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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夫妻

第十三章:夫妻

  姬流光手中長劍如雲卷霧湧,鬥不片刻,已然生出瞭一百餘種招式,有的悅目華麗,有的奇詭刁鉆,如今幾劍卻又端嚴恢弘,喜媚娘若非神功護體,早被刺成千瘡百孔,命喪當場。

  旁觀葉塵心道:如此快疾的使劍居然還能不停變換,而且看他的架勢絕非炫技隨意擊刺,威儀、整肅、堂皇,和飄逸、狠毒、辛辣相互彌補破綻,進退轉換毫無差錯滯澀,精微之處內含蘊蓄,代表瞭當世最玄妙的劍道法則,不過醜肥婆護身氣勁強橫,若是拼著受傷挨上一劍,多半可以震飛功力不足的姬流光。

  果然喜媚娘狂吼一聲,仿若天塌地陷,本來軟塌塌的滿身肥肉陡然收縮,瞬間由一個又老又醜的肥婆,變成瞭一個嬌俏靚麗的女郎,盡管頭發衣裳依舊滑稽,但比起剛才已不可同日而語。

  玄冥一氣抽幹宿主血肉精華,濃縮成一股雄渾的透明圓球,周邊好像烈火外炎,扭曲變換。

  沐靈妃高聲提醒道:「這是拜月玄冥焰,不可大意!」

  那股鬼火似的真氣圓球恰如一枚無形大錘,喜媚娘仰仗絕招,終於扳回上風,將姬流光璀璨奪目的劍光壓瞭下去,冥月門眾齊聲喝彩,沐靈妃擔憂神色溢於言表。

  葉商心道:久不在江湖走動,流光劍法果然愈益精進,喜媚娘旁門左道,專修詭異真氣,看起來南疆武術這些年也有長足進步。

  平時也還罷瞭,今日有葉商和仰慕許久的飛雪劍仙在側觀戰,姬流光不敢絲毫輕忽大意,長劍抖出彌天劍影,威勢陡增,便似黃沙萬裡,千軍大戟,浩蕩奔馳而來,氣象堂堂,法度正正。

  「抖槍崩天式?這是鐵傢的槍法招數。」葉塵曾在冠軍上會見鐵雲京用過此招,但哪怕借助霸王神槍,也根本不及劍聖此刻揮灑矯夭,勢若神龍。

  「四公子不單劍法超凡入聖,對術之一字理解得更加透徹,似他這種混淆武學綱目,獨辟蹊徑的武功路數實是千古罕見。」沐靈妃生平浸淫劍術,天縱奇才,當世女子中,除瞭魔後隻怕無人能及,今日得觀劍聖神劍,就好像三歲孩子見到瞭心愛期盼許久的玩具,難免興奮而又陶醉,倒不是葉塵誤會的她愛慕崇拜姬流光年輕英俊。

  葉塵道:「但若是洪經藏那種內傢修為雄渾的高手,任你百變千幻,我自以靜制動,以力破巧,難道也奈何不瞭四公子的劍法?」

  「道理上內力氣功確為武之綱要根本,可若將技術功法領悟到極處,也足以和上乘內傢高手相鬥,隻不過修劍前路兇險,稍有不慎便就乾坤難回,不及穩紮穩打練氣安全平坦,實際無論練什麼,練到最高境界都是差不多的。」若論武功,葉塵已然勝過師叔,但見識方面絕非一朝一夕練就,這點上沐靈妃當然遠勝。

  「原來如此,看來萬不可自持神異功法便小覷天下高手。」葉塵茅塞頓開,對武功的認識更上一層樓。

  二人說話間,姬流光挺劍疾刺,速度之快,縱然電閃雷轟似也有所不及,喜媚娘怪叫一聲:「快撤!」諸人著實沒看見這位武功絕頂變化莫測的拜月神豬到底吃瞭什麼虧。

  葉塵驚詫心道:好快的劍,這個人真是把劍練到鬼神之境。

  在場隻有葉商眼力勝過眾人,瞧清瞭那一劍的軌跡,但也暗暗欽佩:平刺一劍罷瞭,但竟然靠腰馬手勢生出這般驚人的威力,喜媚娘心口罩門已破,今天是奈何不得流光瞭。

  「撤?」姬流光笑道:「好久沒遇到如此強橫的高手瞭,怎能掃興?看好瞭,下一劍要刺你咽喉瞭。」

  喜媚娘一身霸道武功仿佛招招都使在空處,內力未及勃發便已中劍,待要震飛敵人時,對方趨退若風若雲,實在不知如何應對,自己的武學常識今日已被顛覆,心怯想著,當今天下隻怕唯有酆都王才能和這個青年在劍法上一較長短。

  葉塵輕聲道:「師叔,姬流光怎會突然造訪此處?」

  「咦?不清楚……他乃是姬傢嫡系子弟,到枯榮樹海附近處理一些見不瞭光的傢事也不奇怪。」

  葉塵隱有不安,卻也不能單憑這一絲直覺便惶惶逃跑。

  冥月門眾眼見喜媚娘全身都被無窮劍影毫光籠罩,左支右絀,時不時慘叫猶如狼嚎,大傢有心逃跑,但又怕門規殘酷的懲罰,隻能杵在原地期盼神豬還有隱藏的絕招。

  就在所有人雲山霧罩之際,漫天劍光和玄冥一氣中間赫然多瞭一柄線條秀美的銀色彎刀,柄上銀鏈轉瞭幾個圈子,銀光四灑,姬流光爽朗笑聲中,撤劍回退,隱然擋住葉塵退路,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中原江山七傑名氣雖大,但憑你姬流光還不能在我們南疆隨意賣弄。」

  唐芊風采似天庭垂雲下凡,獨居風塵之外,葉塵倒沒有過去相見,如今情形復雜,在場人裡面似乎除瞭姬流光外,誰都控制不住局面。

  多方勢力陰差陽錯糾纏在這個小村,葉商武功盡管高,可和葉塵一樣隻能看到真相一角,心念電閃:不管這些人打生打死是為什麼,有流光在此坐鎮,一切自然不必煩心,另外久聞元始生死訣的奧秘不在攻守,今日正好一窺究竟。

  姬流光道:「聖女是要救喜媚娘還是葉塵?」

  唐芊尾指勾住一縷長發,嘴角笑得自信:「喜媚娘隸屬南疆魔道聯盟,我看不見也就罷瞭,既然看見,當然不準中原人殺她,葉塵是我的人,更不許你難為他。」

  後半句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葉塵飄飄然想著,聖女想要我的人,給她理所應當,隨即心頭一凜,這個姬流光果然是沖自己來的,唐芊武功至多和自己與寧無忌在伯仲之間,靠地位名氣擺不平今夜的。

  「喜媚娘可以走。」姬流光自顧自地把玩手中長劍,接著笑道:「可我早已接下瞭皇甫總殿主的絕殺令,除掉江湖禍患葉塵,大丈夫一諾千金,說過的話,萬不能不算數。」

  葉塵笑道:「前前後後勞動江山七傑中的三位,華太仙親臨也不過如此瞭。」

  姬流光道:「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先天太極門殺你也算誅除異己,可惜,若我早點打聽到你在冠軍會的行事,也不用跟個殺手似的來取你性命。」

  「每個人都愛說類似的話,本質其實還是你自問武功絕頂,殺一個小螞蟻就能換來和皇甫正道平等對話,何樂不為呢?武林正邪大戰將至,屆時黃昏末日,步步殺機,四公子這樣做也是正常。」葉塵債多瞭不愁,料想以姬流光的身份斷不會為難沐靈妃和阿涵三口,他自己倒也並不懼怕。

  「你還真有意思。」姬流光依然笑道:「話莫說盡,客氣還是要客氣的,你去找把兵器,我等你。」

  沐靈妃悚然,她知道姬流光的劍法目前不過披露冰山一角,傢傳的「諸天封魔劍」,自悟的「莫問五劍」、「八荒劍河」、「流光追月」等等名劍絕技還未施展就已經罕逢敵手,若果真是要誅殺葉塵,不知自己的薄面和唐芊的武功能否有用。

  「小子,今日栽在你手下無話可說,酆都王改日定當造訪姬傢烈日山莊,希望你莫要外出。」喜媚娘自然不會過問他們的恩怨,撂下狠話便要離去。

  唐芊忽然道:「葉塵殺瞭言無笑兄弟,今日用你和風思洛的命來抵,記下來就走吧。」

  喜媚娘身子僵住,才明白原來唐芊出手解救是要化解這段梁子,冥月門今日可算大敗虧輸,想自己可是一念萬法的霸主梟雄,如今讓兩個二十來歲,境界修為遠不如自己的年輕人呼來喝去,此恨絕難消除。

  「謹遵聖女吩咐。」半老徐娘笑意盈盈,率眾告退。

  沐靈妃道:「先天太極門意欲稱霸,路人皆知,四公子你劍術精絕,自保無虞,何必去助紂為虐呢,到時其他門派傷亡殆盡,兔死狗烹,再無人可以聯手。」

  她說的並不客氣,姬流光也不以為意:「這個天下有太多秘密,相比之下,武林爭霸實在不能和其相比,但既然沐姑娘你開口瞭,我必須要遵從幾分,這樣,葉塵你隻要說一句『求師叔姑姑救我性命』,我立刻就走,而且從今往後絕不傷你一根頭發,怎樣?」

  此乃姬流光名震天下的行事手段,很少殺人,卻能粉碎敵對者的信心,永生不能成其威脅,而且還會無聲散播他無上名聲。

  沐靈妃勃然變色,除非小孩子,否則男人怎堪受此奇恥大辱。

  唐芊饒有興致地看著葉塵,似乎對這種取舍非常感興趣。

  阿涵不笨,隱約大概的猜到這幾個人有莫大糾葛,可她自問人微言輕,一直不便開口,這時忍不住道:「你氣派那麼大,都能放下身段兒聽命去殺不想幹的人,我們憑什麼不能請自傢長輩救命?」

  葉商微笑不語,暗中對姬流光做個手勢道歉。

  「是啊,我沒說不能,隻要他說,我立刻離開。」姬流光對女子永遠保持和煦微笑,儼然是彬彬有禮的世傢貴族。

  阿涵語塞看著葉塵。

  沐靈妃道:「葉塵,你自決吧。」

  葉塵似乎沒什麼反應,不知在想些什麼,唐芊忽然說道:「中原人真有趣,不說的話,叫什麼男子漢寧折不彎,說瞭叫大丈夫能屈能伸,橫豎都有理,在那之前我想先和姬流光你打一架。」

  話音剛落,獨孤尚軒飄然而至,自是前來掠陣。

  葉塵終於道:「不說也叫不珍性命,沖動魯莽,說瞭也叫卑躬屈膝、搖尾乞憐,哈哈哈,我出道時間不長,遇過的險境卻不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對自以為勝券在握的人說不行。」

  沐靈妃笑瞭,這好像正是她內心希望葉塵的選擇,有時候,沖動為勇氣,謹慎為怯懦。

  葉商也笑瞭,仿佛看到瞭少年時的自己,一樣天不怕,地不怕,後果如何無所謂,問心無愧才是根本。

  唐芊則笑中原人向來婆婆媽媽,諸多借口,葉塵跟姬流光二人顯然有趣得多。

  「哈哈哈哈哈……」

  但他們都不及姬流光笑得開心,簡直是前仰後合。

  「人們都說當世最打不死的是森羅王唐雷九和少帥聞心,因為哪怕天大的危險、要命的重傷,他倆的嘴巴永遠得硬邦邦,你若不死且學有所成,倒是能在這方面和他倆拼一拼啦。」

  唐芊道:「笑夠瞭嗎?笑夠就動手吧,莫吵到那邊的小孩子睡覺。」

  眾人見大寶果然睡眼朦朧,趴在母親肩上大腦袋搖來晃去。

  姬流光道:「那就莫吵到人傢休息,今晚你們隨意,明早村口再見如何?」

  唐芊道:「我沒那麼多時間,就現在吧。」

  葉塵尷尬笑道:「聖女,他好像是來找我的。」

  姬流光道:「別爭瞭,我就出一劍『流光追月』,你們一個人也好,十個人也好,接下來就算我輸。」

  葉塵淡淡的道:「你輸瞭該如何?」

  「我輸?」姬流光好像才剛想到還有這一種可能,道:「我輸當然是任你處置瞭,反之也一樣,總算是對皇甫總殿主有個交代。」

  唐芊身負神秘莫測的元始生死訣,葉塵更是近來聲名鵲起的超級後進,聯手打贏姬流光不可能,可若聯手接下一劍,似乎並不嚴苛難辦。

  沐靈妃和獨孤尚軒幾乎異口同聲:「不可!」

  流光追月的招式並不復雜,單手中宮平刺,不留後手,僅止一劍,但從腳趾踏地起力,以至腰臀胯胸肩臂肘腕手,每一寸肌肉關節都要牽動得完美無缺,劍路古拙雄勁,神速猶如歲月流光,乃是當今天下最無解的劍法之一,十年以來,不知多少高手輸在這一劍上,沐靈妃和獨孤尚軒精研劍術,早有耳聞,急忙作出提醒。

  唐芊充耳不聞,低聲喃喃道:「師尊說我一生三劫,不知這一次算是不算。」

  葉塵笑道:「讓你出不得劍也算你輸的。」語畢,破天雷爆出雷霆之威,神拳豪邁的壓迫而去。

  諸人不禁一愣,自己怎麼沒想到這麼簡單的道理……

  葉商更是驚詫想著:破天雷!這小夥子什麼來路,竟懂得混沌陰陽道?

  此刻的姬流光再不是優雅瀟灑的貴族公子,但見他雙目如狼如冰,兇寒徹骨。

  一步提劍,一步側閃,一步旋肘轉腕,左手拇指與食指虛捻劍脊,劍尖緩緩慢慢地瞄準瞭葉塵咽喉,就連阿涵這位不懂武功的女子都能猜到,下一瞬間必是石破天驚的流星一劍,刺破滅殺軌跡內的所有生機。

  唐芊低聲道:「他這一劍是躲不開的,你站我後面來。」

  「這句話我說比較合適吧?」葉塵退到她的身旁,說完很是幽默的笑,但姬流光劍尖上殺機刺骨,比起當日華茵的誅仙一劍還要可怖得多,隨即又道:「聖女大小姐,元始生死訣擋得下這個什麼追月嗎?」

  「若擋不下死也就死瞭。」唐芊斜睨,續道:「你不是正想看我的武功嗎?今天多好的機會。」

  「有幸靜觀聖女神技。」葉塵見她雲淡風輕的樣子,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當下便想退兩步到她的身後,就在他腳尖將抬未抬之際,姬流光出手瞭。

  因為他的人已不在原地。

  其餘則一概不知,人在哪裡、劍的軌跡、劍光、劍氣、劍風完全都是看不見的。

  一劍之速至矣盡矣,動念之間,時間消失,渾然不似血肉之軀所能施展,比起適才刺破喜媚娘神功罩門那一劍還要快上至少一倍。

  下一剎那,一道創世閃電劈破虛空。

  葉塵有一種被天地孤立的錯覺,隻見閃電繞住一線透明劍形真氣,絞紐纏繞,極盡迷幻。

  元始生死訣不主攻擊和守禦,而在生死二氣的參悟,生之力為醫理、朝陽、春風、雷鳴、細雨、男女交合等等,死之力為猛毒、山崩、海嘯、地震、幹旱、酷刑等等,每一種事物現象都有數十分類,每一分類學習都能耗去常人半生心血,即便是天外天絕藝,這門武功也堪稱繁雜無邊,入門之艱難更加無出其右,如能冥冥中妙參生死元始中央之道,立即肉身成聖,天下無敵。

  唐芊苦修此道,歷盡艱辛,甚至摒棄瞭一部分正常為人的感情,由一個活潑豪邁的英姿姑娘,變成瞭一位不染塵埃,情感淡漠的聖女,終在前年如願以償,得窺神功門徑,凝練二氣,今日若能接下中原劍聖的流光追月,必會轟動天下武林,希冀借此登臨下一代魔尊寶座。

  一道細細的閃電肉眼可見,吞吐閃爍,漸漸幻化成圓環電輪,威勢不重,比破天雷、萬古洪爐、彼岸金橋要差得遠,但內蘊元始真氣,無窮陣法符文排列轉換,演化生死輪回的玄奧法象。

  流光追月的神速可以抹殺時間,一劍可以掠奪靈魂,可是卻被這輪法環完完全全的阻住。

  沐靈妃掌心出汗,姬流光一劍並未使老,餘勢後藏,唐芊這招元始天法輪不過得魔尊一絲拳意,兜住長劍已經是其極限。

  獨孤尚軒也是劍術大師,明白流光之速已窮,追月劍氣卻還未盡待發,但若出手相助,唐芊必然大怒,猶豫之下還是手離劍柄,心道有元始天魔門和森羅妖宗的大名震懾,諒姬流光也不敢下殺手。

  角度不同,看待問題的想法也就不同,葉塵見唐芊身體前傾,手結魔印,操縱閃電魔環,武功端是古奧難測,姬流光單手擊劍,緩步前行,顯然遊刃有餘,仿如劍仙步入雲頂宮廷,激蕩清風倒卷,空氣窒息,似連風雲也懼怕這無敵一劍。

  唐芊霓裳長裙隨風飛揚揭開,圓潤豐腴的雪臀將丁香色的羅褲撐得鼓鼓緊緊,中間一線凹痕自是蘊藏深邃溝壑,柔腴細腰柳條也似,運勁發力,薄紗微微勒進肉裡,葉塵立時心猿意馬,不禁開始幻想紗內的赤裸腰肢是如何嬌膩滑手。

  兩大高手較技,電閃雷轟,劍光驚鴻,相持得讓觀者汗毛倒豎,唐芊身在局中,壓力倍增,隻覺得這一劍快得驚世駭俗,卻又不及慢下來的精微淵深,兩相煎熬下,隻能憑空突破一念萬法才能完美演繹元始天法輪接招。

  汗香蒸潮,如蜜酒蘭麝,烈而不腥,甜而不濃,分外醉人心弦,葉塵眼足鼻飽,單手抵住瞭唐芊玉板美璧似的後背,傳聲道:「我已受傷,現輔你退敵,崩斷他的長劍。」

  唐芊道:「好。」

  聲似女童,葉塵耳朵也已受用,鼓催殘餘真氣灌註唐芊氣海。

  三種神通相遇,遠古聖人也見所未見,梵天情和司空黃泉亦匪夷所思,一股突破某種宇宙法則限制的力量勃然爆發,僅僅一瞬間,虛空塌陷,粉碎周天。

  姬流光這路劍法後藏二十二道劍氣,他閑來常也訕笑自己多此一舉,世上怎會有人能僵持二十二重後勁?似唐芊這般,接住首劍的都屬鳳毛麟角,創制此劍起,生平最多隻催過三重劍氣罷瞭,多虧當日的不厭其煩,今天他才能在粉碎虛空的巨力壓迫下,於第二十重暗劍關口棄劍,幸免自己同長劍一起被碾碎。

  劍可以斷,劍聖威名不可輕墮,姬流光伸出二指,於滿天長劍寒光中準確夾住一塊碎片,順著流光追月最後兩重劍氣居然還能繼續擊刺。

  唐芊不及感受體內奔騰如海的異種真氣,以師門的奈何纏粘手試圖去鎖扣姬流光手臂關節,二十一重劍氣為陰,線走龍蛇,滑溜地穿過唐芊耳側,那最後一劍罡氣爆閃,直刺葉塵咽喉。

  流光追月本是一路不死不休的絕殺神劍,可如九天神龍,也可如附骨之蛆。

  死氣鋪天降臨,間不容緩的剎那,葉塵無暇細思,猛然張嘴咬住瞭森寒劍刃,從牙齒到全身每一塊骨頭無比巨震酸麻。

  按江湖規矩,唐芊震碎長劍時,這場比試就應當結束瞭,姬流光盡管動作流暢,應變奇速,反擊巧到毫巔,實際卻算多使瞭半招,此刻於情於理都算他輸瞭。

  當然,葉塵那一咬同樣也險到瞭毫巔,假若姬流光還有後勁或不顧身份,他已橫屍就地,絕無懸念。

  葉商看得神馳目眩,雖隻有區區一個瞬間,但這對少年男女確是無意間窺盜天機,打出瞭武聖一擊,多半屬於偶然中的偶然,否則不以內力見長的姬流光未必有機會撤劍,更別提險些反殺。

  沐靈妃道:「四公子一諾千金,請自便。」

  姬流光松開手指,哈哈一笑:「好厲害,可惜一來賭約在先,二來承仙不在身邊,否則不知得有多痛快。」

  葉塵笑道:「今天的勝負之數近乎天意瞭,多謝留情承認。」

  「真有意思,你二人若突破一念萬法,隻怕又是梵天情和顏芙瓊似的人物,喏。」姬流光說著摘瞭手上的祖母綠寶石戒指,道:「收好,你若想兌現賭約就把它送還姬傢,千山萬水,我能到必到。」

  葉塵接下戒指,一時無處可放,遂戴在自己手上,隻見寶石切割的碧光瑩瑩,戒身為黃金精雕細琢,端是名貴之極的珠寶。

  「今日乏瞭,改天再和沐姑娘你烹茶論劍。」不等沐靈妃回答,姬流光活動下筋骨,轉身離去,步履看似緩慢,卻在幾個眨眼的時候就消失於夜色。

  沐靈妃心道:今日有驚無險,不知經此一役,唐芊會不會對葉塵有好感。

  葉塵開心一笑道:「哈哈,又能多活一天。」

  唐芊收招後一直沒有開口,這時她臉色煞白,竟搖搖欲墜地暈瞭過去。

  葉塵奇怪,最後時刻姬流光全是針對自己,似未暗下殺手,不懂唐芊怎麼會重傷至此的?

  獨孤尚軒冷哼一聲,搶瞭幾步就要伸手去攙扶唐芊。

  機遇千載難逢,伊人在側,豈容他人輕易染指?葉塵一手環住唐芊,手掌穿進線條緊致的腋下,發覺此處霓裳早已被汗水濡濕,擦滑一擠,手心神不知鬼不覺地揉瞭揉大把嬌綿乳肉,雪脂隔著重重衣衫亦似將溢,並且深感跌宕沉手,可想若直接撫觸揉捏,那黏糯細潤的觸感豈非能把人融瞭?

  葉塵心道:唐芊莫不是易出汗的身子?有機會可得驗證一下才好。

  「你……你……你放手!」獨孤尚軒暴怒,他自幼愛煞唐芊,對其奉若神明,連手指衣角都沒機會碰過,得見葉塵抱起來比婆還要順理成章,難免三屍神暴跳。

  「你誰啊你?這是我們森羅門的傢事,你沒事就現帶人退下吧。」葉塵不知獨孤尚軒來歷,但見他年輕英俊,神情酸澀,想必為不折不扣的「情敵」,管他什麼來路,先把架子端好。

  獨孤尚軒強忍怒意道:「我乃元始天魔門聖子獨孤尚軒,你立刻把聖女交給我,可恕你無禮罪過。」

  葉塵嘆氣道:「這年頭總有人愛冒名頂替、濫竽充數,我可不認識獨孤什麼什麼的,這樣好瞭,等聖女醒來再說吧,你找地方自己呆會,千萬別吵到我們。」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獨孤尚軒道:「你這惹禍精,害得聖女如此還敢呱噪,再不松手,我可……」

  葉塵截斷他道:「我倆剛才並肩對抗威震天下的劍聖姬流光,你站著看熱鬧也就罷瞭,怎麼這會兒還廢話連篇上瞭?快走快走,省得惹我心煩,別忍不住揍你。」說著,側過身暗中手掌順下,沿著唐芊乳肋處滑至那窈窕腰肢,既富肉感,卻又彈手緊密,連接上方挺拔雪乳與下方飽腴臀胯處的凹壑曲線好似新月,散發出無比迷人的魅惑。

  獨孤尚軒剛要發作,卻不知為何忽然停瞭下來,皺眉若有所思,隨即冷笑道:「癩蛤蟆終究是癩蛤蟆,盡管得意好瞭,後會有期。」

  葉塵一愣,他不過就是嘴上占點便宜,原也沒想到就這麼輕易就打發走瞭他。

  沐靈妃過來道:「我有話對你說,咱們也走吧。」

  葉塵看瞭看懷中唐芊,大概也猜到瞭七八分,兀自躊躇,阿涵忽道:「可算消停,不知附近鄰居如何瞭。」

  葉商點點頭道:「我四處去看看。」

  葉塵依依不舍地將唐芊交給沐靈妃,說道:「師叔照看一下她,我和江大哥一塊兒去。」

  剛一踏出門口沒多遠,葉商直接開門見山:「聽流光所言小兄弟你不是先天太極門的人,如何會用混沌陰陽道?」

  葉塵驚異不答,簡單兩句話,足證這個窩窩囊囊的魁梧漢子來歷不凡。

  「嘿嘿,武功還屬次要,我生平最喜歡有膽識、有頭腦、有擔當的好漢子,這才忍不住想和你說幾句話,尋常的什麼天才少年、奇才子弟之類的,我才懶得搭理。」

  這個不很起眼的鄉下大漢,瞬間變得高傲威嚴,譏誚蔑視天下蒼生一般,但卻並非針對葉塵。

  「江大哥,你這是……」

  葉商道:「世道衰微,真想不到南疆除瞭唐芊外,還有你這樣的少年人傑,快和我說說,你怎麼會的混沌陰陽道,它不是應該在先天太極門手裡嗎?」

  此人必是世外高人,而且氣度磊落,葉塵沒有搪塞,一五一十的簡單說瞭說自己的奇遇經歷。

  葉商嘖嘖稱奇,好一會才道:「混沌陰陽道入門有莫大難關,小兄弟你居然能莫名其妙安然度過,可算老天都要你學這門功夫……其實那些石板為我親手篆刻,說起來也還算你小半個師父瞭。」

  葉塵道:「您難道就是葉商前輩?」他早聞江山七傑中葉商的滔天大名,關於他的傳奇有諸多版本,通俗簡單的說,此人武功隱然為七傑之首,英雄仁義,生平不知幹過多少轟轟烈烈的俠義壯舉,但自從和先天太極門交易得到先天易脈法後便銷聲匿跡很久瞭,有人說他沖擊武聖不成,走火入魔瘋瞭,也有人說他厭倦江湖武林爭鬥歸隱山林,甚至還有人猜他修煉逆天歌,導致武功全廢之類。

  「當初我得瞭先天易脈法,自覺有六七成把握粉碎虛空,可惜聖位艱辛,天梯難上,又恰巧遇到瞭一件意外,輾轉定居此處,今天能見識到小兄弟接下流光追月,實在是大開眼界。」

  「前輩你武功蓋世,蝸居此處豈不大材小用?」葉塵見他神采飛揚,霸氣盡顯,根本不像什麼歸隱者該有的樣子。

  葉商搖頭:「大好錦繡江山,當睥睨逐鹿,能和華太仙、燕蒼生、唐雷九、皇甫正道等人一爭雄長也是我的夙願,但我更喜歡眼下的生活,這並非歸隱,其實算是……算瞭,有些話說來矯情無趣,我先去把村民救出來,你等我下,咱們一會再聊。」

  「那我不問瞭,全聽前輩教誨。」葉塵不喜歡聽別人的隱私,也許武功同出一源,也許是久慕欽仰之情,他對葉商仿佛相識已久似的信任。

  葉商微笑離去,葉塵則心神激蕩,長久以來,縱觀江湖前輩高人裡,華太仙和葉商給他的印象最深,這二人本領驚世駭俗,生平嘯傲逍遙,隨心所欲,和自己性子有頗多相似之處,沒想到今日竟碰巧遇到瞭一位。

  如今強敵退去,卻未必放棄復仇,但願唐芊平安無事,否則自己也不用回仙門島瞭。

  「怎麼就你自己,江回呢?」沐靈妃聘聘而來道。

  「他熟悉地段,四處查看去瞭,怎麼?唐芊沒事吧?」

  沐靈妃道:「她脈象平和,身無傷痕,又不像有疾病,但就是昏迷不醒,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

  葉塵笑道:「早知道不趕走那個獨孤什麼什麼的,難不成我們要背唐芊回仙門島麼。」他說到這裡忽然心下凜然,若真是護送昏迷的唐芊,可比自己回去要麻煩得多。

  「我想和你說的是眼下機遇難得,挾唐芊去延洲,還是送她回島?」沐靈妃表情鄭重,「你也看到南疆紛亂糜爛,殺氣騰騰,並非久留之地,蘭亭等你回去救命,我不便強迫,現下你就自己拿個主意吧。」

  葉塵道:「雖然接觸不多,但師叔你覺得唐芊這種性格的女人會受脅迫嗎?我其實是想親自問求……」

  「啊!!」

  話音未落,尖叫聲刺破黑暗,一時倒分不清是阿涵還是唐芊。

  葉塵和沐靈妃不及交流或細想,轉身飛速奔向院子。

  「你們是什麼人?」唐芊退在房間角落,表情憔悴,聲音驚惶而又恐懼,和她平時的為人處事大不相同。

  葉塵奇道:「你不是離魂癥吧?哪有那麼巧的事,姬流光應該不會什麼邪術啊。」

  唐芊神情轉為憤怒,喊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要幹什麼?」

  沐靈妃先送阿涵母子去後屋休息。

  葉塵道:「你姓唐名芊,發什麼小姐病,剛才還不是好好的,過來我給你看看脈。」

  「你不要碰我!」唐芊表情不似作偽,幾乎是哭著道:「我不認得你,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瞭,我是誰!」

  葉塵皺眉,他曾聽溫雪師姐說過世上有一種離魂癥會導致人們記憶喪失,情緒失控,但誘因多為頭部重傷或受瞭巨大刺激才會如此,剛才打鬥雖然激烈,可唐芊並沒有受傷,怎麼就莫名其妙地得瞭這種病?難道是元始生死訣的副作用嗎?

  但若有這麼開玩笑的後遺癥,元始天魔門不早就變雜貨店瞭麼……

  就在葉塵苦思冥想的時候,沐靈妃進屋忽然道:「你這老毛病又犯瞭,連自己老公都不認識,你再看仔細些。」

  若有茶飯在嘴裡,葉塵早就噴到房頂。

  唐芊見沐靈妃貌美,驚恐之心漸去,再細看葉塵,確有一兩分眼熟,癡癡地道:「我……我什麼病?你又是誰?」

  沐靈妃笑道:「我是你丈夫的姑姑,當然也是你的姑姑。」

  唐芊蹙眉,困惑無比,她記憶似乎因某種原因失去,但驕傲的本性和頭腦並沒有失去,聲音逐漸冰瞭起來:「你真的是我丈夫?那為什麼我服飾華貴,你卻臟兮兮的。」

  葉塵沒好氣地道:「那是你那有錢老爹瞧我不起,隻疼閨女不疼姑爺,鬧夠瞭就快睡覺……」他說著忽然發現這間屋隻有一張床。

  唐芊顯然也發現瞭這個問題,竄上床鋪怒道:「你……你不準睡上來!沒弄清楚前,不許……不許你碰我!」

  葉塵不是急色處男,卻頗覬覦唐芊的容貌氣度,當沐靈妃信口胡說時,自己也不由自主怦然心動,恨不得享受一出聖女春色。

  齷齪強奸這種事,他自然是想都不會想,可若乖乖聽話,豈不立刻戳穿沐靈妃的謊言?

  不知如何下臺之際,一道柔和兼又雄邁的真氣破空點中唐芊昏睡穴位。

  剛剛回來的葉商在門外說道:「她這根本不是什麼離魂癥,讓她睡一宿,出來說話吧。」

  「好。」葉塵又低聲道:「師叔你搞什麼?這樣很好玩?」

  沐靈妃不答他,而是疑惑道:「這道指力能穿越窗戶,不損物件點中唐芊,可比言無笑的一味霸道厲害得多瞭,難道江回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看著昏睡的唐芊,看瞭看滿臉警惕的沐靈妃,又看瞭看大門外的葉商,葉塵腦袋好像漲大數圈,隻得一邊推門,一邊去琢磨怎麼去給這些人解釋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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