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所長,鎮長領著一大幫人來,硬說要見你,我們攔也攔不住!”
一個年輕小警察闖進門來慌慌張張地道。
我、范偉、幹爹趙宏先三人對看一眼,對方來得好快!
“魏鎮長來瞭?請他們到會議室。”
范偉剛發話,大門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一道宏亮聲音響起:“不用瞭,范所長……”
隻見一個胖子,領著十幾個人蜂擁而至。
那胖子黑著臉,顯得很生氣:“范偉,你眼裡還有沒有國法?張天廣先生是我縣重點保護的外商,要動他為什麼不向上級請示?不管你有什麼理由,馬上把張先生放瞭!”
面對十幾個來勢洶洶的大小官員,我們三人毫無懼色。
范偉收起笑臉,臉色一變:“魏鎮長,身為一名警察,我是按照法律辦事,還請你不要妄加阻攔。張天廣是澳洲間諜,張天林則涉嫌賣國罪,孰輕孰重就不用我多說瞭吧?”
間諜?賣國賊?這可是超級大罪!
魏胖子一幹人聽得心驚肉跳,積蓄已久的氣勢,仿佛一面肆無忌憚、橫沖直撞、所向無敵的卡車,突然碰到前方路面坍塌,瞬間就垮瞭。
跟間諜、賣國賊扯上關系,那不僅僅是腦袋不保的小事啊,搞不好會牽連到好多人的!魏胖子顧不得在人前丟面子,哆哆嗦嗦地用袖子擦瞭一把額上的冷汗。
昨天晚上明明還跟他們一起喝酒,怎麼這一下子,小舅子怎麼就成瞭間諜、賣國賊瞭?魏胖子怎麼想也想不通,便壯瞭壯膽對范偉說:“有……有證據嗎?”
范偉拍瞭拍辦公桌上一份褐色大公文袋,道:“人證、物證俱在,你看看吧。”
魏胖子努力控制著手,顫巍巍地拿起公文袋,抽出文件一一細看。每多翻一頁,他的臉色就陰沉一分,等看完所有文件,整張肉臉已黑得好像可以滴出墨來。
“能進去看看他們嗎?”
魏胖子換上笑臉問道。
范偉不假辭色地道:“他們是重犯,未經允許,不得探視!”
魏胖子假惺惺地說:“不是我要看,是我老婆,她是張天林的親姐姐。范所長,幫幫忙,讓他們姐弟倆見上一面吧。”
說著,他掏出一包上好的進口煙,遞到范偉面前。
范偉也不客氣,順手接過,並享受鎮長大人的點煙服務,美滋滋地吸瞭幾口,才悠悠道:“魏鎮長,不是我要為難你,不過事關國傢大事,出瞭問題,你要負責嗎?”
魏胖子臉色一沉,貼近范偉的身子,刻意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說:
“姓范的,別給你臉不要臉,這春水縣還是姓張的天下!”
范偉傲然不懼,回應道:“無論是誰,敢跟國傢對抗,都沒有好下場!”
“你……”
魏胖子哪曾在一個下級面前吃過這種大虧?因此生瞭一肚子悶氣,話也說不下去瞭,隻放下一句狠話:“咱們走著瞧!”
隨即摔門而去。
魏胖子的一幹手下面面相覷,見他走瞭,也跟著一哄而散。
“真的是雷聲大,雨點小,魏胖子就這麼走瞭?”
見人都走幹凈瞭,我開口道。
“魏胖子隻是條狗,他拿不定主意就會去問他的主人。”
幹爹趙宏先道。
“這案子是我和你幹爹的翻身戰,成敗皆在此一戰,單憑我和你幹爹是鬥不過張天森的。”
“老范,請閻王幫忙吧。”
“哈哈,老趙,你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兩人哈哈大笑弄得我一頭霧水,見兩人沒有解釋的意思,我識趣地沒有多問。^ 魏胖子氣急敗壞地離開派出所後,迎面見到一輛奧迪小轎車急急駛來,魏胖子瞄瞭車牌號碼一眼,就知道車上的人是誰,連忙挺著腦滿腸肥巴巴地站在路邊C小車方停,魏胖子趕緊將腦袋湊上去。
魏胖子跟車內的人嘀咕幾句話後,便拉開車門坐瞭進去,奧迪小車的屁股冒煙,掉頭“颼”一下就開走瞭,留下那些幹部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天殺的,張天廣這小子把我們害慘瞭,萬萬想不到他會是個間諜!”
魏胖子坐在司機旁邊不停地擦冷汗,才說完就覺得腦後一痛,“啪”的一聲被人抽瞭一記。
“你他媽的,瞧你這熊樣兒,這麼點破事就把你嚇的!”
車後座響起一道粗魯的聲音,一抹暗光照在他臉上一二正是春水縣的土皇帝,張天森。
“森哥,張天廣犯的可是賣國罪呀,天林也真是糊塗,怎麼跟他混到一塊兒去瞭?”
說到底,張天林跟他們才是直系親屬,對他們的政途影響最大。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夥!”
張天森咬牙切齒,目中寒光森森。
“范偉找到確切的證據瞭嗎?”
“從已知的資料上來看,他們確實有瞭十足的證據。”
“哦?”
張天森皺眉沉思很久,開口道:“老魏,你的年紀愈來愈大,怎麼階級鬥爭的經驗,還是這麼淺薄?”
“森哥……”
魏胖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張天森往後一靠,翹起二郎腿,抽出一根雪茄,魏胖子很識趣地為他點上火,張天森美滋滋地吸瞭一口,這才緩緩說道:“如果范偉有十足的把握,為什麼不立即將天林他們移交給上級?他明知在春水縣這塊地上是鬥不過我的,如果有確切證據,為什麼還傻傻地等你上門去興師問罪?”
張天森的一席話有如醍醐灌頂,令魏胖子茅塞頓開。
“他娘的,姓范的混蛋竟敢造假,冤枉好人!”
“造假是真,冤枉好人卻未必。”
“森哥,你是說……”
“張天廣是什麼人,我不清楚嗎?老子跟他一個院子長大的,一一t年前他在國內犯瞭事,待不下去,隻好跑路去澳洲,就他那癩驢樣兒,能在外國混成百萬富翁?他剛回來的那一陣子,我就懷疑瞭,一一十年後再見,他還是年輕時那副德行,要不是看在真金白銀的面子上,我都以為他是騙子。”
“這麼說來,張天廣真的有可能是間諜?”
魏胖子額上又開始冒冷汗。
“范偉這個人雖然不太會做人,但辦案確實是一名好手,他經手的案子從沒出過差錯;張天廣的間諜身份十有八九錯不瞭,但種種跡象表明,范偉的手中並沒有確切證據,他想抓緊時間從張天廣嘴裡撬出點鐵證,老魏,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瞭。”
“森哥,我們該怎麼辦?”
張天森皺起眉頭沉默不語,直到整根雪茄抽完瞭,方說:“此事關系重大,天廣、天林被抓,肯定是有親近之人走漏風聲……”
張天森的神色一凜,忽然想起什麼事情,連聲催促:“小王,掉頭去我弟弟傢,要快!”
司機小王一一話不說,馬上加快速度,不一會兒就到瞭張天林那幢小洋樓前。
魏胖子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令縣長大人如此大動肝火,正要下車為縣長大人開車門,卻見張天森早已氣急敗壞地打開車門沖進小樓。
不一會兒,魏胖子和司機小王就聽到一陣粗魯的謾罵:“入肉她個臭婊子,肯定是這個婊子幹的好事!老子就算挖地十尺也要把你揪出來。”
身為張氏一派的核心成員,魏婉的事,對於魏胖子和小王來說都不是秘密,張天森暴怒之下的一陣大罵,令兩人恍然大悟。
“森哥,我這就去把她揪出來!”
張天森為人剛愎自用、喜怒無常,如今正在氣頭上,魏胖子生怕觸瞭逆鱗,趕緊找個借口脫身;而小王身為司機,領導沒發話,他根本不敢擅離職守,隻好鉆回車內,戰戰兢兢地窩在駕駛座上。
兩個小時後,魏胖子領瞭個瘸子回來。緩魏胖子進門一看,隻見屋內一片狼借,破碎的傢具摔瞭一地,張天森黑著臉端坐在唯一還算完整的沙發上。
魏胖子縮頭縮腦、躬身屈背,戰戰兢兢地說:“森哥,查出來瞭,魏婉那婊子躲在春水村。衛瘸子,把你知道的情況,跟縣長大人回報一下。”
那瘸子低著頭不敢出聲,直到魏胖子喊他,才點頭哈腰地說道:“縣……縣長大人,我是春水村的村民,本名衛強。”
“死瘸子,誰要聽你的身世?廢話少說,快說重點。”
魏胖子見張天森有些不耐煩,連忙恐嚇。
“是!昨晚我值夜班,看到本村一個小子扶著一個女人進瞭徐子興傢。”
“你確定那女人就是魏婉?”
“回縣長大人,在咱們鎮上誰不認識您弟媳婦啊?她可是個名人啊!”
衛強涎著臉,露出一副色鬼樣。
魏婉模樣俊俏,身材豐滿迷人,身份非同一般,偏偏總擺出一副受欺負的小媳婦樣,最是惹人遐思。
鎮上那些無賴、閑漢最喜歡談論魏婉,原因是經常有人在張天林傢附近,聽到隱隱約約的叫床呻吟聲,衛強身為無賴中的無賴、閑漢中的閑漢,豈不認識她?
“徐子興?”
張天森沒興趣觀察一個小人物的色鬼嘴臉,倒是對“徐子興”這個略有些耳熟的名字有興趣。
魏胖子道:“就是春水村的徐鐵手。”
“徐鐵手?你他媽的,就他一個小屁孩敢管老子的事?”
眼見縣長大人對自己的大仇人憤怒異常,衛強的心中無限歡喜,他也忿忿道:
“縣長大人,我這條腿就是那個小屁孩打斷的,您可要為我做主啊。”
“竟有這等事?”
自從被徐子興打斷腿,衛強一直懷恨在心,但苦於不是徐子興的對手,隻能忍氣吞聲。眼下好不容易有報仇機會,他豈能放過?接下來,他將徐子興如何“稱霸鄉裡”、“魚肉百姓”、“偷襲打斷自己腿”的“惡行”繪聲繪色地道來。
還沒等衛強說完,魏胖子一拍大腿:“想起來瞭,上午在范偉的辦公室見過這小子,當時我怒急攻心,沒註意到這個小角色。”
此時張天森已經瞭然於胸,道:“衛強,這次謝謝瞭,我欠你一份人情,以後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你先回去吧。”
衛強聞言大喜過望。心想:縣長大人欠自己一份人情,這多有面子啊!能抱上縣長這根大粗腿,徐子興,你媽的好日子到頭瞭。
衛強千恩萬謝地離開瞭。
見已經看不到衛強的身影,魏胖子才道:“森哥,天廣和天林出事,肯定是徐子興這小子幹的。”
“敢跟老子作對?他吃瞭熊心豹子膽啊!”
“這小子跟趙宏先、范偉走得很近,還把天林打瞭一頓,上次沒整死他,真是失策!”
“哼,徐子興這個小王八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不治他不行瞭!”
張天森忿忿地說。
縣長大人一發飆,魏胖子連忙附和:“就是、就是,狗娘養的,不就一個種菜的小癟三嗎?仗著自個兒有些力氣,就在春水縣這一塊土地上耍橫,還有沒有天理和王法啊!”
張天森摸瞭摸口袋,什麼也沒摸著,魏胖子見狀心領神會,趕緊掏出自己都舍不得抽的好煙幫他點上。
張天森深吸一口,吐個煙圈,才慢悠悠地說:“天廣和天林雖然性子_ 散瞭些,但兄弟義氣絕對不能丟下。派出我們的人,范偉是個聰明人,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會嚴刑拷打。時間緊迫,當務之急,是把魏婉這婊子弄到我們手上,然後逼她出面作證,否認天林參與此事。”
魏胖子心中有數,張天廣死定瞭,為今之計隻能救張天林,畢竟他們才是親兄弟;另外,這麼多年來,張天森幹下那些人神共憤的破事,張天林基本上都知道,萬一張天林在絕望下,將張天森供出來,張氏一派就全部完蛋,包準站成一排等著吃槍子。
“森哥,依我看,不如找夥人拿刀棒,趁夜抄瞭徐子興的老傢,將魏婉抓過來。”
這種事魏胖子以前沒少幹,自然第一時間想到這種法子。
“蠢貨,你也不動動腦子!”
張天森將煙一砸,惡狠狠地罵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夥人明目張膽地去抄人老傢,你是嫌這事還鬧得不夠大嗎?非要鬧得人人皆知,你才甘心?”
魏胖子一聽冷汗就下來瞭,吶吶道:“森哥,我一時糊塗……”
“我張天森聰明絕頂,怎麼會有你們這群蠢得要死的親戚?真他娘的天道不公……”
張天森罵罵咧咧瞭幾句,站起來負著手,在大廳裡走來走去,好半晌他才轉身,意味深長地跟魏胖子說:“明天,你給我好好招待一批人……”
第一一天上午,春水鎮來瞭一輛軍綠色吉普車,吉普車在鎮公所門口停不到五分鐘,就開走瞭。
不一會兒,魏胖子那_ 新買的福斯也開出來,往吉普車消失的方向急馳而去。
英雄山莊占地三十畝,位於春水鎮東山腳下,背靠春水河,風景秀麗,人跡罕至。
這裡本來隻有幾戶窮困的農傢,五年前被張天森以極低的價錢買下,花瞭不少公款,才改建成如今這副美麗的模樣。
“李師父,來,抽根煙。”
英雄山莊門口,魏胖子笑咪咪地給一個胳膊比大腿還粗的光頭銠遞上一根煙,魏胖子態度和藹,很有親和力,可惜對方並不領情,搖手不接:“習武之人,不抽煙。”
魏胖子身為一鎮之長,被一個小人物掃瞭面子,心下有些不爽,但對方是張天森請來的幫手,事急從權,他不敢表露出來,隻好訕訕地隻幫自己點上。
“森哥跟我師父是拜過把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你放心,不就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娃娃嗎?保證馬上擺平!”
光頭佬把嚇死人的胸肌,拍得砰00 .“那小王八蛋還是有兩下的。”
魏胖子提醒光頭佬不要太輕敵。
“聽說,他一拳能打斷如同胳膊般粗的樹。”
“哦?”
光頭佬擰瞭一圈脖子,雙拳相壓,把指關節壓得嘎嘎作響,相當不屑地道:“鐵胳膊還是銅大腿?若能胸口碎大石,正好去夤藝。”
雄於22光頭佬身高一百九十公分,站在身高僅一百六十公分出頭的魏胖子面前,有種居高臨下的剽悍氣勢,魏胖子這輩子是見過壯的,但還沒見過比眼前這人更壯的,他也不跟光頭佬多扯,招呼對方走進山莊的飯館內。
進門,魏胖子的眼睛就瞪圓瞭。心想:好傢夥,這場面不小啊……
飯館裡一一十幾張桌子,每桌清一色坐滿瞭彪形大漢,全是光頭,每人都穿瞭一套緊身黑衣、黑褲,全身殺氣騰騰!
魏胖子恍神間,廳內走來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壯碩大漢,他濃眉大眼,渾身肌肉糾結,剃瞭板寸頭,臉帶微笑地迎上來。
“魏鎮長,等你好久瞭。我叫趙小龍,是李傢拳李師父的大徒弟,你們的事,我聽森哥說瞭,在這裡給你拍個胸脯,保證輕輕松松地幫你解決掉。”
李傢拳在臨近幾個縣頗有名氣,李師父的武館開得廣,門下的弟子黑白兩道都通殺,實力強勁。
趙小龍已學藝三十年,早得瞭李師父的真傳,魏胖子對此人早有耳聞,聽他開口保證,心裡總算有底。
幾人進瞭包廂,酒酣耳熱後,魏胖子從隨身公文包裡掏出一疊鈔票,少說也有四、五萬塊。
“辛苦瞭,趙師父,這點小意思,拿去給兄弟們買酒喝。”
說著,魏胖子就將錢往趙小龍手裡塞。
趙小龍推手不接,起身湊到魏胖子耳邊說:“魏鎮長,我也不瞞你,在來之前,森哥就給瞭一一十萬塊,你不要再破費瞭。”
“那怎麼行,森哥給錢是一回事,你我兄弟第一次見面,難得這麼投緣,做哥哥的給弟弟一點見面禮,又怎麼瞭?你要是不收下,哥哥可不高興瞭啊。”
魏胖子臉色一擺,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話說到這分上瞭,趙小龍要再不識趣,就太不會做人。
“那成!”
趙小龍爽快收下。
“魏哥,以後你的事就是我趙小龍的事,有需要就吩咐一聲。”
“哈哈,這才是好兄弟。”
兩人又喝瞭一陣,酒足飯飽後,才打著飽嗝講起正經事。M“這回來瞭這麼多兄弟,徐子興那娃兒就算會飛也飛不出我們的手掌心,趙師父,是下悶棍還是搞夜襲?”
魏胖子興致高昂地提出計劃,然而李傢拳大師兄卻搖頭不屑地道:“我李傢拳門下弟子八百名,怎麼說也是名門大派,偷雞摸狗的小伎倆不屑為之。”
“那……”
“雖然說對方是個娃兒,卻是練傢子,按照江湖規矩,我已經派人上門投瞭帖。”
“投帖?投什麼帖?”
“江湖規矩:比武帖!我們習武之人做事光明磊落,既然要打就光明正大地打一場。”
魏胖子看著眼前李傢拳的大師兄,手上的茶都忘瞭喝。
光明正大地打一場?你以為這是比武招親啊!誰贏瞭,魏婉跟誰走嗎?但對方是森哥請來的幫手,以森哥的聰明,不可能出這種餿主意,想瞭想,魏胖子還是將心裡的怒意忍F。
“莫非,趙師父計中有計?”
“哈哈,知我者,魏哥也……”
趙小龍興奮地湊到魏胖子耳邊,嘀嘀咕咕好j陣子。
魏胖子聽完趙小龍的計策,想瞭想還是有點不放心:“趙師父,人有失手,馬有亂蹄,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你打輸瞭怎麼辦?”
“輸?”
趙小龍看魏胖子的眼神,就像看到外星人,道:“我趙小龍三歲習武,五歲練氣,苦練三十年,在全國各地拜過無數碼頭,過的橋比他走的路還多。去年在河邊縣,振威武館的人欺負我師弟,我上門挑戰,單槍匹馬幹掉十八個,連他們師父的衣服上都有我的腳印,刀山血海都闖過來瞭,還會怕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娃娃?再說他是半路出傢,十二,三歲才拜瞭過路的老喇嘛為師,習武不過。短短兩、三年,能厲害到哪去?”
“聽說,他打斷過別人的一條腿。”
“琺!”
趙小龍鄙視道:“魏哥,我習武三十年,這期間打斷的腿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瞭……”
魏胖子吃驚地啞口無言。
“魏哥,江湖上的事,你要相信專業人士。”
魏胖子唯唯諾諾,但上廁所時,還是有點不放心,在大廳裡正好碰到認識的本鎮小混混,拉過來悄悄地問:“你們大師兄是不是太小看徐子興那娃兒啦?我怕他大意失荊州啊!”
本鎮小混混嘿嘿一笑:“鎮長,您放一百個心吧,別看大師兄嘴巴上瞧不起徐鐵手,其實心裡可是註意著呢。”
說著,他撩起黑衣服給魏胖子看,隻見身上套著一件厚實堅韌的牛皮背心。
“看見沒?這背心是師門不傳之秘,純手工制作,尖刀都紮不破!對瞭,您也來一件吧?便宜,隻要一一百五十塊,鎮長您抽包煙都不隻這個價。”
魏胖子剛剛對趙大師兄心存的一點點敬畏,在這瞬間煙消雲散,專業人士?
我呸!不就是仗著有件“防彈衣”可以在耍破綻後騙對方打過來,然後趁機下殺手嗎?去你的,這種不入流的小伎倆,老子還在穿開襠褲時就會瞭!老子傢裡那件防彈衣要不是尺寸太小,不然穿起來嚇死你。這種小把戲有用,還用得著用27蔑矩幾萬塊把你從幾百裡外請過來嗎?徐鐵手那娃兒可是連樹都能一拳打斷。唉,森哥是不是腦子進水,請來你們這群傻子。
魏胖子心中腹誹不已,卻萬萬不敢明說,隻好打哈哈過去,對本鎮小混混擺手:“好背心,挺好的,可惜我這身材……”
本鎮小混混斜眼一看,見鎮長大人這身材恐怕有一百公斤,馬上知道這買賣沒戲,頓時沒瞭興致:“鎮長,沒事,我喝酒去瞭。”
魏胖子沒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哪裡會放他走,連忙塞瞭一千塊到他手裡:“拿去買煙抽。”
本鎮小混混得瞭大便宜,熱情得不得瞭,涎臉道:“鎮長,不瞞您說,您別聽大師兄說得光明正大、冠冕堂皇,其實他要是打輪瞭,比武之後肯定請對方喝酒、吃飯,大部分人抹不開面子就去瞭,接著我們找間包廂輪流向他敬酒,等他醉得不醒人事時……”
說到這,本鎮小混混笑而不語。
他娘的,真是一山還有一山高啊!魏胖子恍然大悟,滿意地含笑不語。
回到包廂沒多久,上門投帖的弟子回來在大廳嚷嚷:“大師兄,徐子興那娃兒接瞭帖,說中午十一一點在春水村打谷場比武。”
打谷場是鄉村必備之地,一般每座村都有一、兩塊地方,用來曬稻谷。春水村的打谷場非常有名,村裡的老人說,清朝時全村人窮得揭不開鍋,隻好揭竿而起,在這裡召聚四方人馬斬雞頭、燒黃紙、喝血酒,殺奔縣城!
魏胖子大喜,拱手道:“趙老弟,因哥哥身份所限,不能陪你去瞭。預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承魏哥吉言,小弟去去就來。”
趙小龍信心滿滿,打著酒嗝,領著一一十多名師弟分乘兩輛大卡車、一輛吉普車,殺氣騰騰地直奔春水村。
聽說有人要公開挑戰徐鐵手,鄉親們都跑來看熱鬧,連鄰村都來瞭不少人,打谷場上萬頭攢動、人聲鼎沸,但由於觀眾實在太多,免不瞭爭執吵罵,一時間竟然比過年還要熱鬧。
趙大師兄在師弟們護衛下,威風凜凜地出場,一看亂七八糟的局面,大手一揮:“眾位師弟聽令,維護比武場上秩序。”
話音方落,從趙大師兄左右兩邊一齊奔出穿著黑衣的光頭壯小子。
光頭小子們沖入人群,毫不客氣將鄉親們趕到打谷場邊緣,推推擠擠地搞得全場雞飛狗跳,驚呼聲此起彼伏:“鴨蛋,我的鴨蛋!”
“媽的,把椅子還我!”
“臭小子,你手往哪推呢?要是咪咪下垂,老娘就賴上你瞭。”
“唉喲啊,哪個摸我的屁股?”
亂哄哄地鬧瞭半晌,人群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如柱子般站在場中央高臺上的趙大師兄。
趙大師兄早已換瞭一身行頭,白緞武生靠、青佈抓地靴,整個人仿佛是電影《方世玉》裡的白衣李連傑,要多威風就有多威風。
鄉下人何曾見過這身打扮,被趙大師兄唬得一愣一愣的。
“各位鄉親父老!”
趙大師兄見觀眾來得差不多,抱瞭個揖,朗聲道:“在下李傢拳館趙小龍,師從李傢拳李老師父,今日於貴寶地與徐子興徐師父切磋拳術,不為爭狠鬥氣,隻圖交流中華武術,在此獻醜瞭!”
趙大師兄話音方落,早有準備的武館弟子們馬上出動,發送宣傳單沒錯,就是那種五顏六色、花俏地寫著打折、促銷、大降價之類的傳單。
宣傳單上醒目地寫著大大的“招生”兩字,其他小字倒是看不太清楚,鄉裡人沒見過這玩意,覺得稀奇都伸手要瞭一張,一眨眼發個幹幹凈凈。
李傢拳館的弟子們一邊大秀著如大腿般粗的胳膊、如胳膊般粗的大腿,一邊打著招生小廣告,這場面讓魏胖子看見非大跌眼鏡不可,這是來助拳還是來跑江湖賣藝?
一時間,打谷場上熱鬧非凡……
趙大師兄見宣傳效果顯著,興致一來,當即表演三套拳法、兩套刀法、一套劍法,頓時打谷場上“拳風呼嘯”、“刀光閃閃”、“劍氣森森”鄉親們的叫好聲傳出十裡之外。
眼見現場氣氛升到最高點,徐子興卻遲遲未到。
按照約定,比武時間是正午十一一點,但都已經十一一點十分,卻依然不見徐子興的蹤影。
人群中有聲音問:“怎麼瞭?徐子興呢?”
“報——大師兄!”
一個嗓門洪亮的師弟遠遠跑來,好似古代軍隊的傳令兵,隔著老遠就拖著長長的尾音叫道:“徐師父說,久仰李傢拳趙師父大名,今日遙遙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用比瞭。”
那弟子一臉得意地掃視圍觀的群眾,鏗鏘有力地吐出七個字:“他願意甘、拜、下、風!”
“啊?”
鄉親們發出陣陣失望的嘆息,支持的人不出戰,在外鄉人面前頓時感到大失顏面,容易激動的人,早就私底下罵起來:“徐子興那娃搞什麼?外鄉人露瞭兩手,就把他嚇得龜縮起來,太糟糕瞭吧?”
趙大師兄滿面春風地聽完師弟回報,聽著鄉親們的議論聲,微笑道:“既然如此,不比就不比吧。徐師父也算是光明磊落的漢子,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認輸,咱們李傢拳館也要拿出風度,今後不準上門為難,聽到沒有?”
眾弟子轟然應諾:“是!”
計劃進行得完美無缺,令趙小龍滿意極瞭。他雙手負在身後,衣袂飄飄,獨自立於高臺上,以四十五度角仰首望天,渾身散發出寂寞如雪的氣息:“唉……吾……欲求一敗而不可得,人生真是……寂寞啊……”
鄉親們被趙大師兄的高手風范折服,又議論瞭好一陣子,眼見沒戲好看都準備散去。
驀地,一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普通身高的健壯小子,在幾位眼熱的美女陪同下,有如眾星拱月般踏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