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思考片刻後,大概是沒有太多信息,曦月最後放棄瞭,跟我討論起來,「今天河君也先回去吧,然後晚上的時候,我再打電話叫你過來就好瞭。」
「不,這次還是算瞭。」幾乎從來不對曦月的建議說「不」的我反而拒絕道。
面對明坂那有些疑惑的表情,我做出瞭解釋——畢竟,太不穩定瞭。
昨天的時候,我可是在非常莫名其妙的情況下接瞭電話,然後,在傻乎乎的情況下,被曦月連哄帶騙的弄過來瞭。
但是假如考慮到走出校門就會被刷新掉在校園裡的記憶,那麼失去記憶的我,在第二次接到身處在校園裡的曦月的電話後,會采取什麼行動,很難保證。
每次離開校園後,關於裡面被改變後的記憶都太過模糊不清瞭,如果反復接到電話的話,起疑心的我會不會把這當成惡意的騷擾而不予理會也有可能。
在這種爭分奪秒的關鍵日子,假如因為我的缺席而影響瞭曦月的進展、甚至讓她陷入到危機的話,我想,這會讓我後悔一生的。
如果要讓自己不要後悔一生的話,最好就不要猶猶豫豫,反倒耽誤時機。
「這樣子,好是好,隻是河君要怎麼跟父母解釋呢?」曦月聽完我的解釋後,一瞬間,我看到她的眼神裡是出現瞭有些高興的喜色的,不過一下子,她又開心擔心起對我的父母的解釋問題。
「每天都凌晨回去,對於河君這樣傢教良好的學生來說很不好吧。」
「沒關系瞭,安心啦。我就說學校很快就要進行學園祭瞭。我交到瞭學生會的朋友,所以天天有在幫忙。我這個人比較宅啦,我媽媽也是希望我可以多交一些朋友的,隻要是做正經事情,他們會高興的。」我故意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反而勸慰曦月放心。
曦月有些安心的撫瞭撫胸口,然後像是還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這樣的話,那我就放心瞭。如果河君需要出證明的話,無論是書面形式的還是口頭形式的,我都可以代學生會的生活委員會幫你出具。」
雖然還是覺得曦月有些小題大作,在簡單的討論完畢後,我們準備進行下一個怪異的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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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順序的話,今天是『本不應該出現在樓道的鏡子』嗎?」今天,曦月皺眉的次數好像比起之前多瞭很多,她揉著眉頭,小嘴泯起,似乎陷入瞭一個難解的問題。
「怎麼瞭嗎?」因為不是很明白,我追問道。
曦月轉頭望向對面的教學樓:「不知道為什麼,半夜的時候總有點不想走進教學樓的感覺。好像,會遇到什麼東西的樣子。」
「我們不就要遇到什麼,才來的嗎?」我一臉的自信滿滿。
「也是呢……」曦月點點頭,有些勉強的吞吞吐吐道。
說起來,我們學校的樓道裡,從來就沒有鏡子。
然後,按照怪談的不用版本,那不就是要把所有的樓房都跑個遍。與其說是靈異活,不如說是純粹的體力活。
唯一令人高興的是,會被鏡子招致的惡果似乎也沒有會直接傷害到生命的。
但是各種各樣撲朔迷離、匪夷所思的不幸事故,似乎可以讓曾經的高年級學長痛苦到自閉,可以說,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
何況,曦月也明言瞭怪談的種類很可能會因為學生們流傳的不同版本產生具現的變種,這就更危險瞭。
而且在進行深夜的跑樓梯尋找鏡子的過程中,說不定會遭遇到其他種類的怪異,比如說會半夜扮演學生的人體模型、巡視教室的黑影這樣的在傳說中就擁有移動能力的怪談種類,必須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
於是,在天臺上窩瞭幾個小時,由曦月帶著我做完瞭當天的作業,然後我再看著曦月計算學生會的報表和填單,然後在輔助她做瞭一些力所能及的簡單計算後,終於,又到瞭夜深人靜的時候瞭。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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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一臉古怪的看著手中的武器,試圖勸說曦月,「我想……如果對手隻是鏡子的話,應該用不上這麼危險的武器吧……」
曦月認認真真的點頭,「的確,如果是原版傳說裡的鏡子的話,的的確確用不上什麼危險的武器。但是問題在於這次我們要深入到所有的教學樓,在每個樓道裡面排查,屆時,說不定會碰到其他怪談事物。別的都好說,如果保健室的人偶可以有實體的話,河君手上的武器就可以派上用場瞭。」
「哦……」我瞠目結舌,隻能訕訕地閉上嘴,畢竟,我是基本上不會對曦月說「不」的人嘛。
而且曦月嚴肅正經的樣子,也實在難以拿出什麼有效的手段反駁。
於是,我隻好拿著我的武器——偷偷摸摸潛入到廚房裡,獲得的長條剖魚刀一把,短廚刀一把。跟隨著曦月往著教學樓走去。
因為曦月說過,哪怕是怪談中的怪異事物,也很可能和普通的靈異事件裡的鬼怪一樣,被含有靈氣、神秘、怨氣這樣的武器所傷害。
考慮到深入到教學樓的危險性,她特意帶我去拿瞭她早就想好的武器,那就是廚房中的用來剖魚的特制廚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如今不比以往,要送到學生口裡的食物,像是肉類的都是由有屠宰資格經過檢疫的供應商送過來的。廚師們唯一可以大批量而又簡單殺生的食物,也隻有淡水裡的鮮魚類瞭。
畢竟……承載瞭數千名師生每日飽享口欲營養的關鍵而又重大的任務,這麼多年來,這兩把廚刀的殺生數量,大概是非常、非常的驚人的吧……
又聽說佛傢有雲,眾生平等,所以說,我手中的兩把刀,可謂是承受瞭無上怨氣的殺生惡刃——戰陣裡的屠戮,比起絕對數量來怎麼可能比得過廚房裡的批量屠宰。
不過這種事情,我覺得看著曦月堅持要自己拿著悠佳學姐那裡借來的古刀,就覺得自己手中兩把廚刀,氣勢上就先天弱瞭一半。
隨後,我們兩個人盡量往著偏僻、隱蔽的道路上往教學樓走去——這又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天色雖說已晚,但是這個時間段也吃不準會不會有人意外留在學校裡,我和曦月也不想溜達一圈後,第二天的校報上就悍然報道出奇奇怪怪的新聞。
「震驚,學生會生活委員長竟和同班無名男同學夜間無故同跑」,又或者是「哦喲,重大新聞,明坂大小姐實際上是酷愛古風的Cos 愛好者」這樣那樣的。
當然好在,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什麼人都沒有遇到,我和曦月安然無恙的走到瞭為首的第一棟教學樓,開始搜查。
無事發生!
於是,那就進行第二棟的搜查……
並不需要特別贅述,一連幾棟,都風平浪靜。
大概是多喝瞭幾口水,半路我想上廁所,在快速的解決完後,出來後,看到站在廁所外等著我的曦月趴在走廊的欄桿上有些失神的眺望的遠方,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我悄悄地走過去,不過曦月在我開口前就察覺到瞭我,轉過身來。
「在看什麼呢?」我也抬起頭,遠方除瞭已經教學樓外什麼都沒有,非要說的話,此時雖已入夜,但離得睡覺的時間還略顯太早瞭,可以從這裡遠眺的校區外的辦公樓們幾乎都已經熄瞭燈,隻有通道的一整個豎條保持著光亮。而附近的居民樓則是像是魔方的格子那樣散散著亮著光——每一戶的光亮,都代表瞭每個傢庭。
更遠的地方,則是寧靜如水的銀白月光,雖然還是一輪彎月,還是很快就會變成滿月的形狀吧。
「嗯,嗚……」曦月含糊地應瞭我一聲,一邊這麼說著,她向後退瞭半步,剛好和我並肩站在同一條線上。
她好像沒有要立即走動的意思,於是我也就站著漫無目的地遙望著遠方。
我們兩個人就這樣在同一個地方遠眺著,如果沒有縈繞在心頭的壓力的話,簡直就好像是悠閑的賞月一樣。但是能跟曦月這樣站在一起,我還是感到絲絲的滿足感。
我偷看瞭曦月幾眼,她的娥眉微蹙著,似乎在思考一個難題一般。
是開口直接詢問呢,還是等著,讓曦月自己說出來呢?
好在,不需要我過多的頭疼,曦月自己就主動的開口起來:「第三個怪異,是被稱作招致不幸的鏡子吧?」
在得到瞭我肯定的答復後,曦月顯得有些迷茫,「這個名字,很熟悉。當……當想到,要和這樣的怪異對決的時候,似乎……似乎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我知道它不存在瞭一樣。不……從結界依舊安然無恙來看,它應該還存在。那麼,就應該是我已經和它對決過瞭。可是,記憶卻太過模糊不清瞭。」
「這樣啊,那曦月有什麼線索嗎?」我好奇的問道。
「不,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才頭痛啊。」像是一下子失去瞭興致一樣,曦月搖搖頭,一臉不勝困擾的背過身,徑直地朝著樓上走去。
我趕忙跟上去。
「說不定,我來過這裡。」曦月站住瞭身,低著頭看著腳下。
我也趕緊努力的查看,不過在我看來,腳下隻有非常普通的水泥地面——和所有樓梯連接口都差不多。
「記得不是很清楚瞭,但是越是接近這裡,我就是有這樣的感覺!」曦月的表情在焦急中夾雜著焦躁,她抬起腿,接著往上走。
如果有人對我說「直覺」,我一般都會一笑而過。畢竟,我也過瞭非常中二的年齡,也不是那些星座入迷的女生,但是,如果是曦月自己這麼說的話,說不定是破魔師自身具有的特殊能力的預示呢。
而且這裡是低年級的教學樓,所以平常上課並不會來到這裡。而生活委員會的工作,一般也不會特意的接近教學樓。
像是急於確定什麼事情一般,曦月急急地往上走著。這是很少見的情況呢,樓梯的上方,黑不隆冬的,我握緊著手中的廚刀有些緊張的跟在後面。
所幸,更上一層的樓梯裡,也是空無一人,換句話說,也就是沒有敵人。
「還在上面!」曦月看上去越來越篤定瞭,繼續向上走去。
一口氣走瞭好幾層,一下子就從教學樓的中段走到瞭最頂層,我註意到,曦月從前幾層開始,幾乎走的就是一條直線,就好像已經開始明白瞭目的地一樣。
「是這裡瞭。」身前的少女揚起頭,用力地抽動著鼻翼吸瞭幾口氣,就好像是準備憑借嗅覺來探索一樣。
然後,曦月站定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墻邊,筆直地伸出手放在上面。
簡直就好像漫畫裡施法一樣,不過……
並沒有什麼大場面出現,隻是,曦月像是確定瞭什麼一樣的收回手,用肯定的聲音對我說道:「是這裡瞭,我很確定,我在這裡進行過戰鬥。這裡,有我的痕跡。」
然後,大概是看到我的雙眼都期待的看過去,她的表情又變得害羞起來,用有些不好意思的聲音說道:「但是,對手的形態、還有戰鬥的過程,已經記不清楚瞭。」
曦月用手摩挲著墻壁,沿著墻面行走,「隻是,在接近這裡後,我心裡的印象是,我沒有輸。但是,以丟失的記憶這麼嚴重來看,恐怕也沒有贏。」
這樣一來,不就回到瞭原點嗎?
和不知形象的怪談故事進行瞭一場沒有結果的戰鬥,一下子仿佛變成瞭解密遊戲一樣。
「你看!」曦月突然在墻面的正中央停住瞭,她叫來我,指著那裡說道:「假如說……學校要放置鏡子的話,應該是這裡,最合適吧?」
「好像是吧?」我不太肯定的回道,雖然超市裡還有商場裡,一般是把落地鏡這樣的東西掛在中間,但是眾所周知,我們學校的走廊和樓道是不會放這種東西的。
不過我的回答,似乎已經讓曦月滿意瞭。
她點點頭,繼續在墻上摸索著。
在曦月就像是要給整個樓道都擦一遍一般,在檢查很久之後,她才終於一臉瞭然的樣子,「看來,是一場很激烈的戰鬥呢。」
「那麼,結果呢?」我有些期待起來,如果說已經戰鬥過的話,那麼說不定在和我合作前,曦月就已經鏟除瞭幾隻怪異,那樣說不定……
「還是不記得。」曦月有些遺憾的搖搖頭。
似乎進展一下子又陷入到束手無策的境地,那隻能繼續巡查瞭,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端倪。
在從最頂層的樓道口走出來後,第一眼就註意到的事情是:走廊裡,出現瞭光!
本來我們學校的每棟的教學樓裡的走廊,除瞭防護學生可能掉下去的加長型欄桿外,都幾乎是半敞開對著外面。
今天的月色很亮,哪怕是不用特別的照明,也可以把周圍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終究是夜晚,在微光的環境中,隻要有一點光,那光芒就無比的耀眼!
走廊裡,出現瞭光!
我立馬條件反射地拉著曦月躲到瞭樓道口的門後,然後,思考瞭一下,印入視網膜最後的光景——那並非是手電筒或者類似的東西照射在走廊上的結果,而是教室裡發出來的光。
是教室,在走廊的那一頭,從其中一間教室裡敞露著光。
這可是罕見的情形啊,我看瞭看手機,離下課的時間,已經過去瞭好幾個小時瞭。這個時間,雖然離睡覺的時間還有點遠,但是哪怕是社團的解散時間也早到瞭,按理來說不太可能有人逗留啊。
我望向曦月,她也很有默契的看向我。我們兩個人互相點頭致意後,細步輕聲的朝著那間教室走去。
然後,借助瞭教室裡發出來的光,我看到瞭令人震驚的景象——活動著的人偶。
或者該說,就像是保健室,或者是教授人體生理知識的,那種模擬成人形,有時候還會帶著貼紙標註各種各樣器官位置之類的人偶,居然好幾個,宛若活人一樣或坐或站地呆在教室裡。
不,說是開會,還太不貼切瞭,更準確的來說……看到那幅情形後,腦袋裡最容易出現的,果然還是上課吧。
為首的一個人形手持著教鞭,搖頭晃腦地背對著我們,不斷地敲打著根本就沒有任何文字的空白黑板。
而在它的講臺下,本該是學生的座位上,零零散散的坐著好幾個人偶。
人偶的數量不多,所以大多數坐得很開,有兩個坐在前三排的位置,雙手並排的放在桌上,頭仰著不斷地隨著教鞭的敲打而細微的移動,好像在非常認真的看著這無字的天書一般。
而居中的好幾個人偶,則是看上去沒有那麼認真。一個竟然是拿起瞭可能是學生遺留的鏡子,不斷地調整著鏡子的角度,手上拿著梳子在根本就沒有毛發的光禿禿外殼上梳理著。另一個則好像是偷看手機或者小說一樣,低下頭不知道在幹什麼。然後還有幾個也是心不在焉的時而看向黑板,時而低著頭看著桌子,好像桌子上有什麼很有趣的東西一樣。
而最後倒數幾排的人偶更加紀律散漫。有一個是徹底的趴在桌上,假如不是明知道它是人偶的話,這就是一副打瞌睡的模樣。而另外靠成同桌的則是兩個一起搖頭晃腦,好像說著悄悄話一般。
我隻是呆瞭幾秒鐘後,就恍然驚覺,這不就是我們學校基本上所有的教室裡的日常嗎?
人體模型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這樣自發的坐在教室裡,模擬著白天活生生的學生,構建出一副學院眾生像。
附帶一句,大概是因為人體模型本身並沒有特意地給它們塑造出嘴巴,所以眼前發生的一切,全都是寂靜無聲的——除瞭那不斷敲擊著黑板的聲響外。
我和曦月就好像看著滑稽啞劇一樣的看著教室的一暮暮情節。
學校裡會跑動的人偶,似乎是一個全國性質的通用怪談瞭。不過我們學校的如此別致,不跑來跑去的去嚇唬人,卻坐在教室裡模仿學生。
問題也就出在這裡,因為實在是太像瞭,以至於一眼就可以辨認它們在幹嘛。看著那擬似學生和教師的舉動,以及那類似人體的構造,越是看著,越是覺得從身體裡面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是一種相當的厭惡,就好像是所謂的恐懼谷效應吧。接近人類,卻不是人類的玩意兒,特別容易觸發這種情況。
還得提上一句,比起其他幾個怪談,也就是有結局的怪談故事,人形模型,似乎並沒有所謂的開頭、結尾。
在學校裡口口流傳的故事無論怎麼發展,一般都是學生看到瞭人形模型,就會發出一聲尖叫,然後跌跌撞撞地跑走,這樣的告終。並沒有提及人偶本身的下落。
「這?」我看瞭看曦月,然後被她拉得蹲在地上。
曦月伸著手,安慰一樣的輕輕地在我的手背上拍打幾下,她的臉靠近著我,沉聲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那要怎麼辦呢?」我有些惴惴不安地問著曦月。
比起之前的兩個怪異,這次的意外的是以實體的形式展現在我們的面前。哦,雖然那火柴棒一樣的微型篝火也是有著可以捻拿起來的實體,但是在測試過之後,還是有著相當程度的非邏輯現象,更重要的是,篝火的本身是靜態的可以任由我們擺弄。
而眼前的這些模型,毫無疑問的具備物理上的移動能力。而且考慮到模型應該是用凝膠或者是其他性質的塑料這樣的東西構成的。
換句話說,哪怕是不考慮到超自然的情況,它們也是具備物理對抗的能力。
剛剛一眼掃過去,教室裡的人偶少說有七、八個。據說古代非常厲害的武士們使用名刀,在窄室裡可以很輕松的砍殺一小隊人。但是這對於異類是否通用……
但是曦月已經立馬做出瞭決定,「事不宜遲,河君去堵住後面的門就好,我從前門進去。」
「打得過嗎?」
我嘀咕瞭一句,腦袋裡覺得一陣不安,不過這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隨著曦月貓著身子摸過去,我不幹,也得幹瞭。於是我強壓住這感覺,走到教室的後門。
隨後,宛若警察上門一樣,曦月那修長的小腿踢開瞭門,昂首的走瞭進去。
我也正好地出現在教室的後門,一下子形成瞭包夾的態勢——隻是,以兩個人包夾著接近十人份的人形模型,很難說是哪方包圍哪方。
我不由得握緊瞭手中的廚刀,做好的決一死戰的準備。
在突如其來的襲擊發生後,在講臺上的,模仿著老師的那個人偶的身體,像是被驚嚇一樣的大幅度的抖動瞭一下,連連後退瞭幾步,然後左右打量瞭一下我和曦月後,一揚手指瞭指我。
而在它的動作開始之前,那些裝扮成「學生」的模型早就站起身來,就好像是面對恐怖襲擊一樣亂成一團的跑來跑去,等到「老師」的動作發動後,就好像是找到瞭目標一樣,所有的人形模型,全都沖著我的方向湧瞭過來。
在我的餘光中,曦月彎腰前沖,從門口到講臺間的距離仿佛一步間就踏過瞭,從學生會長那借來的古刀寒光一閃,出鞘揮砍向那教師人偶。
然後,我就沒有餘裕關註曦月那邊瞭,坐在後排的人偶一馬當先的沖到我的面前。
慌得我趕緊揮動著殺魚的廚刀,朝它砍去。
對方也舉起手,就好像是消防演習那樣的,抱著腦袋這樣的重要器官,不管不顧地沖著我撞瞭過來。
據說高手對決,勝負隻在眨眼間。前一刻,我的手腕覺得一陣砍中瞭什麼的受力感,下一刻,它的腦袋也毫無花巧地撞到瞭我的胸口上。
然後就是胸前一痛,就是眼前的情景飛快地往後退,本來手中的另一把更專精於刺的廚刀還沒遞出去,不過恍惚間似乎是因為對方的體型太像人瞭,手隻是一抖,本能地從它的腋下穿瞭過去。
再接著,後背和後腦勺都發出悶地撞擊的疼痛感,視角變成瞭揚起能看到走廊上的石灰墻面的地步。
就在我才意識到我被壓倒的瞬間,在第一個人偶身後,又一個人體模型大邁著步,張開雙臂,高高地跳瞭起來……
雖然回想起來,好像也沒有高到離譜,隻能說是正常的那個高度的成年人所能跳到的高度。
這……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它已經重重地壓到瞭第一個人形的上頭瞭,然後,在最底下的我,又被毫不客氣地壓瞭下去。
雖然好像小時候也玩過堆疊的遊戲,可是學校的人偶到底是什麼做的,可比小孩子的身體要沉得多。
胸腹都好像要被壓扁瞭一樣,瞬間喘不過氣。眼角的餘光,好像看到瞭第三個的人偶,也朝著這裡一腦袋栽瞭過來。
「臥槽!」心念電轉,我隻來得及在心裡大叫一聲,就好像是被錘子隔著什麼板子狠狠地敲打一樣,眼前一花,要被擠扁瞭啊……
然後,第四個人偶狼狽地跑出來瞭!
「還來,不要啊!」被三個模型壓到最底下的我連話都說不出來瞭。
大概是聽懂瞭我的心聲,第四個人偶沒有毫不客氣的跳著壓到這邊的人堆,而是慌慌張張的擺動著四肢直接沖過這邊,朝著那頭的樓道口跑去瞭。然後後續的那些個也是這樣徑直地繞過去跑掉瞭。
混亂中,壓在我身上的人偶們也支著身體,互相攙扶著逃掉瞭。
等到曦月走出來扶起我後,手裡拿著一隻被砍斷的凝膠手臂。
一邊揉著我的背,曦月一邊思考,「都跑掉瞭,不過看上去,沒有超出體型的奇特能力。但是,也似乎不存在要害之類的說法。」
「那就是這個怪談是要打接近十個普通人的人偶咯,好像不是很難的樣子?」我接著她的話。
曦月手托著下巴,一臉的凝重,「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我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強行破壞公共財產啊。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們學校到底有多少個人形模型啊。建校可是近百年瞭,河君註意到沒,站在講臺上那個,表皮有破損和風化的痕跡,明顯很舊瞭。而且某些標註文字的字體,和如今也不太一樣」
「哦。」我隻好應瞭一聲,說不出話來。講臺上那個遠遠瞥過去看不出什麼端倪。倒是第一個來撞我的那位,看起來很嶄新光滑,看來是近幾年的。
「什麼東西?」就當我還要說話的時候,曦月突然低聲喝問一句,將手中拿著的那凝膠手臂丟到一邊。半跪在地上,握緊瞭刀柄。
順著她的視線,我也看到瞭——在長廊的那頭,一隻黑不溜秋的東西走瞭過來。
「隻」,似乎是用來形容動物之類的東西吧,如果是人形的物種,但說不定用「位」來形容更加貼切。但是,明顯不是人類的東西,數量詞的使用就變得有些奇怪瞭。
等到對方徹底的走到瞭教師的燈光可以照射的范圍後,它的樣子也徹底地顯現瞭出來。
不過,以對象的形態,仔細看和不仔細看,區別好像不是很大。
對方是一個高大的人形的物體。顏色淺黑,看上去,就像是一道虛幻的影子一般。但是走到瞭教室外,從裡面發出的人造光線,也無法穿透那層看上去淡薄的陰影。這也徹底地勾勒出對方的形貌——五官俱全,但是全都模糊不清。
非要形容的話,就好像是動漫中柯南裡的黑臉男,不過眼前的這位連象征著眼睛的圖案都沒有畫上去。保留在它那應該是眼眶所在的位置上,隻有深淺的陰影輪廓,不過看上去就有種說不出的威嚴。
那個東西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們,雙腳緩慢,幾乎用可以是氣宇軒昂的氣勢走上前來。
雖然它並沒有眼睛這樣的東西,不過也因為實在是輪廓太過接近人類瞭,從它的肢體動作看來,這個東西,正在盯著我們。
曦月的呼吸綿長和緩,嘴裡快速的念叨著我聽不太懂的咒語,握著刀柄的小手以拔刀斬的標準姿勢蓄勢待發。
而那個傢夥,還是用遊刃有餘的態勢走上前來,像是完全不以破魔師的如臨大敵的架勢為意。
我的目光開始放到瞭對方的腳下,默默地計算著距離,值得一提的是,對方的腳部的位置並不是赤裸的腳趾,而是參照著皮鞋這樣的形狀構成。上面的身體也是,應該是仿效著什麼的原型才對。
其實,以曦月斬擊講臺那人形模型表現出來的那驚人的速度來看,當對方處在教室的光源可以照射到的位置的時候,早就進入瞭她的攻擊范圍內瞭。
隻不過,如果是人類的話,在挨下足以讓肢體斷絕,上半身幾乎損毀的傷勢後恐怕早就傷重不起瞭。
但是人偶可以拖著身軀都快被砍成兩段帶傷逃竄,那這道陰影恐怕也不能以常理來揣度。
所以曦月隻是保持著可以隨時拔刀的姿勢,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悄悄地對著我說話:「河君,站得起來嗎?」
「沒問題……」我挪動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雖然被重量超過人類的模型碾瞭一輪,但是對方也是倉皇逃竄下的舉動,而非是主動使用技巧特意的傷害,所以雖然後背痛得厲害,但是那也屬於跌倒後的皮肉受傷的正常范圍內,不至於說是移動都沒法移動的程度。
更何況,眼睜睜的就遇到瞭「鬼怪」這樣的東西,就算真的是受瞭傷,那也是爬都要爬起來的。
「好,你退後!」在輕聲說完後,曦月突然大喝瞭一聲,把我嚇瞭一大跳!
伴隨著雷霆般的喝聲,一道寒光從地上騰起,以肉眼幾乎要無法辨清的軌跡,如同閃電般飛快地劃過那道悠悠走來的黑影。
說起來某些示現流派裡,是有猛然暴喝的擾亂敵心的法門,而以速度見長的神速拔刀斬,更是以匪夷所思的急速砍瞭過去。
從剛才的破空之聲來看,假如刀筋正確的話,再配上會長學姐的名刀,那大概是足以將一個活人劈砍致死的傷勢瞭。
然而,由於就是站在曦月的身後,我看到瞭全部——在曦月發出暴喝後,黑影不知是否具備聽覺,總之不為所動。而當曦月的刀刃斬上那道身影後,對方的身上的確是在刀刃過身的瞬間,從劍身和影子間的「創口」上泛出瞭白光般的痕跡。但是那道痕跡稍縱即逝,等到曦月的刀從對方的頸部開始,到下身的腰身的那道斬切結束後,對方還是若無其事的繼續著走動。
好在對方的速度一直維持著之前的速度,也就是和普通人接近的那種速度。
好在曦月並沒有戀戰,在一擊未能全功後,她立即後撤回來。
曦月皺起眉,打量著對方,然後像是確定完瞭戰果,搖搖頭,「法明咒沒法起效嗎,真是討厭。不能同時陷入和幾個怪異故事對戰的情況,河君,走吧。」
直覺發出瞭警告,然後在下一刻,直覺的預告變成瞭確信。
在我們確定撤離的時候,黑影像是嗅到瞭血的鯊魚那般,動作陡然加快。
由靜轉動的速度快得驚人,同樣也是違逆瞭物理規矩般,瞬間地從普通的走路速度變成瞭百米賽跑的最後沖刺速度,一下子就揪住瞭曦月的肩膀。
曦月從鼻間發出痛苦的悲鳴聲,就好像是全身被抽打一樣,小臉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我連忙伸手,拍開對方,對方的手如同真正的影子那般的虛無,我的手從影子裡穿瞭過去。
但是奇妙的是,對方真的好像又準備遵循世界物理規律那樣的,呈現出被擊落的樣子,還退後瞭幾步。
「走吧。」我看到曦月的臉色還是不太妙,臉上恍恍惚惚的像是沒回過神。繼續和這隻奇怪的人形對抗的話,未必能有什麼好結果,還是先走為妙,趕緊拽著曦月往樓下跑。
等等,關於能追擊人類的黑影所屬的怪談故事裡,好像背朝著對方逃跑不是什麼最好的選擇!
果不其然,才跑瞭沒幾步,我覺得我的肩膀也被拉住瞭。
然後,我大概知道曦月當時是什麼感受瞭。
和自己用手簡單地就可以拍落對方不一樣,當我自己的肩膀被抓住的剎那,對方那隻有陰影構成的手掌宛若有瞭實質,一股無法掙脫的力道從肩膀上傳來。如果隻是這樣,也還好瞭。
被對方觸碰到的部位,傳來一陣陣的難受感,而且並非是疼痛、麻癢這種物理類型的受傷感,而是恐慌、沮喪、失落、以及沒法言語的苦澀,全部的消沉負面情緒倒卷一般的從肩膀刮到腦海裡,我甚至還來不及對肩膀那裡下達掙脫的命令,從肩膀到胳膊的位置就頹然地垂瞭下來,幾乎有種就要自我承認失敗的自我放棄的感覺。
「破!」好在,身旁的曦月立馬就註意到我的異狀,她回過神來,也打退瞭對方的手,然後拽著還停留在呆滯階段的我,向下跑去。
然後,沒過幾步,對方又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追趕瞭上來,揪住跑在最前面的曦月。
「阿修顯聖,扉……」曦月嘴裡念念有詞,似乎是念叨著真言咒語,影手在即將觸碰到她身體的剎那,她的身上泛起瞭清淡的光芒。然而,那黑影仿佛無視著言咒的防護,黑色的手,和白色的光交錯而過,抓在曦月的肩上。
「真是混蛋啊。」看到曦月的臉上又因為苦悶而痛苦得扭曲起來,我突然覺得沒由來的煩躁和憤怒,說不來的沖動從心底裡像是炸瞭鍋的油一樣的沸騰。幾乎沒有過多的思考,我一把拍開黑影,然後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曦月,拔開腿就往樓下跑去。
怪談的傳說裡好像也隻是有黑影隻在教學樓本部巡邏,似乎沒有追擊到道路上的記錄吧?!
情緒激昂之下,也沒多想,腦袋裡就一個念頭——跑下去,離開這裡!
其間倒也不是沒有被拉拽過,對方從身後拉著我的身體傳來的力道也是大得離譜,好幾次都險些被拉回去瞭。
好在曦月除瞭在被我突然地抱起來後,錯愕的發出「誒」的一聲外後就很快恢復瞭理智,被我抱在懷裡的她沒有亂動,隻有在黑影出手後,她也隨之使用奇怪的法術和伸手去打掉攀在肩上的黑影。
物理層面上還好所,就是每次被逮住,那種由心底裡發散出來的無窮無盡的罪惡感,還有幾乎就想要跪地懺悔一樣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瞭。幸虧雙手還抱著曦月,少女那種恰到好處的體重實在是幫瞭大忙瞭——既沒有重到我沒法用手抱得起的程度,但是也沒有說太輕,是足以讓雙臂都覺得挺有分量,現實世界中胳膊上的少女重量,某種程度上好像變成如同船錨般維系心理穩定上的重心。
而且萬一下樓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從樓梯上摔倒可就太糟糕瞭,心裡時刻掛念著,在一開始的被憤怒沖暈頭腦後,接下來必須努力地保持著平衡以避免在疾馳下摔倒的執拗的責任感,也一定程度上抗拒瞭從身上傳來的奇怪的精神攻擊。
再加上進入樓道後,來自身後的攻擊頻率也降低瞭不少。還有,事前跑掉的人形模型們也不見瞭蹤影,而不是堵在下面準備報復更是好上加好。
本來以為超級漫長的從頂層跑到最底下的艱難路程,最後還是跑完瞭。
在一口氣抱著曦月跑到瞭樓外的通道後,我都快要口吐白沫瞭。
再將曦月放下後,我都幾乎要癱軟在地一樣。好在又被曦月拽著,才沒有真的倒下來。
對方的身影在一樓閃爍過後,並沒有再繼續追出來,就算是這樣,我們互相攙扶著多走瞭幾百米,直到那間教學樓遠遠地被其他建築物徹底擋住再也看不見瞭,才心有餘悸的坐到一邊。
說是互相攙扶,其實主要還是當因為危機感和憤怒感上升的亢奮期結束後,我的四肢都開始發軟起來,全身都有種異樣的發冷感,就好像被短暫的丟在冰水裡一樣,每次被觸碰,好像都被從身上,或者更為精神層面的地方吸取瞭什麼一樣。
被曦月半抱著我到瞭遠遠一頭,才坐下沒多久,我就氣喘籲籲地問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啊?居然連續出現瞭兩隻怪異!」
「這種事情,確實糟糕呢。不過先檢查一下身體吧。」曦月看著我的臉,焦急的摸瞭摸我的頭,然後讓我坐正後掀起瞭衣服查看,不過大概是沒有傷口吧。
在用柔荑仔細的擦拭過一遍後,還是放下來瞭。
我也掀起她的外衣,少女內衣下的肌膚白皙柔滑,摸上去也很有彈性,完全沒有一絲受過外傷的感覺。肩膀的那邊的衣物同樣是整整齊齊,沒有絲毫被觸碰的痕跡。
在緩過氣後,曦月才回答起我的問題來,少女蹙起眉頭,神情倒是不算多緊張,「河君,這一次的怪異……也就是這兩隻誕生在怪談故事中的怪異,某種程度上說,是非常簡單的。可以說,是很常見的類型。」
「常見的種類?」我不明所以的瞪大眼。
也許是破魔師們所謂的常見吧,不過對於生活在日常世界的普通人來說,妖怪什麼品種的根本就不常見啊!
像是看到我還沒理解,曦月有些著急起來,她用手比劃起來:「河君如果有看東方古代的志怪小說、雜談故事的話,就應該聽過物久成精的說法吧。不對,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看書,哪怕隻是小時候聽老人傢的故事也該知道的。」
「啊?」我張大嘴,古老的物品放著不管的話,年代久瞭就會在上面積累、誕生精怪這種說法,似乎在很多地方都有流傳。
因為流傳得太廣瞭,以至於不像是隱藏著的神秘事物,而變成宛如從古到今流傳下來的習俗、文化那樣瞭。
看到我的樣子,以曦月的冰雪聰明,也知道瞭我明白瞭她的意思。她追加著說道:「而妖怪們喜歡模擬人類,也是從古就有瞭,比如說老鼠娶妻,狐貍抬轎這樣的說法也是流傳很廣瞭。就是如此,雖然因為怪談傳說的束縛,再加上結界的影響,它們說不定和普通的精怪不完全一樣。但是究其本質,也就是這樣的東西瞭。說起來,如果隻是模仿著白天的師生的話,目前來看還算是相當無害的品種呢。」
我啞口無言,「那我們不是反倒會驚擾瞭它們嗎?」
曦月一愣,搖瞭搖頭,作出無可奈何的表情,「然而,這就是問題所在瞭。精怪和人類總歸是不一樣的,弱小二謹慎的妖物或許真的可以躲藏在人類視眼不及的地方茍且偷生,就好像是墻洞裡的老鼠一樣,在人類無法察覺的夾縫中生存,這也就罷瞭。全國的破魔師有限,不可能一一註意。可是當老鼠變大成貓一樣大小,就再也掩蓋不住瞭。而且河君你看,對方的團隊在膨脹,假如是上百年歷史的模型自然成精也就算瞭,撞倒你的,可是最近幾年才買的。如今也不是百鬼夜行的時代瞭,還是要趁早收拾,要不然,除瞭人體模型之外,其他的物品也妖化瞭就糟糕瞭。」
就像是生怕說服不瞭我,曦月還補充瞭一句,「一開始化生們隻是停留在模仿階段,它們秉承精氣而生,甚至還沒誕生朦朧的意識,這樣低級的妖物也不會太主動傷人。但是成長起來的話終究會妨害到生者的。」
「哦,那很好解決嗎?」我問道。
曦月雙手環抱,「很容易,也很難。說很容易,是因為對付這種怪異甚至不需要太多的靈力,隻要守心持正,做到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就可以瞭。但是說麻煩,也是麻煩在這裡,那些模型已經妖化到能跑能跳的地步瞭,學校這麼大想要全部抓起來,太難瞭。」
聽完瞭曦月的說法,我大概明白瞭她要表達的意思。看來,人形模型的危險性並不算特別強,哪怕是正面戰鬥,好像也頂多是普通人的水準。但是由於有著人類一樣的形態,就可以做太多事情瞭。而又不像是真正的人類那樣需要氧氣和食水,那假如隨便找一個雜零角落躲進去,就很難找的到瞭。
曦月嘆瞭口氣,然後提到另一隻怪談怪異,「至於另外一個黑影,則也是某種『靈』。可以說是某種信仰或者說信念的情感的擬生,本質上說不上很危險,但是對於學生身份的我來說,相性非常不利。」
「啊!?」我再一次目瞪口呆。
和曦月的合作這麼長時間瞭,算是聯手退治瞭兩隻傳說怪異,也沒看到她這麼唉聲嘆氣。
唯一讓我覺得有點安慰的是,在連續好幾天的近距離的接觸之下,我自認為和明坂相處得很熟悉瞭。因為經常可以觀察著近在咫尺的她,乃至於時不時肌膚相親之下的零距離接觸,所以可以註意到一些細微的表情。
也許周遭的同學,甚至包括老師都覺得曦月隻說必要的話,由於基本上鎮定自若處於喜怒不顯的狀態,所以看上去經常面無表情。
而那恬靜、穩重的氣場則更是讓大傢加深瞭這種印象。
但是曦月的內心情感並不比其他人少,其實很豐富。
隻是傢族長期以來的禮儀教育,再加上由於破魔師的職業特性,要求曦月必須有一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將風范。
這也很好理解,畢竟,如果連專業處理神秘靈異事件的破魔師都手足無措、驚惶恐懼的話,那對於不知情的其他人來說,引發的連鎖恐慌效應可能是空前的。
但是,很多棘手的事情,是無法從書本上直接獲得知識,必須逐步自己摸索,而失敗的容錯,相當低。所以恐怕破魔師的職業生涯,心理壓力會比較大。哪怕據說有正規機構專門進行心理輔導和培訓自我疏導的能力,不過明白書本上的知識是一回事,真正的實踐到自己身上,又是一回事。
這種事情,曦月在解決結界的時候,也曾經忍不住地對我傾述過。
曦月目前的表情有點僵,但是我判斷,這是一種覺得比較麻煩,所以必須要多加思考策略的意思,而並非是危險艱巨到無法解決的地步。
果不其然,她接下來的開口,印證瞭我的判斷,「嗯……其實,最後那個怪談……那個怪異基於的架構,我們所有人都很熟悉。說不定,河君也給它的存在,貢獻過『信念和土壤』呢。」
「嗯!?是架構著什麼樣的傳說呢?」我又一次瞪大雙眼,盯著曦月,懸念已經把我的好奇心都吊起來瞭,看她會說出什麼話來。
據我所知,我們學校雖然號稱歷史悠久,但是建校應該也還沒有超過百年才對。
當然,如果把曾經在學校的舊址上建設起來的私塾、田舍也算進去的話,那就沒完沒瞭。
普遍架構在學校的傳說,並且我們所有人都很熟悉,連我也貢獻過「信仰存在」的東西?
我們學校並不是什麼宗教性質的學校,雖然是建校的時候有過好幾位當地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捐獻土地這樣的饋贈,不過這麼多年來,都是像是所有正常的學校一樣的授課,並沒有特意地偏袒某個宗教。
再加上我們這裡雖然是小地方,好歹也是有道路通往大都市的,並非是什麼離群索居的封閉之所,有著什麼像是恐怖遊戲裡這樣那樣的獨特詭異傳說。所以哪怕是流傳在校內的怪談,也都是可謂是人畜無害的稀薄故事。
那麼,隻能換一種想法嗎,也就是非常普通,就好像是空氣一樣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因為太過常見,以至於所有人都知曉其存在,但是都有意無意地忽略掉嗎?
「嗯,還是想不出嗎?看來需要一點提示呢。」
明坂曦月並沒有過多的設置懸念,張開瞭唇角。「班主任……不,或者說是老師對於學生的天然的權威性。」
等等,聽到曦月那麼一說,再回想一下,那個黑色的人影雖然完全沒有容貌,五官也模糊不清。甚至連身上的穿著也不太像是現代的便服,雖然壓根沒法從輪廓上辨別到底是哪個時代的服飾,但是還是給我一種非常強烈的印象——那是一身穿著在工作場合的非常正式的服裝。
再加上對方那高出幾個頭的身高,但也好歹在正常的人類身高范圍內,卻又不像是美國的什麼扭曲扁平的鬼影那樣高到可怕的地步。
曦月接下來的話,算是印證瞭這個猜想,「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是歷代的學生,對於想象中的老師的某種畏懼和敬畏,然後再編纂怪談故事裡無意識中添加進去。再然後,就是毫無特征的虛幻怪談,在不斷的談論、描述中開始變得飽滿、生機勃勃瞭。到最後,也就變成如今我們看到的樣子。大概類似於地縛靈之類的存在吧,對於人類的威脅性甚至比移動的人型傀儡還小。但是……隻要還是學生,相性上就是絕對的不利瞭。」
我表情木納,一言不發。
聽到曦月指出的怪異背後依托的真實背景,我的第一反應是:喂!不,這不可能吧!
因為太過正經,太過日常,以至於到瞭第一時間本能的覺得好笑瞭……
但是,似乎真的可以講得通。
黑影的怪談故事,無頭無尾。但是始終巡視著教學樓、並且追擊過晚的學生這兩件事情,在想通過反過來思考,居然也在某種程度上印證瞭這個猜想。
至於招致不幸的結尾的話,被班主任約談並且叫傢長,還有比這個更不幸的事故嗎?
…………
………………
……………………
就好像變成自修課的時候,仿佛風吹過草叢一樣,不知道從何處來,講臺底下就出現瞭嗡嗡嗡的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
由於聲源幾乎遍及整個教室,也就找不到什麼罪魁禍首。整個教室也就變得好像夜晚時分的草叢那樣,看不到某個具體的聲源,但是就是有著無數的蟲鳴輕微、不顯嘈雜的響起。
然後這種生機勃勃的野生景象也不是總能持續下去,在某些時刻,突然之間,就好像所有人的脖子被扼住那般,僅僅在一個呼吸之間,教室裡又莫名的變得鴉雀無聲。
一般來說,就是有班主任或者其他教員正站在門口、窗邊,這樣的位置註視著教室裡,於是大傢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一個個正襟危坐好像很用功的樣子。
那隻怪談身上自然流露出來的威嚴感,其實也就是歷代的學生無意識地針對於原型的敬畏,反倒給從怪談故事的母胎裡誕生出來的怪異,進行瞭加持。
而我和曦月被對方拍擊後,心裡出現的感覺,恐怕就是不幸的學生被老師逮住,被迫做檢討時,積年的負面情緒咯?!
這樣一來,的確危害性非常輕微,但是反過來說,對我們而言就棘手很多瞭。
我和曦月都沉默下來……
我是因為哭笑不得。
而曦月,則是在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看我?!
我的臉上又沒開花,有什麼好看的?!
這一次,曦月用一貫平靜的表情看著我,由於沒有附加什麼特別的輕微動作,隻能認為,她現在就是想看我瞭。
是在尋求我作為普通人的見解嗎,我搔瞭搔臉,隨便找瞭個理由應付過去,「看來是有點棘手啊,不過既然是地縛靈的話,破魔師對付的手段應該不少吧。」
對此,曦月坦率的承認道:「如果隻是普通的因為個體的執念而誕生的縛靈的話,無論是用咒術退治還是供奉起來化解戾氣都很簡單。隻不過,基於眾人的信念而生的就很麻煩瞭。附帶一句,我本人沒有退治過這種級別的『靈』的經驗。」
「哦。」我一時茫然無言。
曦月還在看我,然後由衷的說道:「河君,真的是非常的堅強呢。好厲害,我也要多學習呢!」
我搔著臉的動作停滯瞭。
然後,我發現曦月的手還搭在我的脈搏上,以著好像問診把脈一樣的方式按著。
少女垂下眉目,臉色羞澀的贊嘆道:「雖然隻是地縛靈,但是基於流傳在校園裡的怪談故事的因素,它的特性對於這所學校的學生來說是特別難以防禦的。就算是我隻挨瞭兩下,到現在也還有些胸口發悶、心情難受呢。多虧瞭河君把我抱出來。河君被攻擊瞭這麼多次之後,還可以這麼快就恢復過來,真的比我厲害很多呢!」
胸口發悶?
心情難受?
那個黑影的攻擊具有負面精神附加屬性這倒是真的。
但是這種愧疚感和罪惡感,在對方的手離開身體後,留下的回響不就也跟的被班主任訓導一樣嗎?
雖然我如今是個好學生瞭,但是學習成績,其實並不是那麼理想,在中遊而且有滑坡的風險。從小到大,被訓導的次數,不多,但是也不會說很少。
所以我總結瞭經驗,哪怕是再怎麼難受,回傢以後,飯還是要吃的……
扯遠瞭,既然都跑出瞭教學樓,當然不應該把這種明顯是外來的負面情緒太放在心上瞭。
我想,論起精神抗性,曦月她一定是有什麼誤會瞭。
或者說,第六個怪談故事中的怪異——巡視教室的黑影的精神攻擊,其實是根據對象對於秩序、師長的尊重程度,而每個人的效果都不一樣嗎?
那也就是說,這其實是針對好學生的特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