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易從來沒來過這個地方,對兩樓之間對著中間這個過橋看瞭半天,總覺得這個過橋是多此一舉,破壞瞭整體的美感,而且連在兩樓中間,說是聯手,其實感覺是在互相捅刀子。算瞭,那不是我這種小人物關心的事。
兩個人到瞭政府大門前,門衛卻不讓進,劉易的人事局屬於政府部門,董潔的婦聯在東面的市委大樓,而劉易因為沒有工作卡,也不能走政府大門,隻能去偏門登記,然後才能上樓。
董潔跟門衛打聽清楚瞭,然後兩個人就此分手,各幹各事,董潔隻跟劉易說瞭聲「再見」,就頭也不回地挎著包興沖沖地去黨委大樓瞭。
而劉易看著董潔的背影有點失落,現在才知道黨政到底有什麼區別,什麼是機關單位,什麼是機關重重。
劉易在政府大樓側門登記的時候看到瞭許多黨校同學也來報到,大傢都假裝熱情的打著招呼。劉易登記之後,接待的工作人員給人事局秘書科打瞭個電話,那頭說可以,這裡才讓劉易上去。
人事局在七樓,劉易等瞭半天電梯才到七樓,出瞭電梯,第一的感覺就是真靜啊,一種無比壓抑的感覺,劉易不僅想道,現在人事局的人都沒上班?這層樓有人嗎?
劉易在走廊裡左右看看,發現正中的辦公室就是秘書科,確切的說應該叫秘書辦公室。劉易小心地走上前敲門,裡面有人叫道:「進來。」
「哦,還是有人的,隻是隱藏的都比較深。」劉易推門進入房間,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戴眼鏡小白臉正在擦桌子,白衫深藍色西褲,黑色皮鞋,一看就是機關工作的標準穿著,見劉易進來忙說:「歡迎,歡迎,你就是劉易吧?」劉易急忙稱是。
「請坐,請坐,喝點茶吧。」說著取出一個一次性的紙杯,倒瞭點茶葉,給劉易沏瞭杯茶,劉易連忙稱謝。
小白臉的熱情讓劉易有點受寵若驚,感覺與辦公室外面的死氣沈沈是格格不入。小白臉坐在靠背椅上對劉易說道:「我叫白金城,是人事局秘書科的秘書科長,也是辦公室主任,你以後就叫我白哥吧。」
劉易心想這辦公室主任與秘書科長有區別嗎?可能是有吧?便說:「我還是叫你白主任吧?」
白金城笑說:「那也行。我早都聽說咱們局今年招瞭一個公務員,後來聽說你的成績是今年最高的,老弟真有本事,是個大人才啊。」說完瞭自己先哈哈瞭幾聲。
劉易隻能說:「白主任過獎瞭,那都是運氣好。」
白金城又笑說:「這可不運氣的事,要有真本事才行,咱們局裡你是第一個考錄進來的,大傢都想見見呢。不過呢,咱們的一把手李局長在南方開會,還沒回來,一會我跟王副局長說說你來報到的事,他管人事,看看怎麼安排?你稍等一下。」說完就起身出去瞭。
劉易這才仔細的觀察這個秘書辦公室。上面是幾根普通燈棍,下面地中間對擺著兩張寬大的深褐色辦公桌,上面有兩臺電腦顯示器。靠墻有個小書架,旁邊有一臺復印機,西墻邊有四組卷櫃。地上有幾摞報紙,一個報架,就這些東西,卻是整潔簡單。
劉易正在細看,白金城開門沖劉易一招手說:「你來一下,正好王局長在,先跟你見個面。」劉易忙起身跟隨。二人來到王副局長辦公室,一個五十多歲的胖子正坐在一個辦公桌後,面目紫黑,大口大眼,梳個大背頭,油光鋥亮。
見劉易進來隻是欠瞭一下身,白金城先介紹:「這就是今年新考錄到咱們這的公務員劉易同志。」然後對劉易說:「這就是咱們的王局長。」
王局長卻不起身,張開大嘴笑道:「好啊,好啊,咱們今年也填人進口瞭啊。哈哈,好事。小同志先坐吧。」
劉易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白金城找個借口出去瞭。
王局長端詳瞭劉易半天,然後說:「我聽說你是今年的最高分,是個大學生,還是學歷史的,學歷史好啊,成熟的快,真是人才啊,哈哈,但是你畢竟年輕,工作經驗少,這工作啊還得從基層先幹起,我們幾個局長已經商量瞭,讓你先到秘書辦公室幫幫忙。鍛煉鍛煉,等到你成熟之後再看看別的科室有沒有好位置,你看行不?」
劉易哪敢說不行,忙說:「王局長說的對,我才出校門,沒什麼經驗,全聽領導安排,我一定把工作認真做好。」
王局長又笑道:「小趙同志挺會說話嗎,你去吧,我給白秘書掛個電話,讓他先帶帶你。」
劉易這幾句話在來之前董潔都教他好幾遍瞭,告訴他,無論領導說什麼,都要先說對,然後再想別的話說。
劉易又心想,學歷史的成熟快?那為什麼學歷史專業的都沒人要呢?想不通也就別想瞭,這副局長室離秘書辦公室就隔幾個辦公室,還要掛電話?這真是太官僚瞭。
劉易跟王副局長告別,然後胡思亂想著,又回到秘書辦公室,白金城剛接完電話,忙說:「小趙快過來,我就知道,領導一定會把你安排到我這,我這太忙,太缺人手,原來有個同志,調走都快兩個月瞭,現在你有這個高材生,我是高枕無憂啊。哈哈。先坐先坐。」
劉易又坐下,卻不知道要說什麼,白金城又說道:「小趙啊,咱們科的工作是這樣的,對內是為其它各科同志服務,對上呢為領導服務,這固定的工作並不多,主要都是臨時性的多,你就坐在我對面桌吧。」
說著又從旁邊的小書架上抽出一本大書,遞給劉易,說:「這本書是辦公室資料大全,你先學學。」劉易把書放到桌上,見這本書一尺多長,五六公分厚,足足好二三斤重,比考公務員的書都厚,心想這得學到什麼時候去?
正說著,辦公室門一開,兩個中年婦女走瞭進來,前面的怎麼看都五十多歲瞭,看上去有點像……,有點像動畫片裡的老妖狐。
進屋就說道:「這是新來的小趙吧?小夥子很年輕啊?」
白金城又急忙給介紹:「這是咱們幹部福利科的趙科長,與你同姓。」
劉易忙說:「趙科長好。」
趙科長忙說:「什麼科長不科長的,你以後叫我趙姨就行瞭。對瞭,小夥子有沒有對象啊?」
旁邊的另一個中年婦女道:「趙姐,你太心急瞭,才認識人傢就要給人傢介紹對象。」
白金城又給介紹,:「這是幹部管理科的劉科長。」
劉易又忙說:「劉科長好。」
劉科長說:「也別叫什麼劉科長,叫我劉姐就行瞭。」劉易想,叫趙科長姨,叫你姐,這是不是差輩瞭?
劉易正想著,趙科長又說:「我當然著急啦,現在的年輕公務員這麼少,不出手就晚瞭。」說完幾人大笑。
趙科長笑完又問道:「小夥子你到底有沒有對象啊?」
劉易忙答道:「我現在沒對象。」
趙科長又問道:「大學時也沒有?我聽說大學生都有對象的。」
劉易又說:「我大學也沒處過。」說完自己的臉先紅瞭。
旁邊的劉科長說道:「趙姐,你問人傢這個幹什麼?大學時的都是朋友不能算,是吧,小趙?」
劉易忙急著說:「我是真沒有。」三個人看劉易尷尬的模樣又笑。
趙科長又問道:「小夥子想找個啥樣的?趙姨給你找找。」
劉易心裡打轉,董潔的亮麗身影在心裡晃瞭晃,忙說:「這個問題我還沒考慮呢,我想先幹好工作再考慮吧?」
趙科長說:「嗯,小夥子有上進心,這是好事啊,得瞭,你先幹著,趙姨給你慢慢找著。」
說完又與白金城說瞭幾句閑話,二個人就出去瞭,一上午,各個科室的科長都來辦公室一趟看新人,什麼考評處,職稱處,福利處,綜合辦等等十多個科室,劉易也沒記住幾個,劉易卻發現來的都是科室的領導,一個小科員沒來過,難道每個科就一個人?
上午,白金城又給瞭劉易一張飯卡,裡面有二百塊錢,告訴劉易中午可以在政府大樓下的食堂吃飯,這張卡還是你那個位置走的同志剩下的,你先用著,到開工資的時候再說,劉易也隻得收下瞭。
中午劉易跟白金城下樓吃飯,樓下的食堂飯菜有十好幾種,絕對比大學的食堂豐盛,價格也都很便宜,劉易先挑好吃的開開葷,卻沒有看見董潔,劉易見除瞭幾個黨校同學之外全是陌生人,也不敢多說話,飯後回到辦公室卻沒看見白金城,隻好一個人看他的辦公室大全。
從此後,劉易終於知道什麼是金飯碗瞭,什麼是機關工作,傳說中的一張報紙,一杯茶,一看就一天的工作真實不虛。幸好還有一臺電腦,雖然慢的忍無可忍,但僅僅看個新聞,打個材料也夠瞭。工資管理科的張姐給他定瞭工資,每個月四百多元,現在是實習期,工資要半年後才能發,過瞭實習期可能還漲點。
劉易有點疑惑,一個機關公務員就這點工資?怎麼還不如自己在社區幹保潔呢?偷偷問過別人,同齡的工資都差不多,隻是有級別的稍微高一點,也隻是稍微。
劉易又發現白金城幾乎從來不用電腦,有空隻看報紙,而且他是真的忙,每天都在各個辦公室竄來竄去的,卻也看不著他幹什麼太實質的工作,而每天下班前必是安排飯。
按他每天給酒店打電話的次數,幾乎全市有名的酒店都吃無數遍瞭,不僅僅是吃遍而且是循環吃,每天早上上班之時,總是感嘆幾句,「唉,昨天又喝多瞭。」卻從來不說跟誰喝。劉易心想,這口也太緊瞭,機關,機關,遍地都是機關啊。
劉易從此再也沒見過董潔,雖然也去黨委樓的單位送取個文件,辦個事什麼的,也經過婦聯,卻也沒見她在哪個科室。劉易都有點懷疑她是不是消失在這廣袤無垠的大樓中瞭?
機關的日子就像平淡如水一樣地在循環著,劉易有的時候都感覺不到今天和昨天有什麼區別?而明天其實還跟今天一樣,繼續看他的辦公室大全。
轉眼又是元旦,機關舉行新年匯演,每個單位都要出節目,白金城動員劉易參加,劉易卻是什麼也不會,唱跳都不行,白金城隻得另找他人。
晚會在會議中心舉辦,一千多人的大禮堂坐的滿滿的還要另加凳子,全是東西兩樓的領導和工作人員,劉易實在想不到那兩個平時看上去空蕩蕩大樓竟然有這麼些人。
晚會開始,劉易竟然意想不到地看到瞭董潔,原來董潔竟然是晚會的主持人,烏黑亮麗的披肩發,白色的細高跟尖頭皮鞋,一件海藍色的閃著金光的旗袍把董潔的完美身段淋瀝盡至的展現出來,遺憾的是劉易的位置離前排太遠,實在看不清董潔的熱情奔放、盈盈秋水一般的大眼睛,隻能用以前的回憶彌補。
現在雖然是寒冬,但禮堂裡的空調仍然讓室內的溫度保持在二十多度甚至更高。劉易敢肯定董潔裡面穿的絕對是超薄的絲襪或者根本就什麼也沒穿,每當上下臺報幕走動的時候,高開叉旗袍下閃露的修長雪白大腿幾乎讓在場的所有男人都咽唾沫,而高開叉下的神秘部位讓所有男人想入菲菲。
高亢細長略帶甜美的聲音更是響徹瞭全場,劉易心想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她說話這麼好聽呢?劉易現在後悔為什麼不帶個望遠鏡?那樣董潔的大眼睛和大腿一覽無餘,而不是僅僅是前排的沒毛領導欣賞。
演出的節目其實都挺爛,老天八地的舞蹈與跑調的獻唱真是讓人受不瞭,劉易暗想,大傢都在這堅持可能都是為瞭董潔那雙大腿吧?最後,市長上臺與董潔等主持人合唱瞭二首紅歌,劉易看著臺上的董潔,兩眼也有點冒火,董潔早已經不是那個剛畢業的清純大方的董潔,劉易現在的感覺就是一個字,艷,相當的艷,相當的香艷,香艷得艷美無敵、傾國傾城。
劉易在臺下遙遠的後排仍然能感覺到董潔的熱情與香艷,熱情的有點奔放,香艷的有點火辣,艷美無敵令人想入非非……,傾國傾城令人有點欲火難禁,劉易坐在椅子上漸漸地眼睛發綠、欲血上腦、呼吸急促、四肢痙攣,想動卻是一動也動不瞭。
新年之後就是春節,春節之後就是十五,十五之後是二月二,轉眼一個年就過去瞭。劉易這半年來基本上就是在辦公室呆著,這種工作方式雖然是很適合他,但也是迫不得已,劉易發現機關的人輕易都不走動,很少有人串科室聊天,最多的聯系方式都是電話,有時候是隔壁的科室也要打電話。
最關鍵的是門,每個辦公室的門輕易是不開的,你根本就不知道那裡面有沒有人。而且在門裡無論說什麼外面都是聽不到的。每天上午各樓層都組織健身操,而中午午飯之後大傢都跟消失瞭一般,經過仔細觀察才發現都有活動,什麼遊泳,乒乓球,羽毛球大傢都出去外面的體育館玩。
而這些人晚上幹什麼呢?晚上喝酒,白天雖然聯系不多,但一到瞭晚上許多人都是酒桌上的常客,平時沒聯系的人都在這酒桌上加深著友誼,許多事情都在這酒桌上定局,劉易終於明白為什麼叫酒局瞭。
劉易也跟著白金城參加瞭幾個不痛不癢的酒局,除瞭大吃大喝之外,什麼也沒學會,因為年輕,每次都被人灌酒,後來自己說的什麼,怎麼回傢都不知道瞭。
劉易有點迷惑起來,難道這就是公務員?這就是工作?這就是人生?那個原本要說給劉易介紹對象的趙科長也沒瞭什麼消息,倒是黨校的同學經常小聚一下,有人給劉易竄連對象,劉易也委婉的拒絕瞭,劉易覺得董潔也許會給自己介紹一個,也許就是她自己,劉易需要的就是等待,但這其實仍然是想入菲菲,非想非非想。
人生,就是人在生的時候,其實就是活的時候,活是要靠時間的,隻要時間在變,人就是要變的,但人在變卻往往是因為事在變。
一天,王副局長給白金城打電話,讓劉易到他哪裡去一趟,劉易突然發現白金城眼鏡後的眼神有點怪怪的。
劉易也沒多想,急忙到王副局長辦公室報到,進瞭屋,王副局長還是那麼熱情讓座。
說道:「小趙啊,你來這有半年多瞭吧?」
劉易忙答道:「差不多吧。」
「怎麼樣,工作還順心吧?」王局長關切地問道。
「謝謝領導,我覺得還行吧,就是業務不太多,鍛煉的機會少。」劉易答道。
「也是啊,那個小小的辦公室能有多少業務。」說完頓瞭一下,又說道:「小趙啊,有這麼個事,你來這啊有半年瞭,也沒幹過多少業務,雖然試用期已經過瞭,轉成正式的公務員瞭,但是還缺少鍛煉,現在呢,有個機會,你想不想去啊?」
劉易忙說:「有機會當然好瞭,當然想去瞭。」
「那好,咱們人事局下面還有個單位就是人才中心,那裡又組建瞭人才市場,現在正缺少人手,你是個年輕的幹部,到哪裡鍛煉鍛煉,我已經跟人才中心的齊主任說好,你去給你個股長當當,以後發展也快。你覺得行不?」王局長說完看劉易的反應。
劉易也知道人事局下面有個人才中心,雖是下屬單位卻比人事局的人還要多,但辦公地點不在這個政府樓裡,在外面的政務大廳,以前劉易找工作時也去過。想瞭半天卻不知道要去還是不去。
王副局長看劉易躊躇又說道:「你這次去其實是去鍛煉,行政編制和公務員身份都不變,幹幾年就回來,那個齊主任與我是戰友,哪方面也虧待不瞭你。」
行政編制和公務員身份還能變?那變完又是什麼?王副局長沒說這句話劉易還沒什麼想法,一說卻懷疑之心又起,不都是人事局嗎?這到底有什麼區別?然而新參加工作一切都得聽領導的安排,說不去怎麼說的出口呢?如果不去還在辦公室半死不活的呆著嗎?
算瞭,出去換換地方也好,說不定能有一個新天地呢?劉易想到這便說:「那我先謝謝王副局長瞭,既然領導都已經安排瞭,我就去吧。」
王局長局長大笑道:「還是大學生有水平,指哪打哪,這個事呢其實也是領導們共同商量的結果,組織上的決定。小趙啊,以後有什麼事盡管說,隻要你提出來,你王叔我能幫的一定幫,幫不上也幫你想招。」
劉易忙起身道「那先謝謝王局長瞭。」心裡想道,局長什麼時候變叔瞭?
王局長又說道:「那我就不留你瞭,你回去收拾一下,今天明天去報到都行。那齊主任早都知道瞭。」說完又呵呵幾聲。
劉易起身出門,王局長卻起身親自送到門口,又拍拍劉易的肩膀說:「好好幹,以後機會有的是。」
劉易回到辦公室,白金誠卻突然熱枕起來,主動上前說道:「小趙啊,聽說要高就瞭?」
劉易心想,消息不這麼快吧?難道白金誠在局長室安裝瞭竊聽器?卻不好意思問,說道:「不是高就,是讓我去人才中心工作,說是以後還會回來的。」
白金誠說道:「那可是個好地方,很肥啊。」
很肥?很肥是什麼意思?也經常聽白金誠打電話時說某某單位很肥,估計就是有錢的意思吧?那就是說王局長把我安排瞭個好地方,我還應該謝謝人傢。
劉易又說道:「王局長跟我說今天明天我都可以去報道,我也沒什麼東西,我現在就可以去瞭。」
白金城忙說道:「那著什麼急啊,那個地方你幾天不去都沒事,不在乎這一會。你先坐,咱們哥倆嘮嘮。」
劉易也隻得坐下,白金城又說:「趙老弟,你白哥我平時對你咋樣?」
劉易又心想,白金城怎麼也稱兄道弟瞭?隻得接口說:「白主任一直對我很好啊?象親哥一樣對我,我感謝還感謝不過來呢。」
「你不怪我就好啊,唉。」白金誠說的這句讓劉易有點糊塗。
白金誠又說:「老弟啊,你這個人很優秀,也很聰明,許多事一點就透,但也有個小毛病,咱們是哥倆,關系不錯才這麼說,你不怪我吧?」
劉易又心想,白金誠這話怎麼又說的吞吞吐吐的,忙說:「小弟怎麼敢怪大哥呢?還不都是為我好。」
白金誠笑說道:「你既然這麼說,那我就說啦。」劉易忙正瞭正身子。
「你雖然很聰明,學東西也快,但有一樣,你不太善於溝通,尤其是與領導的溝通。」
劉易一想也是啊,來瞭半年瞭除瞭去過王局長的辦公室,其它局長的辦公室隻進去取送過文件什麼的,沒跟過其它任何一個局長談過話,是有點不善於溝通。
白金誠又說:「老弟啊,以後你這方面要改改,要善於與人溝通,與領導溝通,善於做領導的工作,才能站住腳,有大發展。」
劉易聽完有點雲裡霧裡,做領導工作?什麼叫做領導工作?經常是領導做我的工作啊?
白金誠看劉易的眼神知道他是真不懂,也沒辦法再深說。隻好說:「老弟到人才好好幹,有什麼事有局裡的兄弟們罩著呢?誰也不敢把你怎麼樣?你要是沒什麼事現在去也行。」
劉易聽完有點懵瞭,人才中心是黑社會?還能把我吃瞭?此時是騎虎難下,隻得說:「那白主任,我現在就走瞭,以後我還會常來看你。」說完起身收拾東西,也沒什麼東西就是個水杯,幾本書,兩條手巾,一個方便袋就全裝下瞭。
白金城起身送到門外,又說道:「本來呢,今天晚上我應該找你吃頓送行飯,可惜領導讓我安排個場面,沒時間,哪天有空我再補,老弟常來啊?」
劉易笑著說:「別送瞭,白主任,反正也離著不遠,我一定常來。」說完,又轉身看瞭其它辦公室的門,每個門仍然關著,與他來的時候一樣。劉易看瞭一圈,又對白金城一笑,轉身等電梯下樓瞭,當電梯門合上那一剎那,隻聽秘書辦公室的門嘭的一聲關上瞭。劉易心想全局的人還沒認全呢,就這麼走瞭,也是無可奈何。
劉易出瞭市政大樓到人才中心報到,人才中心的辦公地址與市政大樓隔瞭一條街道,在一個舊的綜合辦公樓裡占瞭一部分房間,雖然也是一個行政管理部門,卻不知道為什麼是一個事業單位,與黨政辦公中心是遙望而不可及。
劉易進瞭人才中心直接找領導齊主任,卻隻有幾個普通的工作人員在值班,一個領導都沒看見。劉易又不好意思說自己調到這來上班,沒辦法轉瞭一圈隻好回傢,第二天又去,還是沒見著領導。
劉易一直到瞭第三天下午,才在主任辦公室見到那個齊主任,也是一個黑大個子,卻剃平頭,大眼睛楞楞的,好像是施瓦辛格就是年齡大點。
劉易在主任辦公室把自己的事情一說,齊主任盯著劉易半天沒說話。
等瞭一會,齊主任問道:「小趙,你父親是做什麼的?」
劉易揪瞭一下心,說道:「我父親是個警察,十多年前就已經不在瞭。」
「那你母親呢?」齊主任又問道。
「也在去年去世瞭。」劉易的聲音更小。
「沒有別的親戚?」齊主任接著問。
「沒有瞭,全市就我這一人。」劉易慘慘地說道。
「靠,這不狗眼看人低嗎?」齊主任大聲罵道。
劉易卻是一楞,不知道他罵的是誰。齊主任長舒瞭一口氣,然後說道:「小趙,我早就聽說過你,是個大學生,還是公務員考試的最高分,前天王局長跟我說調你來我這工作,我還以是開玩笑呢,我這小廟哪能放得下你這大佛啊?沒想到真來瞭,但即來之則安之,我這個地方雖小,環境差點,但人卻不少,不比局裡差多少。」
劉易接口說:「你這裡的辦公室不比局裡小啊?」
齊主任卻哈哈大笑說:「你不懂,以後就知道瞭。」
又起身打開門喊道:「劉秘書,你過來一下。」一個戴眼鏡的小白臉又走瞭進來,劉易心想,這當秘書的怎麼都差不多呢?
齊主任對劉秘書說:「這個是新來的小趙,局裡的高材生。」劉秘書急忙上前握手。
「小趙在局裡辦公室呆過,又是大學生,以後去你那工作,你先帶帶他,有什麼不會的你教教,你有什麼不會的也跟人傢學學。」齊主任說道。
「那一定一定,這都是才子高人啊。」劉秘書獻媚地說道。
齊主任又說:「一會告訴單位的同志都不要走瞭,晚上找傢酒店給小趙同志接風,再告訴那幾個沒來的,沒事必須都到。好久沒聚瞭,哈哈哈。」
劉易看著語高聲粗的齊主任,感覺到這裡確實有點江湖的味道。
劉秘書領著劉易到秘書辦公室,劉易看門上寫著是秘書股,不是辦公室瞭,心想這股看來比辦公室小一級。進到房間,發現與人事局辦公室差不多,隻是桌椅卷櫃全是舊的,尤其是那個辦公桌和椅子,一看就是文革時代的用品,還是全實木的呢。而且關鍵的是所有的門和窗戶都開著,原來這裡沒有空調。
劉秘書又交待瞭些工作,跟局裡差不多,卻沒給他拿什麼辦公室大全一類的書看。
晚上,劉秘書找瞭一個大的酒店,齊主任帶人才中心的全體人員給劉易接風,眾人到瞭一個單間,擺瞭三大桌,劉易沒想到小小的人才中心竟有三十多人。
大傢在席上並不拘謹,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一刻不停,齊主任與其它的幾個領導也沒什麼官架子,齊主任還講瞭兩個黃段子,逗得大傢大笑,這種歡樂與熱烈的氣氛是劉易平時並沒有見過的,與人事局酒席上那種膽顫心驚、小心翼翼是完全相反的,受這種氣氛的影響,劉易也喝瞭一杯白酒卻像沒有喝一樣,劉易心想,換瞭地方難道連酒量也變瞭?
酒味正酣,這時服務員端上來一條約有四斤多重的紅燒鯉魚,恰恰魚頭對著劉易,齊主任大笑道:「這個魚放的好,雖然咱們沒那麼多臭規矩,但今天一定要喝。」
說完親自給劉易倒瞭杯酒,劉易嚇得急忙起身,雙手端杯。
「小趙啊,這規矩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魚頭魚尾,必幹一杯。」說完笑呵呵地看著劉易。
劉易站著來看看那兩個魚尾的人,那兩人連忙站起身道:「好,今天小趙同志來我們這裡上班,齊主任高興,我們更高興,為瞭我們人才中心有個更美好的未來,為瞭我們有個新同事,好兄弟,幹它。」說完那兩個人一幹而盡。
劉易喘瞭幾口粗氣,說瞭聲:「謝謝大傢,以後一定好好工作。」也一口幹瞭,旁邊的劉秘書忙給滿酒。
齊主任又拿起筷子挑瞭個魚眼珠放在劉易的碟子裡,然後說:「劉易是咱們局裡的高材生,能到咱們人才中心工作,我們必須得高看一眼。按規矩這杯你也得喝。」
此時三桌的人全都齊刷刷地看著劉易,現在劉易都已經喝瞭二個三兩杯瞭,但此時被領導高看一眼,心潮澎湃,思緒沖動,說瞭一句:「謝謝領導,一定不辜負領導的栽培。」端起杯一口氣幹瞭。全桌人都贊道:「好酒量,真是高材生。」
齊主任也開懷大笑道:「爽快,就是喝的爽快,欲話說的好一分酒一分活,年青人能喝多大酒就能成多大的事。來,再倒上。」
幾個副主任也說瞭幾句話,大傢又輪流上前敬酒,劉易是來者不拒,能幹就幹。到最後自己也不知到底喝瞭多少的酒,隻覺得與眼前的人隔瞭一層玻璃,晃晃悠悠的,想說話卻不知道說瞭什麼,想抓卻抓不著,後來,後來就看見一個靚麗的人影在自己的眼前晃動,感覺到一個溫香滑軟的身子好似貼在自己的身上,一股似曾聞過的味道再現,再後來,再後來就什麼也不知道瞭。
清晨,劉易覺得腦袋像被人打一頓的疼痛,臉上像被電擊一樣發麻,胃也痙攣的疼痛不已。
劉易在床上翻瞭個身,剛睜開眼睛,一杯水送到面前,劉易忙一個起身半坐瞭起來。
董潔,那個半年沒見過的董潔舉著一杯水站在劉易的面前,劉易又左右看看發現這是自己的傢,看瞭一眼墻上的掛鐘,已經早上七點多瞭。
劉易再看董潔,隻見董潔隻穿一套緊身內衣褲,在沙發上扔著一個枕頭和小被,外衣掛在門後,看來是在沙發上陪瞭自己一宿。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劉易驚訝地問道。
「先喝杯水吧。」董潔冷冷的說道。
劉易接過水,喝瞭一口,不涼不熱。但到胃裡卻引起劇烈的反應,忙下床要去衛生間去吐,卻發現床邊早有一個臉盆,忙趴在上面一陣狂吐,卻除瞭水之外什麼都沒有瞭。
董潔冷冰冰的臉色轉成瞭憐憫,忙上前蹲在劉易的身邊幫他拍背,劉易吐幹凈瞭水坐在地上,董潔拿起臉盆到衛生間處理瞭,又把盆拿瞭回來,繼續放在床邊,又將水杯送到劉易的面前,說:「別喝瞭,漱漱口吧。」
劉易喝瞭幾口溫水漱口之後又吐在盆裡。喘瞭幾口粗氣又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董潔的面色又變冷,然後說道:「我怎麼在這裡?要是沒有我你可能都死到大街上瞭。」
「我?我怎麼想不起來瞭?」劉易仍然有點不清醒,但仍然拿杯喝水漱口。
董潔見劉易杯裡的水沒瞭,又給他弄瞭一杯半溫的,然後看著仍然迷糊的劉易怒問道:「昨天晚上的事我也不多說瞭,我隻問你一句,你怎麼去人才中心瞭?」
劉易又喝瞭幾口水,覺得這回有點舒服瞭,便答道:「這不都是局裡安排嗎,領導讓我去的。」
「讓你去你就去啊,你知不道那裡是什麼地方?」董潔有點怒火上升。
「什麼地方?不挺好的嗎?都是人事局。」劉易說。
「挺好?誰說的?」董潔又問道。
「挺肥,他們說的。」劉易有氣無力地答道。
「挺肥?哪肥啊?請你吃頓飯就算肥瞭?」董潔一連的反問。
劉易被問的也有點惱怒。大聲說:「我怎麼知道啊?前幾天局領導找我談話,說是那缺人讓我去鍛煉鍛煉,我能不去嗎?」
董潔一時沈默瞭,眼前的這個小男人是自己一手把他送到這個位置上的,當時就感覺他不是這裡面的料,本來還想繼續指點他一下,但這半年來自從上班的第一天就一直忙到現在,根本就沒時間管他,還以為他很聰明許多事情都能自己解決,沒想到竟然被從局機關一腳踢瞭出來整到事業單位,機關是出來容易進去難,沒有天大的本領很難再回去。
東西兩院最有實權的就是市委辦、政府辦、組織部、人事局這四大部門,這都是想花多少錢沒有大背景也去不瞭的地方,以為劉易也是個本科畢業,頭腦聰明在那幹工作會很容易,即使被踢出來也會提個一官半職,弄個有級別的領導職位,也沒算白幹,沒想到一文不名,就這樣走人瞭。
人才中心隻是一個事業單位,級別上整整差瞭一級,還說什麼肥,這個地方不過是靠收點管理費,出租點櫃臺,或者給別的單位招人拿點提成,扣出繳財政的和單位本身的經費,剩下的錢都不如一個人事局業務科長卷的錢多,哪裡肥?但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晚瞭。
劉易卻突然哭瞭起來,像是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哭得是那麼傷心,雖然他現在仍然沒弄明白這些機關裡到底有多少彎彎繞,但知道自己一定是被人欺負瞭,欺負的無法反抗,欺負得無可奈何,欺負得讓董潔忍無可忍。
忍無可忍的董潔卻突然柔軟瞭心,不僅走上前輕輕地撫著劉易的肩膀。
女人的溫柔氣息讓劉易感到一陣玄暈,突然一把抱住董潔,把頭埋進董潔的懷裡大哭,就像是一個受人欺壓終於找到媽的孩子一樣地大哭。
董潔分不清到底是劉易的眼淚還是鼻涕已經弄濕瞭自己的內衣,自己的胸部已經感覺到濕濕的淚水。
董潔剛開始還用兩手輕輕地拍拍著劉易的後背,後來卻一把將劉易抱緊,董潔突然找到瞭一種感覺,十多年前也有這樣的一個小男孩,也是這樣的伏在自己的懷裡哭,也是哭得這樣傷心,這種感覺是那麼的熟悉,雖然已經多年不曾有過,卻永遠也沒有忘記。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著,兩個人就這樣在地上相擁著,董潔的眼光迷茫地望著遠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想著什麼心事,突然,董潔感覺到有一張嘴從自己的胸前一點點地,一點點地隨著一股熱氣升瞭上來。
董潔聞到瞭一股男人特有的味道,這個味道是劉易獨有的,以前好似在哪裡聞過,心裡悸動瞭一下,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兩眼一閉,兩個赤熱的唇緊緊的吻在瞭一起。
時間是那麼的漫長,兩個人貪婪地吸吮著對方的嘴唇,劉易抱起董潔放在床上,兩人的唇並沒有分開,在床上滾來滾去,已經分不清是誰主動,是誰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