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都把目光投向韋雲,又看看天機子,最後看向藥老人,想聽聽他怎麼說。
藥老人隻是問韋雲,道:“當初你修成《乾坤袖》心法,用瞭多久?”
韋雲想瞭想,道:“半天多一點。”
“不可能!”蘇木聞言,失聲叫道。
白芷也一臉震驚,看向韋雲,驚疑不定。
眾人都不明白怎麼回事,隻有葉沉魚美眸一閃,卻並未說話。
藥老人自嘲地笑瞭笑,說道:“我藥王宗的前輩曾在書中記載,每代宗主接任之後,都要花費至少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先將《袖裡乾坤》修成,修成之後,便可以此功法腐蝕萬物,化去敵人的法力,威勢極其強大,是為本宗的鎮宗神通,立宗根基之一,歷代宗主習得此功法,雖然境界不變,但實力都會突飛猛進,因此藥王宗雖不擅長殺伐,卻無人敢惹。”
蘇木點頭道:“的確如此,當年我們大師兄左振衣提前習得此神通,縱橫修真界,找不出幾個敵手,本來宗主之位註定是他的,誰料他無心宗門大業,一心急於成仙,終究渡劫而亡,唉!”
韋雲一聽,登時聽出瞭藥老人話裡的問題。
藥老人繼續道:“本來,這門神通是宗主在坐化之前,親自傳給下一任宗主的,其中有一個關鍵點,藥王宗歷代宗主留下的典籍中並未記載,故而我也不知,現在卻終於明白瞭,這還是方才昏迷中,因為修煉瞭《乾坤袖》,才自藥王鼎中獲得的信息。”
“是什麼?”眾人都側耳傾聽。
藥老人道:“由於《袖裡乾坤》是藥王老祖自仙界回來之後所悟出來的絕世神通,修煉這門神通,必須擁有地仙修為,否則自身就會被吞噬,渾身法力都會被化去,普通修行者無法修煉,也就無法傳承,為瞭傳承下去,藥王老祖想瞭個辦法,他制作瞭一個《乾坤袖》的神通符印,他將這道符印從身上分離出來,傳給下一任宗主,然後飛升而去,這道符印代代相傳,但是隻能傳一人,因此隻有歷代宗主能夠得到傳承,修煉《乾坤袖》不會出事,新任宗主得到符印之後,即便有渡劫修為,也至少要以心法修煉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煉化符印,為其所用。”
他又看向韋雲,說道:“想必你已經得到瞭左師兄的符印,不過能夠在半天內煉化符印,這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不知小友是如何做到的?”
“我也不知,而且我也沒得到什麼符印。”
韋雲搖搖頭,他的確沒有得到什麼符印,完全是按照左振衣寫在石壁上的功法內容來修煉的。當初左振衣的確留下瞭符印在崖洞內,但因為時日太久,已經消散瞭,因此隻餘心法文字。
藥老人也搖搖頭:“這絕對不可能,也許是你不自知罷瞭。”
此時此刻,眾人都看著韋雲,甚至已經有人在打他身上《乾坤袖》神通符印的主意瞭。
“還有一點。”藥老人又道,“當初你與桃花教教主……當初你以《乾坤袖》吞噬瞭玄真和枯榮兩位道兄,為何會得到他們的法力,然後成就赤狐娘娘的境界?”
韋雲詫異道:“《乾坤袖》這門神通本來就是吞噬敵人的法力化為己用,莫非有什麼問題?”
這話一出口,眾人都定定地看著他,全場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藥老人搖頭道:“並非如此,《袖裡乾坤》的主要作用,如同劇毒一般,是腐蝕萬物,將敵人的肉身乃至法力全部化去,也能從中吞噬很少的一部分力量,但不可能盡數吞噬,頂多能從中吞噬百分之一罷瞭,但是我觀你的《乾坤袖》,似乎不止於此。”
韋雲心中嘀咕,《乾坤袖》難道不該是百分之百吞噬敵人的法力和血肉精華進入自己體內麼?
“大概……百分之十的樣子。”韋雲道,他不敢說其實自己能夠吞噬百分之百,怕嚇到他們。
“難怪瞭。”藥老人仰頭長嘆。
眾人都是動容,這實在是太過於怪異瞭,此時的韋雲怎麼看都有些古怪,身上充滿瞭迷。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旁的天機子占算萬物,見多識廣,一聽之下,眼睛就是一跳,眼神閃爍瞭幾下。
藥老人看著周圍的斷壁殘垣,發出一聲慘笑,說道:“藥王宗傳承萬年,今日毀於我手,我是個不肖弟子,是個不合格的宗主,貧道愧對藥王老祖,愧對藥王宗的列祖列宗!”
說著,藥老人跪倒在地,再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面。
眾人都是一震。
“師兄!”
“宗主!”
藥王宗的門人連忙上前,要將藥老人扶起來,蘇木更是說道:“師兄,我等都有過錯,更何況這是魔教所為,魔教兇殘,怪不得師兄你!”
藥老人擺擺手,勉力起身,佝僂著身子,看向韋雲,說道:“我累瞭,想歸隱山野,你可願意接任藥王宗宗主之位,將這萬年基業傳承下去?”
韋雲聞言,大驚失色,忙道:“宗主嚴重瞭,弟子無德無能,怎敢如此!”
藥老人含笑說道:“你已經修成瞭《乾坤袖》,我再將藥王鼎傳給你,假以時日,你早晚能修成渡劫境界,那時就可重振本宗,屹立修真界不倒。”
“不行,弟子萬萬承擔不起。”韋雲隻是搖頭拒絕,他是個散人,向來遊手好閑,沒有心思管理這龐大基業,沒法承擔這責任和重擔,是萬萬不可能接任這宗主之位的。
“唉……”見他如此堅持,藥老人失望地嘆瞭口氣,道:“也是,你現在也瞧不上藥王宗瞭。”
“弟子並非這個意思。”
“無妨的。”藥老人擺擺手,又看向蘇木,“師弟,這宗主的重擔,就請你接下來吧。”
“師兄,這……”蘇木聞言一震,他怎也想不到,藥王宗宗主的位置,有朝一日會落到自己頭上。
藥老人說道:“莫要推辭,就這麼定瞭。”
白芷也道:“宗主師兄既然要靜修一段時間恢復元氣,那麼蘇木師兄就別推辭瞭,以師兄的德行和修為,也堪當宗主之職,藥王宗無人不服。”
見眾人都如此說,蘇木這才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貧道就卻之不恭瞭,暫代宗主一職,待藥師兄恢復之後,我再交出藥王鼎,將職位歸還。”
藥老人咳瞭一聲,從口中飛出一團青光,落在蘇木手中。
蘇木運轉《藥王經》,將自身的法力與藥王鼎交融在一起,藥王鼎登時垂落下八條青光,懸浮在蘇木頭頂,將他整個人映照得一片通透。
大千僧王和天機子等眾人都上前祝賀。
虞煙雨則看向藥老人,說道:“前輩,雖然藥王宗山門被毀,娃娃果樹也被奪走,但藥王宗根基尚在,還望前輩莫要放棄,等擊潰魔教,再奪回娃娃果樹,自然能夠重振聲威。”她看出藥老人有些落寞和哀傷,生怕他想不開。
藥老人笑道:“虞盟主不必擔心,老朽沒事的。”
“那就好。”
“藥王山靈脈已破,你們去別處重新尋一個風水寶地,重建山門吧,我須一個人在這兒靜一靜。”藥老人對蘇木和白芷等人吩咐完最後一個命令,然後背朝眾人,來到藥王山原來宗門大殿的位置,一點點將那破碎的藥王老祖神像撿起來。
眾人看著他佝僂的身子,落寞的背影,心中都有些難受。
虞煙雨對白芷說道:“白芷師姐,我們還要趕去雲州,就不打擾瞭。”
白芷也道:“虞師妹先去吧,等我們重建山門之後,再趕去雲州和大傢匯合,與魔教一決勝負!”
“好。”
虞煙雨拉上韋雲,飛身而起。
大千僧王和天機子也連忙跟上,要一起前去雲州,商議對抗魔教的大事。
此次天魔教教主和吞日火猿突襲藥王宗,對正道的打擊十分之大,藥王宗乃是正道支柱宗門,每天都在給仙俠同盟提供丹藥,如今遭逢大難,將會有許多修真者得不到供給,如此一來,正道在與魔教的交鋒中,將會更加艱難。
虞煙雨、韋雲、大千僧王和天機子飛行在空中,天機子長聲說道:“看來咱們必須主動向魔教發起進攻瞭,此前我們都太被動瞭,以至於處處受制於人,如果我所料不錯,魔教的下個目標應該是我觀妙宗、僧王的大佛寺,還有虞盟主的紫月仙門,隻要將我們這三大宗門也都摧毀,此次正魔大戰我們便再無機會!”
“善哉!”大千僧王嘆道:“道兄所言不差。”
天機子又道:“本來我們正道是占據優勢的,在我們占據優勢的情況下,就應當主動發起進攻,將魔教搗毀,但我觀虞盟主行事保守,並無進攻的意思,還設立關卡,等魔教打進來,這等下下之策,實在讓貧道不敢茍同。”
虞煙雨冷笑道:“前輩你神機妙算,我原以為前輩能夠提供魔教動向,我才好做出適當的安排,誰料前輩從不給我提供任何關於魔教的線索,不知這是何故?”
本來她的計劃是,由觀妙宗占卜吉兇,運籌帷幄,紫月仙門發起突襲,浮雲閣緊跟著進攻,大佛寺在旁輔助,藥王宗提供後勤,其餘桃花教、小密宗、太玄仙門、浩氣山莊等各大宗門隨後而來,如此緊密配合,諒魔教再強大,也抵擋不住,隻是她數次找天機子商討此事,都被他糊弄過去,分明就是不願配合她,這就使得虞煙雨不敢輕舉妄動,以免造成正道修真界的太大傷亡和損失,導致仙俠同盟各大宗門的質疑和退卻,但如今還是被魔教突襲,藥王宗遭難,天機子便立刻見縫插針數落她。
天機子握著書卷,正色說道:“虞盟主是不是誤會瞭什麼,我早便跟你說過,天魔教有個叫做魔算的神秘長老,此人同樣精通占卜之道,可以顛倒天機,讓我無法算準,同樣的,我為瞭不讓他們算準咱們的行動,也在賣力顛倒天機,虞盟主可要知曉!”
虞煙雨默然不語,他這話擺明瞭是糊弄人,觀妙宗四大長老都精通占卜,隻要派出四大長老輔助她,都足夠瞭,可現在觀妙宗上下卻沒有絲毫門人派出。
大千僧王說道:“兩位都是一代宗師,何必如此爭執,導致心境不穩,就算修成渡劫,也要修身養性,方為正道。”
虞煙雨和天機子都懶得理會大千僧王的這番廢話,他這人向來就是滿口的勸人“一心向善、修身養性”,此外別無話題,事實上,他所說的道理,他自己能否做到都是一個問題,估計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天機子道:“這樣下去不行,我要召集各大宗門,請大傢投票,重新選舉盟主。當然瞭,我的意思並非說虞盟主不行,隻是想有沒有可能換個盟主會更好一些,比如僧王,德高望重,佛法精湛,說不定就比虞門主更合適做仙俠同盟的盟主,正道修真界的領袖。”
“哪裡哪裡,貧僧何德何能,能勝任此職位?不行,萬萬不行。”大千僧王搖著頭,滿口的謙虛,眼中卻露出笑意,分明十分受用天機子這話。
在天機子和大千僧王看來,擊潰魔教是肯定能成功的事,因為萬年以來,發生過許多次正魔大戰,每八百年都會發生一次,每次都是以正道修真界勝利告終,他們認為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因而他們在意的並非勝負,而是如此能在取勝的情況下,還能活下來,並且他們得玄真山人提醒,都想做正道修真界的領袖,好在擊潰魔教之後獲取功德,以此來達到地仙境界。
為瞭達到這個目的,天機子和大千僧王都各有心思和謀算,雖然目的一致,但他們所采取的方式卻不一樣。
一旁的韋雲聽在耳中,心中就活躍起來,他何等聰明,如何聽不出他們話裡的意思。
當下,韋雲就對虞煙雨傳音,說道:“娘,這兩個老東西心懷鬼胎,幹脆將他們踢出同盟好瞭。”
虞煙雨也傳音道:“如今魔教強勢,如果缺瞭觀妙宗和大佛寺的支持,要取勝就難瞭,他們二人雖然倚老賣老,搬弄是非,但隻要是為瞭擊潰魔教,這些小節和私人恩怨,都可暫時放下。”
韋雲聞言,頗為無奈。
半天之後,四人趕到瞭浮雲閣,此時已經天明瞭。
虞煙雨、天機子和大千僧王來到大殿門口,洛輕塵將他們迎入裡面,開始商議大事。
韋雲跟在虞煙雨身邊,聽著他們商談,看著天機子和大千僧王一唱一和,表示要召集各大宗門的門主,重新選舉仙俠同盟的盟主。
虞煙雨和洛輕塵修為不如他們,資格也沒他們老,號召力也不如他們,不論從哪個方面都壓不住他們,登時更讓他們氣焰囂張,不到一天時間,果然就將仙俠同盟各大宗門的宗主和代表召集瞭過來,都匯聚在浮雲閣召開大會。
結果不言自明,在天機子和大千僧王的一番煽動下,眾人一致同意,投票重選盟主,虞煙雨登時被趕下盟主寶座。
虞煙雨氣得從浮雲閣大殿走出來。
此時,韋雲正在跟柳菲兒在雲湖邊上聊天敘舊,小金化作一隻可愛的小鳥站在他肩膀上,不時鳴叫一聲,兩人看見虞煙雨臉色難看的樣子,連忙上前安慰。
韋雲說道:“娘,他們想當盟主,讓他們去當就好瞭,反正咱們決不會聽他們指揮。”
柳菲兒也道:“虞姨,不管別的宗門怎麼看,反正我們浮雲閣以紫月仙門馬首是瞻。”
虞煙雨淡淡說道:“盟主哪裡有這麼好當,我就先讓位給他們,讓他們去折騰,到時候別來求我就行瞭。雲兒,咱們先回宗門去。”
韋雲問:“回哪個宗門?”
虞煙雨皺眉道:“當然是我們紫月仙門,難道你還想回桃花教?”
“我不去。”韋雲搖頭。
他一想起前幾日虞煙雨所說的話就心中不快,好似他要求著別人收留自己似的,他別的都不在乎,就是在乎自己的脊梁直不直,骨頭硬不硬,要他以求人的姿態呆在紫月仙門,那是萬萬做不到的,還不如回桃花教,和水紅瑤夜夜笙歌,如今桃花教的人數也在不斷增長,已經有數萬之眾,全都是美貌女子,他想玩哪個就玩哪個,神仙一般的日子,不知多爽,何必去別處受氣。
虞煙雨現在心情正不爽,見韋雲如此叛逆,登時更加不悅,忍不住喝道:“跟我回去!”
“我就是不回去!”韋雲也來脾氣瞭,“你跟別人說我是你幹兒子也就罷瞭,還要我討好別人!我哪怕去邪異教,也不想回紫月仙門!禦珠娘娘不知對我多好!”
“混賬!”
見他連回邪異教這種話都敢說,虞煙雨登時氣都不打一處來,一巴掌就朝他臉上甩去。
韋雲根本想不到虞煙雨會打他,哪裡會躲避,登時被一巴掌打得頭昏眼花,險些跌倒,一聲“啪”的脆響傳出老遠。
這一瞬間,韋雲、柳菲兒都愣瞭,小金發出一聲鷹鳴,化作一副金光燦燦的鎧甲,將韋雲整個人包裹在其中,一副要跟虞煙雨打架的架勢。
此時虞煙雨也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有些後悔。
“好,這是你逼我的,我這就去邪異教!”韋雲眼中含淚,卻毅然飛身而起,朝魔教的方向飛去。
“你去吧,去死好瞭,看看他們如何打死你,你就是死在邪異教,我也不會再管你!”
虞煙雨看著離去的韋雲,一邊說著氣話,一邊流著眼淚,聲音都帶瞭哭腔。
“虞姨……唉!”
這母子二人如此絕情的吵架,把柳菲兒給急得不行,一個跺腳,背上展開風神之翼,就朝韋雲身後追去。
……
所有人都離去之後,藥老人依舊在藥王山中,坐在那些斷壁殘垣之間,懷中抱著藥王老祖神像的頭顱,老眼昏花的樣子,臉上還有淚痕。
他在這裡枯坐瞭三天三夜!
他望著手中的玉像頭顱,喃喃自語道:“藥王老祖在上,自從弟子接任宗主以來,一事無成,先是將葉沉魚送去太玄仙門,再是為求宗門無恙,舍棄韋雲,又在白無憂被殺之後,龜縮不出,弟子一直忍辱負重,委曲求全,仍然未能守住本宗,使得本宗神樹被奪,長老和門人被殺……弟子無能,無顏面對藥王宗的列祖列宗!”
藥老人與玄真山人等人不同,他本來是個資質平凡的普通人,藥王宗給予瞭他一切,藥王宗就是他的信仰,雖神聖不可侵犯,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夠成仙,也從不奢求,他的所作所為,一切都是為瞭藥王宗,如今屹立萬年的藥王宗居然被毀,這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他將宗主之位移交給蘇木,又告訴虞煙雨自己並不氣餒,隻是想靜一靜,他做這一切,都是為瞭要去做一件事。
他跪在地上,雙手托著玉像頭顱高舉過頂,沉聲道:“雖然弟子無能,窩囊瞭一輩子,但也想在死前綻放光芒,昂首挺胸一次,讓天下人知曉,我藥王宗不是好惹的!”
藥老人放在神像頭顱,對著它三拜九叩,然後起身,兩眼放射精光,渾身的氣息陡然一變,變得十分凌厲,白發舞動,青袍獵獵。
“鏗!”藥老人扔瞭久伴他身邊的拐杖,把手一張,一口泛著淡淡白光的仙劍浮現在他手中,他一手持劍,大喝一聲:“逍遙道兄,助我一臂之力,今日就讓魔教妖人見識一番我們天韻八仙的力量!”說完,他身化一道匹練般的青色長虹,瞬間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