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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往事

第四章 往事

  海棠的本名其實叫安鳳,祖籍是四川成都,年幼時,正值滿清覆滅,軍閥混戰,父母帶著她一路逃難輾轉到瞭湘西,投奔一房遠親,不料他們早已遷走,不得已在沅鎮的白傢堡傾盡積蓄置瞭幾畝薄田,就此安身立命下來。

  安鳳打小就和別的女孩子不一樣,生性好強,體質強健,對一些舞刀弄槍、頑皮打架的事兒比男孩子還來勁,不過父親對聰慧的女兒期許很高,一心讓她讀書,日後好出人頭地或嫁個好人傢,好早早擺脫生活在下層的命運。在別人傢的孩子都在田間地頭玩耍的時候,她就背著小書包,走十幾裡地到鄉裡上私塾。

  每天茫茫的翠竹海裡面,總能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碎花衫子,斜挎著粗佈縫制的書袋,輕輕巧巧地跨過一道道山壟,穿過高聳林立的竹林,俊俏小臉上總是蕩漾著微笑,淺淺露出一雙迷人的梨渦。

  安傢有女初長成,出落得眉清目秀,美人胚子。遠近鄉裡提親可不少,其中還有白氏宗族族長白敬軒的寶貝小兒子白富貴。白福貴年紀與安鳳相仿,卻成日好吃懶做,仗著老子的勢,帶著一幫壞小子盡幹些雞零狗碎的勾當,欺壓良善,橫行鄉裡,鄉下百姓也唯有忍氣吞聲,避而遠之。安鳳的父母可不願把好端端的鮮花插到牛糞上,又不敢開罪白傢,隻是告誡女兒離他遠遠的。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安鳳的美貌在這一帶可算出瞭大名,白富貴哪能不知,隻是在鄉裡都是熟門熟臉的不敢太放肆。

  那一日正是十月金秋時節,安鳳終生難忘。她偷偷進山采山藥,想賣點錢作老師的節俸,不料讓那幫壞小子逮個正著。一夥人圍著安鳳不讓她走,起哄要白富貴抱著安鳳親嘴,安鳳當然寧死不從,兩人扭成瞭一團。

  白富貴嬌生慣養,年紀雖比安鳳大一兩歲,力氣不見得比自小在山路上鍛煉的她大瞭多少,偷雞不從還讓安鳳扇瞭個嘴巴,眾人一陣哄笑,這下掛不住瞭,漲瞭個雞冠紅,指揮兄弟們一湧而上按住她的手腳動彈不得,他擺出一幅征服者的姿態,大搖大擺騎坐在安鳳柔軟的小肚子上,模仿偷看到的阿爸的行為,掀開她衣裳下擺,將手插進瞭安鳳的褲襠裡,摸到瞭尚在發育中的少女溫玉般光禿滑嫩的陰戶。

  「光板子,光板子!」白富貴怪聲怪氣地叫起來,眾人下流地哄笑。

  安鳳狂怒瞭,娘說過,女人的身體是金,別說摸,就算讓男子看瞭一次就變瞭鐵,變得連木石都不如。雖然還不懂得男女之事,也深知讓男人摸到下體是極恥之事,盛怒之下,她激發出神力,掙開瞭壓制她的眾人,白富貴猝不及防,在混亂中撞下瞭山崖,下身重重地撞在半截老竹墩之上。經救治性命無大虞,命根處卻被創甚重,請來的不少名醫都搖頭表示失去瞭生育能力。

  要白傢斷子絕孫!

  這一罪名可大瞭,讓安鳳一傢大禍臨頭。白敬軒將他們鎖拿在宗祠,直嚷嚷要殺人。

  數日後,鄉長當著眾鄉親的面宣佈瞭傢法判決結果,將安鳳永遠發配給白富貴為奴,安傢的土地財產盡歸白傢所有,安傢兩老為白傢充當雇工謀生。

  安鳳的娘當場就暈倒在地,在父親淚眼滂沱嘶啞的呼喊聲中,小安鳳被幾個大人抓著,扒光瞭褲子,臉沖下腰肢彎折在一條長凳上,小小的臀部高高翹在空中。

  「茲茲……」一縷青煙升起,燒紅的烙鐵毫不留情地印在白嫩的臀肌上。

  接下來的一個月,安鳳躺在白傢的柴房裡,高燒不退,痛醒又昏迷,反復幾次,在生死邊緣來回走瞭幾遭,竟然命大挺瞭過來。

  從此,在那本是女人最可驕傲的地方,留下瞭一個一生也磨滅不掉的、如同烙進心底的深深屈辱一般烙進瞭肌體深處的「白」字,那一塊兩寸見方、翻出瞭鮮紅的肉塊的疤痕,帶給她的是幸福的毀滅,是屈辱的見證,更是一生悲劇的開端。

  從此,白傢堡少瞭一個活潑靈動的安鳳,換之以一個滿面悲色形容憔悴的小鳳奴,她弱小的身子承擔起瞭伺候白傢老小生活起居的重擔,挑水、幹活、劈柴樣樣要幹,無盡的責罵和毆打,她都默默承受瞭下來,真正不能承受的卻是從肉體到靈魂的變態摧殘。

  白富貴就不用說瞭,伺候祖宗一般,吃喝拉撒都要叫她服伺,夏天打扇,冬天暖被。所謂暖被就是每天夜裡,她都要光著身子先鉆到被子裡,把冰冷的被窩睡暖和,才讓小少爺睡進去。心情好時就會放她到柴房去,心情不好或是邪性上來瞭就會留下她,在她的身子上亂踢亂抓,弄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摸嫩乳摳下身更是傢常便飯。更邪性的是,坐完馬桶還要安鳳給他擦屁股。

  一個冬夜,白富貴讓尿脹醒瞭,外面冷得結冰,不願鉆出熱哄哄的被窩,於是踢醒瞭卷縮在一頭的安鳳,叫她直挺挺地跪到床榻前。安鳳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他又想起什麼折磨人的鬼主意瞭,直覺得光身子被冷空氣包裹著,冷得直打哆嗦。白富貴叫安鳳張開口,從被子裡把小雞巴拖出來塞到她嘴邊。

  一泡熱騰騰的黃尿沖瞭出來,灑得安鳳滿面都是。

  安鳳驚惶失措地逃開來,無論這小子怎麼罵都不肯再過來,抱著肩躲在角落嚶嚶地哭。

  第二天,白敬軒以安鳳抗命為由,把安鳳的娘抓來毒打瞭一頓,當晚,安鳳一動不動地跪著將白富貴的尿液喝瞭個一幹二凈。

  以後多年,喝尿成瞭慣例。

  「我兒還真是個天才。」白敬軒高興得這麼誇兒子。

  白敬軒當然更不是個好鳥,表面上的道德文章,一肚子的男盜女娼。無時無刻不在惦念安鳳白生生的身子,一看到她就兩眼發光,趁她一個人做事的時候猥褻她,那雙骨節粗糙的大手在她柔嫩的身子上倒騰的感覺真叫安鳳作嘔。隻是畏懼傢中兇悍的母老虎他還不敢過於放肆。

  這種不是人過的日子令安鳳備感煎熬。她學會瞭一件事,什麼也不說,再痛也不叫,咬著牙忍受著上天的不公。

  又是一日,白富貴帶著她,還有那幫壞小子來到當日的那處山崖,人相似,花相同,境遇卻已是天差地遠。

  白富貴儼然像個皇帝,喝令安鳳自己脫光下身,跪在地上,屁股朝天,讓那幫小子看那個印在屁股上代表著權屬的「白」字,還允許小子們一個個輪流來摸她的「光板子」。

  每一個摸完,安鳳都要顫抖著聲音大聲地說,「謝謝XX哥玩瞭安鳳的光板子。」

  那一刻,曾經心高氣傲的安鳳徹底馴服瞭,照做瞭白富貴下的每一道指令。

  當一雙雙骯臟的手肆無忌憚地插入她聖潔的禁地時,剛強如她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大哭瞭起來,

  那無法忘卻的一幕成瞭她永生的噩夢。

  在她的心靈深處,也植下瞭對白富貴無法克服的恐懼。

  幾年後,安鳳長大瞭,飽受摧殘的她並沒有在暴風雨中枯萎,反出落得愈發楚楚動人,豐滿如玉,像一顆艷光奪人的「黑珍珠」,直叫人感嘆天生麗質不自棄,梅花香自苦寒來。

  然而磨難也接踵而至,白傢堡裡無好人,一雙雙淫邪的色眼開始盯住她日益飽滿的胸脯,都在企圖占她的便宜,沒有誰把她當人看,隻當作白傢的一條狗。

  安鳳的爹媽受不住這磨難,拋下瞭孤苦的女兒早早謝世。安鳳失去瞭唯一的慰藉,日子更加難過瞭,在沒有尊嚴,沒有羞恥的地獄中茍活著。

  白富貴自小落下的病根一直都沒好,無論怎麼興奮也勃不起,成瞭無用的太監,越是懂得瞭男女之事,他越是痛恨安鳳,變著法兒虐待她,拿鞋抽打她的下身,針刺紅豆大的乳頭,怎麼讓她疼痛難忍怎麼折磨她。

  白傢堡徹夜回蕩著安鳳淒厲的尖叫。

  次日,總有些無聊的人拿安鳳來打賭,等安鳳步履蹣跚地出來幹活,便在路上堵住她,非要她展示昨晚哪個部位受瞭折磨來決定勝負。安鳳往往一言不發,埋著頭想沖出去,又被人群擋回,一次又一次,你一捏他一摸趁機揩油,眾人嘻嘻哈哈淫笑不斷,當成瞭這一天最好玩最香艷刺激的遊戲。

  白富貴的老娘地主婆知道瞭,頗不以為然,一方又面心疼兒子的身體不能熬夜,再也覺得此事有損白傢的顏面,強行命令安鳳晚上回柴房睡。

  這下可給瞭白敬軒這老狗機會,趁老婆子搓麻將的機會,摸進瞭柴房,硬是將熟睡的安鳳生生奸污,聖潔的處女血散開在黑暗的地獄,從始至終,再痛苦她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咬著牙關,雙目圓瞪著天棚,沒有淚,隻有恨,無窮無盡的恨。

  破處之後,白敬軒食髓知味,幾次偷食都得瞭逞,終於在除夕之夜讓地主婆抓個正著。老太婆又氣又恨,不怪色心不死的老頭子,遷怒到無辜的安鳳頭上,罵她狐貍精,騷貨,下流種,把她吊到門前的老槐樹上剝光衣服拿大皮鞭抽,上上下下沒有一塊好肉,打得她奄奄一息,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眼看不是打死就是凍死。

  迷糊中她讓人抱瞭下來,匆忙披瞭一件單衣,在她的耳邊叫瞭聲「快走」。

  她還來不及看清恩人是誰,就衣不遮體地逃出瞭白傢堡,慌不擇路之下逃到瞭斷頭崖邊,身後星星點點的火把向她在圍攏,再無去路可言,她心下一橫,跳下瞭懸崖。

  也許是老天見憐,命不該絕,安鳳讓當時的一個土匪頭子黑虎救走,入瞭匪幫,改名海棠,才算找到新生之路……

  後面一截海棠語焉不詳,更沒有說起她在若幹年後,是怎樣掌到匪幫大權,率部血洗白傢堡的事情,但冷如霜已是聽得淚流滿面,她做夢也想不到這世上會有如此淒慘的生活,如此醜陋的現實,如此悲苦的命運。

  不知不覺,兩個身份懸殊,卻同氣相憐的女人的心已漸漸貼到瞭一起。

  翠竹海山下的桐溪邊,在康老爺子的主持下,開始交換人質。現場雙方的代表是梅子和李貴,海棠與白天德本人都沒有露面。

  白天德早已經佈置瞭大批人手,隻要冷如霜一脫險就向匪幫發動無情攻擊,當然,海棠一方也是高度戒備。

  冷如霜向路都走不穩的青紅走去,攙著她送瞭回去交給梅子,看著她們消失在莽莽竹海之中。

  枉費心機的白天德不明白冷如霜為何要維護匪幫,不敢當面指責冷如霜,反而殷切作勢要扶她上轎,邊打聽海棠的長相和匪窩的情況。

  冷如霜冷冷地拒絕瞭他,隻說瞭一句,「累瞭,回吧。」

  小轎遠去,受到瞭羞辱的白天德眼冒兇光,站立瞭半晌,方一跺腳,心裡發狠,媽個巴子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海棠、冷如霜,小娘皮們就慢慢等著大爺來收拾吧。

  匪幫裡面,大夥對茍活下來遍體鱗傷的青紅境遇之慘無不痛入心肺,大罵出聲,紛紛提搶要殺下山去,誓殺無人性的白天德。

  海棠一面派金花接一個老中醫上山救治青紅,一面阻止瞭部下的盲目沖動,要他們等待時機,再決死戰。

  她也問起青紅同樣一個問題,白天德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

  「他不是人,是畜生。」青紅一提起那個惡棍就珠淚漣漣,斷斷續續地把她的遭遇講瞭個大概。

  海棠突然莫名其妙地自言道,「莫非不是他?」

  不久,可憐青紅病情反復,一直高燒不退,終因傷勢過重,回天乏術,如季未的青紅般凋零,隨風逝去瞭。眾兄弟姐妹圍在她的身邊舉槍悲鳴。

  槍聲如同淒厲的哭嚎,劃開山谷的沉寂,久久回蕩。

  此後兩個多月風平浪靜,劉溢之一聽到太太被綁票的消息,次日就從省府連夜趕瞭回來,正巧接著瞭平安獲救的冷如霜,心有餘悸,把沒有盡到保護之職的白天德痛罵瞭一頓。

  白天德不免又生瞭一場悶氣。不過此事涉及面不大,包瞞得緊,除瞭當事人心知肚明之外,沒有多少人知道,也就過去瞭。

  唐老儺在一個午夜裡跳進沅水河自殺,死得靜悄悄的,除瞭債主幾乎沒誰會惦記。屍體泡瞭幾天,面目全非,讓人拿破草席卷瞭扔進瞭亂葬崗。

  數日後,獲釋出獄的唐牛拿老父的衣裳埋瞭個小墳,叩瞭幾個響頭,孤身一人頭也不回地進瞭山。

  復仇的種子於無聲之中在瘋狂滋長,該發生的總會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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