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村支書的媳婦五十多歲,就一個農村老娘們兒,沒文化,典型的東北農村老媽子,支書傢的倆兒子都在大城市,支書媳婦在傢閑的沒事幹,自己腦子笨麻將打不好,所以隻做看客。正發愣的工夫,一個人推門進來,在門口撣瞭撣肩上的雪,然後徑直往牌桌前走去。
隻見這人三十多歲,挺拔的身材,頭發梳得齊整,皮鞋擦得錚亮,大冷的天穿著皮夾克西褲。這人正是平哥。
或許是我的外貌太過大衆,身高和長相都不夠惹眼,也或者是平哥與我隻一面之緣,對我印象不深,進門的一個照面並未認出我來,也沒跟我打招呼,而是徑直走到麻將桌前喊著看麻將的女人。
「陶嬸兒(支書媳婦),又葛這看麻將吶?」
「啊,你幹哈呀?找俺傢老何(村支書)呀?老何沒葛傢。」支書媳婦這話有點沒耐煩。
「沒有,我老找他幹哈,人我來這嘎買東西,是不嫂子?」說著就沖著村長媳婦小娟去瞭。
小娟兒沒說話,隻是默默看牌,我沒理由在這看熱鬧,於是趕緊鉆出門去,站在小賣部門口,瞅瞭瞅兩邊,想著關鍵的人物都在這小賣部裡聚集瞭,該如何深入瞭解呢?
正這會兒,看到王海開車從三田過來,我早上吃瞭飯又走著下村裡,大概有兩個小時瞭,這小子開車過來也就十幾分鍾,我估計他應該剛睡醒沒多久。
我以爲他是帶小慧到村裡玩,沒想到他是一個人來的。來得正好,我叫他過來,讓他等會兒跟著平哥,看看平哥去哪。平哥沒見過他,上次平哥來隊上沒見到他,所以好辦事。我叫王海把車子停在小賣部旁邊,他這個月經常開這個破車下村裡來耍威風,村裡小汽車不多,所以這小車還是挺招眼的,都知道是三田新來的經理開的,但是卻沒幾個人認識開車的司機。
不多久,平哥和陶嬸兒一塊從小賣部裡出來,在路邊說瞭一會兒的話就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瞭,我跟王海下車分頭跟蹤,王海跟著平哥,我跟著陶嬸兒。再三叮囑王海隻要跟蹤看他去哪見瞭什麼人就好,不要暴露身份,畢竟以後還會相識。
陶嬸兒去的方向是村大隊,大隊在廢舊的小學後面,原來蓋房子的時候,學校和大隊的院子是挨著的,如今學校黃瞭,就把學校租給瞭收苞米的田大棒子。挨著學校也就是離小寡婦的小賣店不遠,也就是離平哥傢不遠,這平哥不但沒回傢,還往反方向走瞭。陶嬸兒來大隊自然是找她老公,這破舊的大隊大院除瞭一排平房做辦公室,剩下全是院子,下瞭雪的院子裡,隻見到中間一條過道被鋪瞭爐灰渣子,一排平房隻有四間辦公室,村長一間,支書一間,婦女主任和計生辦主任一間,剩下的秘書和幹事什麼的一間。
這大上午的四間辦公室也是冷冷清清的,村官就這樣,平時沒人在,大冬天的還得自己燒爐子,誰都不願意待在這,陶嬸兒進瞭最東頭的一間辦公室,支書辦公室,關瞭門,啥也看不到瞭。
你不來找我,那我來拜訪拜訪你,這段時間老支書和胡濤都按兵不動,那我送上門來看看你們到底咋著?
於是跟瞭進遠,我故意從臺階右手邊上走廊,第一間就是會計、幹事的辦公室,扒窗戶往裡看,果然沒人,這胡秘書這一個月都不在村裡,其他的公務員也都不在;第二間,主任辦公室,依然沒人,可是能看到屋裡爐子是點著的;第三間,當然還是沒人,村長在縣裡給別人打工,他的寶座空閑在哪;於是這支書辦公室就是唯一的人氣。
拉門進來,屋裡一個爐子邊上,圍著四個人,一個禿瞭頭的老頭和三個四五十歲的老娘們兒,不用問,這老頭就是村支書老何,另外三個女人,年齡看上去最老的是陶嬸兒,另外兩個就不認識瞭。
「找誰呀?」老頭有點嚇著的問,口氣帶點防備。
「是何書記吧?我是三號油田新來的經理小李,來一段時間瞭,特地來拜訪拜訪。」
「哦,那個李經理啊,來快坐快坐,這小夥真精神。」說話的是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短頭發,臉胖乎乎的,身上當然也是,小眼睛一笑都快擠沒瞭,四十多歲的年紀還穿瞭高跟靴子,估計是個主任啥的。
「這位大姐您是?」
「啥大姐,都老太太瞭,小屁孩媽準是在城裡學的嘴上抹蜂蜜。快過來坐,我是咱村婦女主任,葛這給村長匯報工作呢。」說著又拉我過來坐她做過的小板凳,這時何書記站起來,坐到辦公桌後面的大椅子上,擺起瞭譜。
「主任您客氣瞭,我站著就行,我這……」架不過主任的客氣,被摁倒瞭板凳上。
「叫啥主任,叫那姨就行。」
這半天,另外兩個老娘們兒可都沒說話,也沒挪位置,支書更是一臉嚴肅地坐到瞭辦公桌前,這位婦女主任卻喧賓奪主,儼然一副這裡女主人的樣子,這般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