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F市七中,班主任的薪酬,比一般的任課老師要高一大截,而且平時還有不少津貼和補助。
姚老師為瞭照顧老公,拜托班花替她承擔瞭班主任的工作,這樣她每天就能抽出更多時間去醫院陪床。
第一周軍訓時,班花是很願意幫忙的。第二周正式開學上課瞭,這副擔子仍然壓在她身上,她開始有點不樂意瞭。
第三周依然如此,被新生的各種瑣事忙的不可開交,甚至連每周六的花道班都被迫暫停瞭。
這下班花受不瞭啦,懊惱自己不該濫做好人,導致現在自討苦吃。
如果換瞭是其他同事,她早就直截瞭當的甩手不幹瞭,但姚老師卻不同。
她曾是我們的授課老師,班花和我一樣,對她本能的有種敬畏感,隻敢用半開玩笑的語氣,問她什麼時候才能接回班主任的職務。
姚老師表面上倒也誠懇,多次向班花道謝和道歉,請求她再兼任一段時間。
當班花面露難色時,姚老師就打出情感牌,訴苦說自己如何如何艱難,下班後又要照顧重傷的老公,又要照顧體弱多病的孩子,加上醫藥費高的出奇,令她撐的非常辛苦。
第一次聽到這番說辭時,班花多少還有一些憐憫,但疲累的工作是會瓦解同情心的。第二次再聽到同樣的話時,已經完全不能打動她瞭。
可要她直接拒絕姚老師,她依然說不出口,仿佛受到股無形的壓力般,總是話到嘴邊就咽瞭回去。
以上這些都是班花和我用微信聊天時,在我引導下情不自禁發的牢騷。
我假惺惺的安慰她,並給她出瞭個主意,說你明天白天買點禮物,找個姚老師正在上課的時機,去醫院單獨看望歐陽老師。
趁姚老師不在場,你一本正經的在歐陽面前做自我批評,說自己完全沒有當班主任的經驗,這些天把班務搞的一團糟,沒能做好姚老師交托的重任;再舉幾個頑皮新生犯錯的例子,搖頭嘆氣說我實在不懂怎樣才能教好他們,對此感到很慚愧雲雲。
歐陽老師不傻,肯定聽的出你的真實用意,是想盡快交還這副重擔。以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心,一定會要求姚老師馬上當回班主任,別再欠你的人情。
班花一聽覺得這主意不壞,歐陽當年隻給我們代過兩節課,並無那麼深的師生情分。現在對她而言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同事,在他面前,她就能做到輕松自如,啥都敢說瞭。
我在心裡暗暗發笑,等著看一場好戲。
次日下午,我正在辦公室處理公務,班花突然打瞭電話過來。
“喂,我好像記得你上次說,歐陽老師入住的是三人病房。”
“是呀。怎麼啦?”我明知故問。
“我剛從醫院出來。”班花悶哼,“他住的是單人病房好嗎?而且還是高級VIP病房。”
“不會吧?”我假裝驚訝,“我半個月前去看望時,歐陽老師明明是在三人病房呀。房間超擁擠,連坐的椅子都不夠,姚老師不得不坐在病床上招呼我。”
“哦,看來他們是後來才搬到單人病房的。”
班花愕然不解:“這就奇怪瞭,他們怎麼會突然變的有錢瞭?”
我裝模作樣的展開分析,說會不會是向親戚朋友借到瞭錢。
班花說不太可能,姚老師兩口子前幾年買房子,首付的錢就是向親戚朋友借來的,到現在還沒還清。就算仍然有人肯借,夫妻倆也要精打細算省著花,按理不敢如此奢侈的。
我故意擺出為姚老師辯護的架勢,說可能是因為她心疼老公,想讓他住的舒服一點嘛。再說改為住單人病房,也不算什麼奢侈的行為吧。
班花強烈不同意,說如果隻住院幾天可以理解,但歐陽的傷勢嚴重,起碼要住院兩個月,單人病房會令開支增加好幾萬元,以他們夫妻倆的經濟條件,絕對是沉重的負擔。
那就隻有一個解釋瞭。我說,很多學生給他們兩口子送瞭錢。
班花還是不以為然。在她看來,姚老師帶的那個班級,新生們至今都以為班花自己就是班主任,姚老師隻不過是個普通的語文老師,甚至都不清楚她老公生病,怎麼可能去送錢。
至於歐陽老師,這學期也是被分配到高一任教,但他還沒開學就摔傷住院瞭。新生們連見都沒見過他,更不可能給他送錢瞭。
“哎,我說的不是新生啦,是早就走出校門參加工作的那些校友,可能很多都像我這樣捐款瞭。”
去探望歐陽的當天,我用微信轉帳兩千元給姚老師的事,我之前已經告訴瞭班花,她當時很贊同,但現在顯然不再這麼想瞭。
我分析給她聽,姚老師兩口子這些年來教過的學生,按照每個班五十人,每三年換一屆新生計算,總數差不多有一千三百多人。這裡面隻要有一半人給他們捐款,就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額。
“嗯,我看到病房裡擺放著一堆鮮花、果籃,起碼有十多個呢。”
班花對我的分析深信不疑:“這說明光是今天,就有十多個探視者來過。”
嘿嘿,其實全都是我送的。請外賣小哥幫忙,隨便填寫個“張先生”“李小姐”的卡片,分別綁在各束鮮花和果籃外面,就可以營造出多人探視過的假相。
接下來我不動聲色的火上澆油,說姚老師夫妻倆一定計算過,收到的捐款足夠支付所有費用,哪怕多住幾個月的單人病房都不成問題,所以才會搬過去。
這本來沒什麼,畢竟捐款都是自願的,問題是他們既然發瞭筆小財,就應該花錢請護工來照顧歐陽老師才對呀。姚老師依然聲稱自己需要照顧老公,不能兼顧班主任的職責,這就有點說不過去瞭吧。
何止“有點”說不過去?簡直是太過份瞭!班花被我點醒後怒不可遏,對姚老師的反感情緒霎時爆發瞭,憤然表示要立刻找她理論。
掛斷電話後,我懷著興奮的心情,等待事態向我預謀的方向發展。
按照我的設想,班花和姚老師必然發生激烈沖突,在爭吵之際將我精心灌輸給她的這些觀點,一股腦的爆出來作為攻擊的靶子。
事情在校園裡一張揚,很多人肯定也會像班花那樣,覺得姚老師夫妻倆的日子本來過得緊巴巴的,現在突然一反常態,敢於長期入住費用高昂的單人病房,這說明他們收到瞭大量捐款,手頭相當寬裕,才會變的如此“奢侈”。
這樣一來,原本對他們頗為同情之人,想要施以援手的意願就會大大下降,甚至反而會產生不平衡的心態,暗暗嘀咕你們兩公婆發瞭一筆小財,說不定生活質量比我還好呢,犯不著我這個窮人來幫你們瞭。
而班花好心助人卻自討苦吃的遭遇,也將令大傢感同身受,同情面全都轉到她身上。誰都不想重蹈覆轍,給自己招惹麻煩增添負擔。這將令姚老師兩口子陷入更加艱難的處境,無論是金錢上還是工作上,都變的孤立無援。
到那時,嘻嘻,我就可以再度出場瞭……
我自認為該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很高,不料傍晚班花又致電我,沮喪的說她明明想好瞭一大堆有理有據的言辭,結果面對姚老師時仍然提不起氣勢,滿肚子脾氣都發作不出來。
不僅如此,姚老師反倒以溫柔誠懇的態度,在談話時牢牢掌控主動,說願意把她的班主任津貼轉讓給班花,換取她繼續兼任一段時間。
當著辦公室眾多同事的面,班花哪裡好意思答應收錢,頓時傻乎乎的被姚老師牽著鼻子走,鬼使神差又同意瞭她的要求。
我又好氣又好笑,說既然你撕下不臉皮,就隻能繼續吃這個啞巴虧瞭。
班花很不樂意,在電話裡大發嬌嗔,要我幫她想個法子,拆穿這個虛偽心機婊的畫皮。
嘖嘖,女人真是種情緒化的動物呀……前些天還說姚老師“品格高尚”呢,這麼快就變成“虛偽心機婊”啦。
我思索片刻,對班花說這也不難,明天我再去醫院跑一趟,偷偷拍幾張歐陽在病房裡的相片。
學校官網不是有個“校友天地”版塊嘛,我隨便註冊個假名帳號,以校友的身份把相片搭配文字發佈上去,以“探望歐陽老師”為主題,名義上祝願他早日康復,實質卻是在展示高級病房的條件設施、以及收到大量鮮花果籃的場景。
這樣就相當於巧妙的做出暗示,這兩口子的真實經濟狀況早已改善瞭,絕對不像姚老師聲稱的那麼困難。
班花連聲贊好,說其實好幾個同事都去醫院探望過瞭,或許心裡早就有同樣的想法,隻是誰都沒有公開表達而已。
等這個主題一發出來,就有瞭個在網絡上匿名討論的陣地,到時候肯定有人忍不住回帖調侃,說這麼高級的病房,身為窮鬼的我還是第一次參觀呢,感覺比住賓館還愜意。要是我也有錢長期住在這裡療養就好瞭,舒舒服服的呆上幾個月,什麼工作啦、教書育人啦都可以拋到九霄雲外。
我心中雪亮,這個所謂的“有人”就是班花自己。她打定瞭主意要挖苦一下姚老師夫妻倆,假如沒人這麼幹,她就會親自回帖,用這種方式發泄胸中的怨氣。
好吧,親愛的依依,我這就用行動來支持你,讓姚老師也吃個悶虧……不過你要好好感謝我哦,哈哈哈……
啥?怎麼感謝?當然是用你的小嘴來感謝我啦,要靈活主動的運用舌頭,才能比上次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