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齊德鑫那年,方依依二十一歲。到上海讀設計,與男友分手,與老媽決裂,為學費發愁,人生從沒那麼狼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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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的那天,提著行李箱的方依依從出租屋裡出來,追上來的男孩一身酒氣,滿臉胡茬,死死的拉住提著行李箱的方依依,粗魯的咆哮:“方依依,你他媽給我站住!為什麼?你他媽告訴我為什麼?”
交往瞭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看清一個人卻也足夠。
“放開我!”扯著被攥住的手,方依依大喝。
男孩並沒有理會她,死死拉住她的手咆哮依舊:“是不是因為我沒錢?是不是?你說啊!”
方依依笑道:“林孝南,錢並沒有那麼重要,是我跟你已經沒有在一起的理由。別的我也不想多說,你做瞭什麼自己清楚。這兩年,我從未對不起你什麼。”
那話讓叫囂的林孝南一下就沒瞭底氣。但他仍舊不理解,這天底下哪個男人不會犯那樣的錯誤?隻要他愛她,愛的隻有她,不就足夠瞭?
看到這個曾經喜歡的男生這副模樣,方依依徹底死瞭心。那天,大學城地鐵站附近那間小房子裡,少瞭個漂亮的小個子姑娘。
離開與林孝南合租的租屋,依依搬到同學於美佳那裡。美佳是上海本地人,傢境如何依依不曉得,不過明明是個本地人還獨自一人租瞭間很不錯的公寓,顯然比依依寬裕得多。
作為朋友,美佳與內斂的依依截然相反,是個很樂觀,有什麼就說什麼的人。所以那天依依敲開美佳的門,這個一頭長發的姑娘靠在門框上跟依依說:“我說什麼來著?那孫子根本就是狗改不瞭吃屎,你原諒他一次,他必蹬鼻子上臉,以為你不在乎。”
依依深呼一口氣,道:“到底收不收留?不收留我另尋去出。”
見依依一如當初一樣不聽自己的“老人言”,美佳向外做瞭個請的手勢:“您請便。”
“於美佳!”依依氣得大聲叫美佳的名字。
見她生氣,美佳沒好氣道:“喊什麼喊,進來吧。在上海除瞭我能收留你,還能有誰。”
拉著笨重的行李箱進屋,抱住美佳,她便道:“就知道你最好瞭。”
方依依到上海讀大學的第二年,與在大學認識的男友林孝南分手,沒有什麼“他沒錢,我嫌棄他另找有錢人”的狗血劇情,哪怕她前男友是這樣認為的。作為上海本地人,但林孝男一直不是什麼富人,靠著父母供養讀大學,卻對女孩子很大方,所以身邊女伴不斷。 跟美佳說起這兩年跟男友的點點滴滴,聽著故事的美佳卻吐槽無聊沒有爆點:“方姑娘,作為東華的優秀學生,你怎麼能談這麼不帶感的戀愛。怎麼也得超級富豪,高檔跑車,小三鬥正妻的情節啊。”
“這太狗血瞭,於美佳。”
“方姑娘,狗血才有看頭,每當回想起來,心像被剜過一樣疼,疼過才能吃一塹長一智。乖,明天我帶你釣個長期飯票去,林什麼南的那種臭魚爛蝦忘掉就好瞭。”
離開林孝南那晚,睡在於美佳的公寓裡,依依並沒有失眠,但也沒睡太安穩,夢裡好像是離別許久的傢鄉,可傢鄉這個概念對於她來說過於模糊,從小跟著媽媽東奔西走,如同無根浮萍一般,依依習慣瞭沒有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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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東華大學,算是有一定歷史的學校瞭。隱約記得當年還叫紡織大學的時候,依依的老媽就是從這所學校出來的。
遙記小時候,依依常坐在做裁縫的外公懷裡,看著那些柔軟的棉佈,絲滑的緞子,還有那些色彩深沉,用在男士西裝的高檔料子。那是一個色彩斑斕的世界,引著小小的她一步步的走進,然後再也沒放她出來。
自費到上海念書,盡管依依成績很好,每年都會拿到獎學金,但杯水車薪。幾乎沒有課程的時候,她就會去打工,去秀場,或去那些定制服裝店做店員。薪水雖然也不多,但她卻做得快樂,隻有在實在難以度過的關口,她才會打電話回傢要老媽救濟。她長這麼大,最痛苦的就是老媽對她那種滿不在乎的態度,仿佛她根本就是個多餘的人,從來就沒在老媽身上感受到愛。這讓她無論有任何事都很難向老媽方慧敏開口,每當打電話回傢,雖然依依沒有直接提及,但每次掛掉電話後錢總是會打過來,這種理解甚至讓依依討厭到痛恨的地步。
她不知道該恨誰,也許恨自己吧。
開門的聲音傳來,一手支著下巴的依依回過神,盡管心情不好,還是扯瞭一抹大方優雅的笑容給顧客。
“您好,歡迎光臨。”
彼時的方依依在傑尼亞的定制店做店員,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齊德鑫。他進店的那個下午,午後的陽光自窗沿照進店裡,他就站在光暈裡,身著一身淡灰色西裝,上衣的口袋插著袋裝手帕,白襯衣的袖子整齊的排列著精致的袖口,長短適中的頭發,柔和的相貌,幹凈又溫柔。在這樣的高檔服裝店做瞭半年的店員,她見過很多優雅內斂的紳士,隻不過那一天,隻覺得在她面前的他,完美的無懈可擊。
“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店裡的招待迎上去,禮貌的問來人。
“我需要一套晚宴西裝。”
“您什麼時間要,若定制的話,我們需要為您量身裁衣,若是急需,我們也有不錯的成品任您選購。”
“定制。”
其實這樣的定制店鋪,往日裡並沒多少客人,來的一般都是熟客或富商。
那日請他坐在沙發上稍等,店員去拿佈料樣冊,依依則為他泡茶。放下之後,一直沉默的客人抬頭,盯著依依許久,道:“你是……”
微微一愣,依依訝異:“嗯?”
客人搖搖頭,不再看向她,說瞭聲抱歉:“不,沒什麼。”
店裡有明文規定,不能與客人閑談,依依默默一笑,沒有再說什麼,退回櫃臺裡。
沒過多久,裁縫來到店裡,為他量體裁衣後,又問瞭喜好與舒適度,才確定送衣時間。前前後後不過一個小時,他就花掉瞭將近十萬塊,為他結賬的時候,方依依隻想,他是做什麼的這麼有錢。收款,確認,她把賬單給他簽字,消瘦的手指執著黑筆,龍飛鳳舞的在賬單上寫下他的名字,她隻看清一個字,齊。
他離開,陽光仍然正好,招待打開門,他迎著陽光走出去,背影浸在金色的光影中,讓人覺得耀眼。
那天下班,依依得為那個齊姓客人選擇的佈料調貨,離開店裡已經是晚上八點。晚上的夜風有些冷,她把手插進口袋裡,往美佳的住處走,一邊盤算著這段日子的開銷。想想人傢隨手幾萬塊定制的西裝,自己讀大學開始就已經不買衣服瞭,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不免感到委屈。可是下年學費都沒湊齊,不想跟老媽要,又沒法跟美佳開口。
怎麼辦呢?總不能去搶劫。就算是搶劫,憑她這中嬌小的女孩子能搶得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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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到住處,美佳正與男朋友下火鍋,見她回來,美佳遞給她一雙筷子要她一起吃。
雖然整天教育依依要釣個高帥富的長期飯票好寄托下半生,但美佳自己卻對青梅竹馬的男朋友一門心思。那男孩雖然長得不帥,卻對美佳一萬個好。兩人考上不同的大學,目前隻能異地戀,偶爾美佳會買車票去看他,不過大多還是他來看美佳。依依在美佳這裡住瞭一個多月,最常聽到的就是她說,我們傢斌斌如何。
“方依依。”
“楚龍斌。”
兩人很正式的介紹後,美佳大呼:“你們能不這麼老套?還不快吃,肉都老瞭。”
飯桌上,依依與美佳的男友斌斌閑聊,無非就是在讀什麼,以後要做什麼,未來的打算雲雲,說得美佳頭大,一度插科打諢要他們不要說這種沉重的話題。以美佳的話說,他們還年輕,要及時享樂。
那日,三個人吵吵鬧鬧,一頓晚飯吃到半夜才肯罷休。因為太晚,楚龍斌也沒有離開,在這裡過夜。
原本依依覺得尷尬,想要出去找個地方對付一夜。美佳卻不在乎,強要她留下。
小情侶見面,難免親熱,甚至要上床。似乎顧慮依依的感受,他們等瞭很久才有微微的聲響。那晚,在客廳沙發上的依依過瞭很久才睡下,做瞭整夜的夢,那夢很混亂,沒有劇情,是黑影與成片的金暈拼接而成,稀裡糊塗,一晚上沒睡好。
再見齊德鑫,已經是半個月之後。她為店裡送衣,提前打瞭電話聯系,她拿著地址找到他所在的公司。提著西裝進去,前臺接待問瞭情況,便帶她去這個齊總的辦公室。
“請進。”
裡邊並非隻有他一人。辦公室裡,幾個大男孩一樣的男士或坐或站,隻有他坐在辦公桌後。見依依來送衣服,他便道:“放那裡吧。”
知道他們在談事情,依依放下衣服就要離開,臨走前需要他簽收並付尾款。
刷卡,簽單。不知為何,整個過程他一直在盯著依依看。長發被綁成幹凈的馬尾,一張小傢碧玉的瓜子臉,溫婉可人,目含秋水,有種平淡的美。
他把收據遞給依依的時候,徒然說瞭句:“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嗯?”
接過收據,兩人已不再有任何交集。聽到他的話,依依疑惑的看向他,還沒搞清楚狀況,一旁的男士咋呼道:“老齊,不至於這樣見誰逮誰吧?”
旁邊另一個男士摸著下巴,看著依依道:“長得倒也不差,就是矮瞭點。”
屋子裡一眾目光都掃在依依身上,不問她是否同意,他們便對她品頭論足,剛才那個說她矮的男士對坐在椅子上的他說道:“時間也來不及瞭,若不想讓你那些姘頭湊數,如今也隻剩下這個辦法。”
被他們評論一番,尚不知發生瞭什麼的依依才問:“請問,我可以走瞭嗎?”
“不可以……”幾個大男孩異口同聲。屋子裡吵吵鬧鬧,沒理會那幫人,坐回椅子上的齊總對依依開口道:“我想請你幫我忙。晚上我要參加一個宴會,對方的夫人是個很看重婚姻的人,所以我想你跟我一起去。”
“假扮情侶?”無數電視劇裡狗血的鏡頭在依依腦裡閃過。
已經猜到她腦袋在想些什麼,齊德鑫搖搖頭:“不,做秘書就好。我公司沒有一個年輕女孩,如果有也不會麻煩你。”
“可是……”
“我會按小時付費。當然,如果你覺得這樣是對你的侮辱,你也可以拒絕。”
“好吧。”
來送衣服是她今天最後的工作,今天也不需要加班,既然如此,誰叫她缺錢呢。
那日的宴會是晚上七點,她被臨時叫住已經是五點。他有送來的西裝,可她卻什麼都沒有,被齊德鑫帶著離開公司,她才發現,他的公司可能真的沒有年輕的女性,就連前臺接待也不過是個長相不錯的男人。
那日在他公司不遠的名品店,他把她交給店員,一身身的換衣,他都不滿意,直到一個小時後,她身著一套裸色禮服裙站在他面前,他才點頭,要店員為她做造型。
坐在鏡子前,穿著絲綢的禮服,她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直到鏡子裡那張臉隨著彩妝愈發明艷動人,她才清醒,自己真的接瞭個不得瞭的工作。
“我叫齊德鑫,二十六歲,是你剛剛看到的那傢軟件開發公司的法人,目前主要業務對象是幾傢手遊公司……”去宴會的車上,他介紹自己。
既然是臨時扮演的秘書,總不能對公司一無所知,相較於齊德鑫幾乎用瞭整段路程的時間來介紹自己,依依的自我介紹要簡單得多。
“方依依,二十一歲,東華大學的學生,念服裝設計。”
那是他們第一次介紹彼此,誰都沒有看向對方,似乎那晚過去,他們不過依舊是路人,一切僅此而已。
宴會上,主人致辭後,氣氛轉向輕松,人們紛紛從座位上離開,不一會形成各種各樣的團體。
齊德鑫很少會那樣看一個姑娘,還是素不相識隻見過數面的姑娘。不過方依依真的很吸引人,在那一群夫人小姐面前不失風度,談吐也極有教養,不多時就與他要洽談生意的老板夫人成瞭朋友。這已經大大超出齊德鑫的預期,要知道他今晚隻是想帶個花瓶罷瞭。
這個晚宴雖然以答謝為主題,但為瞭下一個項目,臺面下本就有許許多多暗中的競爭。那晚,托這個八面玲瓏的姑娘的福氣,齊德鑫與對方老板也相談甚歡。
晚會的氣氛很好,當他帶她離開的時候,老板夫人與依依寒暄許久。似是看出瞭他們的不同,夫人走前拉著齊德鑫說,好女孩要把握住。
他默然一笑:好女孩,她算好女孩嗎?
那晚並沒有說幾句話的他們,歸途也是安安靜靜的,直到快送她到她住的地方,他才開口問她,為何交際能力如此強。
“學服裝設計,首先要面對的就是顧客,尤其是女性顧客,揣摩心理,這不過是做設計的基礎罷瞭。”
齊德鑫不置可否。送她到傢,她下車離開,走瞭幾步才想起什麼,回頭看他的時候,齊德鑫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對,他才想起什麼似的,道:“抱歉,你的酬勞我差點忘瞭。”
他自車窗遞出信封,沒等她再說什麼,便開車離開。而依依拿著那一沓厚厚的裝著現金的信封,看著自己身上的禮服,喃喃道:“其實是想問你衣服要怎麼還回去。”
事實上她也忘瞭報酬這件事,雖說他說過會按小時付費,但具體的時薪並沒有談過,但看瞭看這信封的厚度,這男人出手真的很大方。
裝秘書那次之後,他們的人生再也沒有牽扯,她仍舊是個整日為學費生計發愁的學生,而他仍舊是已在不錯的地段有傢公司,早已日進鬥金的商業精英。
隻是緣分這東西,總要或有或無的牽扯下去。
那個冬天的某個下午,依依仍在原來那傢服裝店打工,在她在櫃臺後用發呆打發時間的時候,店裡進來一個客人。依依認出瞭那個人,是那日在齊德鑫公司裡說她個子矮的那個大男孩。那男孩帶著女友來店裡裁衣,看到依依後一眼就認出瞭她,還拉著她熟絡的問記不記得自己。依依點瞭頭,男孩愈發上臉問她是否與齊德鑫還有聯系。她搖搖頭,卻想起上次他為她買的那件禮服,上萬塊的禮服,自己也用不上,便想著還給他,隻是那男孩說並沒有齊德鑫的私人號碼,他們實際上也並沒有那麼熟,需要聯系基本都是通過公司。
隻不過那個男孩,拿瞭張紙為她寫下齊德鑫的住址。
那時候3G剛上市,不像4G時代的微信那麼便利,人與人之間的通訊基本還是得靠電話。想來就算要到瞭他的號碼,貿然打過去容易打擾到對方吧,那個男人也許會說自己不可能為瞭一件衣服抽出時間等等。
沒有號碼,要到住址也好,等有空瞭自己拿著衣服過去,不管開門的是誰,自己放下衣服就走。
再見到他那天是冬至的前幾天,那日正好周末,美佳早起去瞭臨城找男朋友,而她收拾拿小小的租屋,洗衣服的時候才翻出口袋裡,那個大男孩為她寫的快半個月的便條。
看著上面的地址,距離她住的地方隻有幾站的距離,今天又是周末,他也許會在傢。
那日收拾好一切,她拿著他上萬塊買下的華服,往他住的地方去。
中午一點,依依站在齊德鑫公寓的門口,深呼一口氣才去按門鈴,卻許久沒人開門。
本想著他不在,她才轉身離開,就聽到開門的聲音,回頭看去,已幾月沒見的齊德鑫站在門口,一身睡衣,蒼白著一張臉。
他看向她的眼睛仿佛沒對好焦距,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她呆呆的站著,他便支撐不住倒瞭下來,她上前一步,一米八多的男人就這麼趴在瞭她身上。
那天的事情說來可笑得很,她撐著他,而暈倒的他似乎疼的要死,趴在她肩頭,仍舊皺著眉頭,滿身的酒氣。
事發突然,她害怕他有事兒,便打車送他往醫院去。隻是去的途中,他一直喃呢著一個名字,聲音含糊不清,依依沒聽出他喊的具體是誰。念瞭整整一路,她想那是他喜歡的人吧,不然為什麼醉成這樣還這麼念念不忘,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對感情上心的男人,隻不過依依剛剛經歷一段失敗的感情,她自認為自己成長瞭,愛情這玩意在她眼裡幼稚得可笑。仔細想想,26歲算不得多大吧?他雖然開著傢公司,但終究也隻是個大男孩,會整一些愛得死去活來的愛情也不奇怪。
那日,醫院裡,醫生診斷他是飲酒過量略微酒精中毒,好在送來的及時,不然會有生命危險,做瞭急救措施,又打針消炎,她便在醫院守著他等他醒過來,她很少去認認真真去看一個男孩的長相,隻是那個下午,卻仔細的看起瞭齊德鑫的樣子,狹長的眉眼,睫毛濃密黝黑,鼻梁挺立,薄唇,臉頰也是消瘦的,隻是那樣的樣貌,不過分英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她想,他一定過得很好,不然為何相貌英俊,又名車豪宅,後來她曾在一本講面相的書中看到一句話,說薄唇的人必薄情,那時候她隻想到齊德鑫。
沉睡一個下午,昏迷的齊德鑫才醒過來,睜眼便是一抹橘黃色闖入視線裡,並沒發現他已經醒瞭的依依仍舊看著懷裡一直戴在身上的書,那天,醫院的白色和姑娘橘紅色的羽絨服,沖擊著齊德鑫的視線,那天,起碼那一瞬間,他對這個安靜等他醒來的姑娘,有瞭那麼一點點好感。
醒來,醫生又做瞭進一步檢查,要他先吃流食,之後按時吃飯,開瞭藥,她便陪著他等著來接他的司機,兩人坐在一起的時候,依依說:“這是上次的衣服,我隻穿過一次,你還可以做別的用。”
不聽醫囑坐在醫院外等著司機來接的他,面色蒼白,呼著白氣自懷裡拿出煙:“你留著吧。”
“不,太貴重瞭,況且我的酬勞你已經付瞭,”說那話的時候她抬起頭,才見他指尖夾瞭煙,想都沒想,她伸手便從他唇上扯下,與他說:“醫生說你最好戒煙。”
“我的身體我明白。”他去奪。
不知哪來的脾氣,依依不肯,當著他的面把煙仍在瞭地上,那日好好地氣氛,因為她降到冰點。
而他氣的大吼:“你憑什麼管我。”
“我……”我瞭半天,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在,沒等他再罵,接他的車停在瞭他們面前,那天似乎真的生氣瞭,他沒送她回傢,一個人上車離開。
而看著他的車離開,她隻嘆:“真是壞脾氣。”
原以為上一次,再加上這一次之後,總不會再有聯系,隻是世界很大,一個城市卻很小,該遇見的總會遇見。冬至後的聖誕,雖然這洋節日當然不是什麼法定假日,但美佳早早的請瞭假去找楚龍斌,依依一個人留在租屋,聖誕節別人都在成雙成對的起膩,她卻自己包起餃子,一個人包瞭一大蓋子,隻是包的興致高昂,吃的卻乏然,吃瞭幾個便吃不下。
那是當然,一個勁的告訴自己,自己一點也不委屈,能有胃口嗎?隻不過就這麼倒掉又太過浪費,她想起街區旁那個公園總有些流浪的小動物,也不知這天寒地凍的能不能遇上。
那一晚,其他人都在約會的時候,她帶著餃子往公園走,坐在公園長椅上,看著腳下覓食的小貓,她扔下一枚餃子,才覺得人生還有那麼一點點樂趣,她也離傢在外,要為衣食發愁,卻還能給予這些流浪的動物一夜溫飽,人活一世所求不就是比旁人好那麼一點點。
沒什麼人的公園裡,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向她走來,天空中飄著毛茸茸的說不清是雨還是雪的東西,那人穿過這些絮狀物走到她身旁,她心裡微微有些害怕,那人卻一屁股坐在她身旁。自來熟一般逗弄著腳下的小貓。
“這麼晚,還出來,不怕劫財劫色?”
聲音有點耳熟,看對方沒有惡意,她才放心的道:“劫財沒有,色,還有那麼一點點,卻也不配到被打劫。”
“饑不擇食,還是可以的。”
一時半會又沒認出對方,自己在上海也沒什麼男性朋友,也許是學校裡某個認識自己的同學吧。她不想糾結在自己不喜歡的話題,岔開道:“怎麼不與人過聖誕,一個人跑公園裡幹嘛?”
“你呢?不是也一個人來喂貓。”說到這裡,那人頓瞭頓,又不客氣的問:“餃子,還有沒有?”
“涼掉瞭。”
“拿來。”
拌著細雨,來人摘瞭圍巾。微黃的路燈下,依依看清那張臉,竟然是齊德鑫。這時他不該挽著女伴,縱橫在聲色場,燒錢一般的過瞭這晚才肯罷休嗎?怎麼會在這裡。
沒理會她的目光,他捏著飯盒裡的水餃,一口一個,直至吃掉半盒。
那晚,兩人在公園坐瞭一個多鐘頭,之前見過幾面,雖然偶有不快,卻也無傷大雅,索性聊起瞭彼此的生活,直至雨越下越大,她凍得牙齒發抖,他才道:“想不想喝一杯。”
那日,他與她並肩走,長長的路,隻有他們兩個,若是情侶,飄著雨的晚上,兩人相擁,定會美的一塌糊塗,隻是往他公寓的路上,他們都沒應景一下,也連手都沒牽一下。
到他的公寓,她便脫瞭外套靠在暖路旁取暖,而他拿瞭酒放在地毯上,做好瞭喝一夜的準備。
那個晚上,暖暖的屋子,喝得醉醺醺的兩人,正映瞭老話說的,飽暖思淫欲。
一切發生的再正常不過,那一晚,他滲透瞭她那單薄的沒有防備的身子。
隔日醒過來,已經是上午,她睜眼的時候,齊德鑫正在吸煙,側臉帶著胡茬,卻是一種霸道的冷靜,見她睜眼,他說:“我不希望你覺得這一晚之後我們就有瞭什麼關系。”
淡淡一笑,依依望著天花板她道:“是想給我錢,還是想用別的堵住我的嘴。”
“嗯?”
“上個床而已,有什麼好一驚一乍的。”那日她冷靜地穿好衣服下床,窗外的雪依舊下個不停,她昨晚才吃瞭幾個餃子,此時醒來已餓得受不瞭,便問他要不要吃飯。
點瞭點頭,她進瞭他的廚房,在鍋裡蒸好米飯,又拿瞭冰箱裡的蔬菜,不過半個鐘頭,她便似田螺姑娘一般,擺瞭飯菜在他面前。
那個早上,看著這個與他身邊的女孩都不同的姑娘,齊德鑫微微有些心動,其實他曾經所幻想的不就是這樣的生活,他賺錢養她,而她則隻為三餐該吃什麼發愁,想買什麼便買什麼。隻可惜,她不是她,面前的姑娘叫方依依,不是兩年前,棄他而去,要他一蹶不振的前女友。
那日送她走,依舊是來時的那條路,齊德鑫的話卻少瞭許多,直到一直叨叨絮絮的依依說到“……獎學金,外加自費,偶爾打工,實在過不下去才問父母要。”
看她的樣子,傢境不會太好。
“過得不苦嗎?”他是一個富二代,不太理解這種努力活下去是種怎樣的生活。
“有什麼辦法,不然你包養我,你為我付學費,我陪著你。”
她本來是玩笑的話。
隻是齊德鑫卻點點頭,說瞭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