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司馬晚晴剛睜開眼,就看到段喻寒放大的臉樂呵呵的看著自己。
“快起床,一起去個好地方。”他的雙眼笑如新月,暖融融的笑意包圍著她。
“不想去。”她拒絕瞭他,語調上稍稍有些不自然。內心充滿懷疑,她想自己做不到若無其事的面對他,還可以和他談笑風生。
“又不舒服?”他關心的眼神恍如嫵媚的陽光,照在她臉上,讓她不能抗拒它的光芒。
她避開他的眼神,把身子縮在被子裡,“還想睡。”他的黑眸如此清澈明亮,燦若星辰,但他竟可能是殺人不眨眼,陰險狡詐的兇手。
她心情不好,應該是為瞭她的身世吧,他是如此想的。或者他應該用加倍的寵愛讓她明白,這世間她隻要擁有他的愛,她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他把她凌空抱起,“好啊,你隻管睡好瞭。到瞭那裡再梳洗也不遲。”她微微掙紮,卻知道終究是擰不過他。於是,她就這樣被他抱上馬車。睡眼朦朧的小臉藏在他的臂彎,長長的烏發在晨風中飄逸,晶瑩剔透的玉足引人無限遐想,淺紅色的小衣偎著那俊雅的青衣,美好旖旎如詩如畫。
於是,隨著下人們的竊竊私語和低低的笑聲。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主上對夫人的愛戀無人能及,而他們的閨房之樂猶勝畫眉,真是隻羨鴛鴦不羨仙。
馬車裡,她在裝睡,卻清晰的感到他的目光一直註視著自己。他的手玩弄著她的頭發,纏纏繞繞,就象他和她,糾纏不休。
她不想睜眼,居然又舒舒服服的睡去瞭。直到他把她抱出馬車,進瞭屋子,她才醒過來。她由得小玉給自己梳洗整裝,再和他一起吃瞭早飯,這才終於下定決心該怎麼做。
如果他真是兇手,以她目前的實力,實在不是他的對手。她能做的就是表面上和以往一樣,甚至還要裝作沉溺在他的愛意中,才能降低他的防備之心,方便暗中調查事實真相。勇敢面對他吧,絕不能露出一絲破綻給他知道。她告誡自己,終於笑盈盈的望向段喻寒。
他見她從沒精打采到神清氣爽,心中一喜,“出去看看,你一定喜歡。”
她跟瞭他出門,一抬眼,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烈雲牧場是一片綠草如茵的牧場,這裡卻仿佛換瞭一個天地,一片鶯飛草長,鳥語花香。暖融融的陽光下萬物生機盎然,奇花異木爭艷繁盛,渾然不是關外景色,倒似一派江南春色。
“這裡離牧場不過一百裡,是新發現的好地方。來,前面更好玩。”象少時一樣,他牽著她的小手,漫步山野間。暖風拂面,夾帶著草木的清香由遠至近徐徐飄來,她貪婪的聞著嗅著,清香沁入心脾,蝕入骨髓。
在這裡,隻有拋開塵世的煩惱,才能體味大自然的神奇。那種婉約,那種靈秀,那種天然質樸,讓人身心俱醉。她卻無心細細品味這些,隻是望著身邊的他,曾幾何時,她居然要對他百般提防、萬般猜測。如果還象小時候那樣,無憂無慮,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相處,那該多好。
他陶醉在美景中,不曾註意她的異常。她深深吸瞭口氣,努力保持平時的模樣。
再往前走,她更加驚奇。地面時常汩汩的冒出泉水,噴湧蒸騰著大小不一的溫熱氣浪。或許就是因為這泉水,這裡的氣候才會如此溫暖,四周才會繁花似錦。再看前面,峭壁高懸,如刀劈斧削,蔚為壯觀。成群的野鴿在這裡翻飛自如,巖壁上數千個洞穴便是它們的棲息地。
他帶瞭她進瞭一個大巖洞中,洞內鐘乳倒懸,玲瓏剔透,艷麗多姿,如入仙境。陽光射進來,折射的七彩光芒和他精致無匹的眉目相映成輝。她眩暈在那份超凡脫俗的美景中,情不自禁湊上前去,櫻唇輕輕的印在他的臉頰上。
他微微一怔,她從來不曾這麼主動。但她隻這麼輕輕一點,隨即跑開,好像還是害羞的樣子。他卻不知她是因為心中極度的懊悔,才跑開的。
洞中有一眼泉水,從巖壁上噴灑出來,冒著裊裊的熱氣,水氣在洞內彌漫,似是早晨的薄霧,又給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一層似有還無的白紗。
她好奇的伸手探瞭探水溫,居然不冷不熱,溫度適宜,不由“咦”瞭一聲。
“你忘瞭白居易寫過‘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的詩句,楊貴妃的華清池也是這樣的溫熱泉水。”他說到“洗凝脂”時,目光溜溜的在她身上轉瞭一圈,好像在想象她“洗凝脂”的美態。她敏銳的感到他目光的熱烈,側臉避過。
“我知道你不喜歡鋪張奢華,所以發現這裡後,也沒有進行什麼改造,就讓它保持天然樸素的模樣。難道你不喜歡?”
她佯裝生氣,“反正你帶我來這裡,有點圖謀不軌……”跺瞭跺腳,就要出去。
“圖謀什麼?”他裝做不懂,戲謔的望著她。見她要走,又拉住她,“古書上記載,在溫泉裡浸泡洗浴不僅可以去百病,而且女子可以美容,男子可以健身。你這幾天精神不振,我才找瞭這麼個好地方帶你來。你別冤枉我。”
浸泡洗浴?雖然和他結為夫婦,但一想到和他在泉水裡赤身相對,她還是面紅耳赤。何況心中對他的懷疑,讓她始終不能放心的和他親近。
她反手一扭,手臂從他的手掌如蛇般溜出來。這不是司馬傢的武功,他迅速做出判斷。好奇怪,這幾天越是要親近她,越覺得她有許多事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源自他的戒心和防備,還是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她輕盈的逃出巖洞,直到自以為“安全”瞭,才回身看瞭看他。她和他始終保持六尺距離,這讓他覺得好笑。
成千上百隻野鴿在天空中自由的四處飛翔。有的就在他們旁邊的地面上走來走去,想必是因為這裡比較偏僻,這些野鴿才不怕人的。
他看瞭看天空,笑著提議,“不如我們比賽捉鳥,誰贏瞭今天就聽誰的?”
“不好。”她慌忙反對。他這個提議肯定有陷阱,她才不上當。
“可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他的身影如鬼魅般飄到她身邊,瞬間已經再次和她相依偎,“現在你有兩個選擇,比賽捉鳥,還是回巖洞?”
她暗暗提防戒備,他的輕功還超乎她的想象。比賽捉鳥吧,捉鳥還有一半機會贏。被他帶回巖洞就……她可以想象定然不會隻沐浴那麼簡單。此刻的她,並不想和他再次體味那種火熱心跳。
“怎麼比捉鳥?”她斜睨瞭他一眼,氣鼓鼓的。他既然這麼說,心中是早有必勝的把握?
“捉鳥,不能傷它們,也不能把它們放籠子裡,誰捉得多誰就贏。”他料到她有此一問。
她看他穩操勝券的模樣,故意生氣,“捉瞭不放籠子裡,不就飛瞭,你示范給我看看。”
他輕舞衣袖,右上方空中正歡快飛翔的一隻小鳥,忽然停在那裡,不動瞭。這是一個很詭異的畫面,明明看到鳥在拚命的扇動翅膀,可就是移動不瞭半分。他的指頭輕輕一彈,“嗤”的一聲,氣流在空氣中滑過,鳥兒左翅上一根羽毛飄然而下。以指力彈落鳥羽並不難,難的是他如此精準,對力道的方向、強弱控制得分毫不差。彈落羽毛,卻又不傷它其餘部位一絲一毫。
她自信彈落鳥羽,自己也能做到,但內力控制得如此準確無誤,分毫不差,對目標想傷幾分就傷幾分,自己卻沒把握。這不是內力的強弱問題,完全是經驗問題瞭。
他凌空虛抓,那鳥兒十分驚慌,更加賣力的扇動翅膀,但越扇翅膀,反而越是下落,最終穩穩當當的飄落到他手掌上方半尺處,再也飛不出他的掌握。他如法炮制,第二隻,第三隻,……一會兒功夫,飛過的十隻鳥,都盤旋在他右掌上方,飛舞不去。
她知道這是內功中“粘”字訣和“吸”字訣發揮到極致的表現,比及那夜他控制螢火蟲還要高明許多。要知道,控制的事物每大一分,需要的內力可能就要大一倍。鳥兒比之螢火蟲體重和力量都要大好些倍,他的內力之深今日仿佛才展現出來。但見他神態自若,毫不費力的模樣,又仿佛遠遠未用全力。她暗自驚心。
“你也來試試?”
這場比試她沒有贏的可能,她想瞭一想,故意嘆瞭口氣,“可惜小玉不在。”
“小玉在又如何?”他奇怪她有此一說。
“我從江南的鄉村帶回一種香料,小鳥聞瞭都舍不得飛走。若是小玉在,叫她去拿來,我一定贏。”她說得煞有介事。
“你認輸就認輸,不用說這麼多?”他調笑的眼神讓她氣憤,好像看扁她不行似的。
“我說的是真話。”她急瞭,小臉紅紅的,格外誘人。
“就算是真的,你現在認不認輸?”
不行,不能這麼輕易認輸。雖然知道自己定然比不過他,但不戰而敗更差勁,還是試試好瞭。她看瞭看周圍,腳邊正有個泉眼,此刻熱騰騰的冒著水,心中已有想法。
素手一動,泉眼中的水自下而上倒流到她手邊。雙手做圓圈狀輕揉,泉水竟然漸漸被搓成一個渾圓的水球。兩手再往外擴展,水球慢慢的變得越來越大,球的表面留瞭一個小小的缺口,於是這水球中間充滿瞭空氣。她用水做瞭一個籠子,來裝小鳥嗎?
果然見她左手托瞭這個水球,右手輕彈,一滴水珠如箭射出,“啪”的擊中飛過的小鳥。那鳥一個倒栽蔥,墜落下來,在空中尚自掙紮,已被她一把捉住,塞到水球中。如此捉鳥,不到一盞茶功夫,水球裡也塞瞭十隻鳥兒。
水球不停的旋轉,陽光下,球的表面五顏六色,流光溢彩,內裡鳥兒振翅飛舞,上下自如,煞是美妙。
她的方法和他的完全不同,但控制水流聚集而成水球,又在水球內塞這麼多鳥,球依然不變形不破裂,也要靠深厚的內力才能保持。
“你看,我也行。”她得意的說,那樣子和許多年前的小女孩沒什麼分別。那時,她也常常這樣,做瞭什麼得意的事就要給他看,非要他誇獎她一番才心滿意足。
他微微一笑,衣袖頻揮,四周的小鳥一隻隻納入自己的掌握中。她也不甘示弱,捉瞭隻隻小鳥塞到手上的水球裡。自然,每多捉一隻小鳥,他內力“粘”和“吸”的力量就要增強一分;而她的水球也是直徑越來越大,控制的力道也要一分分的加強。
說是比賽捉鳥,此刻已明顯是內力強弱的展示。但論起來,他憑的是無形的內力控制小鳥,而她卻是借助水這個媒介來控制小鳥,相比而言,還是他的內功更勝一籌。
他自然瞭解她遇強越強,不肯服輸的性格。自從那天她隨手一掌擊斃格蕾斯,他一直對她的武功深淺很好奇。此刻,他倒想看看她吸收瞭司馬烈的內力,內功究竟達到何種程度。於是,他繼續的捉鳥,時而似笑非笑的望著她,要激起她最大的好勝心。
她自然是不會隨便認輸的。可那一刻,借著一縷陽光,她似乎捕捉到他目光中一閃即逝的探究。他難道是借比賽捉鳥,來探察她內功的深淺?她輕叫一聲,手中水球潰然而破,鳥兒爭先恐後的飛瞭出去。看上去,象是內力不繼的樣子。
“不算,不算。”她過去搖著他的手臂,佯裝撒賴,嬌俏可人的模樣撩撥著他的心。
“你看,衣服都濕瞭,還是去泡溫泉。”水球破瞭,濺得她的衣襟上一片潮濕,隱隱勾勒出她胸部美好的曲線。
他笑瞇瞇的上下看著她,她紅著臉逃開,“不要!”心中卻在思索怎樣才能不去洗溫泉。
“我贏瞭,今天全聽我的。”他站在原地不動,隻是這麼笑。淡淡的柔情,象關外晴空的一縷晨曦,雖柔和但依然明亮耀眼,直逼入她的心田。
她強抑心中的驛動,盈盈的笑,過來拉瞭他的手,“你這人……”話沒說完,突然秀眉一皺,“嗯……”她的臉瞬間紅得象絢麗的晚霞,嘴唇卻是毫無血色。
“晴……”他忙扳過她的小臉。她呼吸急促,花瓣似的嘴唇緊緊抿著,好像在忍受什麼痛苦。
“我……好難受……”她嬌怯怯的倚在他身上。
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掌心相對,十指交叉,霎時感動她體內真氣四處亂竄,激蕩不已。難道是司馬烈的內力並未完全被她融入,可她剛才運功捉鳥並沒有不適呢。
“不知怎麼搞的……最近練功真氣總有點不受控制。”她故意逼得體內氣息亂動,就是想有理由回屋裡去。
段喻寒固然是機敏之極,此刻卻想不到純真無邪的司馬晚晴會騙他。每個墜入愛河的人都一樣,固執的相信戀人不會欺騙自己,他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