗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很簡單,我想知道羅剎仙子的真實身份,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這十多年來,她在武林中掀起如此滔天巨浪,引發一次次江湖浩劫,導致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看起來不象是僅僅想要稱霸武林那麼簡單,她的終極目標到底是什麼?關於這些,我想公子應該是知道的。」

  無月不禁怔住,心中大感為難,自己的身世之謎固然重要,而慕容紫煙前不久才把她的底細和想法告訴自己,這絕對是一個天大的秘密!她肯告訴自己,足見對自己的信任程度!自己怎能出賣她?不由得支支吾吾地道:「這個麼……其實在下也、也是所知有限,乾娘她很少對我說起這些……」

  宮裝麗人笑道:「這個不急,你再好生考慮一下再說吧。哦!對瞭,請恕我冒昧,我嗅覺比較靈敏,總聞到公子身上一直有股若有若無的奇特香味兒,似乎有點像水仙花香,但又帶有一股奶味兒,並不完全象,你身上香味兒要淡一些,卻反而更香。更不象衣衫上散發出的熏香,要說是體香吧,據我所知,天下女孩子天生體香之人也是鳳毛麟角,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無月有些頑皮地笑道:「這可也是一個天大的隱秘,在下姑且把它當作一個交換條件如何?」

  宮裝麗人不禁失笑道:「這個隱秘可值不瞭那麼高的價錢,公子不願說就算瞭。天已不早,公子早些休息,告辭。」

  ************

  夜深人靜。自被帶到此地,已經過去整整八天時間瞭。除瞭那位宮裝麗人、靈緹和影兒,無月很少看見其他人出現,但他知道,這座看似平靜的園林之中,實則隱藏著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

  自那天來過一次之後,那位宮裝麗人每天在掌燈時分都會過來看看他,但隻是閑聊一會兒,盡問些諸如他喜歡什麼樣的顏色啊,最喜歡吃的食物啊之類,全是些無關緊要之事,言辭之間,倒似對他和羅剎仙子在一起時的日常生活情況頗為關註。

  不過他倒是發現,凡是他曾說過的菜式,第二天影兒或靈緹就會端上來喂他。

  而宮裝麗人的衣裝打扮,也必定以他喜歡的淡紫色作為主色調。

  那個靈緹愈發讓他捉摸不透。這些天她待在這裡的時間越來越長,到今天,照料他這個殘疾人的時間甚至已超過影兒,每每在他有某種迫切需要的時候,靈緹總會及時出現,為他排憂解難。可無論他怎樣努力地挑起話頭,壓根兒就沒聽她說過一句話,若非在「疏影香榭」中向他問好時曾說過四個字,他真要以為這個紫衣少女壓根兒就是個啞巴!

  影兒雖是看守,倒也任勞任怨地把他侍候得很是周到。八天來無月費盡心機,陪不完的笑臉,說不完的甜言蜜語,竭力誘使影兒幫他一下,至少希望她能告訴自己,自己到底是真的成瞭殘廢,還是身上僅僅被施加瞭某種禁制而已?

  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他來說非常重要,他無比迫切地想盡快知道,可始終一無所獲!

  他氣惱之下,心知自己作為重要人質,影兒應該不敢對自己太過分,便開始故意給她找麻煩、出難題。就象現在,已月上中天的子夜時分,影兒在廂房中睡得正香,他又開始大呼小叫地喊起人來。

  由於那夜無月內急,喊瞭半天也沒叫來人,宮裝麗人知道後狠狠地訓瞭影兒一頓,從那以後影兒睡覺時隨時都支楞著一隻耳朵,唯恐睡得太死。

  這次沒要多長時間,影兒雙眼紅腫、睡眼惺忪地跑進屋裡,已經氣得快發瘋!

  她對著無月的耳朵怒吼道:「你到底要幹嘛!還要不要人活啦!」

  從前天晚上開始,每當她剛進入夢鄉,無月就會來上這麼一手,無休無止。

  他似乎變成瞭夜貓子,夜裡不睡,白天倒睡得象頭死豬!

  可影兒不行,她一向習慣早睡早起,白天根本睡不著,而且宮裝麗人似乎禦下極嚴,她也不敢公然在白天象蕭無月那樣睡大頭覺。

  三天以來,她受到的精神折磨可想而知,人瘦瞭一圈不說,美麗的杏眼中總是佈滿瞭血絲,感覺已經快崩潰!

  面對河東獅吼,無月早在耳朵裡塞上瞭棉花,若無其事地道:「我突然想遊泳,麻煩姑娘把轎夫喚來,送我到湖邊去。」

  從極度憤怒到萬分驚訝,影兒腦子一下轉不過彎,頓時張口結舌,吃吃地道:「你……你要遊泳?這是午夜呃,而且還是冰冷刺骨的冬天!到底是你瘋瞭還是我瘋瞭?」

  無月古井無波地說道:「我們都沒瘋。哦,忘瞭告訴你,我一向有冬泳的習慣。」

  影兒冷笑道:「我明白瞭,是你瘋瞭!可惜我沒瘋,絕不會帶你去的!」

  無月淡淡地道:「算瞭,你不願找人送,我自己想法子慢慢爬過去……」

  邊說邊扶著床頭,拖著癱瘓的身子便要起身。

  可一切都是徒勞,隻好頹然躺回榻上,「唉~我這樣子是沒法爬的,那我就使勁兒叫,就像那夜一樣驚動靈緹小姐……估計到得明天,貴主人就會知道瞭,我就跟她說……」

  影兒眼睛都綠瞭,但聽見主人二字,又不敢發作,不禁期期艾艾地道:「你……你要對主人說什麼?」

  無月說道:「說姑娘虐待殘疾人,我想自殺!」

  影兒「呼呼呼」地大口喘氣,臉兒漲成血紅色,前胸劇烈起伏不已,顯然在強抑胸中的怒火,二人象鬥雞一般大眼瞪小眼,足足一刻鐘功夫之後,她總算調勻瞭呼吸,雙手扼住無月的脖子,「嘔嘔~」地鼓起腮幫子做出威脅使勁狀!

  無月不為所動。影兒纖纖素手上移,改為輕輕地幫他理瞭一下頭發,咬牙切齒地道:「好吧,我帶你去,但願別淹死你這個王八蛋!」

  無月恨鐵不成鋼似地搖搖頭,「註意素質,別忘瞭自己大傢閨秀的風范。」

  在扶他上軟轎之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影兒手一松,他摔瞭一個四腳朝天,活象一隻半天翻不瞭身的烏龜,徒勞地掙紮著,那樣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影兒心中有種報復般的快意:「喂!我說蕭大公子,你的儒雅風度都跑哪兒去啦?」

  好容易坐進軟轎裡,無月已是滿頭大汗,不禁皺眉道:「影兒姑娘,一個女孩子傢,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影兒冷笑道:「對你這種人,我若不狠毒一點,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泡在表面已結上一層薄冰的湖水中,無月凍得牙關直打顫,冷冰冰的月光映射下,湖面一圈圈地蕩漾著銀白色磷光向外擴散,似乎永無止境。

  他本意是要影兒一起下來遊泳的,可她死活不肯,怎麼威脅都沒用,害人不成,自己卻受罪!

  他突然叫起來:「糟糕!我的腿抽筋瞭!」

  身子開始往下沉。

  影兒大急,忙伸手拉他:「快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來!」

  他的身子在水中載浮載沉,驚慌失措地叫道:「我夠不著,你把手再伸過來一點!……嗯,對……再伸過來一點點……」

  影兒上半身已完全探進湖中,竭力地伸長右臂,支撐腿已有些打顫,終於抓住瞭他的手。

  她剛要把人拉上來,誰知無月似乎腳下一滑,身子猛地下沉,隻聽「噗通」一聲巨響,水花四濺之中,影兒被他拉得直挺挺地摔進湖中!

  那身姿,活像一個最蹩腳的泳者在練習跳水。

  影兒連頭帶腳沉入水中,更糟糕的是拉住無月的手也被扯開瞭,「咕咚咕咚」連喝瞭幾大口湖水,雙手雙腿胡亂撲騰著,才好歹載浮載沉地將頭偶爾露出水面,驚恐萬狀地尖叫道:「我……咕咚咕咚……我不會遊泳……無月快、快來……來拉住我!咕咚……」

  無月這才伸出手拉住瞭她。影兒如獲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抱住他的身子,渾身因恐懼和寒冷而篩糠不止,由於過於用力,他的後背已被她抓出血痕。

  他不住抱怨:「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我這正在腿抽筋,你還來增加我的負擔!」

  影兒哀求道:「你堅持一下,遊……遊到邊上去……嘶嘶嘶!好冷噢!咯咯咯……」

  後面是牙齒相撞的聲音。

  無月提議道:「我讓兩個轎夫把你拉上去……」

  影兒堅決搖頭:「不行!我才不讓別的男人碰我的身子!」

  雙臂又緊瞭緊,生怕從他身上掉下來。

  ************

  蒙山腳下那條山道上。離來時已過去半個月,路邊疏林枝葉更枯,唯一能為大地帶來一絲光明的彎月似被陰暗的深灰色天空緊緊扼住瞭咽喉,孤獨而無助,月光更冷,映照在光禿禿的樹幹和枝椏上發出慘白色光澤。

  一條白色身影盤坐於路邊,正是黑衣騎士們九天之前曾經駐足之處。在她四周散佈著十餘條黑衣人的屍體,血跡尚未凝固,看來都是剛死不久,每個人衣襟之上都繡著一隻伸出利爪、展翅高飛的蒼鷹。

  北風很是懷疑這些黑衣殺手和無月失蹤有關,曾留下活口逼問他的下落,可黑衣人似乎對此一無所知,逼得緊瞭幹脆嚼毒自盡。

  她臉上蒙面白紗已變成灰黃色,無風自動,顯然心中極不平靜,滿是塵土的衣衫之上濺滿星星點點的暗紅色血跡,已分不清是什麼顏色,瞧她直愣愣地看著眼前官道,前胸急劇起伏不止,顯然不是在入定練功。

  她是否正在回憶半月之前,當馬車經過此地之時,無月對她說的那些話?她是否在追悔莫及,當初為何不對他表明心跡?

  「無月啊無月,你到底在哪兒?你在夢中給我一點暗示好不好……」

  她喃喃自語著。前些天她已帶人將那條被封死的長山峽谷挖開,裡面沒有發現他的……她堅信無月此刻被關在某處,正急切地盼望著她去救他。

  她腦海中不時幻化出許多無月遭受各種可怕折磨的景象,夢中也是如此,每每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

  倏地,在她頭頂高高地浮現出一朵黑色梅花,冉冉飄落,與灰暗的天空融為一體,肉眼很難分辨那到底是浮雲,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梅花無聲無息地迅速變大,那不是梅花,而是圍成一圈的五個黑衣人!看其輕功身法,功夫比先前那十幾個人顯然高出一大截!

  緊接著,在崖頂又出現瞭另一朵梅花,飛墜而下。

  北風依然盤坐於地,似乎心神恍惚之下,竟毫無所覺!

  兩丈、一丈、五尺、三尺……五支閃著寒光的鋒利劍尖迅快刺向她頭頂百會穴,他們似乎知道,除瞭刺中要穴,便無法給她致命一擊。

  北風衣衫倏地鼓漲而起,靈識爆開,敵劍尖攻擊點及各自身法破綻已瞭然於胸,她坐姿不變,未見作勢大號彎刀已然出鞘,青灰色寒光在頭頂劃過一道圓弧,五縷鮮血滴落,黑衣人雲門、氣戶、神封、肩井和乘風五大要穴已各中一刀!

  五支劍尖頓時變得無力,被北風鼓蕩罡氣彈開,「噗噗噗~」五聲響起,盡數插入地面。

  五人功力不俗,雖盡數負傷但仍反應極快,由彎曲的劍身借力而起,紛紛揮劍自保,迎頭撞上已先行騰身而起的白色身影。北風右掌罡風狂飆,左指彈出一縷指風,「嗤嗤」作響,「砰~噗~」兩聲悶響,兩個黑衣人如斷線風箏般墜地。

  同時大號彎刀如東海蛟龍,勢如驚雷奔電一般攻向其餘三人。怪道,她掌劈指點擊倒兩人,那還有空來握持彎刀?若仔細看去,可見她右手腕和刀柄之間有一根暗色絲線。

  說是遲那時快,彎刀映著寒光快無聲息地穿入重重劍幕之中,「唰唰唰」三聲響起,三蓬殷紅鮮血在空中爆灑,如絢麗的晚霞一閃而逝、大地沉淪一般,三人從此陷入無邊的黑暗。

  北風雙腿八字形分開,頹唐、消極和憂傷已一掃而空,凜然殺氣如有形之物急劇膨漲,周遭三四丈范圍內樹枝突然無風自動,「噼裡啪啦」之聲不絕於耳,斷枝已墜落一地!

  她的高大身影和暗淡的青灰色彎月交相輝映,在黑暗中顯得那麼孤獨,卻又是如此神威凜然,就象一尊永世不滅的不敗戰神!

  她生於戰爭,成長於刀山火海,揮刀殺人就象人們拿起筷子吃飯,已成習慣性本能動作,隻有在生死血戰之際,她才是那隻一往無前的人間威鳳!

  又一組殺手闖入這一激流洶湧的殺氣圈,身形頓時一滯,墜勢放緩。北風騰空而起,身形在空中如翩翩驚鴻,在她極強的靈識籠罩范圍內,敵人身上的破綻如身前的篩子一般明顯,她要做的隻是揮刀,寒光一閃、再閃……

  聽不見兵刃交擊之聲,戰鬥很快結束,接下來又是一批……

  當然,她無法做到每次都比所有對手的速度加起來還快,所有偶爾也會有一支劍尖穿過刀幕劃傷她的身子,皮肉被生生劃開應該很疼吧?可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渾若無事一般……

  大約一刻鐘之後,北風終於又可以坐下休息瞭,隻是四周又多出二十多具屍體。不對,也不全是屍體,因為躺在她右手邊那人尚能說話!

  北風吸取教訓,傷他的同時已點住他的頰車、承漿和地倉穴,使他來不及嚼毒或嚼舌自盡。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一路跟蹤襲擊我?」

  北風冷冷地說道。

  黑衣人脊梁骨已被北風折斷,傷勢極重,話音微弱地道:「天門,天門和羅剎門為世仇,所以……」

  北風厲聲打斷道:「你撒謊!天門武功堂堂正正,你們的劍法詭異奇特、劍走偏鋒,乃我生平僅見,若非是我,尋常高手早已殞命劍下……你最好說實話,否則。」

  她抓起黑衣人手中利劍,在他自己的臉頰上慢慢割下一小片肉,黑衣人慘嚎一聲,仍咬牙不屈,接下來是挖眼珠、隔耳朵、削鼻子,每割下一片便伴隨著一聲淒厲慘叫……割到極為敏感的腰間嫩肉之時,黑衣人終於熬不住瞭,「求求您!給我一個痛快吧,我、我說,我們來自飛鷹門……」

  北風再問,得不到更多的訊息,尤其是有關蕭無月的,因為他也不知道。北風伸手捏住他的喉結,發出捏碎核桃般地「嘎吱」一聲。

  夜色更濃,如同洪荒巨獸將彎月吞噬大半,僅由黑雲間探出彎彎尖角。狂風漸起,玉人血染重衣,大多是敵人的鮮血,少部分是她自己的,加上大汗淋漓,已渾身濕透。

  她的肩頭、右後背和左臂上各有一道長約半尺的劍傷,衣衫破裂處露出皮開肉綻的冰肌玉膚,也不見包紮傷處,似乎她身懷某種奇特內功,流出的鮮血很快凝住,變成暗紅色疤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盤坐於地不過兩刻鐘之後,一陣寒風吹過,她的衣衫已凍成冰,貼在身上十分難受,換作常人恐怕已被凍死。可她不同,寒夜在冰天雪地裡打坐那是傢常便飯。

  百丈外的山坡上,一雙鷹一般犀利的目光死死盯住下面那條小小的,卻桀驁不馴的模糊身影,咬牙切齒半晌,倏然隱去不見。

  ************

  且說影兒好歹將無月扶上軟轎,掙紮著回到院子裡,趕緊命小丫鬟打來熱水,將自己扔進熱氣騰騰的浴桶之中。當然在此之前,她尚未忘記先讓無月泡進暖閣中那個浴桶裡,怕他感冒。

  一邊泡熱水一邊運功驅寒,影兒很快就緩過勁兒來,其實以她的功力本不至於如此狼狽,隻因她平生最為怕水,加上事發突然,一時恐懼所致。大冷的天,全身泡在熱水中的感覺真舒服啊!她忍不住愜意地嘆瞭一口氣,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泡熱水澡,為何從未感覺如此渾身舒泰呢?熱氣蒸騰之中,她那冰肌玉膚的雙頰之上忽然紅潮湧動。

  原來她忽然回想起湖中那一幕,頓時心如鹿撞,「咚咚咚」跳個不停。和無月死纏爛打八九天之久,還能不墜入情網的女子,幾乎還從未出現過,影兒能例外麼?

  想起那個令她又愛又恨的惡棍,影兒再也坐不住瞭,趕緊起身擦幹身子穿好衣衫,急匆匆地趕往內室,剛要推門進入暖閣,忽又想起不妥,便改推為敲,大聲問道:「你沒事吧?洗完澡沒有?」

  無月在裡面弱弱地道:「洗……洗完瞭。」

  影兒聽聲音不太對,忙推開房門沖瞭進去,發現他斜靠在浴桶邊,滿臉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

  她忙沖過去扶住他,心慌意亂地問道:「你……你這是怎麼啦?哪兒不舒服?」

  無月吃力地道:「我練……練功岔瞭氣,沒事兒,一會兒就……就好。你去睡罷,今兒害你受苦,我正內疚呢。」

  原來,他一直堅持每晚運行少陽心經一個周天,可能是因為剛才在湖水中受寒,經脈受阻,強行沖關之下真氣走岔,此刻真氣正在體內亂竄,如同刀割一般疼痛!

  影兒見他臉上那副痛苦不堪的模樣,忍不住流淚道:「你都這樣瞭,還練什麼功夫嘛!來,我幫你看看……」

  拿起浴巾裹住他身子把他抱出浴桶,擦幹身子後為他披上睡袍,扶他靠坐床頭,將掌心按住他肋下天池穴,內力一吐,將真氣灌入他體內,並不時變換真氣註入的穴道,引導真氣分別沿他體內主要的十二經脈遊走一圈,發現並無異常。

  影兒心中不由大感奇怪:「難道問題出在奇經八脈之中麼?可他這模樣根本不象已經打通任脈或督脈的模樣啊?即便練功岔氣也不會岔進任督二脈之中吧!」

  雖這樣想,她還是將掌心移向無月的膻中穴,引導真氣探察他體內任脈行氣狀況。果然不出她所料,無月任脈之中氣行異常微弱,不僅未通,而且似乎斷點特別多,亂作一團、阻礙重重,比普通人更難打通一些!督脈和沖脈等其他奇經八脈似乎更加嚴重!

  影兒年紀雖輕,但有名師指點,不僅已打通奇經八脈,而且已是這方面的行傢裡手。可她眼下也傻眼瞭,搞不懂無月到底是何處經脈出瞭問題,自然無法替他將岔亂的真氣溯本歸流。

  見他似乎越來越難受,影兒心神大亂,急慌慌地道:「我把你體內十二經絡和奇經八脈都查遍瞭,也沒查出是何處出瞭問題。我得去把師父叫來,她能耐大瞭,肯定有辦法!」

  說完轉身便走。

  無月忙拉住她的手說道:「不……不用,你沒查出,是因為我……我習練的心法與眾不同,是由氣海沿關元、中極、曲骨……」

  把他練功所行經脈路線說瞭一遍。

  影兒心中大奇,因為這些穴位按正常人來說,分別屬於十二經絡和奇經八脈,不在任何一個正常的氣行脈絡上,怎麼可能相互貫通呢?這就好比兩條平行線,根本就不可能相交的!

  不過想歸想,她還是趕緊將真氣由無月的氣海穴註入,引導真氣沿他所說的運行路線走瞭一遭,這下她還真是大開眼界!

  這條隱脈居然是相互貫通的!隻不過此時由於寒氣入體稍顯阻塞,無月意圖通關時過於心急,才導致真氣岔入細小的隱脈之中。

  要將那些竄入細小隱脈的真氣導引歸流,必須將自己註入他體內這股真氣,分別導入這些多達數十之多的隱脈之中,將散亂的真氣引出。這實在是一件非常費心費力之事,通常必須由大師級內功高手來加以療治。

  不過找到病因就好辦瞭,影兒見他疼得厲害,她也感同身受,隻望盡快解除他所受的苦楚。她對自己的功力頗為自信,便立即動手,開始運功替他療傷……

  約半個時辰之後,影兒已累得滿頭大汗,頭頂冒出縷縷白霧,按住無月氣海的右掌已微微發抖,可他體內的傷脈才僅僅理順一半!

  影兒深知,此時決不能半途而廢,否則剛剛被引導歸流的真氣又將竄入岔道之中,而且這股真氣和她灌註於無月體內的部分真氣相互沖突,情況將變得更加嚴重!

  她咬牙堅持著,漸漸汗透重衣……

  ************

  蒙山腳下山道邊,同樣汗透重衣已結成冰的北風已然入定,心中忽然一陣波動,險些走火入魔!她忙納氣回歸丹田,緩緩收功,心怎會跳得如此厲害?莫非他……

  心中一陣焦躁不安,再也坐不住,騰身而起化作一道白煙,往來飛掠於灰暗起伏的山巒之間!她急需耗盡自己的力氣,好讓自己再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胡思亂想、擔驚受怕,她的腦子若再不休息,必將陷入崩潰的邊緣!

  瘋狂般地飛縱近半個時辰,方圓五裡范圍內的枯樹被她砍到瞭三分之一,終於頹然歪倒在一塊爬滿青苔的巖石之下,聲嘶力竭地呼喚著:「無月~你在哪兒?回答我~」

  群山回音縷縷不絕,「回答我~回答我……」

  之聲疊加重復,漸漸衰竭,大地回歸一片寂然……

  她和影兒有許多相似之處,作為敵對多年的武林兩大超級豪門中的第一悍將,二人分別率精衛隊和龍戰旅已經歷數次惡鬥,幾乎平分秋色,彼此視對方為生死仇敵。如同二人主子一般,影兒悍勇稍遜北風,北風智謀不及影兒。

  然而此刻,二人為瞭同一個人在流血、流汗、竭盡全力,為同一個人而焦灼不安!

  ************

  無月房中。又過瞭半個多時辰,終於大功告成,影兒已累得精疲力竭,收回真氣之後,身子一軟,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直喘粗氣。

  無月見她為瞭自己累成如此模樣,對自己這幾天的惡作劇頗感內疚,不禁長嘆一聲道:「唉!早知你如此關心我,我真不該故做惡作劇,把你拉下水,真是對不起你啦!」

  影兒頓時大怒,想想自己喝下那麼多冰冷的湖水,現在還感覺惡心,也顧不得渾身無力,撲上去按住他怒吼道:「你這個惡棍,原來是故意整我!我要掐死你!」

  邊說邊在他身上使勁地胡掐亂扭。

  當女子說要掐死某人的時候,並非真要掐死他。所以影兒並未下死力整人,而且力道越來越輕。可是她掐的地方全是無月的癢癢肉,掐得他眼淚都笑出來瞭,卻痛苦不堪,在床上亂翻亂滾躲避發怒母老虎的攻擊,兩肋之下卻怎麼也無法擺脫影兒那雙如影隨形的魔爪,情急之下隻好死死抱住影兒,令她雙手無法動彈。

  二人在床上抱在一起撕扯翻滾著,看上去就像一場男女混合摔跤比賽!

  相互撕扯之中,似乎碰到瞭影兒某個緊要部位,美人「嚶嚀」一聲,粉腮之上忽然一紅,一動不動地,似乎一下子愣住!

  無月發覺美人忽然停止攻擊,心中微覺奇怪,抬眼看去,卻見美人腮暈潮紅,一雙杏眼水汪汪地似要滴下水來,隻是怔怔地看著自己,剛才相互撕扯,弄得她鬢雲亂灑,酥胸半掩,燭光下看去分外撩人。

  無月不禁血脈賁張,緊緊摟住美人痛吻起來。

  美人「唔唔」叫喚著,雙拳不住捶打著男兒胸膛,嬌羞無限地嗔斥道:「你好壞!快……快放開我!我……」

  當然,若影兒真覺得他很壞,隻需稍稍用力,十個蕭無月也被她打死瞭!

  可美人一邊罵,殷紅雙唇卻慢慢張開瞭,眼中蒙上一層薄霧,舌尖漸漸抬起,迎合他的糾纏……隨即美人雙拳松開瞭,不再擊向無月,而是輕輕勾住瞭他的脖子。

  這是動情的時刻,影兒似乎已敞開胸懷,開始主動享受這種從未嘗試過的美妙滋味,頓覺快美難言!

  溫柔愛撫,唇舌交纏,二人感覺身子越來越熱,美人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從喉間發出微微嬌吟之聲……

  不知不覺間,美人半掩的酥胸敞得更開,粉紅色肚兜已完全顯露,被高聳雙峰頂得高高凸起。無月忍不住將手伸入肚兜,猴急地握住椒乳揉捏起來,並用指尖揉搓撥弄嬌嫩乳頭,乳頭在他手指之間漸漸硬挺起來,變成瞭一顆無比誘人的紅櫻桃!

  美人心慌慌地道:「哦!你真壞!那……那地方不能摸……噓噓……」

  美人隻是不安地扭動著腰肢,試圖擺脫他的祿山之爪,可掙紮得並不是很用力,無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停止……

  意亂情迷之中,影兒但覺一根半軟不硬的東西頂在自己的腿間,心中微覺奇怪,忍不住伸手想把它拿開。誰知觸手之下火熱一片,方知那根東西居然生長在愛郎胯間!

  美人如觸電一般,心中已明白大半,如遇蛇蠍般忙不迭地把那根淫穢的東西甩開,羞不可抑,忙將臻首深深埋入男兒懷中。趁美人心慌意亂自己,無月得寸進尺,祿山之爪已探入美人雙腿之間,細細地玩弄著那個撩人情欲的小饅頭。

  美人再度如觸電一般,猛地推開他,緊緊夾住雙腿,有些慍怒地嗔斥道:「快把手拿開!」

  這次倒是語聲堅決,大有立刻翻臉之勢!

  無月隻好暫時終止,卻並未泄氣,慢慢地、溫柔地重新攬住影兒的腰肢,再度接吻。美人似乎最受不瞭他這一招,不一會兒又醉眼迷離起來。

  無月哀聲求道:「好影兒,你就讓我摸一下嘛,我發誓,就摸一下!」

  這是天下男人哄騙女友上床時,一個最大最常用的驚世謊言。

  可偏偏就有許多姑娘會信,其中包括影兒。美人嬌喘籲籲地低聲道:「那……那隻許你摸一下哦!完瞭我就該回去睡覺瞭。你呀,真是我命中的魔星,真是好纏人啊!」

  無月指天發誓道:「一定一定!若違背誓言,我願天打雷劈!」

  影兒忙堵住他的嘴巴,是用火熱銷魂的殷紅雙唇堵住的,嬌喘細細地道:「這樣的誓,可不能亂發!」

  無月的祿山之爪卻並未直奔目標,而是摸向美人柔軟滑膩的玉臀,並不住地揉捏著。影兒被摸的渾身酥麻,有些難耐地扭動著腰肢,喘息也更加急促,他這才緩緩地將手移向美人股間,伸入褻褲,終於摸向美人最神秘的三角地帶。

  影兒渾身突然繃緊,顯得異常緊張,那可是她那『花徑不曾緣客掃』的處女地啊!

  無月忙溫柔地、輕輕地在她耳邊說道:「寶貝兒別怕,我摸一下,就一下哦!」

  一邊說靈活的手指一邊尋幽探勝。

  玉門處已有少許花蜜溢出,將該處褻褲上也浸濕瞭拇指頭大小的一塊,出水量遠遠不象花影和柳嫣娘之類成熟美婦那麼多,卻顯得彌足珍貴。畢竟在美婦身上,他隻是『前人栽花後人乘涼』地坐享其成,而今夜,他想要的是開墾出僅僅屬於自己的自留地!

  當然他尚未傻到要將手指插入進去,這樣做對於這樣一位嬌滴滴的小美人來說,未免太過焚琴煮鶴、大煞風景!他隻是將手指略微探向上方,挑逗那一粒半軟不硬的小豆豆……

  美人但覺渾身上下似乎都有無數螞蟻在爬一般,嬌軀由繃緊一下子又變為癱軟如泥,渾身無力地任由他的祿山之爪胡作非為。那顆小豆豆漸漸被他的手指撩撥的硬挺起來,變得比黃豆還大一些。

  無月呼吸愈發急促,有些猴急地喘息道:「影兒寶貝兒,願不願意做我的妻子?」

  影兒緩緩地抬起臻首,深情無限地凝視著他那雙幽深清澈的眸子,似要將他的模樣牢牢地記在心中,緩緩地卻又十分堅定地道:「我- 願- 意,因為我愛你!可是你愛我麼?還是隻想玩弄我?」

  無月看似頗為認真地道:「我當然愛你!我可不是很隨便的人哦。」

  邊說邊分開玉人雙腿,慢慢地爬上玉人柔軟火熱的嬌軀……

  半晌之後,隱隱聽見他嘟囔瞭一句:「糟糕!怎會這樣?」

  影兒十分關切地問道:「怎麼啦?我身上有什麼不對麼?」

  無月支支吾吾地道:「呃……不,不是你有什麼不對,而是……無論如何,你要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已是我的妻子啦!」

  影兒呢喃道:「我會記住的,一定!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我啊!」

  無月的聲音:「一定一定!」

  屋裡突然安靜下來,到底是『此時無聲勝有聲、蓬門今始為君開』呢?還是無月突然發覺,自己下身癱瘓的,並非僅僅是兩條大腿而已?這就隻有他自己知道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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