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俠惠今天放學回傢後聽到瞭一個驚人的消息:在鍋爐房工作瞭二十五年的周師傅突然自殺瞭!
周師傅平時工作認真負責,為人老實,無論是誰都對他贊不絕口。他為什麼會自殺呢?這成瞭單位裡的群眾們議論紛紛的一件事。柳俠惠馬上就想到瞭幾個月前的那一次事件,周師傅的死肯定與那事有關聯。問題是,其他的人,包括他自己會不會被牽連進去?他還想到瞭張鹿萍阿姨,她會不會也受牽連?
他首先需要瞭解到更為詳細的情況。他找到瞭好朋友錢剛,請他幫忙打聽情況。錢剛的爸爸是一位紅軍時期就參加革命的老幹部。他吃瞭沒文化的虧,一直在學校裡擔任保衛處的一個科長,沒有多少實權。不過,他肯定知道這件事的詳情的。
當天晚上,錢剛就把打聽到的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瞭他。原來周師傅的兒子周建國參與瞭一起搶劫殺人案,他本人隻是同案犯,並不是主兇。案發之後他就消失瞭,誰也不知道他去瞭哪裡。市公安局經過反復追查,找到瞭和他有男女關系的一個五十多歲的寡婦。據那寡婦交待,周建國有時候會去他爸爸那裡要錢要糧票,盡管周師傅已經跟他斷絕瞭父子關系。
於是公安局派人來到學校保衛處,要求與周師傅談話。周師傅沒有提供任何有關他兒子的情況,他說周建國已經很久沒有到他這裡來瞭。保衛處的同志也替周師傅擔保,說這個老同志一貫表現好,絕不會隱瞞案情不報,知法犯法的。於是他們放周師傅回去瞭。
本來這件事就要這麼結束瞭,可是保衛處的一個新來的年輕人偏偏在這個時候提起瞭一個可疑的情況:那就是,曾經有人向學校領導反應,幾個月前的某一天的半夜裡,在鍋爐房附近聞到瞭一股濃烈的燒焦瞭的肉的氣味。公安人員一核實,發現那正是周建國失蹤後的第二天夜裡。於是公安局的同志們立刻和保衛處的人一起去搜查瞭鍋爐房和周師傅的住處,經過七個小時的仔細勘探,他們在鍋爐旁邊的地上的一塊磚縫裡發現瞭少許血跡。
他們把周師傅又帶回瞭保衛處。公安局的同志們已經累瞭一整天,急需休息,沒有精力再接著盤問周師傅。於是保衛處把他關在一間空屋子裡,準備第二天早上再對他進行新一輪的盤問。不料當天夜裡,周師傅就在那間房子裡用自己的皮帶上吊自殺瞭。
柳俠惠聽到這些情況後心裡馬上就明白瞭:周師傅為瞭不連累他和張阿姨,竟然舍棄瞭自己的生命!他覺得必須馬上去找張阿姨,跟她溝通好情況,以免她緊張得露出馬腳來。但是他不知道張阿姨傢裡的具體住址,第二天在學校裡他問瞭好幾個認識楊秋蘭的女同學,她們也不清楚。
他決定放學前去三中門口堵楊秋蘭。最後的一節課他沒有去上,隻是跟陳潔雲老師說瞭一聲。三中在省城的另一端,需要坐將近一個小時的公共汽車。他使出自己的超能,隻用瞭二十多分鐘就趕到瞭三中的大門口。
他站在遠處等著。過瞭一會兒,三中的下課鈴聲響瞭,同學們陸陸續續的開始走出校門。他等瞭好一會兒,才看見楊秋蘭背著書包走瞭出來。她穿著淺藍色的汗衫,下面是一條碎花裙子。她比上一次見到時稍微長高瞭一些,兩條健美的腿從裙子下面露出來,好看極瞭。
想起自己跟她媽媽有那種關系,柳俠惠有些不好意思上前去跟她打招呼。於是他遠遠地跟在她後面。走著走著,來到瞭一個比較僻靜的胡同口。那裡站著三個流裡流氣的社會青年,他們嘴裡叼著煙卷,正在為難兩個放學的女學生。
楊秋蘭顯然認識那兩個女學生。她走上前去,把那兩個女學生擋在身後,開始跟那三個傢夥講道理。說著說著,他們開始動手瞭。其中一人搶過楊秋蘭的書包扔瞭出去,她想去撿回書包,卻被另外兩個人拽住胳膊往胡同裡拖。碰巧這附近沒有一個行人,那兩個女學生嚇得渾身直打哆嗦,卻不敢叫喊。
柳俠惠走近前來,盯著他們看。他突然呼吸急促起來,臉也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他認出來瞭,這三個傢夥中為頭的那人就是後世的一個有名的黑幫首領,他後來成瞭楊秋蘭的丈夫。柳俠惠因為對楊秋蘭特別關心,曾經仔細看過有關這個人的報道。他此時雖然才十七八歲,但是他耳朵上的那顆大黑痣是很難讓人認錯的。就是這個傢夥,他禍害瞭柳俠惠心中的偶像楊秋蘭的一生!柳俠惠咬緊牙關,拳頭捏得‘咯咯’直響。
這時他們三個已經將楊秋蘭推推攘攘地弄進瞭那個胡同。柳俠惠從書包裡掏出一個毛線套子戴在頭上,沒有理會那兩個女學生,沖進瞭那個胡同。他看見那三個傢夥正把楊秋蘭按在地上,七手八腳地掀起她的裙子去脫她的褲衩。楊秋蘭在拼命地掙紮,可能是因為害羞,她沒有喊叫。
柳俠惠飛快地沖上去,三拳兩腳就把兩個混混打到在地上。他走過去再加上兩腳,把他們都踢暈瞭,因為他不想留人證。那個耳朵上有黑痣的傢夥松開瞭楊秋蘭,‘嗖’的一聲,從腰裡拔出來一把黑不溜秋的帶木把的東西,惡狠狠地盯著他。
柳俠惠知道他手裡拿的就是著名的三角刮刀。它原本是工廠裡的車工使用的工具,這個時代的流氓們喜歡用它去打群架。因為它的硬度大,非常尖利,又是三棱型的,刺進人體後殺傷力極大。
那傢夥見自己的兩個夥伴都被對面這個頭上帶著奇怪的套子隻露出眼睛的人打倒瞭,於是怪叫一聲,用手裡的三角刮刀向他刺來。柳俠惠閃身躲過,抬腿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他‘哎喲’一聲,捂住肚子跪倒在地上,手上拿的三角刮刀也扔瞭。柳俠惠又是一腳踢在他太陽穴上,將他踢暈過去。隨後他在那人的褲襠裡狠狠地踩瞭幾腳,他幾乎能聽見那傢夥的卵蛋被踩碎的聲音。
他抱起還在發楞的楊秋蘭,一陣風似地跑出瞭那個胡同。沖出胡同口後,他還順便彎腰拾起瞭楊秋蘭的書包。那兩個女學生已經不在瞭,估計是跑去叫人去瞭。他一直跑瞭兩百多米才將她放下來。
他取下頭上的套子,關切地問她道:“秋蘭,你沒事吧?”
楊秋蘭發現救她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同學柳俠惠,心裡很吃驚,也很害羞。因為她剛才被那幾個人弄得衣衫不整,都被他看去瞭。
“小俠哥,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他道。她聽媽媽叫他小俠哥,於是也這麼跟著叫,盡管他比她自己還小一個月。
“我隻是偶然路過。我送你回傢吧?”柳俠惠聽到她用這麼親切的聲音叫他,心都醉瞭。
“嗯。”她點瞭點頭,領著他往自己傢裡走去。
張鹿萍今天回傢早一點。她已經聽說瞭周師傅自殺的消息,心裡很是忐忑不安。周師傅為瞭不連累她,竟然不惜去死,這讓她非常痛心,也非常感動。隻是她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心裡的傷痛。當她看見‘小俠哥’和女兒一起回到傢中時,她差一點兒哭出聲來。
女兒向她陳述瞭今天放學後的遭遇以及被小俠哥救下的事,張鹿萍把兩個孩子一起摟進懷裡,眼淚止不住嘩嘩地流瞭出來。
柳俠惠終於找到一個沒有人的機會,跟張阿姨說瞭他瞭解到的關於周師傅的所有情況。他安慰她說:“不要擔心,張阿姨。有我在,這件事絕不會牽連到你的。”
張鹿萍拉著他的手,一邊流淚一邊說:“好孩子。阿姨明白,阿姨能頂得住的。謝謝你瞭。”
這時她丈夫老楊下班回傢瞭。她跟他說瞭女兒遇險,被柳俠惠救回來的事。老楊熱情地留他在傢吃晚飯。柳俠惠推脫說,他爸爸媽媽在傢不知道他去哪裡瞭,可能會擔心他,他告別瞭張阿姨一傢,回到自己的傢中。現在他總算是放瞭心。
周師傅的事情沸沸揚揚地鬧瞭一陣子,最後又平靜瞭下來。單位雇傭瞭一個新的鍋爐工,一切都恢復到跟過去差不多瞭。
柳俊傑在‘一打三反’運動中有驚無險地過瞭關。他現在被提拔為他所在系的副主任兼黨總支副書記,成瞭第二把手瞭。黃玉琴也跟著沾光,當上瞭教研組的組長。為瞭保險起見,柳俠惠又跟他父母長談瞭一次,教他們怎樣應付眼下和將來的政治運動:哪些話該說,那些話千萬不能說。他告誡兩位:“眼下還不可得意忘形,隻能韜光養晦。”等到文革結束,改革開放的春風刮到時,他們這些人才能真正地煥發第二次青春。
柳俠惠所在的班是畢業班,學生們幾乎沒怎麼上文化課。學校裡整天在對他們進行思想政治教育,號召他們響應毛XX的號召,畢業後上山下鄉,去艱苦的農村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到‘廣闊的天地’裡‘大顯身手,改天換地’。
在原來的歷史上,柳俠惠真的下放到農村裡勞動過兩年多,這是他人生中過得最為艱苦最為苦惱的兩年。不過他也知道,比起那些土生土長的農民來,知識青年所受的苦其實不算什麼。在後世,他從來不去參加那些由老知青們發起組織的紀念活動。他很同情那些人的遭遇,就是有些受不瞭他們中的某些人的自命不凡,好像全世界就他們遭受的痛苦和委屈最多似的。在中國的社會理,歷來最受罪最沒有自由和尊嚴的人群就是那些種地的農民。
柳俠惠知道文革再過幾年就要結束瞭,到時候他會順利地考上大學,拿到所謂的鐵飯碗。然後就是考研究生,評職稱,出國,等等。因此他現在不像其他的應屆畢業生,他一點兒也不害怕到農村去。憑著他頭腦裡裝的知識和他所擁有的超能,他在鄉下的日子肯定不會是在無聊和憂慮中度過的。
他甚至會在自己的夢中大喊:廣闊的天地,我來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