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段喻寒倚在沐雨小閣的床上,怎麼也不想睡。忽忽又是半年,司馬晚晴離開烈雲牧場又是半年。床上似乎還有她的氣息,他是那麼懷念擁她入懷的味道。
司馬旭已死,據手下回報,她日夜兼程,明天就該趕回到牧場瞭。可她不是一個人回來,她身邊多瞭一個翩翩美少年。
當朝太師的外孫,江南裴傢的唯一傳人裴慕白,他的名號出道一年多就傳遍瞭整個武林。文采卓著,武功不凡,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成就瞭一個江湖童話——裴慕白。
每一個在她身邊的男子,他都不會放過,即使對手是裴慕白也不例外。他已經命令手下小心的在暗裡伏擊裴慕白幾次,但每次都被他躲過。
或許,她回來,他應該象以前那樣對她好。她會明白他對她的真心,她會明白世上最愛她的人不是她的父母兄長,而是他。他對自己發誓,再不會傷害她一絲一毫。
清晨,司馬晚晴早早的起身上馬,要趕回烈雲牧場。大哥被一個到司馬傢偷東西的女賊所傷,中毒甚深,竟然無藥可解,就這麼又去瞭。短短一年內,兩個哥哥都死於非命,她不知道司馬傢是流年不利,還是惹瞭煞神。
半年前,騎著雪玉驄回去奔喪,今日又是如此,讓她情何以堪?!
十七,八歲的裴慕白一襲白衣,騎瞭匹赤雲馬緊隨其後,“別跑那麼快,我這匹赤雲跟不上。”
“裴公子,我趕路先走。我們後會有期。”她想起從前認識的那些人總是莫名其妙的不見蹤影,又想起這幾天來,有人暗中襲擊他們,她有些惴惴不安。她總覺得對方是因為她,才對裴慕白不利。
裴慕白哈哈一笑,“不行不行,這幾天老是有人打你的主意。我一定要護送你回傢才安心。”“可我覺得他們的目標是你呀!”司馬晚晴說出自己的想法。
“就算你說的對,我更應該跟你回去,到你傢我就安全瞭。”裴慕白這話聽起來也頗有道理。司馬晚晴不再吭聲,跟他辯是辯不過他的。唉,若非那天他幫她找回被偷的錢袋,她可不想結識這個風流少年呢。
裴慕白故意說:“你不出聲是不願意瞭?我隻是去樓蘭途中,經過你傢,又不打算長期住。真想不到堂堂關外司馬,富可敵國,大小姐卻這麼小氣,請個把客人,盡個地主之誼都不行。”
司馬晚晴繃著臉,“你要去就快點跟上,羅嗦什麼。”
本來,司馬晚晴是罕見的美女,加上氣質不凡,正是裴慕白所喜歡的那種,他對她頗有好感。所以他打算去樓蘭時,剛好知道她要回關外,就自告奮勇和她同行。
一路看來,她沒有一般富貴人傢小姐的嬌縱跋扈,反而是一派冷凝淡漠。那眉宇間若有若無的一絲憂鬱,讓他總想逗她開心一些。
路上屢遭伏擊,他倒不在乎。隻是這事透著詭異,伏擊的人好像對司馬晚晴十分顧忌,每每避開她,隻對他猛下殺手。無妄之災,誰也不想受。可他此去樓蘭為瞭查明幽冥教的實力,報滅門之仇,本就充滿兇險,此時沿途就算有再多阻礙,也阻止不瞭他前進的步伐。
兩匹駿馬一前一後如飛奔馳。“救我,救救我……”,路邊一個臟兮兮的少年,腿上滿是鮮血,正痛苦的趴在地上。
司馬晚晴急速停下,下馬過去,“你怎麼瞭?有什麼要幫忙?”
少年抬起頭,他身上臉上滿是污垢,一雙眼睛倒是烏黑明亮,十分靈活。少年淒慘的聲音:“我被狼群襲擊,好不容易逃到這裡。姑娘真想幫我,可否送我回傢?”
司馬晚晴從包袱裡拿瞭金創藥灑在他傷口上,又拿瞭佈帶幫他包紮瞭一番。這才說:“你傢在哪裡?我送你去。”看他衣著打扮是本地人,想來他傢不遠,應該不會耽擱多少時間。
少年喜形於色,用手往東一指。司馬晚晴微一用力,已把少年整個身體穩穩當當的拋到雪玉驄的背上。
少年突然大笑起來,“多謝姑娘。此馬借我一用,日後定當報答。”雙腿一夾,竟催馬飛奔而去。
本來以司馬晚晴的性格,如果別人真有急事跟她借馬,她自然會借給他,就算把馬送給人傢也無所謂。但這少年存心欺騙,叫她大為生氣。
當下,她一聲呼哨,雪玉驄一聲長嘶,轉頭奔瞭回來。她腰間的血影神鞭倏地飛出,卷向少年的腰。少年見馬奔回,嚇瞭一跳,見鞭子來勢兇猛,一個倒卷珠簾,一隻手撐著馬背,身體全然懸空;另一隻手“嗖嗖”向她射瞭一簇繡花針。
司馬晚晴身輕如燕,翩然讓過銀針,手中神鞭毫不遲緩再次卷向少年的腰。少年見她若無其事的避開銀針,暗道不妙。果然不及躲閃,被她卷住腰拉下馬來。司馬晚晴迅疾上前點瞭他穴道,這才好好的打量他。
這少年存心騙馬,卻又說要報答,應該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司馬晚晴故作嚴厲,“說,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偷我的馬?”
“我傢窮,一直借錢過日子,債主說今天再不還錢,就把我妹妹賣到青樓去。我隻好想騙點東西回去抵債。見姑娘的雪玉驄是匹好馬,所以才……姑娘,你大發慈悲,放瞭我吧。”少年可憐巴巴的說。
司馬晚晴冷哼一聲,“你以為我還會受騙嗎?”平常的人怎麼會武功,又怎麼有銀針,這少年倉猝之間撒謊破綻百出。
裴慕白接口說:“他認得你的馬是雪玉驄,就不是一般人。我看他輕功不錯,倒象個賊。”“剛才你一動不動,現在倒話多。”司馬晚晴好像懶得聽他說話。
裴慕白無辜的笑,“司馬傢的武功獨步天下,你還要我幫忙?”少年聽到他說“司馬傢”,不禁臉色大變,低下頭去,暗罵自己該死。試想雪玉驄乃千裡名駒,在這關外,自然隻有司馬傢的人才配騎。隻顧著逃命找好馬,沒來得及細想,居然自己送到司馬傢人手中,這下完蛋瞭。
少年背著的小包袱,緊緊勒在身上,倒似藏著什麼寶貝。裴慕白微微起疑,走過去,“看看他包袱裡有什麼,說不定是賊贓。”
司馬晚晴依言打開包袱,不由“咦”瞭一聲。包袱裡用棉佈小心的包裹瞭一個羊脂白玉的花瓶,剩下的是女孩子的衣裙,還有黑色的夜行衣。那花瓶玉質細膩,雕花精美,確是和闐玉中難得一見的寶貝。看來不僅是個賊,還是個懂行的女賊。
女賊?司馬晚晴心中一動,沖過去一把掐著少年的脖子,“你這花瓶是在烈雲牧場偷的?”那少年愣是不吭聲。
“你到底說不說?”司馬晚晴驀地想起那玉瓶如此眼熟,她在大哥的臥室見過。據說叫什麼“和闐之光”,曾經是和闐國的國寶,後來輾轉流傳,也不知是誰送給大哥的。她此刻憤怒已極,大哥的死,眼前這女賊必定脫不瞭幹系。否則,她何必做賊心虛,話都不敢答。
“偷個玉瓶何必不承認?承認又不會殺瞭你。司馬姑娘向來慈悲善良,你剛才自己也看到瞭。還是說實話吧。”裴慕白勸說少年老實交待,生怕司馬晚晴一激動,手一用力,把人傢給掐死瞭。他可不想看到美女殺人,如此大煞風景的事。
少年橫瞭他一眼,“說就說。不錯,花瓶是我偷的。不過司馬大公子的死與我無關。”
女賊承認偷東西,卻不承認殺人?司馬晚晴用佈裹手,小心的捻起地上的繡花針,仔細查看。下人說大哥是中毒而死,莫非就是被繡花針射中,才中的毒?女賊不屑的說:“別看瞭,沒毒。我是飛賊,但我隻偷東西,不殺人。頂多就是在針上沾點麻藥。”
司馬晚晴疑惑的打量她,因為她實在是太喜歡騙人瞭,隨即冷冷的說:“你連我兩招也接不住,怎麼可能打傷我大哥?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
女賊感激涕零的樣子,“終於有人相信不是我幹的。可你們牧場的人到處捉拿我,說是我幹的。還說無論生死,有發現或提供線索的都賞金百兩,嚇得我東躲西藏,還要把自己弄得這麼臟……”她一陣抱怨,倒象烈雲牧場欠瞭她似的。
司馬晚晴略一思索,說:“既然你承認偷玉瓶,就把所有的事都說瞭吧。”這女賊身手雖然還可以,但烈雲牧場戒備森嚴,花瓶一定不是她親手偷的,她的同夥才是真正的高手吧。
女賊結結巴巴,“什麼……什麼……所有的事?”
“你的同夥啊。”裴慕白提醒她。司馬晚晴瞥瞭他一眼,這個裴慕白倒也不笨。
女賊急瞭,“沒什麼同夥,就是我幹的。”但眼前兩人擺明瞭不信,一副再騙人沒好下場的樣子。她頓瞭一頓,隻得說:“是,還有我師父。其實玉瓶是我師父偷的,我就是在牧場大門外面望風。”
這麼說,還比較可信。司馬晚晴追問下去,“你師父呢?沒跟你一起?”
女賊慌忙說:“我師父也沒殺大公子,真的,我們從來不殺人。”“說,你師父呢!”司馬晚晴臉上隱隱浮現出殺氣。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的傢人,她一定不會放過殺大哥的兇手。
女賊似乎也感到不對勁,一下狠心,“我都說瞭吧。我師父是俠盜玄鷹,素來劫富濟貧,最喜歡幫助窮人。關外司馬雖然富可敵國,可師父說並非不義之財,也沒想過到這裡偷些什麼。前些日子,有人求師父幫他偷和闐之光,說願意以三萬兩銀子作為酬勞。師父本來不想答應,但現在黃河泛濫,這三萬兩用來賑災是最好不過。再說司馬傢寶物眾多,不會在乎少個玉瓶。所以師父就帶我來這兒。那天晚上,我在大門外守著,突然就聽到打鬥聲,然後一幫人追著師父出來。師父把玉瓶給我,讓我快走,我就逃瞭出來。第二天,就聽說司馬大公子給女賊害瞭,整個烈雲牧場的人四處捉拿女賊,見到陌生女子就抓。我才一路逃到這裡。至於師父現在在哪裡,我也很想知道。”
俠盜玄鷹號稱天下第一神偷,一直以劫富濟貧為己任,司馬晚晴在中原雖然沒有見過他,卻早有耳聞,對他的為人一向很敬佩。怎麼他竟是個女子?
按理,他既然偷到東西,應該不會殺人。而針上下毒,無藥可解,這麼趕盡殺絕的事,的確不象俠盜所為。下人說大公子發現有賊,和她打起來,才受傷中毒的。其實任何人都應該知道傷瞭司馬傢人的後果,就是死路一條。即便俠盜玄鷹真的針上有毒,也不會如此愚蠢的出手吧。
真相到底如何?憑她一面之詞,司馬晚晴不能判斷。
裴慕白問:“據我所知,俠盜玄鷹輕功天下無雙,武功也很厲害。他的弟子怎麼會象你這麼不濟?”
女賊氣乎乎的瞪著他,“我入門才一年。反正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師父隻偷瞭玉瓶,肯定沒殺人。”
“你叫什麼名字?”司馬晚晴決定把她帶回去交給父親。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飛飛。”女賊看上去單純得可愛。
司馬晚晴抓她上馬,“好,飛飛姑娘。如果你確定你師父沒殺人,就到我父親面前說清楚。”
父親?莫非這個紅衣艷若朝霞的美女,竟是司馬傢的小姐,飛飛暗嘆時運不濟,終究還是被抓住瞭,前途堪憂呀。
究竟兇手是誰?三人心中各有疑惑,於是兩騎直奔烈雲牧場,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