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伍,還不送送人傢?”
老母親的話,在耳邊響起。
王伍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雖按照習俗,新媳婦不宜出門,可這窮鄉僻壤之地,哪有那麼多的規矩,便是鄉上的村民晚上要餓死,早上都得在地裡幹活,更不用說是這種婚喪嫁娶之事瞭。
因此對於劉傢的新媳婦來討要存糧,王伍的老母親也沒說什麼,隻是這般的話語讓一旁的王伍犯瞭難,隻有他清楚面前的美人皮下是怎樣一個妖魔,他看著滿臉笑意盯著自己的新娘子,隻感覺渾身如墜冰窖,冷的發抖。
可那一旁的老母親並不知情吶,相反在一個勁的催促,怕王伍落瞭待客之道,王伍沒辦法,隻能不情不願的跟著劉傢的這位新媳婦出門,他想著,青天白日之下,又是在村子之中,這披著人皮的惡鬼應該不敢肆意妄為吧。
這般想著,行路也有些心不在焉。
更多的是對身側這身披美人皮的妖怪的恐懼,手中明晃晃的匕首,也被他捏的死死地。
反倒是那新媳婦,似笑非笑的看著王伍,眼中的玩味,仿若是獵人看著獵物一般。
兩人自屋中走出,剛來到大門口,王伍便停下瞭步伐,不願相送。
而那新媳婦,則是看著停下腳步的王伍,也不發難,反而是聊有生趣的道:
“公子,咱們下次相見嘍!”
說完,這新媳婦邁著蓮花步,緩緩離開。
看著披著人皮的惡鬼離開,王伍也是長松瞭一口氣,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往傢裡走。
將老父老母接上之後,王伍根本就不給他們拒絕的機會,生拖硬拽的拉著二老,非要盡快離開此地。
那劉傢新娶的媳婦是披著人皮的惡鬼,即便王伍這樣四處去說,根本也就沒有人會相信,也正是因為篤定如此,那惡鬼才會如此的肆無忌憚,面對看到瞭她真面目的王伍,也沒有絲毫的動作。
不過她沉得下心,王伍可沉不下心,不管二老如何不情願,王伍始終要拖著二老離開。
這麼來來回回一磨蹭,已經是日薄西山瞭。
雖然有些非議,但看著自傢兒子那一臉著急的模樣不像是假,二老也隻能收拾細軟,跟著兒子,逃離這處生活瞭一輩子的小山村。
三人離開時,已經是夕陽斜下,山頭的落日隻有半截有餘,順著山路,三人一路急趕,但是足足一個時辰,原本熟悉萬分的離去之路,三人卻是走不出去瞭!
在這自小生長的大山之中,竟然……迷路瞭!
是的,三人越是走,越是發現不對勁,這原本熟悉萬分的山路,卻是好似延長瞭許多似的,視線所及,遠處是離山的路口,可就是走不過去,原本半柱香的路程,走瞭兩炷香有餘,愣是走不出去。
此時已經天黑瞭,日頭下瞭山,整座山林黑漆漆的,寂靜的可怕,沒有一點兒動靜。
“老頭子……不會……不會遭遇鬼打墻瞭吧?”
三人精疲力盡,暫時在原地歇息。
老婆子看著周圍黑漆漆的環境,心裡生懼,一邊挽著旁邊老頭子的手,一邊緊張兮兮的看著四周,山野裡寂靜的可怕,不似往常。
被老婆子這麼一說,老頭子心裡也有些發秫,一旁的王伍更是如此,他緊張地看著四周,夜色如水,漆黑如墨的夜色在一點一點的蠶食周遭的環境,遠處原本還依稀可見的群山綠樹,在一點點的消失,仿佛在這無窮無盡的黑暗當中,有著一隻猙獰野獸,在吞噬月光,也蠶食人心。
越來越黑瞭,便是那天上的月光,傾瀉下來都如同是沉入瞭深不見底的深淵,光亮微弱的幾近沒有。
四周如墨的漆黑,讓人心悸,仿佛那黑暗當中,有什麼東西在呼吸一般。
沉重的呼吸聲,在三人耳畔響起,異常的清晰。
像是有隻野獸在四周潛伏,腥紅的雙眼已經盯上瞭它的獵物,一傢三口,背靠著背註視著四周,冷汗直流,一股前所未有的緊張感在四周沸騰,仿佛連空氣,在這一刻都變得沉重瞭起來。
突然……
王伍感覺有什麼東西滴在瞭自己的腦門上,他伸手一摸,濕濕的。
“下雨瞭?”
滿心疑惑的他向上抬頭,下一秒鐘,便好似受到瞭巨大的驚嚇一般,臉上的五官都變得扭曲瞭起來。
募的,漆黑的密林當中,接連傳出瞭三聲淒厲的慘叫……
“你們的任務來瞭!”
輯妖司當中,許翰林正在埋頭看書,突然,沈艷的身影,出現在瞭他們的宿舍門前。
依舊是冷艷無比,話並不多瞭。
“收拾好你們的東西,隨我來!”
這還是進入輯妖司以來的第一個任務,眾人短暫的愣神過後,均是反應瞭過來。
一眾人爆發出瞭強烈的呼聲,黃蟒袍、桃木劍,百鬼不侵、諸邪僻讓。
準備好東西之後,眾人便滿腔熱血的集合。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做任務,經過這半年多的訓練,這批人已經熟練地掌握瞭輯妖司的功夫,雖然還沒有實戰過,但是他們自信,對付一般的妖魔鬼怪,絕對沒有問題。
這不,在沈艷喊話集合的當下,一眾人便蓄勢待發。
許翰林也不知道沈艷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但是當所有人集合之後,沈艷一句話也不說,便帶隊出發瞭。
出瞭城後,便是走瞭足足三十裡,末瞭,在雲霧繚繞的群山外圍停下。
根據沈艷的介紹,這群山當中有處偏僻的村子,名喚甘田村,村內隻餘十多戶人傢,近日來已經全部失蹤瞭,且整座山中,有著極大的妖氣殘留,因此離得最近的城內的輯妖司,便收到瞭線報,前來除妖。
看著面前的群山,已經經過訓練的眾人,都隱約能夠感覺到群山當中的威壓,尤其是那山頂部分,陰雲繚繞,非是等閑。
“給你們三天的時間,我在外圍等你們,解決瞭,出來!”
沈艷冷冰冰的站在那裡,目光都沒有過多關註面前的群山,隻是面無表情的下達著任務,許翰林幾人聞言,互相對視瞭一眼,紛紛點瞭點頭,整理心情,踏入瞭這群山之中。
山路崎嶇,縱使是日頭當空,走入內中,依舊是雲霧繚繞,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山中的霧氣一直沒有消散,且能見度極低,越是進的內中,霧氣越重。
許翰林走在前面,已經拿出瞭輯妖司配備的羅盤,能夠感應妖氣及怨氣,在輯妖司的認知當中,人或者其他生物,不論妖魔,若是死於非命,都會殘留怨氣。怨氣不可見,卻可以感應的到,許翰林手中輯妖司配備的羅盤,便是具備此等功效。
按照羅盤的指引,一行人朝著羅盤指示的方向前進。
許翰林看著周圍的山脈,始終想不通,這等地方,怎麼還會有村子存在?人口居住於此,又該怎樣生活?
這般想著,一行人小心謹慎的約莫走瞭一炷香的時間,遠處濃霧中,依稀出現瞭一個村落的脈絡。
隻因霧氣翻湧,看不清大概,隻能依稀看到一些輪廓,是那村落無疑。
根據得來的消息,那處依稀可見的村落,應當就是甘田村瞭。
隱藏於雲山霧繞之中,深不可見。
一行人照著前方的路徑,朝著甘田村靠近。
“許翰林,你發現沒有?”
身後的曲悠悠湊瞭上來,目光在周圍警惕的掃視。
“發現瞭!”
許翰林點瞭點頭,這一路走來,不單單是曲悠悠、許翰林兩人發現瞭,便是一旁的其他人,也都發現瞭這當中的不對之處。
太安靜瞭!
從進入這處濃霧環繞的大山開始,一切就變得不一樣瞭。
安靜,難以言喻的安靜!
群山當中,林葉深處,寂靜的連個鳥叫聲都沒有,仿佛整座大山,都已經與世隔絕瞭一般。
越是往村子靠近,一股讓人窒息的感覺便越是明顯。
幾人雖說經由輯妖司訓練大半年有餘,但畢竟還隻是新兵,這也是第一次面對真正的妖魔,許翰林雖說走在前面,但腦海當中浮現的,始終是那妖變時候的場景。
自己的好友,就在自己的面前,被和人一樣高大的耗子,活生生的撕成瞭碎片。
……
“九公主,翰林少爺的表情,又變瞭!”
募的,正在施法打算強行破開阿賴耶識的書斕曦耳邊,再度浮現瞭土地公公焦急的聲音。
閉著眼睛全神貫註的書斕曦睜開雙眼,隻見床上熟睡不醒的兒子,此刻臉上的表情卻是說不出來的緊張,眉梢情動,眉宇緊皺,仿佛正在夢中經歷著什麼事情一般。
書斕曦的瞳孔不由得狠狠地收縮瞭一下,那阿賴耶識,不是普通的心魔,是遙遠極北之地,魔佛波旬獨有的神通。當年的封神之戰,闡教和截教因理念不同而相互沖突,雖說最後截教敗下陣來,但揪其原因,最主要的一點,便是在三教爭鬥當中,截教的仙人分心應對瞭極北之地的永恒國度,那裡有著足以影響到當時截教仙人的戰力,隻不過因為不屬於封神之列,遂記載的不多。而這魔佛波旬,便是其中一個鼎鼎有名的魔佛,與西方的如來佛祖不同,這魔佛波旬並不是聖人,但卻擁有聖人的實力,就好比此時此刻的許翰林,在妖變事件之後,書斕曦用手中的七寶琉璃簪即時的畫下瞭辟魔圈,可依舊擋不住魔佛波旬的入夢本領,兒子許翰林什麼時候中招,又是如何中招,即便是書斕曦時刻守在身邊,依舊不能所以,甚至此刻,連破開那阿賴耶識的夢境都難如登天。
一年千萬劫,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兒子的表情變瞭又變,原本處變不驚的九公主,此時也是露出瞭凡人的神情,緊張、焦慮、心緒難安。
她不知道兒子此刻夢中經歷著什麼,隻知道,若是不加以阻止,恐怕兒子會永久陷於阿賴耶識之中。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此刻的許翰林,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身處夢中,更不知周遭的一切,都是虛假之像,也就是佛傢所說的如夢如幻如夢幻泡影。隻因面前的種種,實在是太過真實瞭些,不論是周圍的濃霧,還是那隱藏於濃霧當中的,淡淡的威壓,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的真實,就像是現實世界裡的書斕曦所想的那樣,許翰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處夢中,從妖變到現在,似乎一切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身在局中,又怎麼能夠分得出現實、虛妄呢。
此時的許翰林,正拿著羅盤,跟隨著指針的指引,緩緩朝著那甘田村靠近。
原本隱藏於霧中的輪廓,隨著靠近,越發的真實瞭起來。
甚至隨著他們踏入村子,不遠處的濃霧中,依稀可見人影。
許翰林一個眼神,眾人全都戒備瞭起來。
遊俠張三實力強悍,他抽出桃木劍,身先士卒,第一個朝著那霧中的身影靠瞭過去。
眾人凝神戒備,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面對隱藏於暗處的妖怪。
雖然經過瞭輯妖司的訓練,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踏入戰場,還是讓這些人緊張萬分。
遊俠張三慢慢的靠瞭過去,霧中,隱約可見那人的輪廓,應當是一個成年人瞭。
身形矯健,正站在霧中,仿若雕塑,一動不動!
張三小心的靠近,警惕著四周。
當撥開濃霧,來到近前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讓眾人愣瞭一愣的畫面。
隻見那是一個年近知命的男子,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離得近瞭,眾人才看清男子的樣貌。
與一般常人無二,隻不過眼神茫然,彷如行屍走肉一般,一動不動的模樣更像是江湖上被人點瞭穴道一般,縱使許翰林等人走到他的近前,依舊一動不動。
眼見四周沒什麼危險,遊俠張三打瞭個手勢,一眾人立馬湊瞭過去。
視線所及,眸光所動,全部都是圍著這個年近知命的男子。
看得出來,這男子是這個村的村民,隻不過他的神情很是古怪,茫然中眼神當中又帶著那麼一絲詫異,仿佛是突然之間被某種熟悉的東西襲擊瞭一樣。神情當中沒有絲毫恐懼和戒備,反而是茫然中帶著詫異。
張三將手湊到瞭鼻子下面,等瞭片刻,沖著眾人搖瞭搖頭。
沒瞭聲息,死的已經不能再死瞭。
看過這具屍體後,眾人又朝著四周看去,濃霧將周圍的村舍都隱藏瞭起來,能見度極低,眾人在霧中一邊警戒著,一邊朝著村莊深處走去。
濃霧之中,屋舍儼然,良田美池,桑竹之屬,有做飯的老嫗,有玩鬧的孩童,有曬陽的老人,更有種地的男人,這些人形態不一,姿勢不同,隻是唯一相同的是,這些人都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的神情,都與往常一般無二。
仿佛與那普通的村舍一般,安靜非常,若是去除這漫天濃霧,便是一副絕美的世外畫卷,但是,在這濃霧之下,一切,就顯得那般的詭異瞭,尤其是那村民們一動不動的姿態,更是在詭異之中透露著一絲讓人細思恐極的感覺。
越是靠近村莊中心,一動不動的村民們的雕像便越是巨多。
許翰林幾人大體上數瞭數,貌似整個村子的人都在這當中,無一辛免。
幾人的神情都不由得凝重瞭起來,心說這濃霧和詭異的村莊之中,隱藏的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
“屠夫,聞到妖氣瞭嗎?”
幾人中,屠夫的鼻子是最好的,就算是經常學習藥理的許翰林都有所不及,仿佛這種鼻子好的事情,便是天生的一般。
隻見屠夫聳動著自己的鼻子,如狗一般的四處聞著,可聞來聞去,還是沖著眾人搖瞭搖頭,開口道:
“沒聞到!”
是的,諾大的村莊當中,竟然沒有一絲妖氣,如此詭異,如此難以言喻之地,卻是連一點兒妖氣都沒有!
著實是不同尋常!
整座村莊裡,處處透露著詭異。
眾人四下查看瞭一番之後,又聚集到瞭一起。
毫無疑問,看不出絲毫的疑點,除瞭這些站著不動的村民,有不對勁之外,其他毫無疑點,也沒有絲毫的妖氣殘留。
一行人彼此對視著,不知所以。
就在此時,咔嚓一聲,仿若是幹枯的樹皮被人踩斷一般,發出清脆的響動。
隨著這陣聲音響起,就見距離眾人很近的其中一個站著不動的村民屍體,突然冷不丁的動瞭起來,這突然而來的動作也是嚇到瞭一旁的許翰林幾人。
咔嚓咔嚓,好似奇詭機關術一般,那原本一動不動的村民,雙臂慢慢的抬瞭起來,骨骼響動間,整個身子都在抖動。
周圍還有幾個村民,隨著這個村民的動作,也是開始慢慢的動彈瞭起來。
一股詭異的氣氛,開始在四周蔓延。
許翰林幾人全都緊張地看著四周,突然,那最先蘇醒的村民屍體冷不丁的朝著許翰林撲瞭過來,一旁的屠夫眼疾手快,照著那屍體胸膛便是一腳。
屠夫膀大腰圓,那一腳尋常人豈能忍受?
便是那復活的村民,也是被重重的踹飛瞭出去,但其本人卻仿佛沒有什麼事一般,又快速的從地上爬瞭起來。
“行屍!”
好色的大叔薑武滿臉凝重,脫口而出的這兩個字。
是的,這些活動起來的村民,看起模樣,絕對是行屍無疑!
根據輯妖司的記錄,行屍雖然是最低等的變化之屍,但勝在生命力頑強,非砍頭而不得死,且如同一具行屍走肉,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意識,但卻是依靠數量取勝,源源不絕,且這些行屍都極具感染性,被劃傷咬破便會感染屍毒,繼而成為行屍中的一員,非常難以應付!
那好色的大叔薑武看瞭看周圍撲過來的形屍,目光在四周一掃,當機立斷。
“上房!”
一句上房,就見薑武第一個竄瞭上去。
兩人高的房頂,薑武一個助跑便竄瞭上去。
許翰林等人見狀,也是緊隨其後。
輯妖司的半年,讓許翰林進步飛快,也學的瞭一身本事。
便是這尋常人傢的屋宇,許翰林一個箭步便能竄上去,要換成尋常男子,需的攀梯踏步才行,但此時的許翰林與眾人訓練有素,幾下便上瞭房頂。那些行屍此時已經完全活動瞭開來,圍在屋宇下,桀桀桀的嘶吼著。
如蜂巢蟻聚,將許翰林等人圍瞭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