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久違地與梁清漓來到煙雨軒,見到瞭光彩依舊的趙妃彤,與許久未見的羅威。
羅威見到我,熱情地上前打招呼道:「張兄!羅兄托我問你一聲,今晚是否能夠賞面?」
嗯?我不動聲色地看向梁清漓,而她也十分自然地挽著我的手臂笑道:「肖山大哥近日玉蓮訣有成,已要正式加入青蓮力士之列,今晚邀請夫君等同僚齊聚慶祝呢。」
我「恍然大悟」道:「原來是此事,在下卻是……早就等著與肖兄見面,親自恭喜一番瞭,今晚不醉不歸!」
羅威笑容可掬地說道:「正好,正好。那在下今晚便與張兄同行瞭。」
他去與自傢娘子會面後,梁清漓瞅著周圍沒人,低聲問道:「夫君為何答應在此爭分奪秒的時刻去與這些人飲酒?」
我悄聲道:「肖山晉身青蓮力士,必會被植下蓮開百籽的秘術。如今時間緊迫,我都有些沒轍瞭,但是也許能從他明日的遭遇上得悉線索。」
而肖山為什麼這麼巧會在大戰開啟之際得以晉身青蓮力士呢?這個問題本身就是答案。正是因為快要開打瞭,寧王軍才需要更進一步地擴展青蓮力士的規模,在田煒兵臨城下之前,盡可能地把每一分戰爭潛力都壓榨出來。
是夜,我在「天星閣」見到瞭宴請朋友的肖山。在場的人不多,除瞭羅威和我之外,還有幾個我們之前的宿舍認識過的預備青蓮力士。
「恭喜肖兄先我們一步晉升。」酒菜到位後,我們均是對坐在主位的肖山敬酒。
肖山紅光滿面,已有三分醉意,聲音洪亮地回敬道:「多謝諸位兄弟,相信很快咱們就能再次在此設宴的。」
眾人又是恭維,祝賀瞭一陣,令肖山不住開懷大笑,顯然心情極好。酒過三巡後,開始有些人忍不住說點客套話之外的事瞭。一個名為潘仝的高大男子低下聲來問道:「肖兄可否與兄弟們透露一下,正式晉身為青蓮力士,具體是個什麼流程?」
肖山聽瞭這話,正色道:「前日校尉大人告知我此事時,表示不可外泄,因此我也無法多嘴。何況,我確實並不知道明日的安排,一切隻是聽從指示罷瞭。」
明天是吧?我若有所思地記下瞭這一點。其餘的人聽到他這麼說,難免有些失望,潘仝也抱拳道:「明白,青蓮力士的力量乃是聖軍機密,我等隻得耐心等待。」
肖山見狀,撫須道:「不過,諸位也不必灰心。薑校尉對我說,聖軍不日便要與青州的燕軍開戰,彼時會大力扶助吾等新兵入列。」
羅威憂心忡忡地說道:「肖兄,戰事開始之後,便是我等尚未正式進入青蓮力士之隊的小卒都要上戰場,你在此局勢動蕩之際晉身青蓮力士,是否風險過大?」
肖山喝瞭一口酒,面露狠色地說道:「羅兄,我也何嘗不知這是要豁出性命的勾當?但亂世之中,隻有自身的拳頭和武功是靠得住的,其餘的都是假的。唯有拼命地往上爬,才能為瞭我,也為瞭傢中嬌妻,搏個出身。我肖山已經嘗夠瞭那顛簸之苦瞭,大不瞭,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聖軍也會安置好綿兒。」
聽瞭這席話,眾人沉默下來,均是心有戚戚地點瞭點頭。
這場酒席喝到月亮高掛時才結束。大傢都是同一個宿舍的舍友,便一起歸宿。我和羅威帶著滿身酒氣,走路有些顛三倒四的肖山進屋後,他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瞭。
我對羅威道:「羅兄,肖山便交給你瞭。咱們明日再見?」
羅威對我笑道:「多謝瞭張兄……張兄,你可上過戰場?」
「沒有。我跟你一樣,比起打仗廝殺,更擅長對付文書紙墨。」
羅威長長嘆道:「實不相瞞,我……對於戰鬥這件事,實在是一點都沒底。肖兄原本是幫派成員,對於爭鬥和流血並不陌生,但如你我一樣的讀書人,便是有瞭幾個月的習武經歷,又如何能夠當上合格的軍卒?我真是羨慕張兄,能夠靠著見識與才智搏得一個文吏職位,不必上陣拼殺啊!也許這便是能夠在聖軍中享得禮遇的代價吧,但是這份代價,我是真的不知自己付不付得起。」
羅威這番牢騷發完之後才自覺失言,抱歉道:「抱歉張兄,我許是在天星閣喝多瞭幾杯酒,這些話請不要放在心上。」
離開之後,我不禁感到有些唏噓。我相信像羅威這樣的人才是大多數。若不是走投無路,或者被大勢裹挾,誰會想讓自己以後可見的未來裡,都以戰場廝殺與無盡的修煉和變強中為主呢?
而寧王軍靠著各種各樣的手段將這些心思各異的派系,勢力,高手,與俘虜捏合成一塊,當戰爭結束之後,這些人又會何從何去?
回到我與梁清漓的小屋,媳婦兒已經準備好醒酒茶和熱毛巾,我也一邊喝茶一邊與她復述晚上發生之事。
說到羅威最後不小心泄露出來的真心話時,我感慨地說道:「羅威,肖山,趙妃彤,阮霏霏……我並不因為他們為寧王軍效力就討厭這些人。除去他們為之效力的對象,我沒有任何理由與他們作對。這幾人都對我相當友好,而反過來,我也對這些人都有幾分好感。若在不同的環境裡與他們相識的話,也許彼此都能當上真正的朋友。」
「然而,或許可以說,僅僅是為瞭立場上的不同,我們也許就要在戰場上分出生死來。但偏偏這立場的分歧,才是導致瞭人間最殘酷,也最痛苦的爭鬥的源頭。真是造化弄人啊。」
梁清漓靜靜地聽著這番感慨,悄聲說道:「也許這便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吧。」
「是的。還有一句話我覺得也十分貼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晨陽剛剛從天際探出頭來,我便起床,並且喚上瞭譚箐一起執行一個特別的偵察任務:跟蹤肖山。
昨晚的酒席上,肖山雖然對成為正式青蓮力士的具體流程沒有泄漏,但卻明言今日便是受術之日。因此我料想隻要能與譚箐緊緊地跟著他,看他今天與什麼人打交道,也許就能窺見一鱗半爪右護法的蹤跡。
肖山起瞭床之後,很快便做好準備出門瞭。譚箐和我變瞭個模樣,還加瞭銷聲匿跡的「如影隨形」法術,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後面。
如譚箐探得的情報那般,他並沒有進將軍府,甚至沒有進內城,而是徑直往城外而去,被巡邏的衛兵檢查身份後,放行離城瞭。
他在衛兵的帶領下,與十數個等在軍帳外的男子被領進軍營,往深處的營區走去。
若說濮陽有什麼地方是軍部的細作最難滲透的地方,那便是戒備森嚴的軍營瞭。哪怕是一流高手,也得萬分小心地趁夜偷偷摸摸潛入,白天則根本想都不用想。也因此,選擇此處作為施術之地,也是最安全,最難被窺探的。
所幸,我與譚箐雖然不是一流高手,卻能做到連一流高手的做不到的事。我們找瞭個偏僻的角落,由譚箐施加法術變成兩個其貌不揚的兵卒,然後大搖大擺地跟在肖山等人前往的方向後面。
有一個法爺隊友真的太爽瞭。
「表情自然點,需要說話的話我來應付。」我神色如常地傳音入密道。雖然這個法術混淆感知的效果可以被敏銳的人堪破,但也需要相當程度的仔細觀察才行,隻要我們行動足夠隱蔽低調,就不會出問題。
周遭排排整齊的營房均是以茅草、泥土、與木板制成,雖然不是十分牢固,但可以長期居住,並且比帳篷更能遮擋風雨。若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濮陽士兵平時住的軍營,被圍城攻打時,所有軍卒都退回城墻內,空出來的營房直接被寧王軍占據瞭。
青州大軍即將拔營出征的消息顯然已經傳達過來瞭,舉目之處盡是緊張地搬運器械的民夫與結陣操練的兵卒。除瞭裝備的樣式稍有不同之外,這裡的光景與汴梁外的軍營幾乎一模一樣。也幸好周圍全都是匆匆忙忙地來往的民夫與兵卒,讓我們兩個往軍營深處走去的人完美地融入瞭人流。
「他們去哪兒瞭?」我悄聲問道。
「不遠,就在我們前頭三十多米的樣子,好像進營房瞭。快!」譚箐在肖山身下種下瞭「追蹤印記」。這個小法術雖然有效范圍隻有一百米,但是隱蔽且消耗低,相當實用。最無賴的一點是,在這個沒有法術的位面,也許隻有絕頂高手才會感覺到不對。
轉角之後,我們看到一棟被兩個衛兵防護的小平房,這一帶則明顯地少瞭很多人,所以我們看瞭一眼便轉瞭回去。
「就在那裡面。」譚箐示意道。
「我靠,兩個二流高手守門?這不是明擺著有重要東西在內嗎?」我嚇瞭一跳,思忖道,「我們得想辦法混進去。嗯,聲東擊西,還是繞道找窗戶?」
譚箐拉著我稍微繞遠瞭點,看到東面的窗戶,眼睛亮瞭起來:「這裡!」
她手指紛飛捏瞭個法印,然後念念有詞地連續施瞭兩個法術,有些疲憊地說道:「好,我在窗戶那裡佈下瞭幻象和沉默場,趁著周圍沒人,咱們趕緊進去,靠,這幾個法術疊加用起來太燒瑪納瞭。」
我們快步來到窗戶下。果然,來到墻壁的五步外一切便變得無比寂靜,一絲半點聲響都沒有。我試瞭試窗戶,還好隻是跟其他營房一樣的木框,我摸出一把小刀,稍微用瞭點力便撬出縫隙來,譚箐則在一旁維持著幻象。
搗鼓瞭幾分鐘後,我小心地卸下窗框,打開來往裡瞅瞭幾眼發現沒人後,與譚箐翻瞭進去。我打量著房間裡的東西,發現一堆雜物和看起來像是些廢紙,用完的毛筆,還有些石頭、藥草之類的玩意。
嗯,不對。我鼻子抽瞭抽,聞到一股難以形容,但似曾相識的氣味。有點刺鼻,又像是做實驗後的一股非自然化合物的感覺。那是……是什麼東西來著?又與蓮開百籽有什麼關聯?
這棟營房不大,但裡面並沒有像普通營房一樣分成幾個住人的宿舍間,而是完全的辦公與儲物的地方。我與譚箐順著隱隱的人聲與她的追蹤印記,來到一道木門外。
「……青蓮力士便是聖軍最鋒利的一把尖刀。今日你們在此受術,意味著沉重的職責,也意味著無上的榮譽。聖蓮保佑。」
我精神一振,知道這是來戲肉瞭。譚箐從懷裡掏出一面小鏡子,施術之後鏡面浮現出模糊的畫面,勉強看得清在發生什麼,卻不足以看清細節。不行,我得親眼用靈覺看看裡面是什麼樣的情況,而不隻是透過法術的效果。
譚箐會意地施瞭個如影隨形和幻象,消除掉我們制造的聲音,然後輕輕地將門推開。
寬敞的房間裡,中間是兩排跪坐的男子,肖山儼然在其中。他們之前站著五個衣物各異的人,其中一個身著華貴青袍的老者似乎是剛才在說話的人。他看起來應該有六十歲瞭,身材臃腫,神色無比肅穆,手中拿著一部老舊的書籍。
老者是唯一穿著便服的人,其餘四個都穿著甲胄,靜靜地看著他大聲佈道。五人身後是一張木桌,桌上排出一列杯子來。
若有人能破除所有幻象看到房間內的景象的話,定然會覺得這一幕十分詭異。一個看起來明顯是某種宗教會議的場合,旁邊的側門卻大剌剌地打開瞭,露出兩個賊頭賊腦的年輕人在屏息觀看。
我開啟靈覺小心瞥過去,發現包括老者在內,竟然有五個二流高手。其中兩人是中年人,一個長發披開,容貌俊美,氣質冷峻,另一個邊幅整齊,鬢角灰白,臉色蠟黃,神色自若。剩餘的兩人裡歲數稍微大一些的那個須發皆白,但皮膚細膩,氣息悠長,臉上帶瞭一絲和藹的笑容,另外一個則是五人中面相最年輕的,身材修長,膚色黝黑,氣質有著明顯的肅殺軍伍之氣,不茍言笑。
若我的猜測沒有出錯,這五人必定都是叛軍派至濮陽的青蓮教核心,才能得以主持這重中之重的青蓮力士儀式。
但是問題來瞭……右護法是哪個?
雖然已經成名多年瞭,但朝廷對左右護法兩人的情報都語焉不詳,除瞭他們幹下的部分事跡和近期的戰果之外,連相貌描述都似是而非的。其中除瞭身份神秘之外,還因為右護法每次現身時的相貌都不同,身邊應該有易容高手刻意幫他在掩飾身份。這一代的青蓮教聖女與教主的信息更是接近於零,隻有神將作為青蓮教的聞名江湖的大高手,並不遮掩身份,還有一個算是詳細的檔案。
我看向譚箐,眼中的疑問被她瞬間讀懂,她悄聲搖頭道:「你得選一個,我沒有法力追蹤所有人。」
我把視線再次隱晦地投向那五人,卻隻以餘光靜觀其變,看看能否堪破到底哪人才是我們的目標。一流高手幾乎都是內功深厚的武道大師。武功練到瞭他們那個地步,已經開始可以觸碰到玄而又玄的精神修行瞭。在這個近距離之下,哪怕有法術的遮掩,帶有任何惡意或者殺氣的視線,恐怕都能被他們察覺。若右護法確實在其中,或者他們五人中有任意一個一流高手,我大咧咧地註視他們,恐怕會讓他們察覺出不對。
「……如此,飲下這杯聖蓮池所釀的神水,並對我等聖教的使者宣誓吧。」
老者以這一句話完結,將他們一個個地喚到身前來。男子們在五人身前單膝跪下,接過杯子,一飲而盡,然後開始對青蓮教與寧王軍發誓。在期間,那五人每個都在他身前結印,默念,然後以手掌撫頂幾秒,再退後歸隊。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知道這便是寧王軍造出青蓮力士的儀式。我想起庫房裡那股氣味是什麼瞭。
那是制作符籙的材料混合在一起時產生的氣味。
那杯子裡也自然不是什麼聖蓮池的神水,而是我非常非常熟悉的,摻瞭符灰用以施術的符水。
制造道兵,原來這就是制造道兵麼。那麼,除瞭玉蓮訣、誓言、和符水之外,也許那撫摸頭頂的舉動也有什麼特別的意義。這五人都是施術者麼,還是隻是為瞭滿足儀式感的演員?
還有一點值得考慮的是,蓮開百籽是我所認識的,熟悉的那種道術,但它絕對不是屬於這個世界本土自然發展出來的力量,而是不知從何處流落到此界的傳承。上清符錄裡,也並沒有這種道兵煉制的方法。而除瞭它,這個位面還有什麼超乎武功之外,能夠面對我們三人不講道理的跨界組合技時,識破乃至克制我們的力量麼?
理論上來說,除瞭像牝牡玄功,蓮開百籽這些外界傳承,是應該沒有這種技術的。但是既然已經有瞭兩門天外秘術,那麼有第三,第四門同等的功訣,法術,也不是不可能的。
之前我與譚箐靠著不屬此界的能力輕易規避瞭足以難倒大燕高手的難關,令我難免有些得意。那份得意在此刻被徹底澆滅,也讓我的危機感變得更為強烈瞭。
眼看這儀式十分迅速地將一半的人選都轉化成青蓮力士瞭,我卻仍然毫無頭緒,我額角不由自主地留下汗水來。好不容易潛入到此中,這也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抓住主持人的蹤跡,若他們五人都是施術人的話,我也隻得認瞭。但若右護法在他們其中,那我們至少得擊蛇七寸,將他揪出來。
譚箐此時也有些焦躁,碰瞭碰我的肩膀:「怎麼樣?我能標記他們其中兩人,再多的就不行瞭,你找到瞭嗎?」
我合目揉著腦門道:「譚箐,查看他們的五行屬性與體質。」
「你確定?我用完『屬性偵查』之後就隻能標記一人瞭。」
「……嗯,我有頭緒瞭!」
有瞭我這句話,譚箐默念瞭幾句咒語,瞇起眼睛迅速地掃瞭桌案前的五人幾眼,飛快地說道:「最帥的那個水屬性最強,缺木,黃臉的那個五行陰陽都很平衡,那個神叨叨的青袍老頭是偏金屬性,缺火,另外的老頭也是金屬性,缺水。最後那個冷面男五行也很平衡,咦,什麼回事,這種體質很稀有的,怎麼一下子來瞭兩個?」
我猛地睜眼,斷言道:「這兩人都修煉瞭牝牡玄功,而且還都境界高深!隻有如此,才會呈現出這麼難得的五行和諧。」
譚箐有些急切地說道:「他們快搞完瞭,兩個裡面你得選一個!」
我的目光小心地在這兩人之間遊離,腦海裡不斷地重放著所有與右護法有關的信息。冷面男面相年輕,不會超過三十二三歲,軍伍之氣濃重,看起來像是個久經沙場的軍人。黃臉男則是歲數更大,看起來快四十歲的樣子,沒有什麼尤其顯眼之處。
不!不對!
沒有顯眼之處,正是他最顯眼的地方。哪怕是最老的那個青袍老者都雙目炯炯,氣度不凡,其餘的幾人更是氣宇軒昂,精氣神充沛,唯有這個身材高壯的中年男子,無論是氣質,身形,相貌,還是著裝,都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根本不符合他的身份與地位。
此人其貌不揚,皮膚蠟黃但沒有病色,雙眸沉靜如水,在周圍四個高手的襯托下,確實容易讓人忽略過去。偏偏他的行為舉止又十分隨意自在……就好像,就好像是在自己傢裡一樣那麼輕松。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人才是五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一個。但這是否說明他就是右護法?我完全無從得知。這時,我十分痛恨自己境界不夠高,僅僅開瞭最基本的靈覺,而沒能修成其他的瞳術,比如能夠見鬼神,分陰陽的陰陽眼,或者茅山術裡有名的「破妄眼」和「洞幽金睛」。這其中的任意一個都能讓我堪破此人身上的真氣流轉,看看他的修為究竟如何。
「起身吧。從今日起,爾等便是聖教的青蓮力士,奉承天命,為神州蒼生征戰。有瞭玉蓮種,你們的修行速度會越來越快。切記與自個兒的伴侶勤修牝牡玄功,假以時日,便能成為金蓮力士。今日之事,需得守口如瓶,勿要忘瞭爾等的誓言。好瞭,歸去吧。」青袍老者雙手伸出,動情地宣告道。
「聖蓮保佑!」這批新晉的青蓮力士行瞭深深的一揖後,開始整齊地離去。
我向譚箐使瞭個眼神,她瞭然地與我一起躡手躡腳地將門掩上,然後退回庫房。
「怎麼樣,你有判斷瞭嗎?」掩上門後,她立刻對我問道。
我瞇眼道:「應該是黃臉男,無論是年齡還是他的行為舉止都最符合右護法的特質,但右護法謹慎如鼠,資料少得要命,實在難以判斷到底是真是假。你能不能把他們的對話調出來?」
譚箐掏出鏡子道:「回音術和鏡像回溯在這位面的效果真的大打折扣,但是不到二十米外的窺探還是做得到的。當初我搞定嚴林山那邊的監視就是用瞭這一招,比天視地聽大法還好用。」
鏡面慢慢浮現出隔壁的場景。我們將畫面集中在五個青蓮教的人員身上,模糊的畫質清晰瞭一些,大概分辨得出究竟是哪個人。
老者道:「這批便是最後基本素質尚可的瞭。其餘的人選,均是最近兩個月才加入的,或是武功稀爛。不少新招募的人選連雙修對象都沒有匹配好。」
「夠瞭。明日夜襲隊便要出發,趕在燕軍之前設下埋伏。若一切順利,此行足以令青州燕軍的反抗力量徹底癱瘓。若失敗瞭……多出幾十個三流之境的青蓮力士也無濟於事。」那個披頭散發,容貌俊美男子說道。
冷面男皺眉道:「這是一場豪賭,聖軍輸不起。」
「呵,也許吧。田煒可不是個好相與的。」黃臉男輕笑道,「不趁此機會將他們擊破,他拉下臉來與我們對耗,輸多勝少。」
青袍老者輕輕咳嗽道:「有何將軍與護法大人的共同謀劃,有嚴覓這條線,聖軍必勝!」
一時五人都沒有繼續說話,而是神色各異地沉默瞭。我緊緊地盯著他們的臉龐,觀察他們的反應。俊美男子有些擔心,冷面男神色肅穆,兩個老人若有所思,唯有黃臉男依舊神態輕松自如。
「好瞭,都回去吧。力士部隊離去之後,大夥兒要註意提防那些降軍,勿要讓他們把聖軍的仁慈當作瞭軟弱。還有,也得看住花間派,別讓她們起瞭二心。」黃臉男最後總結瞭一句後,其餘四人應聲贊同。
眼看這幾人討論快完瞭,我下定決心,指著那個無名的黃臉男子道:「譚箐,就是他瞭。」
「你確定?」
「不確定,但是沒有更好的選擇瞭。」事到如今隻能相信自己的判斷瞭。我咬牙下定決心,對她點瞭點頭。
「好吧,回去的路上就要靠你瞭,我快被榨幹瞭。」
譚箐從兜裡取出幾樣施術用的材料,雙手飛快地結印,盯著鏡子裡的畫面,念瞭足足一分鐘的咒語。那幾份材料在她念完咒語的同一刻開始無火自燃,而譚箐原本紅潤的臉色也一下子蒼白瞭下來。
「行瞭,三天內我都能在一千米內保持對他的精神感應。我靠,這性價比也太低瞭,原版的『赫西恩之鏈』可是能維持七日,保持半徑五千米的感應范圍來著。」
「有效就好,咱們得走瞭!」我看到老者開始清理桌上的空杯子,心頭一緊,將地上的灰燼清理掉,然後拉著有些精神萎靡的譚箐從窗戶翻瞭出去。
其實在來之前我還設想過,若是找到瞭右護法的話,能不能直接用譚箐的法術把他給暗殺掉。但是現在看來,位面法則的壓制之下,右護法又是一流高手,身邊這麼多人,根本無從下手。再說瞭,譚箐單是待我們潛行進來便消耗瞭大半的瑪納,實在是沒有餘力去進行戰鬥。
饒是如此,這趟的收獲也已經大得不可思議瞭。雖然未能確認右護法是否在這五人中,但好歹也目睹瞭他們制造道兵的過程,並且探得他們出發的時間點。有瞭這麼一手堪稱絕密的情報,我也顧不上可惜,用瞭兩張匿跡符讓我和譚箐能夠順利離開軍營。也幸好譚箐還有剩餘的一丁點精神力和瑪納,足以維持我們身上的軍卒幻象,否則單靠匿跡符在大白天的,可不足以糊弄過去。
接下來便要開最後一次會議,然後……戰場上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