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來搬去,跑東跑西,太陽在忙碌的腳步聲緩緩遷移。得益於時光中積少成多的累計,在流逝的歲月裡,我幾乎參透瞭這所房屋的秘密。
就像,我幾乎參透瞭她的身體……
色彩,線條,連氣味都在不厭其煩地重復著令人舒適的風格,但這些都是偽裝罷瞭。
那些幹凈的,素雅的,展示在我眼前的構成溫馨的元素,不過是被精心粉飾過的假象。就像電影裡說的:表面的光鮮亮麗隻是為瞭遮蔽內心的缺憾。在不易察覺的角落,實則暗藏著玩世不恭的放縱與習慣。
其實,我之前就有所察覺,不過那些發現都被色欲沖頭的我刻意給忽略瞭。當我恢復理智的時候,猜疑早已在心中冒出枝丫。我甚至都不需要刻意試探,隻要結合手頭的「物證」,我就證實瞭我的猜測。
原來像若蘭這般得體端莊的女性,平日裡也會有如此邋遢的一面。
襪子,紙團,還有不知何年何月躲進沙發底下的內褲。這份「不拘小節」的態度與她刻意維持的淡雅氣質形成瞭極為強烈的對照,以至於每當有新發現的時候,我都會意有所指的對她紮眼。
「再看,信不信我戳瞎你的眼!?」
曖昧地微笑被迫中斷。笑笑怒氣沖沖地奪過我手中沾滿灰塵與污點的蕾絲內褲,拎著拖佈轉頭去往瞭衛生間,臨近消失的時候還不忘惡狠狠地瞪瞭我一眼。
我意猶未盡的嘆瞭口氣,重拾遺留在腦中的視覺碎片,將其重構成丟失以前的形狀。其實這並非我本願,我試過不去想它,但我做不到。那條內褲在我的意識海已經幻化為一隻孤高的黑雁,展開雙翼,高懸於九霄,吐著嘹亮的啼鳴逆光翱翔。
帶著失落的向往,我本能地奔向大海,希望趕在它從我腦中徹底淡去前能多看它一眼。咸鮮的海水喚醒味磊,當我快要被溺死的時候,一根黑色的羽毛恰好飄入我手中,以超現實的力量帶我脫離險境。
羽毛粘於指縫。我把它挑出來,捏在眼前緩緩轉動。黑亮,彎翹,帶著幾分挑逗,隨著捻動,羽毛在我的指間展開瞭一場單調且頑皮的舞蹈。極速的旋轉模糊瞭它的身影,直至此時我才發現,在它貫徹到底的黑亮表皮之上,還暈著點點淡黃的白色。
是海鹽嗎?
這個小小的發現極大的引起瞭我的興趣。我瞪大眼睛,不斷放大它存與我瞳孔上的倒影,全神貫註地盯著,試圖去破譯那個留存在黑色羽毛尖端上的微小斑點的奧秘。
每一個離奇的舉動都不可避免地引起他人的猜疑。
就在我放飛想象,去腦補它的前世今生的時候,意外突然發生。若蘭將它從我手中掠去,徹底斷送瞭我進一步驗證的可能。我並未惱火,隻是有些遺憾。因為再過不久,我會像雷貝卡那樣,用特殊的方式去印證我心頭的答案。
「今天的發現還真不少,你說是吧。」
我用帶著嘲諷意味的語氣對她進行調侃。對此,她的表現還算鎮定。不過說真的,這偽裝對心有所覺的我而言未免太過明顯瞭。無需太多反應,一雙能把人心弄得瘙癢的桃花眼,就足以說明她現在的心境有多難堪。
「那是...不小心才會...」她垂下頭,含糊其辭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
衛生間的嘩嘩流水聲在耳邊飄蕩。若蘭看我表情嚴肅,錯以為我會將此事放在心上,急忙向我靠近,用卑弱口吻抬頭說:「其實,我平常都很註意衛生的,衣服每天都會換,傢務也有做。你剛剛也看到瞭,像桌面、櫃子都沒有灰塵的,雖然偶爾也會犯......但是我......」
由患得患失的心理狀態所產生的反應首先出現在她的眼眶,之後是嘴唇。失去活力的唇慢慢變的蒼白,並表現出顫抖的跡象。
「那隻是個意外,真的隻是個意外!」
極富感染力的哀聲微弱而又清晰。即使有淚光掩蓋,也擋不住她眼中的無助與慌亂。我沒想到漫不經心的調侃竟會讓她變得如此不安,這讓我深感歉疚。懺悔與愛憐我心中糾纏,我嘴裡又苦又幹。我一動不動地站著,始終都不敢與她對視一眼,但理智告訴我,我總該說點什麼,做些什麼。我不能一直沉默,這對若蘭來說太殘酷瞭。
對於一個戀愛經驗為零的直男來說,如何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包容與認可呢?
我的嘴唇告訴我答案。它貪戀若蘭肌膚的觸感,以及她額上汗珠透過嘴唇在舌尖散開的奇妙體驗。我迅速完成一吻後又擺出那副若無其事的懶散態度,但是嘴角不聽話,在慣性的驅動下不斷揚起、抬高。
若蘭臉頰漲得通紅,我想她已經明白瞭我的心意。因為她在對我笑,頑皮,幸福,依戀,欣喜,像蒙娜麗莎定格在油畫上的笑容那般神秘,我也說不清她的笑容具體包含瞭怎樣的情緒,那笑顏隻是在我眼前慢慢地盛開、綻放,幸福的笑意像是在九霄之上最為奢華的宴席上暢飲瞭瓊瑤佳釀般醉倒瞭心神。
陰霾一掃而空。或許是心情過於愉悅的關系,她突然哼起曲子,並跟隨節奏輕輕搖晃身體。輕快的曲子讓我回頭望去,倒不是說我有多好奇,我隻是單純的想要欣賞下我身邊這具成熟的肉體所散發出的反年齡的歡快氣息,那股充滿魅力洋溢著鮮活韻律感的無需言語表達的共鳴正隨著她的一舉一動帶動起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你對舞蹈感興趣嗎?」她問,右臂以優美的姿勢滑過空氣。「我看你身材蠻好的,站姿也很挺拔,是有系統訓練過嗎?我跳的是國標,需要男女一起,不過男舞者太少瞭,你有沒有興趣嘗試下舞蹈?」
她眼睛裡洋溢著興奮不已的神色,帶著對美好事物的憧憬與向往激動地說:「其實不用不好意思,國標雖然是交誼舞,但有很多比賽,算是體育項目,有很多人參加的!」
我終於見識到瞭若蘭對舞蹈的癡迷。她並非隻是口頭說說這麼簡單,那種近乎於病態的狂熱讓她看上去像個虔誠的教徒,為瞭讓我這頭戴罪的羔羊迷途知返,她孜孜不倦地向我灌輸她所認知的是非對錯。
「如果你來學的話,我們就...」她忽然頓住,本就激動的臉變得更紅,「就能...嗯...」
盡管她忽然中斷瞭羞於出口的後半句,但我立刻就猜到瞭她的本願。「鋪墊瞭這麼久,原來這才是你想要的。」我在心中暗想,對她露出玩味的笑容。她被我看破心思,神情有些尷尬,當即垂下雙眼,再次恢復到時方才那副扭捏的作態。
以為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就會放過你嗎?
小傻瓜,你可太天真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