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妖司的第三輪考核,開始瞭。
這一次,參加的人隻有區區八人,期間許翰林和曲悠悠的年紀,無疑是八人當中最小的。
這些人中有遊俠,有浪客,有屠夫,有僧侶。
也是今日,許翰林見到瞭輯妖司安排下來的師父——沈艷!
一出場,便驚艷瞭所有人!
她一襲紅衣罩體,修長的玉頸下,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不盈一握,一雙均勻如玉般的美腿裸露在外,就連那秀美嬌小的蓮足也在無聲的妖嬈著,發出誘人的邀請,初見之下,在場的所有男性都深深地吸瞭一口涼氣,隻感覺迎面走來的女子,仿佛妖艷的如同一朵玫瑰花一般,讓人有著一種忍不住犯罪的沖動,尤其是她的神態,堪稱人間尤物。雙眸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霧繞、魅意蕩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紅唇微張,皓齒白皙,好似是眉梢眼角引人一親芳澤一般,僅僅是看瞭一眼,在場的所有男性心裡就同時升騰起瞭一句話:妖精,這是一個十足的妖精!每時每刻,一顰一笑,甚至單單是站在那裡,就好似是在勾引著男人一般,一舉一動牽動著每一個男人的神經,仿佛就是為瞭勾引男人而生的一般。
不過她的長相雖然是如此,但是給人的感覺和氣場,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冰山美人,僅僅是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十分不好惹的感覺。
所有人在看到沈艷的一瞬間,全場的目光幾乎都匯聚瞭過去。
而沈艷面對這許多人的目光,也是落落大方,並且還回以眼神,目光在這所有人的身上掃視瞭一眼,最終在許翰林和曲悠悠兩人身上定格瞭一下。
顯然,有些詫異二人的年紀。
不過僅僅是看瞭一眼,便緊跟著道:「接下來由我來安排諸位的第三輪考核,這幾張符咒裡,各封印著一些妖魔鬼怪的殘留精氣,你們需在一炷香的時間裡經歷這些鬼怪生前的一切,之後寫下你們的感悟,如果中間受不瞭的話,可以隨時喊停,清不清楚?」
沈艷一邊說,一邊隨手一抬,手掌當中,數枚符咒登時便憑空出現。
這些符咒出現的同時,便一枚枚的自動飄到瞭許翰林這些前來參加考核的成員頭上,下一秒鐘,所有人都感覺身心一沉,當中的許翰林更甚,就像是夢中從高空墜落一般,一股無力地感覺在心底滋生,再睜開眼時,看到的卻是:莊嚴肅穆的大堂,張燈結彩、火樹銀花。
左右兩邊,更掛著喜慶的條幅和燈籠,四周的丫鬟們忙裡忙外的四處走動,好不熱鬧。
卻是一處婚慶人傢,新娘子正要過門!
外面吹吹打打、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許翰林好奇的看著四周,自己就像是經歷一場美夢一般,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自然,雖然周圍來來往往的丫鬟並看不到自己,可這種無法用任何言語來明說的沉浸感,還是讓許翰林好奇的註視著四周。
這是真正的大戶,有錢人傢,宴開百席,院有數間,就算是城中大戶曲悠悠的父親,都未必能夠比得上。
許翰林在四周轉悠,終於是等到瞭晌午的成親典禮,結婚的是一位不惑的中年人,以及一位年近桃李的妙齡少女,那少女生的青春靚麗,曼妙非常,那中年人雖然年紀大瞭,但傢境殷實,二人成婚,倒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珠聯璧合,不過在之前轉悠的時候,許翰林還是知道瞭一些,這戶人傢男主人姓葛,名荊州,新娘子姓李,第一任妻子則姓周,早早就病死瞭。
也是在前妻亡故之後,葛荊州娶瞭現在的李氏,不過在成婚之後沒多久,許翰林一旁親眼目睹著李氏在傢清理箱櫃,卻是一不小心在其中一個櫃子裡翻出來瞭一件大紅九支蓮的繡襖,那繡襖綢緞上品,縫線精致,李氏僅僅是看瞭一眼,便有些愛不釋手,忙問丫鬟,才得知是前任周氏的嫁妝,李氏也沒有多想,高高興興的就穿在瞭身上。
女人嘛,總是愛美,穿上新衣後,李氏便對鏡顧影,可突然之間,像是犯瞭大病一般,伸手捂著胸口,不停咳嗽,不過片刻,卻是口吐白沫,昏厥瞭過去。
傢裡的丫鬟手忙腳亂,又是喊人又是請醫生,可誰知沒一會兒功夫,李氏便悠悠的轉醒瞭。不過醒來的李氏就像是變瞭一個人似的,反手就打瞭自己幾個耳光,邊打邊說:「我是前任周氏。這箱衣服是我嫁時帶來,我平時萬般愛惜,自己都舍不得穿呢。你初來乍到,公然偷著,我可饒不瞭你!」
丫鬟婆子嚇得跪瞭一地,有膽大的從神態言語看出瞭端倪,開口求饒道:「娘子已經仙去瞭,何必計較一件紅襖子呢?」這些丫鬟下人也照顧瞭不少年的傢中妻氏,自然也認得出來,此刻犯難的正是葛荊州的第一任妻子周氏,畢竟那言語聲動作神態等等都與周氏如出一轍,丫鬟們豈能分辨不清?
而那「李氏」聞言,卻是緊跟著道:「趕緊燒給我,我等著要穿。我自知氣量小,這箱子裡的東西,一件也不許給她,統統都要燒給我,不然我就不走。」丫鬟不得已,隻好將箱內衣物全部焚化。
親眼看著自己的東西被焚毀,那李氏樂的拍手大笑,沒一會兒功夫,便再度昏厥瞭過去,再醒來時,已經恢復瞭神志。
一旁的許翰林看得驚奇,這可和自己遇到的妖變一點兒也不相同。
而妻子李氏的遭遇,也是引得整個宅子人心惶惶,請來和尚道士各種念經超度,好不忙活。
可誰知第二天,李氏正在對鏡晨妝,突然打瞭一個哈欠,又被鬼上瞭身。隻聽得周氏的聲音說:「請相公來。」周圍的丫鬟們都嚇傻瞭,哪個敢不遵命,登時便飛也般的去請瞭主人傢葛荊州。
葛荊州狂奔進來,妻子「李氏」則是拉著他的手說:「新媳婦年紀輕,不會料理傢事,我來代勞一陣吧。」
於是從這一天起,每日午後鬼必來,查問薪米,呵責奴婢,井井有條。這樣過瞭半年,大傢都習以為常瞭。
突然有一天妻子「李氏」對丈夫說:「我要去瞭。我的棺木停在中堂,你們在旁邊走來走去,震動靈床,害得我在裡面骨頭痛,還是趕緊把我安葬瞭吧。」
丈夫說:「還沒選好葬地,葬哪裡呢?」
「李氏」說:「我昨天跑去某山看瞭張爆竹的一塊地,有松有竹,我很滿意。就買它吧,張爆竹對外要價六十兩,其實心裡面想著三十六兩就賣瞭,你可別傻,一個字兒也不要多給。」
葛荊州去某山一看,果然如此,於是買賣談妥,立契交易。
妻子「李氏」問丈夫:「什麼時候出殯?」
葛荊州說:「地雖然有瞭,但是出殯人還缺一個孝子,這可不夠體面。」
「李氏」說:「有道理。你媳婦現在懷孕瞭,是男是女還不知道,你給我燒三千紙錢,我去給你買個兒子來。」
葛依言而辦,十月懷胎期滿,李氏果然生瞭個大胖小子。
生完才三天,妻子「李氏」又附上瞭產婦的身。這回婆婆看不下去瞭,責備道:「李氏剛生完孩子,身體孱弱,你怎麼又跑來糾纏?」
「李氏」則回答說:「不是的婆婆。這個娃兒是我買來的,也是我的後代,我很愛他。新媳婦年輕貪睡,要是半夜睡不醒,翻身把娃娃壓死瞭,可怎麼好?所以我要對婆婆提個要求,每晚娃娃吃完母乳後,婆婆就帶走他去廂房睡,我才放心。」
婆婆點頭,李氏打一個哈欠,鬼又走瞭。
不久出喪,葛荊州看娃娃才滿月,不忍心給他粗麻穿,換瞭一身細麻孝衣。妻子「李氏」不依瞭,大罵:「這是齊衰,孫子給祖父母服孝的衣服。我是嫡母,必須穿斬衰!」
葛不得已,隻好給娃娃換上粗麻。臨到下葬之時,妻子「李氏」附婦身大哭一場,說「我安息瞭,從今往後再不來瞭。」過後果然,直到葛荊州這一傢子生老病死,那鬼魂都未曾再出現。
而看到這裡的許翰林,心裡也有些許的滋味,這鬼雖然占據瞭別人的身子,但卻是與自己見到的妖變之人完全不同,昔日的種種,再次浮上瞭許翰林的腦海,從那妖變之人吃食自己的娘子到進入學堂,再到吃食自己的同窗好友,種種一切,在許翰林的腦海當中飛速掠過。
那開腸破肚的場景,直到現在想起來,許翰林都心有餘悸,可讓許翰林感到意外的是,他面前的鬼,卻與那妖變完全不同,不吃人,也不害人,相反和人一般,做瞭鬼仍然愛美,嫉妒,且不避諱表達自己的嫉妒,「我自知氣量小」,光風霽月,坦蕩得可愛。做鬼的好處居然被用於砍價,而買的竟是自己的墓地,斤斤計較於銖兩得失,做瞭鬼也不肯吃一個字兒的虧。因為愛極而焦慮,擔心娃娃被壓死,種種表現,卻是與人一般無二。
這便是鬼嗎?
許翰林看到這裡,心裡也捫心自問般的生出瞭不一樣的思緒,不過他還未來得及反應,那種做夢從高處墜下的感覺又蔓延全身,下一秒鐘,許翰林的眼前便亮堂瞭起來,而貼在他腦門上的符咒,則是頃刻間化為瞭飛灰。
短暫的昏沉過後,許翰林反應瞭過來,面前出現的,則是沈艷的身影,她的視線與許翰林在半空中對視瞭一眼,隨即就見她伸手指瞭指面前的紙筆,示意許翰林過來書寫。
至此許翰林才徹底反應瞭過來,他環伺四周,原本的八個人,此刻已經僅僅剩下瞭連帶自己在內的五人,先前的那一幕,就好似是黃粱一夢一般,讓許翰林到現在都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
不過讓許翰林詫異的是,自己剛剛拿起紙筆,一旁被貼著符咒的曲悠悠也清醒瞭過來,她的小臉一片煞白,眉梢眼角還有恐懼殘留,仿佛那符咒當中的世界,是極為恐怖的經歷一般,不過她並沒有如同其他人一般中途放棄,反而是堅挺瞭過來。
「不錯!」
難得的,沈艷開口誇贊。
之後,便是根據各自的經歷寫下一些感想瞭,許翰林拿著筆,回想著自己經歷的一切,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回味著自己之前經歷的一切,他仿佛之間好似明白瞭什麼,猛然抬頭,卻是發現,一旁的沈艷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視,許翰林仿佛從沈艷的目光當中明白瞭什麼,他握緊手中的筆,奮筆疾書,洋洋灑灑的寫下瞭一大篇文章,或許,這是他讀書生涯以來,第一次如此用心的寫一篇文章吧。
當他寫完的時候才發現,剩餘的三人也過關瞭,如自己一般在寫著什麼,這三個人年紀都比自己和曲悠悠打上不少,一個似乎是遊俠,背後背著一把劍,沉默寡言,臉色陰鬱,眉梢有一道劍疤,仿佛寫滿瞭故事。
另外一個則是城裡有名的屠夫,叫鄭武,人送外號鄭屠夫,傢中有一多病的老母,一直在自己父親這裡抓藥,也算是熟人瞭。
最後一位則是賊眉鼠眼,長相猥瑣的一個大叔,身形消瘦,眉宇藏針,且看到他的第一眼,許翰林便皺瞭皺眉頭,有一種特別不好的感覺,尤其是那人的目光,一直在沈艷和曲悠悠的身上遊離。不過對於這人的目光,沈艷僅僅是掃瞭一眼,便不再過多關註,即便這目光充滿冒犯,且一直在沈艷的那一雙大長腿上面遊離,後者都一臉淡然。
看著通過第三輪考核的五人,沈艷面色如冰,沒有絲毫變化的道:「恭喜你們,通過瞭三輪考核,正式成為輯妖司的弟子,從明日起,你們收拾行裝,輯妖司會給你們安排住所,而我,則成為你們的入門師父,教授你們輯妖司的本事,降妖除魔、維護天下蒼生,一日入輯妖司,一生便是輯妖司的,你們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是比你們在幻境當中面對的恐怖百倍千倍的妖魔鬼怪,甚至稍不留神還會有喪命的風險,希望你們做足準備,以上!」
說完這段話,沈艷最後看瞭一眼在場的五人,緩緩轉身離開。
目送著沈艷離開,許翰林五人,也是緩緩從輯妖司的大門裡走瞭出來。
第三輪的考核與前兩輪雖然不同,但通過這次考核,許翰林還是知道瞭一些輯妖司設置這三輪考核的意義,不過此時的他細想的不是這些,而是自己的娘親。雖然說父親昨天已經同意,且答應自己會和娘親說的,但是許翰林還是有些不敢面對自己的娘親,因為他心裡清楚,即便父親同意瞭,娘親都未必會同意,因此他著實是有些擔心,擔心自己回去瞭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娘親。
一如往常,許翰林踏進瞭傢門,但是這一次,父親在傢,且傢中已經備好瞭飯菜,娘親就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許翰林。
房間裡的氛圍,還是格外的沉重。
「回來瞭?洗漱吃飯吧!」
往常都是娘親招呼自己,但這一次,輪到瞭父親。
聽到父親這般說,許翰林輕輕地點瞭點頭,他有些害怕,害怕飯桌上會聊起關於輯妖司的話題,並且輯妖司的沈艷也說瞭,從明天開始,自己就要住到輯妖司裡去瞭,也就意味著,自己同娘親,同父親,不能天天都呆在一起瞭,他有些不敢將這消息告訴自己的娘親。尤其還是在經歷前幾天的爭吵之後,許翰林更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娘親書斕曦。
「輯妖司審核的結果如何啊?」
飯桌上,即便許翰林一味地想要逃避,可該來的始終是來,一旁的父親看似不經意的問話,卻是讓不怎麼說話,臉色冰冷的娘親書斕曦都將眼神移瞭過來。
察覺到娘親書斕曦的眼神,許翰林將頭埋得更低瞭。
他知道自己始終逃不過,於是便緊跟著小聲開口道:「通……通過瞭,明天我就要去輯妖司瞭。不過……」
「不過什麼?」
父親許神醫看瞭一眼旁邊的書斕曦,嘴角輕輕扯瞭扯,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憤怒。
「不過輯妖司有規定,我以後吃住都必須在輯妖司裡,非特殊情況,不能回傢的!」
許翰林說這話的時候,頭已經快要埋進碗裡面去瞭。果然,聽到這個消息的書斕曦「砰」的一聲將碗放到瞭桌子上,起身離開。
看著自己妻子離去的背影,一旁的許神醫都被嚇得渾身一激靈,他轉頭看著一旁的許翰林,滿臉慍怒:「你說說你,瞧把你娘親氣的!」
說完,許神醫也便沒有吃飯,而是去房間裡哄著自己妻子瞭。至於許翰林,則是半飽不飽的扒拉瞭幾口,也悻悻的回屋瞭,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娘親。更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會為以後帶來什麼。
回到房間的他,滿腹心事的躺在床上,不知不覺,竟是緩緩地睡去瞭。
夢中,那種迷離的感覺又出現瞭,就像是許翰林參加輯妖司的第三輪考核一般,迷離不真實,卻又隱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在睡夢中,許翰林仿佛隱約看到瞭自己的床邊有著兩個人影,在激烈的爭論著什麼,其中一個人影,許翰林很熟悉很熟悉,隻是……有些叫不上來名字。
不過……就在他的意識逐漸清晰的時候,身前出現的人影,卻是猛地把許翰林嚇瞭一跳。
「娘親!你怎麼來瞭?」
出現在許翰林床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書斕曦!
彼時的書斕曦,穿著白色的寬松睡袍,長發垂髫,如那書上記載的仙女一般,站在許翰林的床邊,月光披下,好似為她的身形遮瞭一層霞光。許翰林從床上坐起,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睡著瞭,且四周的場景,已然是深夜瞭。
娘親書斕曦,就站在自己的床邊,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