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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泉途已宮

第一百一十三章 泉途已宮

  蕭曦月下到瞭半山腰處,見到瞭正閑著無事曬太陽的老漢。

  上一次她來到半山腰時,是主動求淫,與他交合,用肉欲之歡沖散那時失身後的仿徨。

  如今再來到此處,回頭再想當初,那些許的煩惱不過是自怨自憐罷瞭。

  “……”

  蕭曦月站在離老漢的不遠處,看著他矮小瘦削的身軀,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她的欲望由他引起,罪孽也因他而生,如今她滿身血污,污穢不可言,可他卻在悠哉滿足的曬太陽,胯下陽物高聳,不知在做著什麼淫夢。

  恨他嗎?

  恨又何從提起,是她的猶豫與笨拙導致瞭這樣的結果。

  她天賦超絕,實力強大,若她不給老漢機會,他是靠近不瞭她半分,後面的所有事都不會發生,至死都隻是仙雲宗一個老雜役。

  一步錯,步步錯。

  現如今恨也無用惱也無用,她都必須……

  “誰?!”

  李老漢隱約感覺到有人來,扭頭一看,發現竟是一身白裙的蕭曦月就站在他不遠處,雙目“直勾勾”的看著他。

  老漢當即就樂瞭,上次這悶騷仙子來找他就是為瞭被肏,這次再來到他的住所,要幹什麼還不是明擺著嗎?

  “仙子,嘿嘿!您可算來瞭!”

  老漢利索的爬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老臉上笑開瞭花似的湊到蕭曦月面前,胯下腫脹多日的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檔子事,更別說現在四下無人,就他和蕭曦月兩人。

  他大著膽伸手,又朝著蕭曦月的臀部摸去,想親手再享受一下仙子的屁股是何種的滋味。

  一道白光屏障卻擋住瞭他。

  蕭曦月清冷的眼眸,靜靜的看著他,似有千言萬語。

  李老漢卻沒理會這眼神,不滿的嚷嚷起來:“我說仙子,再怎麼樣也該消氣瞭吧?你還想怎麼樣?隔瞭那麼久都不給人碰,裝得好像黃花大閨女一樣,也不看在床上的時候誰一口氣和我幹瞭一整夜!”

  他試圖用淫浪的言語沖擊她的心弦,蕭曦月很早之前就知道瞭這點。

  “玉雀師妹。”

  朱唇輕啟,蕭曦月終於開口詰問他:“是怎麼回事?”

  “玉雀?那丫頭?”

  李老漢楞瞭一下,暗道不妙,自己想靠威脅那小丫頭讓她配合給他操一肏的事居然被蕭曦月知道瞭?

  不過又一想,知道又如何?難道她們還能鬧得滿天下都知?

  “嘿。”

  李老漢滿是不在乎的說道:“我道你說的是什麼,那丫頭比你還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沒跟男人搞過就跟李仙仙搞在瞭一起,我還見過她大早上從練功房出來,滿面春情蕩漾悄悄的溜走,之後又是李仙仙出來,她們不就是在練功房內搞得胡天胡地,就跟咱們一樣?”

  老漢暗示蕭曦月道。

  他曾經多次和蕭曦月還有李仙仙一起快活的玩,從傍晚一直肏到第二日清晨,李仙仙死後,他又整日整日的肏蕭曦月,甚至還買瞭輛馬車,一邊趕路一邊幹她。

  那段日子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萬分的爽快。

  蕭曦月深深的看著他,張口欲言。

  “等等!”

  李老漢想到瞭一件事,伸手止住她的話,尋思道:“金玉雀那丫頭跑來問我李仙仙去哪瞭,我告訴她死瞭,她還非不信,說曾經見到李仙仙回到仙雲宗,模樣還變化極大,是怎麼回事?”

  “她沒死。”蕭曦月淡淡回答。

  “沒死?!”

  老漢聲音大起來,隨後老臉是上綻放興奮的表情,又往前伸出手,想要抓住蕭曦月的臀,嘿嘿淫笑道:“那不正好嗎?我們三人又可以一起去歷練,一路上還不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蕭曦月:“……”

  他不問李仙仙現在如何,也不問當日她是怎麼活過來瞭,更不問李仙仙變化是怎麼回事,就想著肏……淫事。

  “你該想想你自己!”

  蕭曦月斷然否決道,目光冷淡的看著他:“仙仙已經築基,且獲得瞭大機緣,未來成就不凡,而你呢?”

  老漢一愣,滿是不信:“就她?那個騷浪的妓女,還獲得瞭大機緣?!操,這不是上天不公是什麼?!老子勤勤勉勉修煉幾十年,屁都修不成!”

  蕭曦月已經不想說他的懶惰,聲音又冷瞭幾分:“今後你不得再去騷擾玉雀師妹,也不得將她的事宣揚出去,否則——”

  “否則又怎麼樣?!”

  她的態度激怒瞭老漢,他往前一步,皺紋老臉上露出狠意,絲毫沒考慮到他隻是一個煉氣期的老雜役,而蕭曦月卻是道之三境的強者。

  在他看來,眼前的仙子不過是被他操過不知多少次的婊子,還敢威脅他?看他不在床上大發神威,將她幹得浪叫不止!

  “否則,你會死。”

  蕭曦月轉身離去,沒有半點的猶豫。

  留下的老漢呆愣愣的,無可是從的站著。

  直到這時,他才仿佛回過神來,他好像,的確什麼都沒有,什麼都變瞭,仙子也不再和之前一樣任由他玩弄,想操就操想幹就幹。

  連李仙仙那騷貨都築基瞭,就他還是一個老雜役。

  “等等,等等,仙子,老奴知錯瞭!!”

  李老漢慌忙追上去,卻沒看到蕭曦月的背影,他又忙大喊瞭幾聲往山頂追。

  仙子沒追到,卻追來兩個兇神惡煞的門神。

  “幹什麼??幹什麼?!!你這老雜役,想幹什麼?!!”

  小青叉著腰站在老漢面前,橫眉豎眼的罵道。

  李老漢在蕭曦月面前能耍橫,但在她侍女面前,反而畏手畏腳,腦袋一縮,訕訕一笑,隨口應付幾句,就想往山下走。

  “等一下。”

  姐姐小藍叫住瞭他,先是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看著他,半晌,才開口:“你剛才…在喊什麼?”

  她隱約聽到這老雜役喊什麼他知錯瞭,求小姐原諒他。

  可小姐又怎麼會和他有什麼事情,他又能有什麼事是要小姐原諒的?

  小青也反應過來,眉毛挑瞭挑,上下看瞭幾眼老漢,嬌喝道:“你剛才急著上來想幹什麼?小姐最近心情都很不好,是不是與你有關?!”

  她也是急瘋瞭才會問這樣的話,迫切的想要讓小姐開心起來。

  “你傢小姐不開心,是因為老子一個月沒肏她瞭!”

  被兩個小丫頭步步緊逼,李老漢惱怒之下,脫口而出的喊道。

  剎那間,周圍安靜下來。

  老漢寒毛一根根的豎起,冷汗從額頭上冒出,轉身就想逃。

  卻被身後的侍女一把拎起,直接摔在瞭地上,就跟摔破佈袋一樣。

  小青寒著臉招出一把劍來,老漢看到劍光後越發害怕,連忙大喊道:“別,別殺我,我說,我什麼都說!”

  性子溫和內向的小藍,都露出瞭惱怒的神情,雙眼死瞪著他。

  “說!”

  小青的利劍朝下指著他,叱喝道。

  李老漢恨不得給自己的嘴巴來幾個耳光,他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但事到如今,也隻能保命要緊,他可不確定下一次蕭曦月還會不會去救他。

  “這一年來,其實我是跟仙子出外歷練瞭!”

  “什麼?!”

  兩位侍女眼睛瞪圓,難以相信這樣的話。

  這個老雜役,跟她們小姐一起出外歷練?!

  他不是回去探親,而是跟小姐一起……!?

  “你跟小姐……”小藍顫聲詢問,腦海內浮現出許多念頭。

  “沒錯,我跟你傢小姐一起歷練!”

  見她們氣勢弱瞭下去,老漢又抖瞭起來,鎮定下心神,拍屁股站起身,老臉滿是傲然之色:“老夫有大機緣,所以仙子才與我一塊去歷練,如果你們不信,我還可以詳細跟你們說一說。”

  小藍被嚇唬住瞭。

  小青卻皺起瞭眉,凝視他,似乎在思考什麼,想通瞭之後,手中的劍微不可查的動瞭動。

  就要一劍斬下的時候,一道清冷縹緲的聲音響起:

  “小青,小藍。”

  兩位侍女愣住瞭,轉頭看向瞭後山。

  李老漢暗松瞭口氣,咧嘴一笑,看來悶騷仙子還是舍不得他的,不然也不會開口救他。

  嘿,他再努力一下,就能肏到她瞭。

  “仙子!”

  李老漢沖著後山的蕭曦月喊道:“老奴晚上再去找您,請您不要辜負老奴的一片心意啊,嘿嘿。”

  說罷,也不管這兩個侍女,心滿意足的往山下走。

  小青和小藍對視一眼,滿腹心事的回到瞭後山花園前,找到瞭斜躺在寬大石椅上看書的小姐。

  不知是不是錯覺,小藍似乎覺得小姐她又虛弱瞭很多,懨懨的沒有精神。

  小青張開嘴想要說話,小藍伸出手,拉住瞭她,對她搖頭。

  現在和小姐說這些,不合適。

  ……

  晚上,小姐吃得很少,隻吃瞭幾口就放下筷子,抬起頭看瞭一眼窗外的明月後,就起身說要去花園走走。

  “小姐,我們和你一起去!”

  無需溝通,兩位侍女同時站起身,緊緊伴隨在她身邊,而且眼神執著,就要和她一塊去散步。

  蕭曦月微微頷首,同意下來。

  主仆三人出瞭門,彎月剛升起,皎潔的月輝將仙雲峰照得如仙境一般縹緲虛幻。

  “小姐,你這次出外歷練,有遇到什麼開心的事嗎?”

  “小姐,告訴小青嘛~”

  “嘻嘻真的?小姐遇到瞭蕭遠嗎?”

  活潑的小青盡量找話題,想要讓小姐開心起來,兩人一人挽著她一邊手臂,親密走入瞭花園內。

  蕭曦月在一片空地前停住瞭腳步,目光內滿是悵然的看著前方。

  小藍也看去,發現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空地,附近的石桌不知怎麼回事出現五個指印,可能是小姐抓出來的,被她們移走瞭。

  自那之後,這裡就沒有再栽花,一直空著。

  “那老雜役太不像話瞭!”

  小青鼓著嘴抱怨道:“離開一年就不說瞭,誰知道他去幹嘛瞭,但他回來後一點活也不幹,整天都是睡大覺,花園都荒蕪瞭!”

  她等瞭一下,見蕭曦月還是不開口後,終於把內心想說的話給說出來:“幹脆把他送走算瞭,讓他回去養老去吧。”

  兩位侍女看向她。

  蕭曦月依舊沉默著,這裡是那一夜發生的地方。

  她被老漢破去瞭身子,在月光下,在雨夜裡,在月華傾瀉的夜晚,與他在泥地中交合打滾。

  那時候的她,就已經染上瞭許多泥濘,如今這些污穢入瞭她的身子內,讓她污濁不堪。

  “小姐,你說……”

  小青想說些什麼,但她姐姐又拉住瞭她,用眼神制止瞭她的話,扭頭對蕭曦月說道:“小姐,我去尋一些花草來把這裡種上吧,空著太可惜瞭。”

  “……好。”

  蕭曦月輕聲同意下來。

  小藍喜上眉梢:“那小姐覺得該種些什麼花呢?白色的?還是紅色的?”

  “白色紅色?”小青揶揄的笑道:“笨姐姐什麼花都不懂吧,應該說種什麼品種的花~。”

  小藍的臉蛋紅瞭一紅,不服氣道:“笨妹妹你又知道個什麼花兒?”

  “我怎麼會不知道?”

  “那你說說看,說出個三五種來,不許是靈藥,就是尋常品種的花。”

  “我——”

  小青一下子啞瞭火,她們伺候小姐之餘就是修煉,哪裡知道什麼花。

  凡間的花就跟路邊的野草一樣,引不起她們的半點關註。

  但小姐卻特別喜歡在花園散步。

  “種些曇花吧。”蕭曦月忽然說道。

  “曇花?曇花一現……是這個曇花?”

  小青詫異的看向她,“小姐喜歡這個花嗎?好像很難開花的樣子,我聽說過。”

  蕭曦月微微點頭,腦海中出現一個人的身影。

  蕭遠。

  她知道曇花,是蕭遠告訴她的。

  “曇花又叫做韋陀花,傳說中……同一母株上剪下來的分株,不管移到何地,哪怕相隔千裡,也會心有靈犀,子株與母株同時開放。”

  昔日遠哥哥的聲音仿佛還回響在她耳邊,那時她是開心的,現在她卻已經滿是疲倦。

  “回去吧……”

  兩位侍女愕然看向她。

  ……

  蕭曦月越加的坐立難安。

  一顆心仿佛被無邊的血色困住,左右掙紮,卻沒有力氣擺脫。

  目光所視,皆為茫茫。

  師父依舊在和寶兒交歡,她聽到瞭紅綾責罵一些侍女,命她們不許再議論天人殿內之事,半個字也不許提。

  師父還是師父,但她已經做出瞭決定,行事越發如一位妖女,開始展露出肆無忌憚的一面。

  她也曾去找過師丈,卻隻得到寬慰的話語。

  他也做出瞭抉擇。

  是分別,還是相隨?

  無論是哪一種,都將會給他們帶來巨大的痛苦。

  對師父,對師丈,對仙雲宗來說,都是。

  師父有錯,卻也沒有錯,師丈同樣如此。

  這仿佛是一個死結,她找不到解開的方法。

  “小姐,花開瞭!”

  小青奔跑著來到她身邊,拉著她往後花園跑,嘴裡嘰嘰喳喳說道:“小姐不要總是一個人發呆啦,看得讓我們心疼死,來看看我和姐姐種的花,嘻嘻,我們買來花種,用瞭點法術,花兒就盛開瞭,開得非常好看,我和姐姐都看呆瞭,一定要讓小姐也看看才行~!”

  蕭曦月緊握她的手。

  小青在為她擔心,努力讓她開心起來,可她卻沒有辦法瞭。

  進瞭花園,蕭曦月遠遠就看到瞭一大片的紅色,盛開在瞭她失身的泥濘地中。

  月光之下,花朵開得妖艷絢麗,紅得似火,照亮前往幽冥之路。

  這不是曇花,是彼岸花。

  蕭曦月佇立在花海前,一襲白衣與璀璨妖冶的彼岸花交相輝映,把兩位侍女看呆住瞭。

  侍女在她耳邊開心說話,她卻久久未言。

  “小姐,這花好看吧?”

  “笨小青得意什麼?說瞭這不是曇花,你還堅持要買。”

  “可曇花沒得賣瞭啊,找瞭好多地方都沒有,最後一個小販說這種花好看,一點也不比曇花差,我也覺得特別好看,小姐是吧?”

  “小姐?”

  “小……姐!?”

  在兩位侍女驚訝的目光中,蕭曦月縱身飛起。

  “我出去一趟。”

  她離開瞭仙雲宗,在附近的一座山頭上落下,素手一揮,灰白色的門扉出現,四周的孤魂野鬼被吸引,嗚嗚淒叫著圍繞上來。

  人死後的魂魄本能的會被鬼門關吸引,進入幽冥後,若是無法反抗,就會被吸入黃泉中。

  沒有人點醒的魂魄渾渾噩噩,心中唯有生前的執念殘留,生不得死不得,許許多多的魂魄會徘徊在黃泉中,千百年不得解脫。

  蕭曦月隱約知道瞭自己要怎麼做,她進入瞭幽冥內,再次來到瞭這個暗無天日,沒有明月照耀的死者世界。

  四周昏暗無光,空曠寂寥,如一片大火燒過之後的森林,蟲魚鳥獸盡皆死絕。

  這是一個沒有生氣的世界。

  蕭曦月的心卻安靜瞭下來。

  她抬頭看瞭一眼被烏雲籠罩,沒有月光灑下的天空,遵從某種忽然出現的指引,一步一步往前行。

  在昏暗的天地中,潔白的身影是如此的醒目,不知有多少幽魂縈繞著她,也不知有多少雙目光註視著她。

  “阿彌陀佛。”

  前方響起兩聲佛號,蕭曦月目光看去,見到瞭兩個光頭的…和尚。

  她是第一次見到和尚,也是第一次聽到佛號,以前僅是在書中看到記載,說他們是修習佛法的修者,與修道者是截然不同的修行體系,隻是不知為何,在人間已經幾乎找不到佛門修者,想不到在幽冥遇見瞭。

  蕭曦月看著他們雙手合十低頭垂目的走近,對她行瞭一禮,觀他們的神情,安靜祥和,心如潭水般靜謐。

  “大師。”

  蕭曦月對他二人微微點頭。

  二人中左邊一人展顏一笑,道:“我二人修行不足,當不得大師,菩薩賜我法號道明,仙子可喚我此號。”

  他沒有介紹另一個,蕭曦月也沒有詢問,再次點頭致意後,跟著他們二人往前走。

  走出沒多遠,就見到前方一座廟宇前,有一片祥和的金光籠罩,兩位和尚見到後,吃瞭一驚,腳步較快往前。

  蕭曦月跟瞭上去,看清楚瞭前方的事物。

  金光是一個神人所發出,他也是光著頭,手中一把金杖,圓環狀的金光籠罩著他,看起來異常聖潔明亮,另有一頭虎頭龍身、獅尾麒麟足的異獸匍匐在腳下,雙目如人般清明,炯炯有神的看著她。

  自男子出現後,幽冥的死寂仿佛都一掃而空,變成瞭仙傢聖地。

  蕭曦月知道,自己是遇見瞭一位佛門大能,不比六道尊者差多少,隻是不知為何隱居於此。

  “菩薩。”

  道明很驚訝,“您怎麼出來瞭?您之前不是說,天地未明……”

  他閉瞭嘴,與菩薩的目光一樣,看向瞭身後的蕭曦月。

  “世間又有大覺者出現,我怎能不出來?”

  金光收斂,被稱為菩薩的男子慈眉善目的對蕭曦月笑著,目光落到瞭她腰間。

  蕭曦月似有所覺,從小巧的儲物袋中招出那朵李仙仙所送的蓮臺,放置在手心中,清澈的眼眸帶著疑問看向瞭他。

  “非是我讓你來。”菩薩雙手合十,目視她,眼中有嘆息,也有欣慰,朗聲說道:“月仙子有大智慧,大毅力,故有此大緣法,今日月仙子得大解脫,我當日贈出此蓮臺也算有瞭些微功德。”

  菩薩與道明對她的稱呼不同,一個是仙子,一個是月仙子。

  蕭曦月沉默良久,思索著他話中的深意,隱隱約約抓住瞭什麼,她,李仙仙,蓮臺,菩薩,解脫……

  似乎又有許多事情想不明白。

  但這已經無所謂瞭。

  “我算不上仙子。”蕭曦月垂下眼簾,掩飾自己的內心,“更沒有大智慧。”

  她連一個老漢的事都解決不瞭,猶猶豫豫,瞻前顧後,又如何是有大智慧之人?

  她甚至被碧荷等人暗地裡說是土包子,說話坑坑窪窪,辦事也不利索,歷練以來似有收獲,可最終還是找不出方法來解決師父的問題,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步步的變為妖女。

  甚至,她的師丈,仙雲宗的掌門,他也有瞭追隨妻子而去的意思,放棄升入仙界。

  白鶴仙化為“魔頭”,這件事若是發生,又不知該有多少人為之道心破碎。

  菩薩微笑,側身做瞭個請的手勢,道:“月仙子,請入內一敘。”

  蕭曦月沒有拒絕,踏步往前,那頭異獸卻低吼一聲伏在她面前。

  她不解何意,目光看向菩薩,菩薩大笑道:“諦聽甘為月仙子代步,也算他的一場功德。”

  為她代步,不是她虧欠,反而對方還有功德?

  蕭曦月側身坐在虎頭龍身、獅尾麒麟足的諦聽身上,這異獸站起身,搖頭擺尾的進瞭大殿。

  眼前一花,她就來到瞭一個潔凈的大殿中,令她詫異的是,這裡跪滿魂體凝實的幽魂,一個個都低著頭嘴裡默念經文。

  “嗡,琴西惹紮轟,嗡……”

  蕭曦月坐著諦聽上瞭中央的臺座,菩薩來到沒有蓮臺的蓮座邊,念經聲才慢慢止住。

  蕭曦月將蓮臺還瞭回去,蓮臺與蓮座果然是相吻合的,相融在一起,綻放神異的光芒,直到菩薩坐上去才消散。

  她坐在瞭菩薩面前的蒲團上。

  目光環顧,諸多冤魂睜著眼睛看著菩薩,眼神帶著如饑似渴的神色,等著菩薩為他們開解超脫。

  蕭曦月沉默著。

  菩薩垂下雙目,慈悲的看瞭一眼她,緩緩開口講頌道:“世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恨,求不得,五陰熾盛……”

  冤魂們一個個露出悲苦的神色,似乎回憶起瞭生前的遭遇,一些還痛苦的磕頭,求得解脫。

  蕭曦月依舊沉默著。

  “……若想得超脫,須身具大智慧,心有大毅力,方能證得菩提,大徹大悟,明心見性。”

  蕭曦月自問沒有覺悟,也無法明心見性。

  “何為大智慧?”

  “審時度勢,趨利避害,非是大智慧也。”

  菩薩語氣溫和,講述道:“釋尊於凡世修行,未成佛之時,在人間遊歷,見到一隻鴿子被老鷹追逐,釋尊出手攔下,讓老鷹不再啄食鴿子,鴿子大喜拜謝,老鷹卻惱怒大叫道:‘我不吃它,我也要死,你成瞭自己的慈悲心,卻忍心看著我死?’釋尊反駁不瞭老鷹的話,卻還是想救下鴿子,世人若是遇到這般抉擇,又該如何?”

  蕭曦月低頭沉思,這也是兩難境界。

  菩薩繼續說道:“釋尊割下瞭自己的肉,喂與那隻老鷹,救瞭鴿子,也救瞭老鷹。”

  蕭曦月嬌軀顫瞭顫,竟還有這樣辦法?

  “世人無知,聽聞此事後都大笑,哪有這樣蠢的人?割自己的肉喂食他人,這不是愚可不及嗎?”

  “可在釋尊看來,這是成全他人的善舉,有大慈悲之心,得善果。”

  “此可謂之大智慧。”

  冤魂們紛紛磕頭念誦,也不知他們聽懂瞭多少。

  蕭曦月抬起眼眸,與菩薩對視。

  “月仙子,可想明白?”

  蕭曦月輕搖頭。

  她有釋尊一般的大智慧嗎?

  她救瞭一些人,可也因一己之欲害瞭不知多少人,她有罪在身,想尋得贖罪的方法。

  她不知大智慧。

  “又有一事。”

  菩薩繼續說道:“天地初開時,萬物盡皆生。萬物有走獸飛禽,走獸以麒麟為之長,飛禽以鳳凰為之長。

  鳳凰又得交合之氣,育生孔雀、大鵬,孔雀出世之時最惡,張口即吃百十裡的生靈。

  釋尊在雪山頂上修成丈六金身,也被孔雀把吸下肚去。釋尊羞惱,欲殺死這孽畜破體而出,卻又不忍傷它性命,於是剖開它脊背飛出,帶它上瞭靈山,因釋尊從它肚子內出來,如被它生出一般,便封它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薩。”

  蕭曦月睜著眼不知何意。

  心中卻想到,為何不從口中,從穢門中出?而非要破開脊背。

  菩薩又道:“佛門無不可度之人,孔雀大明王菩薩此前殺業沉重,罪孽纏身,皈依我佛後,得瞭大造化,成為大明王菩薩。”

  蕭曦月明白瞭,半晌,搖頭道:“我非有大造化之人,也非仙子。”

  她又說謊瞭。

  但她已經罪孽在身,些許謊言已經不足為道。

  “唉……”

  菩薩搖頭嘆息,“為何執著於此?”

  蕭曦月沉默不語。

  “月仙子。”

  聽聞聲音,蕭曦月轉頭看去,道明送上來一杯清茶,放到瞭她面前。

  “……”

  蕭曦月端起茶水,望著菩薩。

  “緣法未到,亦無可奈何。”菩薩微微一笑,道:“喝下茶後,你去找她吧。”

  他看穿瞭蕭曦月的打算。

  蕭曦月垂下雙目,喝下茶水,感受自己損傷的神魂受到滋潤後,輕聲對菩薩道謝,再放下茶杯,轉身翩然離去。

  諦聽再伏身在她面前,蕭曦月卻不再騎乘,獨自走出瞭殿門。

  目送潔白的背影消失,道明忍不住開口:“菩薩,為何讓她走瞭?”

  入瞭此門,卻隻聽兩個故事,喝瞭一杯佛前茶,連佛法都未曾開講。

  地藏王閉上瞭雙目:“她不願為菩薩,隻願做仙子,隨她去吧。”

  異獸諦聽匍匐在地上,側著耳朵貼近地面,傾聽著天地人神鬼之事,許久,才開口悶聲說道:“月仙子出瞭此門,三界中人,恐怕人人都知瞭此事。”

  道明等人皆是驚訝,那沉默異常的白衣女子究竟是什麼來歷,為何引得三界關註?她又要去做什麼?

  ……

  蕭曦月再次來到瞭鬼門關前。

  紅色的巨門依舊矗立在昏暗放天地之間,朝內開啟著,冤魂隻許進,不許出。

  除非如上次一般,被六道魔尊開啟,變為朝外開啟,準許冤魂從黃泉中再出來。

  蕭曦月仰望如直入蒼穹,連通三界的鬼門關,她變得越發渺小,心卻越發的寧靜。

  沒有牛頭馬面的帶領,她輕易走進瞭鬼門內,沿著黃泉路,走過瞭大片的彼岸花海,再來到奈何橋前。

  佝僂的婆婆還在熬煮著湯水,直到蕭曦月喚瞭她一聲,婆婆才慢慢轉過頭來。

  “孩子,你怎麼又來瞭?”

  孟婆手中的湯勺落地,神情先是震驚,爾後又是憐惜。

  蕭曦月走到她面前,定定的,木然的看著她。

  婆婆以手拭淚,伸出手,哀憐道:“這是何苦,你本不該來此的……過來吧,孩子,來婆婆懷裡來。”

  “婆婆!”

  撲入她的懷中,蕭曦月的眼淚湧瞭出來,降生以來第一次哭得如此像一個普通人。

  她晶瑩的淚水從眼睛中流出,落到白皙的臉頰上,順著姣好的面部曲線,滑到光潔的下巴,滴落到黃泉泥土中。

  她抱著婆婆,香肩顫抖,以天籟般的嗓音發出嗚咽抽泣聲,四周的怨魂茫然無措的看著,久久未語。

  “傻孩子。”

  孟婆為她拭去眼淚,而她自己渾濁的眼中也泛著淚光,憐惜萬分的說道:“來跟婆婆說你遇到瞭什麼事,讓你這麼傻的堅持。”

  蕭曦月的心慢慢的平復,聲音苦澀的講述自己的困境。

  婆婆點頭,勸慰道:“這不算什麼,上次本不是你……”

  她沒有再往下說,這孩子執拗的眼神已經說明一切。

  又傻又惹人憐。

  一聲嘆息後,婆婆摟著她坐下,輕拍她的肩膀,不知該說什麼瞭,又有誰能忍心看她如此抉擇?

  “婆婆。”偎依在她懷裡,蕭曦月輕聲問道:“仙界與幽冥,是何關系?”

  “如你所見之關系。”

  婆婆說得很玄乎,可蕭曦月聽懂瞭。

  尋常人眼裡,仙魔皆是不可觸碰的可怕存在,修行人眼裡,仙魔對立,到瞭她這一境界,見識瞭一些事情後,又隱約察覺到,仙魔並非完全對立,六道輪回是天地組成的一部分,六位魔尊,牛頭馬面,夜叉鬼神,以及諸多類似婆婆與菩薩的存在維系著幽冥的存在。

  蕭曦月掙紮起身,拜在瞭婆婆面前,她明白瞭自己要怎麼做才能幫到師父。

  許久。

  “你可想清楚瞭?”

  “是,曦月心意已決。”

  蕭曦月再拜,玲瓏的身軀顫瞭顫,被血色的枷鎖束縛的心終於得到瞭解脫。

  孟婆將她扶起:“回去吧,婆婆為你準備準備。”

  “嗯,多謝婆婆。”

  “傻孩子,真傻,唉。”

  ……

  暫別瞭黃泉,蕭曦月回到瞭仙雲宗。

  她看到瞭仙雲宗秀麗的風景:潔白的雲彩漂浮於群山之間,仙鶴長鳴,每一位師兄弟們見到她,都會露出笑臉。

  花兒在綻放,綠草在生長。

  她的心,平靜而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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