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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8章

第35~38章

  憤怒的情緒一旦爆發,得體便成瞭無足輕重的東西。

  如同大多數陷入崩潰的人一樣,若蘭大聲怒斥著、譴責著、不留任何情面的與其爭吵,大聲發表粗俗又癲狂的言論。

  喧嘩,吵嚷,令人厭惡。越說越氣,越罵越急,空氣猛顫動。音浪起伏間,仿佛有辛辣與酸楚彌漫。每隔一陣,咆哮便會停息,然後轉為抽泣。若蘭無助地痛哭流涕,歇斯底裡地宣泄著心底的厭惡、憎意、以及委屈。

  隨著言語的堆積,一個鮮活的,渾身散發著惡臭的,令人作嘔的畜生逐漸清晰。

  同理心作祟,生理性的不適讓聽者皺眉,聞者嫌棄。

  可是,即便如此,那個一直在她身旁圍繞的,略顯輕浮的聲音依舊保持著相當的熱情,像隻嗅到體溫的蚊蠅,在夏夢熟睡時嗡嗡不停,無論若蘭如何努力,都徹底無法驅逐這惱人的噪音,在她的罵聲間急速穿行。

  “若蘭,你別生氣,那真的隻是誤會而已,你聽我解釋!”

  “滾開!”

  仿佛要把憎恨從她體內抽離瞭出來,若蘭怒不可遏的回擊。可是,他像是沒聽見似的,依舊保持著良好的心態,不斷重復著略顯蒼白的辯白。

  “若蘭,我們私下說好不好,這麼多人看著呢…….”

  他的言辭親昵,語氣始終保持平緩,像是真的被誤解瞭似的,滿滿都是委屈。顯然,若蘭對他的抨擊雖然讓他覺得面上無光,但依舊不足以讓他退去。

  帶著令人作嘔寵溺與笑意,他的得心應手地化解掉眼前的危機,不論真心還是謊言,他都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別鬧瞭,這麼多人看著呢。”他盡顯無辜地說。“有什麼事我們私底下聊好不好?你看你都哭成什麼樣子瞭。”

  啪!

  遠處傳來清脆的拍打聲。

  聽上去,像是男人想要上手以動作來強調他安撫的意願,但是被若蘭無情地打斷。

  “別碰我!”若蘭冷語咆哮,帶著溢出的厭惡,嗓音嘶啞,以半嘲諷的語氣說。“我和你很熟嗎?別蹬鼻子上臉啦!”

  “你看你,又使性子。”他無奈地笑起來。“都在一起這麼長時間瞭,你還不瞭解我的為人嗎?”

  若蘭本以為口頭上的攻勢會讓他知難而退。不曾想正中男人下懷,不但沒有擺脫他的糾纏,反而在其中越陷越深。

  “好瞭,先不哭瞭行嗎?”他和聲細語地說。“你看你,妝都花瞭。”

  憤怒,龐大到無法表達的憤怒。

  躁火越來越旺,一個可怕的猜想光速占據瞭我的思想,讓我無法呼吸,無法眨眼,甚至無法思考。

  他是誰?為什麼會和若蘭出現在這裡?

  我被虛構出來的猜疑折磨得沒有一絲力氣,像一臺制動系統完全癱瘓掉的汽車,杵在原地,顫抖不已。

  難道說,從一開始我就被她騙瞭?我不隻是個替代品而已,還是她拿來取樂的玩具?

  我怒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任由情緒遊歷在暴走的邊緣,雙目燃燒著熊熊烈焰。骨節爆響,我的拳頭已完全攥緊,雙腿的肌肉也充血完成。

  頃刻間,我已充分做好瞭用暴力解決問題的準備。可是,就在我即將付之行動的時候,蘇玨忽然用聲音勾住瞭我即將陷入崩潰的理智,在把它從翻湧的怒海中掉瞭回來。

  “放開我!”

  我狠狠地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崩出來似的。蘇玨死死抓住我的手,雙臂像是要脫臼般不住的顫抖。

  “別沖動!”蘇玨低低地哀求道。“求求瞭,你冷靜點行嗎?這樣做不值得的!”

  我掙紮起來,試著將蘇玨甩開,反被她抓的更緊。為瞭攔下我,她已傾盡瞭全身的力量,幾乎是掛在我身上似地,用力抱住我的胳膊,竭盡所能來遏制我暴漲的殺意。

  “話才聽瞭半句,搞不清前因後果,你就這樣沒頭沒腦的沖過去,這裡人這麼多,萬一鬧出人命瞭怎麼辦!?”

  她說的很快,也很勉強,語氣就如同她的肢體一樣,處於極端不定的顫抖狀態。

  “我管不瞭那麼多!”

  “那你有沒有為你父母考慮過!?”

  我與蘇玨之間的撕扯讓圍觀的眾人陷入恐慌。僵持間,我看到人群中有兩三個人已經悄悄將手機對準瞭我所處的方向。面對越來越多的鏡頭,我忽然意識到蘇玨的正確性。

  沒錯,她說的是沒錯!

  要不是她拽著,我早就沖過去,二話不說,一腳踹飛那個糾纏若蘭的混蛋,然後對準他的腦袋,先狠狠來上一拳,然後又一拳,一拳,接著一拳……

  直至我累到休克,才算發泄掉堆積在我心中那不足百分之一的怒氣!

  是的,她說的確實沒錯!

  可是,我不允許自己什麼都不做,隻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冷眼旁觀著!

  代替品也好,玩具也罷!哪怕是身陷囹圄我也認瞭!

  我的臉上驟然落上一層憂慮、悲傷的神色,然後轉瞬即逝,化作暴跳如雷的表情。蘇玨不肯放手,我也不再堅持,幹脆帶著拖著她一起走。蘇玨體弱,攔不下我,見狀不好,當即驚慌失措地叫嚷起來。

  “保安!保安呢!?快來人啊!誰來都行!要出人命啦!真的要鬧出人命啦!”

  蘇玨拼命呼救。圍觀者們卻像是全都得瞭耳聰,根本不見有人行動,上前施以援手。

  他們大多隻是癡迷的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拍攝著,記錄著我與蘇玨僵持不下的場面,自始至終都未曾挪動半分。這些人中,有幾個正在沿著某個思路思考。統為男性,而且都很年輕。與四周的鄰人格格不入,他們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蘇玨臉上、身上飄忽不定,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不過,當他們的目光轉移到我身上的時候,他們的四肢又突然叛變,對於大腦的號令充耳不聽,固守在他們的領土之上,始終保持僵硬。

  “我都說瞭別再!”

  若蘭的聲音愈發逼近,然後忽然停頓。

  接著,忽然間,我看到瞭她。

  我和蘇玨的爭執聲停止瞭,若蘭也僵住瞭。時隔多日,令我朝思暮想的人又重新回到我的視線,可我的身體似乎壓瞭千斤重負,莫說行走瞭,連站立都變得十分艱難。

  周圍沒瞭聲音。蘇玨看瞭看我,又看瞭看若蘭,表情當即露出極其古怪。

  “……嗯?”

  帶著某種試探,她緊瞭緊手中的懷抱,見若蘭臉上露出深深的絕望,或者說痛苦的凝滯,她恍然大悟,當即將我松開。

  “我說呢.......”

  蘇玨面帶靦腆的微笑,或者說尷尬更為準確的表情退到一邊,嘴裡嘀嘀咕咕、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語。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呵呵......”

  我有聽到蘇玨地低語,隻是和眼前的人相比,實在可有可無,被我無視掉瞭。

  此刻,我的註意力完全放在若蘭身上,看她緊繃的表情慢慢舒展成柔弱的臉,看她憔悴的、惆悵滿懷的面容中愈發明顯的、呼之欲出的思戀。

  她有化妝,但是穿著與發型卻不像是為瞭赴約前來,一身純黑色搭配,看著有些奇怪。

  “……”

  她下唇哆嗦著,鮮艷的嘴唇在無聲地呢喃著。淚水堆積,好不容易止泣的雙目再次淚湧。

  一雙星眸所變換的情感令我目眩,以至於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她已近在咫尺瞭。

  “唔!!!”

  若蘭一陣風似的跑來,哭哭啼啼地尋求著我的溫暖。見她接近,我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接著,一團溫玉,帶著濃鬱的汗味與幽香,就這樣闖入到我的感官世界,徹底擾亂瞭我的精神。

  “為什麼?!”她趴在我懷裡,傷心地傾訴著她的思念。“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呢?明明說好瞭!都說好瞭的!發短信也不回我?我以為你不要我瞭!嗚嗚……”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間,竟忘記瞭剛剛醞釀的情感,隻得擠出一個苦笑,好像錯在我這邊似的,低聲重復幹癟的辭藻。

  其實,我有想過把她推開,用最嚴厲的語氣,苛責她的不是,強調是她有錯在先。不過,當我真的產生這方面的沖動時,我又突然停下動作。

  我舍不得這樣做,我太渴望與她重歸於好瞭……

  我感覺,如果我至此推開若蘭,毫無保留地宣泄我的不滿,然後就這樣一走瞭之,留給她一個決絕的背影,讓她徹底陷入超越所有無措的絕望,未免來的太過殘忍。

  這麼做雖然看上去很痛快,但將來我一定會因此後悔,我有這種預感。

  “抱歉……”鬼使神差,我竟啞著嗓子對她道起歉來。“不會有下次瞭……”

  我盡可能地放緩語氣,溫柔堅定地安撫著她的情緒。我想看看她的臉,可她像是害怕我會借此逃脫似的,始終不肯松開抱緊的手。

  “額......那個……”學姐對我尷尬地笑瞭笑,用修長的手指撓瞭撓鬢角。“要不,我先撤,你們聊著?”

  “嗯......”

  在我這兒得到回應,蘇玨轉的異常幹脆,飛舞的馬尾散發著活力的光彩。

  可以看出,剛剛的遭遇並沒有破壞她的好心情,她的臉上始終洋溢著笑意,睫毛上下飛舞,一眨一眨的,非常俏皮。

  隻是,這份美好對於當下的我而言根本無暇顧及。不過,有人卻不肯因此放棄。

  緊隨若蘭前來的男人一見蘇玨要走,當即甩開步子,大步流星地超我這邊沖來。我下意識把若蘭護在身後,目光霎時間變得尖銳,隻等他接近到合適的距離,準備抬手給他一拳。

  沒曾想,他剛剛踏入我攻擊開始的預設點,又突然轉移方向,像是飛馳在滑雪賽道的選手那樣,毫無征兆地改變瞭行進路線,攔住瞭蘇玨的去路。

  “小姐留步,請問您——”

  他口吻還算禮貌,可視線卻頻繁在蘇玨的胸前和兩腿之間掃來掃去,一雙眼睛瞪的極大,像是要把蘇玨看光似的,毫不掩飾自己的與貪婪。對此,蘇玨施展出任何應急手段,而是微微瞇瞭瞇眼,對他投去一瞥徹骨的蔑視。

  “滾。”她的語氣很輕,也很冰冷。“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說罷,蘇玨回頭對我微微一笑,然後頭也不回地步入瞭電梯間。直至電梯門合攏,男人才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光,重新將註意力轉回到我身上。

  或者說,躲在我身後的若蘭身上才更貼切點……

  “老公…….”

  “不怕,有我在,沒事的。”

  得到安撫的瞬間,她臉上的恐慌有瞭散去的跡象,不過很會又回到自己該有的位置。我對始作俑者怒目而視,借此獲得觀察他的良機。

  他四十左右的歲數,個頭不高,比我矮半頭左右。五官還算俊朗,濃眉大眼。身著一件純白T恤,黑色長褲上有汗水留下的痕跡。頸上帶著一條華麗的銀色項鏈,中間的鉆石火彩絢麗奪目,異常紮眼,像是在故意炫耀他殷實的傢底與豐厚的資產。

  隻是,除瞭鉆石的眩光,我沒有從他身上尋到絲毫正氣。對視間,我隻感到毫不掩飾的貪念,以及無法掩去的色欲。

  在我觀察他的時候,他也在對我上下打量。

  首先是衣著,他大體觀察之後,以輕蔑的哼聲來表達他的不懈。

  然後,目光上挪,火光奔現。

  他露出驚愕的表情,接著轉為惶恐,而後,他移開視線,動作和表情中開始流露出一種鬼鬼祟祟的氣質,像是在分析當下的局勢。待他再次把眼珠對準我的臉上時候,我很難在發現那一閃而過的驚恐,唯有皮笑肉不笑冷漠,與假到不行的強硬。

  “哼!有意思……”

  他的語氣很難形容,給我的感覺像是一條餓極的瘋狗,不甘到嘴的美肉被人搶。對於美色的覬覦他留在這裡,如果我能力不夠,不足以捍衛我權利,那這頭饞瘋瞭的畜生會抓住時機,猛撲上來,在我身上狠狠地撕咬一口。

  決不能給他機會!絕不!

  我在心中怒不可遏的發誓。強行調整呼吸,讓自己時時刻刻保持清醒。

  刺鼻的火藥味隨目光接觸的時長愈發濃厚。圍觀的眾人怕殃及池魚,對即將發生的血腥場面深感恐懼,多已退去。

  躲在我身後的若蘭即便有我保護,小手卻始終未松,抓的我臂膀生疼。

  她慌慌間呢喃一句,像是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沖突表示擔憂。我悄聲安慰她,讓她把心放在肚子裡,然後挺起胸膛,做好充足的準備,去迎接他可能發動的攻擊。

  “你是什麼人?”

  輕蔑的目光射來,他先試探性地問我瞭一句。我還未回話,若蘭先抖瞭一下。心火跳燃,我強壓怒意,反手,輕輕拍拍她的腿,讓她安心,然後把拳頭捏的更緊。

  “你管呢?”我眉頭緊鎖,冷聲對他說。“和你有關系嗎?”

  “你和她——”他並未理會我的挑釁,而是挑瞭挑下巴,意指我身後的若蘭,繼續發問道。“是什麼關系?”

  “我是她男人!”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大聲回答,高亢地宣揚著我對若蘭的占有權。

  我本以為這個答案會是沖突的導火索,我也做好瞭用暴力解決問題的準備。

  沒想到,他忽視瞭我的挑釁,表現的極為鎮定,始終與我保持距離。

  “哈!”他譏笑,語調古怪。“你說,你是她男人?”

  他以意味深長的神色對我上下打量,好像看到瞭什麼有趣的東西,同時又冷嘲熱諷地加瞭一句。

  “她男人不是死瞭嗎?”

  刺痛,不隻源自心中,還有指甲刺破肌膚自然反應。

  他沙射影地指向這個女人內心最敏感的部位,若蘭中傷,面色當即一白,露出備受打擊的模樣。

  明明淚水已奪眶而出,我卻沒有發現她臉上有絲毫痛苦或者抽泣的痕跡。她已被傷的失魂落魄,可那人並沒有就此將她放過,仍在以極為惡毒的方式肆意揮灑著他的惡意。

  “我說,小兄弟——”

  “誰他媽是你兄弟!”

  我勃然大怒,想要沖上去揍他,卻若蘭拽住瞭。我猛回頭去,臉上帶著詫色,直勾勾地註視著她的眼睛。她並未躲閃,隻是對我搖頭,哭的梨花帶雨。

  “別去!求你!”若蘭做出一種懇求的姿態,對我哭聲說。“你在流血!”

  經若蘭提醒,我這才發覺,剛剛被蘇玨處理過的傷口不知何時又崩開瞭,此時正順著我的面頰流淌。不過,比起微不足道的傷情,她的眼淚更讓我揪心……

  “為什麼!?”

  我用難以置信地語氣向她發問。她未回話,還在搖頭,態度畏畏縮縮,猶猶豫豫,極力克制,似乎想說什麼,又不曾開口。她欲言又止的態度讓我窩火的緊。我渾身打著哆嗦,反復質問她為何阻攔我,聲音越來越大,就差破口大罵瞭。她隻是受著,吞聲忍淚,十指緊緊系在我腕上,一刻未松。

  她無助地面對我愈發高漲的火氣,然後在高揚的指責中眼瞼一顫,哭的更厲害瞭。面對眼淚,我從未感到如此無力。心愛的女人明明受瞭委屈,卻不讓我替她找回場子,搞得我心裡一直沉甸甸的,嗓子裡好像堵著什麼東西,隻能呼哧呼哧地生著悶氣。

  問什麼也不說,讓松手又不肯。

  難道,若蘭真的和他有什麼?

  我被攪得心煩意亂,難免胡思亂想。不過,幸好有唇角的腥味及時提醒我,讓我相信她真的隻是害怕我會受傷而已。我剛剛在擂臺上吃的那頓打確實蠻重的,蘇玨剛剛有給我看過照片。那副鼻青臉腫的樣子真的特別嚇人。

  可是,話又說回來。

  她這時候不應該尋求我的幫助才對嗎?為什麼又要反過來關心我呢?

  年輕氣盛的我根本找不出這問題的答案,就如同我尋不到除瞭暴力之外擺脫這困境其他方法。

  直至後來,當我的視線逐漸模糊,意識被血色與黑暗吞噬的前夕,我才幡然醒悟。人在每個瞬間所作出決定,就像踏入一次不可逆轉旅程。命運一旦執行,便會想方設法把你引向你該有的結局。

  一次疏忽、一時糊塗、一瞬沖動犯下的因,在未來必然會以超乎想象的方式,為你帶來難以下咽的果。真等到該後悔的時候,才突然發現,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若蘭察覺瞭他的意圖,知道那人的陰損,所以才死拽著不放我走,我也是後來才意識到這點。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瞭……

  此刻,我的覺悟還沒有那麼多。憤怒擾亂瞭我的思緒,現在的我,隻想用拳頭錘爛他那張不停聒噪的臭嘴,以此來發泄我心中的不滿。

  滔天的戾氣鎖在眉宇之間。眼神交錯,有嗜血暗含。他瞳孔猛地一縮,退去半步,驚慌地打量著四周,做出害怕的神情。

  “怎麼?想動手啊?你可掂量清楚瞭,這裡都是人!”

  作用在我手腕的力道又強瞭幾分。為瞭避免我惹出禍端,若蘭一直在苦苦支撐,竭盡所能壓下我的暴行,而我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是陷阱,仍在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面色陰沉不定。

  他見我沒有後續動作,膽子又大瞭幾分。趕忙用諷刺性目光對我挑釁,流露出盡占上風的優越感,像個嘩眾取寵的小醜,眼中閃爍著邪惡變態的愉悅。

  “你不是要打我嗎?來啊!怎麼還不動手?不敢啊?”

  怒氣再度飆升,表針在紅色區域反復顫動。他囂張的態度讓我倍感惱火,氣得我牙都要咬碎瞭。我受不瞭他在這麼張狂下去,奮力掙紮,想甩開若蘭。但是,她像是鐵瞭心似的,死死抓著我的手,就是不肯放我走。

  直至跌倒的前夕,她仍在勸我冷靜……

  “啊!!!”

  手臂一松,我下意識要往前沖,可聽到尖叫的時候,我又緊忙收緊腳步。

  前面是仇人,後面是愛人。經過短暫的猶豫,我終究還是沒能踏出哪一步,心有不甘地回過身,手忙腳亂地上前攙扶。

  “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若蘭吃痛,蹙緊眉頭,在我的幫助下坐瞭起來。我本想饞她起來,可她坐直後的第一反應竟是抓住我的手對我搖頭。然後,趁著我愣神地空檔,她忙從包裡翻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我臉上的血跡。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問說:“為什麼?”

  “他不配.......”她用溫柔語氣勸我,“為這種人惹上麻煩,不值得的.......”

  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受傷還在心疼別人的傻女人,我心中突然湧出千般柔情,一時間竟忘瞭違背她的命令,去教訓那隻煩人的蒼蠅。

  難道說,我除瞭盲目地陷入憤怒、暴躁的情緒,就沒有別的選擇瞭嗎?

  是!用暴力取得的堅強與尊嚴是很甜美!可是,再怎麼說,這不過是逞一時之快罷瞭。

  我在這上面吃過的虧也過的虧還算少嗎?怎麼到現在都這點火就著的暴脾氣呢?

  是時候長點記性瞭……

  理智在內心深處的告誡讓我意識到瞭他的陰損。我費瞭好大一番力氣才能壓下怒氣。如果不是那人還在叫囂,我怕是要當場認錯瞭。

  “喲呵,這就慫啦?你不是要打我嗎?來啊!”

  他不斷發出刺耳的噪音,竭盡所能想要引起我的註意。對此,若蘭根本沒有理睬的興趣,眼睛不錯珠的盯著我,目光深情而柔和。

  “疼嗎?”

  我搖頭,仿佛完全變成瞭一個在母親的呵護下慢慢柔化孩子,呆呆傻傻的,習慣性地接受她的安撫與愛意。

  他又叫瞭一會兒,見效果不好,當即換上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對若蘭冷嘲熱諷道:“真是有夠賤的,原本我還以為你多矜持呢!?我說你怎麼一直不理我,原來好這口?裝的還挺像回事,其實私底下就是破鞋一個!”

  我受不瞭他這般侮辱若蘭,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又冒出火來,掙紮瞭想要起身,又被若蘭拽住瞭。

  “別理他。”

  不是祈求的語氣,而是命令的口吻。這還是我第一次在若蘭身上見到長者的威嚴。她嘴上說著不在意,但是面對如此直白的侮辱與挑釁,她還是沉下瞭臉,明顯表現出怒氣與不滿。

  “林若蘭,我給你說話呢!”

  這顯然又是一種非常陰險的把戲。就像之前對付我那樣,隻是目標換成瞭若蘭,態度也變得更加囂張。

  沒有那個女性在當眾受到如此侮辱後還能忍氣吞聲,確認我的傷口不再流血後,若蘭決定反擊。不過,起身前,她還是苦口婆心地勸瞭我一句:“別亂動,好好摁著,不然傷口又崩開瞭。”

  她牽過我的手,換我來按壓傷口,離開前,輕輕留下一聲。

  “放心,剩下的交給我吧…..”

  這是我從小到大面對他人管用的態度,我習慣瞭,也不覺得突兀。此時換瞭位置,我才察覺,原來它有這麼大的魔力,竟能瞬間平復我的心境。

  她平靜的語氣流露出一種柔和的力量,讓人感受到無法撼動的堅強。

  “註意你的言辭。”若蘭與那人對面而視,平靜地說,“陳浩,我給你留面子不是讓你蹬鼻子上臉在這罵街的!”

  “怎麼,我說的有錯嗎?”他態度依舊囂張,眼睛時不時往我這邊飄,“你不是一直裝貞潔嗎?怎麼,看到年輕的就把持不住啦?喜歡老牛吃嫩草是嗎?明裡一套,背後一套,不就是說你這種不知檢點的婊子嗎?”

  “我喜歡怎麼瞭?我就是喜歡他,用得著你管嗎?”

  我愣住瞭,全神貫註,手掌在狂喜中戰栗,呆呆傾聽著腦中的回音……

  一雙雙寫有嫌棄的眼睛從四面八方傳來,全都瞄在若蘭身上。不過,統統被她無視瞭。她隻是癡癡地回望瞭我一眼,雙頰緋紅,目光灼灼。被若蘭喚作陳浩的男人見此,居然興奮地大叫起來。

  “承認瞭!哈,說你不要臉,你居然還承認瞭!”

  群眾的情緒被煽動,議論聲起,壓力升級。同時,越來越多人趕瞭過來。他們帶著好奇,猶猶豫豫地,遠遠避開麻煩的中心,隻敢怯生生地、帶著窺探的眼神藏身與人群。圍觀帶來的壓力沒有對若蘭產生任何影響,她連多餘的動作都沒有,隻是專註的用冰冷的語氣回擊她的敵人。

  “我承認,我不隻是喜歡他,我愛上他瞭。”

  若蘭回的異常堅定,言語間甚至流露出驕傲的神情。

  “不過,話說回來,我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和你有什麼關系?”若蘭冷冰冰的反問道。“你一個旁人,有資格數落我嗎?誰給的你錯覺,讓你覺得可以站在這兒教訓起我來瞭?”

  陳浩興奮還沒維持三秒,就被若蘭這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寒意給斬斷瞭。他被噎到語塞,一時間忘記回擊。

  “你和我很熟嗎?我們是朋友嗎?你和我有關系嗎?”若蘭用不屑的口吻繼續說。“說過兩句話而已,就能裝的和什麼是的,你真以為我會看上你這種人嗎?我不止一次說過,我不瞭解你,也不想瞭解你,是你一直在糾纏我!我原來是給你留面子,不想撕破臉皮。既然你三番五次地挑釁我,纏著我,惹我,還當著這麼多人罵我,那今天我們就幹脆把話說開瞭!”

  我慢慢恢復平靜。在這片若蘭言語間不經意流露出的震懾力的感染下,我的憤怒收斂起來,並冷靜下去。

  若蘭做瞭個深呼吸,竭盡所能,加重語氣,說:“我討厭你,從一開始就討厭你!我們舞蹈教室的所有人都討厭你!就因為你,子茹原本的大好前景毀掉瞭!她今年本來要報考舞蹈學校,成為職業舞者的,都是因為你!她現在大著肚子,連走路都困難,你不想著去看看她,居然還有臉在這兒糾纏起我來瞭!?”

  “我們勸瞭好久,讓她把孩子打掉。她舍不得,說你會給她個交代的”若蘭越說越激動,眼睛慢慢發紅瞭。“她傻,什麼都不懂,一時糊塗,被你騙瞭身子,算她倒黴。可你呢?你有一點責任心嗎?你有孩子,有傢庭,都這麼大的人瞭,天天在外面招惹別人,連剛成年的小姑娘都不放過!還有臉在這兒說我?”

  “你!你胡說!”陳浩漲紅瞭臉,以心虛神情蒼白爭辯道。“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她剛發現懷孕,你就失蹤瞭。她剛放棄找你,你就出現瞭!你還敢說那孩子不是你的!?”

  說道傷心處,若蘭竟哽咽起來。陳浩辯不過,幹脆不再搭話,以沉默應對。

  輿論的方向發生瞭轉變。若蘭乘勝追擊,抬起顫抖的手指,怒氣沖沖地指著眼前這個禽獸不如地男人,質問他的胸膛裡還有沒有心,心還算不算幹凈。

  “那個傻孩子,挺著那麼大的肚子,走那麼遠的路,隔三差五往這邊跑,生怕與你錯過瞭!你呢!你根本就沒來過,從她懷孕起就再沒來過!要是不虧心,你幹嘛不見她?還覥著臉好意思說那孩子不是你的?不是你的幹嘛不見她?到現在還死不承認,你還算個人嗎?”

  若蘭幾乎是用歇斯底裡地方式痛斥著、唾棄著,代替那名叫子茹的姑娘,將積壓在心中的那股感同身受的怨恨與憎意一字一句地抖露出來。

  “剛才,你居然還好意思給我說,說那些都是誤會!?你敢把剛剛給我說的話當著子茹的面再重復一遍嗎?你敢與子茹當面對質嗎?你敢嗎?叫上你妻子孩子,你敢把你私底下做的那些醜事說出來嗎?”

  話至此處,若蘭已經泣不成聲瞭。要不是我及時上前給予她支撐,她怕是會因為呼吸不暢昏厥過去。若蘭靠在我懷裡,緩瞭好一會兒,重新平復好心情,然後轉向陳浩,氣得眼淚汪汪,語帶憤怒地說:“你要還是個男人,就給她個交代,也給你傢人一個交代!”

  若蘭的哭訴引來圍觀的眾人,壓力現在來到陳浩這邊。從人群中飄來的議論聲與指責的眼睛讓他的神態變得唯唯諾諾。面對目光與低語,他的態度愈發慌亂,剛剛故作的瘋狂已然不再,以傷害他人換來的變態陶醉感也消失瞭。

  他現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能杵在哪,在公道與正義的威壓下暴出一身又一身冷汗。

  他以為一向好脾氣的若蘭會見好就收,但她沒有。聲討的氛圍讓若蘭信心大增,她窩瞭一肚子火,從剛剛起就一直忍著不說,好不容易抓住機會,不讓她抖幹凈瞭,說痛快瞭,她怕是會憋出病來。

  “就因為你在,鬧得現在人心惶惶?你還有臉出現,我要是你早就沒臉見人瞭!”

  此刻,手持正義大旗的若蘭完全凌駕於罪人之上。這回,顯得茫然失措反倒成瞭加害者。

  “我也不怕駁你面子,反正你也不要臉瞭。”若蘭以威脅的口吻冷冷地對他說。“聽著,你傢人電話,你的單位,還有你的信息,已經有人查清楚瞭,要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弄的妻離子散,我勸你最好及時收手,別再來瞭!舞蹈教室不是你獵艷的地方,我們都知道你的為人瞭,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上當瞭!”

  如果說,之前的那些話隻是削去他的張狂,那這句話所蘊含的信息量,算是徹底碾碎瞭他的囂張。

  “我!我!!!我——”

  怕事情敗露所產生的恐懼流於表面,他慌亂地在人群中尋找著逃離的可能,又抹不開面子,真的就此離去。

  “你個臭婊子!快他媽閉嘴!”

  由氣轉急,他突然厲聲罵瞭一句,然後抬起拳頭,大步流星朝我沖瞭過來。

  要動手?

  等著就是這時候!

  若蘭驚叫,下意識向我尋求依靠,卻撲瞭個空。從剛剛起我就一直忍著,憋瞭這麼久,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尋得發泄的端口,怎能就此放過?

  我一個箭步迎瞭上去,挺身擋在若蘭面前。雙膝微曲,讓重心落於兩腳之間,含胸收腹。抱架完成的瞬間,他的拳頭也到瞭。

  他協調性不錯,動作也很快,我找不出破綻,隻能硬吃下這一擊。接觸的瞬間,我發現他的力量離我預想的差距極大,簡直是天壤之別。說來也是,這樣毫無章法地奔跑,隻是看著嚇人而已,其實根本不可能把力量合理地運用到最大化。

  “嗯!?”

  拳頭落在手背,他信心滿滿地一拳被我輕而易舉地攔瞭下來,甚至沒有產生多餘的晃動。一擊未成,他當下露出驚訝的神情,慌亂中想要躲閃,卻被我反手叼住手腕。

  是你自己跑來送死的,就別怪我下狠手瞭!侮辱我不算,還侮辱若蘭,今天老子要是不把你當場拆瞭,都對不起你這張欠揍的臉!

  “你放開!你他媽的給老子放——”

  見他抬腿要踹,我沒選擇硬吃,而是借力將他推開,然後進步跟上,俯下身去,停在剛好距離。同時右臂彎曲,沉在腰間,帶動身體,後拉到合適的位置。

  怒目圓睜,寒芒閃動。拳頭攥緊的瞬間,落在斜後方的腳尖忽然旋轉,接著是胯部,腰肌,肩膀……

  “咻!”

  隨著從口腔裡爆出的短暫氣流,我的整個身體如同上滿勁的發條突然失去束縛那樣,在一次轉瞬即逝的猛顫間將我的拳頭以驚人地速度,由後向前推射出去,而落點,正是他的腹部。

  信心滿滿一擊,飽含憤恨與怒意。如果不出意外,他會硬吃下我滿含誠意為他送上的這記爆肝拳。隱藏肌膚下層的內臟受到猛烈沖擊,在胃痙攣或膈肌痙攣的作用下,他會迎來此生最大限度的痛感,同時伴隨強烈的窒息感與不適感,並被長時間的窒息所糾纏,在迷走神經的復交感中品味到從未有過的瀕死體驗大套餐。

  如果不出意外,他可能會暈厥幾分鐘至幾小時,同時伴隨失禁。他可能要在醫院度過幾晚,然後花上幾周,甚至幾個月的時間來好好調理身心,爭取從我下一擊重拳所造成的心理陰影中擺脫出來。

  可惜,就在我的拳頭與他的肌膚完成接觸,即將凹陷的前一秒,突然被人群中傳來的爆喝給勒住瞭。

  “都住手!”

  人群分離,最先映入眼簾的是蘇玨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她急速向我跑來,緊隨而至的還有幾位故意扮出一臉兇相,身穿警服的中年大漢。

  “警察叔叔,就是他!”蘇玨指著陳浩,委屈巴巴地哭訴道。“那個臭流氓,剛剛就是他欺負我!”

  “你!還有你!幹什麼呢!?趕緊放開。”

  分析完眼前的形式,我大致猜出瞭蘇玨意圖。人都來瞭,我也不好多說什麼,隻能放開陳浩,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舉起雙手,盡可能做出無辜的樣子。

  “嚯?怎麼打的這麼狠?”

  “好傢夥,這血留的……”

  “那人是不是尿瞭?”

  幾名警察圍上來,同時嘴裡沒閑著,先將我和陳浩分開,確認控制住現場。其中有位負責錄像的警探沒有上前,而是手忙腳亂指揮人群,同時還要抽出精力去安撫蘇玨,在她添油加醋的敘述下竭盡所能地記錄著現場發生的一切。

  之後,我們幾人在警察的安排下開始陳述事情的經過。商場負責人也趕來瞭,主要是因為我臉上的傷看著實在太慘,而且都是新的,還在流血,實在不好解釋。

  陳浩被嚇得當中尿瞭褲子,已經足夠丟臉瞭,他又理虧,圍觀的群眾也多,他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是一味強調,再三追問能不能追究我的責任,可我那一拳沒有實打實地夯在他身上,他沒有受傷,根本找不到追究的理由。

  幸虧我收手的足夠及時,不然我今天晚上估計要在看守所過夜瞭……

  確認隻是言語沖突,並沒有造成實質傷害,警察也沒有多說什麼,簡單做瞭筆錄,又教訓瞭幾句,然後就放我們走瞭。

  處理完這些,蘇玨和我們道別。事後,我和若蘭手拉著手,一路去往車庫。踏出電梯的瞬間,若蘭的腳步突然發軟,然後踉蹌著,直接坐在瞭地上。我緊忙上前攙扶,廢瞭好大力氣才把她抱起來。

  打開車門,把若蘭放在副駕駛的位置,系上安全帶,帶她離開這片是非之地。一路無話,時有抽抽涕涕哭聲飄來。聲音微弱,淒淒慘慘,我聽著難受,翻箱倒櫃想找根煙抽,剛叼住,又緊忙放下瞭。

  算瞭,若蘭還在,等會再抽吧……

  夏夜的涼風從半開的車窗灌進來,兩邊的路燈飛速向後排開。半小時左右的路程很快走完。抵達目的地,我把車停在瞭小區門口,沒有開進去。

  “到瞭......”

  至此,我陷入沉默,躊躇許久,終究還是沒能做出挽留的決意。

  “下車吧,別讓笑笑擔心瞭……”

  “我不!”

  聽出瞭我的弦外之音,若蘭立刻感受到危機,一口將我回絕,然後異常固執地坐在原地。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隻能聽到時起時落,斷斷續續地呼吸聲。她面帶痛色,醞釀許久情緒終於無法忍受,眼淚開始增多。我嘆瞭口氣,想要安慰她,又不知如何開口,隻得困在原地,用沉重的鼻息緩和扭到撕裂的心情。

  悲傷一旦開始融化,再想收回,必須要給內心一個合適的理由。若蘭哭瞭好久,像是要把心中的惆悵和酸苦流幹流幹似的。眼見她喘氣的間隙越來越短,我不忍她再這樣傷下去,當即決定打破僵局,不再沉默不語。

  “若蘭......”

  我用生硬地語氣呼喚她的名字,拼命組織詞語,想方設法拋出那個困擾我許久的問題。可是,真要出口,又覺得如鯁在喉。

  她面帶憂傷,用幾近絕望地語氣問:“你是不是,不要我瞭......”

  一聲落下,我呼吸忽然一停,嘴唇顫地厲害,心疼的像是要裂開瞭。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傷害你的!”

  若蘭語帶顫抖地對我道歉,眼淚嘩嘩流著,哭的上氣不接下去。

  “我當時,隻是一時糊塗瞭。我就是覺得,既然決定要全心全意地愛你瞭,那我必須要給他一個交代,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說到這裡,她哭的更厲害瞭。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調整呼吸,盡可能在這樣的狀態下,把自己的心意闡述給我聽。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想的,我真的好怕,特別怕!這幾天,我一直做噩夢,夢見你不要我瞭,說你恨我,討厭我……”

  豆大的眼淚落下,濕透胸襟。因為一直擦拭的關系,她那張化有精致妝容俊臉,已經臟成與花貓無異。

  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比起美貌,她更在意我的感受。她清楚認識到,機會就這一次,成敗在此一舉,能否徹底解開我的心結,就看她接下來的表現瞭。

  “是我害你不開心瞭,都是我的錯,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隻要你高興,我隻求你,不要不理我......”

  完全拋棄自尊,卑微的像是一粒灰塵。她連哭帶顫地哀求我,哭的愈發傷心。要不是有安全帶攔著,她怕是要直接撲倒我懷裡來瞭。

  “對不起,是我不好,求你瞭,都是我的錯,是我想的太單純瞭,沒有估計到你的感受,都是我不好……”

  長時間的哭泣與接連不斷地哀求相互撕咬,隻為瞭盡可能多的剝奪為數不多的空氣。眼看她抽泣到隨時都會暈倒,我實在不忍她就此凋零,幹脆打斷瞭她的自我抨擊,直截瞭當地問道:“別哭瞭。”

  “嗯……”

  她乖乖照做,強忍著,不敢發出哭聲。但是,她哭的太久瞭,一時止不住眼淚,也壓不住紊亂的鼻息。隻好故作鎮定,上氣不接下氣,一抽一抽地直視著我的眼睛。

  “我……”

  想問的問題就在嘴邊,可真到說出口的時候,又覺得無比艱難。沉思良久,我終究還是下瞭狠心,決定剜去心頭的爛肉,一臉痛苦地問道:“你之前對我說的,都是假的嗎?”

  “不是這樣的!”根本沒有絲毫猶豫,她脫口而出地。“我愛的人一直是你!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瞭!”

  第一眼?喝醉的那晚.......?

  不對!

  我忽然意識到,我和若蘭第一次見面,比這要早的多的多……

  我記得,第一次見面應該是在幾年前,她傢剛剛拿到拆遷款,我應笑笑的請求,去幫忙搬傢來著……

  當我陷入沉思的時候,若蘭並未停止她的表白。她怕不說就再沒機會瞭,再也不敢保留,毅然決然地把深埋於心的小秘密講述給我聽。隨著她的講述,我的臉色越來越紅,感覺上很是高興,有種想笑的沖動。

  怎麼說呢?

  雖然物理層面上,我大多時間並不在那裡。但聽上去,我好像一直陪伴在她左右。

  “就是,四年前你來我傢的時候。那天,你穿著一件白色兜帽衫,戴著棕色鴨舌帽。那天天氣很好,我一開門,你就對我笑,很青澀,又帶著點靦腆.......”

  她露出陷入甜蜜回憶的微笑。直白的闡述內心的秘密實在過於羞人,哪怕是當著心怡的愛人,也難免面頰升溫,攀上兩朵紅暈。

  “我當時沒意識到,隻顧著忙,天黑之後,我躺在床上,反復睡不著......”

  說到這裡,她突然扭捏起來,聲音拉的很低。不過,即便是結結巴巴的樣子,她依舊沒有放棄對我袒露這段羞人的回憶。

  “我,我一開始,以為是累的,高興的。畢竟苦瞭這麼多年,手裡終於有錢瞭,又搬瞭新傢,心裡一下子輕松瞭,睡不著也是應該的。可是,我發現,隻要我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你的身影。然後,那天晚上,迷迷糊糊的,我夢見你瞭,夢見你對我......”

  春意盎然的美夢顯然不適合在這個場合拿出來示人。她有努力,可實在開不瞭口,隻好跳過這段內容……

  “從那之後,我時不時就會想到你…….”

  充滿瞭羞恥與甜蜜,我隻感到心裡有火再燒,堵在胸口的東西在烤制下冒起濃煙,逐漸消散。

  “起先,我覺得不合適,畢竟你比我小這麼多。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忘不掉你,真的忘不掉你!隻要一閉上眼睛,我的世界就滿滿都是你!”

  越聽越別扭。我的心跳開始加速,臉上燙燙的,耳朵都紅瞭,幸好有傷蓋著,環境也暗,才沒被若蘭發現……

  “我原先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動心瞭,直到你出現。”

  “從那天起,我想的是你,夢裡也是你。漸漸的,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才忽然發現,你已經取代瞭他在我心裡的位置……”

  “我以為是因為你和他有相似的部分,所以我才會動心.......”

  說到此處,她變得特別小心,時刻留意我的神色,生怕我不高興。不過,我現在已經提不起心勁去想這些瞭,隻顧著高興,盼著她能拿出更多的誠意說給我聽。

  她觀察瞭半天,確認我沒有做出任何過激反應,這才緩和心情,繼續說。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經常拿你和他對比。我搞不清楚你到底那點像他。其實,我知道,你們根本沒有相似的地方,是我糊塗瞭。我不敢承認自己變心瞭,覺得對不起他,是我一直在騙自己,我明明心裡清楚,可我卻一直告訴自己,我之所以會對你動心,是因為你像他.......”

  “我一遍一遍地欺騙自己,糊弄自己,就這樣過瞭好久。我也知道這根本沒用,一點用都沒有。可是,我還是騙放不下,我害怕,我不敢承認我變心瞭。我怕別人在背後說我,議論我,說我是個放蕩的女人……”

  “可事實是,我真的變心瞭。我騙不瞭自己,我還上瞭你,然後又傷害瞭你…..”

  眼淚又流出來,她再也說不下去瞭。

  此刻,我忽然意識到,如果不及時給予她支撐,估計她真的會就此放棄。

  還需要解釋嗎?

  好像,不需要瞭……

  理由已經給的足夠多瞭,再不接受,好像有點說不過去瞭……

  “別哭瞭。”我抽出紙巾地給她。“擦擦吧,臉都花瞭……”

  她身子猛震,怔怔地註視我良久,然後接過紙巾,露出梨花帶雨地笑意對我點頭。

  “後來呢?”

  她的情緒剛剛有所緩和,我就迫不及待地追問。註意到我的語氣有一種釋然的感覺,她也不再猶豫,繼續講述,

  “後來,後來……”她雙手落在腿上,用力抓揉著濕透的紙巾,垂著頭,唇角勾出幾分羞意。“我認清瞭自己的心思,也就不再回避,坦然接受瞭我愛上你的事實......”

  她的聲音很輕,眼睛裡帶著甜蜜,又有點自責,懊惱,還有其他無法辨別的情緒。種種復雜的情感交融在一起,構成一副相思成疾,癡情已久,有酸有甜的淡淡笑意。

  “其實,我一直都挺嫌棄我自己的。畢竟都這麼大歲數瞭,愛上一個小自己很多的男生,怎麼都說不過去。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是,我還在天天想著,夜夜想著,假裝你在我身邊,每天天一黑,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夢裡和你偷偷私會.......”

  “我原先覺得,這樣也挺好的,雖然不能在一起,但起碼我心裡有瞭念想。接受現實之後,我感覺好瞭很多,再聽到那些小姑娘炫耀自己的男朋友,我也不再嫉妒瞭,而是在心裡偷偷拿你去比較,然後安慰自己說,我也有很棒的男生陪著,就在心裡藏著,隻是別人不知道罷瞭.......”

  她對我虛弱地笑一笑,露出整顆心都被掏空的樣子。星眸一閃一閃的,散發著某種純真特質。我被那剝去面具後的光輝所吸引,從中感受到情至深處的熱枕。

  我想,這時候應該有個吻。不包含性,不同於調情,而是由心而發的認同、包容。可是,她接下來爆出的內容,又把我的思緒帶回到這段孽緣的始點。

  “其實,那天晚上是我的主動的.......”

  她沒有流露出明顯的情感波動,隻是說著,面容憔悴,連聲音都虛弱瞭許多。

  “你知道,那天晚上,看到你在門外的時候,我有多開心嗎?”

  她嘆瞭口氣,雙眸升起霧氣。

  “現在想想,真的和做夢一樣!那天晚上,你來的時候,喝的醉醺醺的,吐得到處都是,我要給你收拾,你卻躺在地上,又哭又鬧,還把我當做笑笑,一遍遍向我傾訴你對她的心意。”

  “說實話,我嫉妒瞭.......”她略帶酸楚地自嘲,“很可笑對吧,身為母親,居然嫉妒自己的女兒......”

  “如果,我能年輕二十歲。哦不!是十年歲!我都會想方設法和笑笑爭一爭!畢竟,不論身材還是相貌,我都有信心壓她半分!”

  她語氣堅定,臉上甚至閃現出瘋狂的表情。然後,轉瞬即逝,又再度回歸到頹廢的模樣,癱在椅子上繼續說:“可是,我知道,搶過來又能怎麼樣?我已經老瞭,再過幾年,我肯定會老的不成樣子,真到那時候,你還是會嫌棄我的.......”

  淚水滑落,她的神態變得異常失落。

  “我知道!我這麼做不好,可是,我看到你趴在我懷裡哭哭啼啼的樣子,看你在我睡著的臉,我就!我——”

  情緒再次浮動。她聲音抬高瞭幾分,淚腺分泌的更厲害瞭。

  “我當時腦子亂糟糟的!感覺心裡一直有個聲音!一直安慰自己說,你會出現在這裡,一定是上天安排的!這是天意!我當時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我太想你瞭!四年,整整四年!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的!我也知道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但你當時就在我懷裡!沒有任何防備地躺在我懷裡!”

  “我當時就想,哪怕一次,就一次也好!露水夫妻也好!惹你不高興也好!事後你會恨我也好!我隻想要一個晚上!就一個晚上!”

  她露出自嘲地笑,生動地重現當日隱藏在她心中的那份愛到癲狂的糾葛。

  “我不知道我怎麼會變成這樣,我隻知道我瘋瞭,腦子裡亂糟糟的。我借著給你清理的借口,脫去瞭你的衣裳。然後,給你擦身體的時候,我又急不可耐地把你脫光瞭,連哄帶騙把你拖到我屋裡,讓你躺在床上.......”

  “我知道這樣很下賤,但我實在太喜歡你瞭!”她激動地說。“隻要一次,就當是獎勵自己!我隻要美夢成真!至於其他,我已經顧不上再去想瞭........”

  愛意膨脹到瞭極致,直至無法擴展,炸出相思成疾的甜膩欲望。她的神態令我沉迷,感覺心中像是裂開瞭什麼東西,剝離之後我才發覺,那是與初戀無異的溫馨。

  “就是這樣,是我先誘惑你的,你其實什麼都沒有做,是我騙瞭你。”她如釋重負地嘆瞭口氣說,“我知道你會嫌棄我,我也知道我很下作,如果你因此離開我,我也不會多說什麼.......”

  “我隻求你,不要因此討厭我......”噙著淚水,她用最後一句飽含歉意的話語,為這篇沒有落於紙面的情書畫上瞭句點。

  “隻要你心裡能好受點,無論你提出怎樣的要求,我都會盡力滿足,唔!?”

  她瞪大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然後,在我的口舌攻勢下,一道更加鮮亮的紅暈染在她化過妝的臉頰上。

  她抱住我,激動地予以回應,流出失而復得的淚水。濕濡的親吻中有溫暖火花的誘惑。從她體溫蒸發而來的鈴蘭花香令我心遊神蕩,我貪婪地吸吮著她的舌頭。她鼻子裡喘著粗氣,不斷低哼輕吟,激烈予以回擊,癡迷在口水橫流的搏鬥遊戲。

  兩顆迷茫的心在熱吻中尋求著解脫,又被現實禁錮在原地。當前,夜色還未濃到令人頭腦發昏,車水馬龍的環境顯然也不適合更加深度的交融。

  認清現實,我隻能被迫收回作亂的手,壓下心中的欲火,不再貪戀她的香唇。

  “怎,怎麼瞭?”

  若蘭看我突然坐回原處,楞瞭幾秒,臉上露出失落,以為我要趕她走,當即一慌,剛剛淡下的憂愁霎時間又籠罩雙眸。不過,當她見到我行雲流水地點火發動之後,她又立刻止住哭聲。

  “這是去哪兒啊?”

  我故意回頭,看向路面,用堅定的語氣遮著羞臉對她說:“帶去個能讓你美夢成真的地方!”

  我一邊留意路況一邊對若蘭問。

  “你帶身份證瞭嗎?等會給笑笑打個電話,說你有約,今天晚上不回傢瞭。”

  若蘭讀懂我話中的含義,雙頰開始升溫,傻傻地註視著我,不見後續動作。我回頭見她還在愣著,又催促式的重復瞭一遍剛才的話,喊她回神。

  她聽聞,急忙把包打開,翻找起來。

  “沒有,沒有.......”

  一層層搜索,到頭來卻是一無所獲。自知無法滿足愛人的需求,若蘭當即哭喪著臉對我說:“怎麼辦,我沒帶身份證!嗚......”

  “啊!?”

  輪胎在柏油路上摩擦出尖銳的吱呀聲。見計劃出現紕漏,我當場就傻眼瞭。

  “那怎麼辦?”

  後車急躁地摁著喇叭,催促我趕快發動。我四下觀瞧,急忙找瞭個不礙事的地方停下。熄火後,我和若蘭大眼兒瞪小眼,幹看著彼此,久久無話。

  “對瞭,你先等下!”

  我留下一句話,然後急忙掏出手機,固執地翻滑屏幕,試圖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法。可惜,時代變瞭,不需要登記的酒店相當難尋。小賓館我不願去,太臟,環境又亂,上大學的時候聽說有人還因此染上瞭皮膚病。

  上滑下滑,苦思冥想,終究還是找不到合適的去處。若蘭從我緊皺的眉宇間讀出苦惱的急躁感,知道剛剛許下的承諾怕是沒可能實現瞭,遺憾地嘆瞭一聲,又因沒控制音量,鬧瞭個大紅臉。

  “要,要不,今天就算瞭......”若蘭語帶尷尬地說,“明天!明天我一定帶!”

  “那怎麼行!”我拿出不要臉的勁頭,一口回絕,說。“說到做到!你讓我再想想,一定會有辦法的!”

  聞此,若蘭一怔,面色更紅,情意更勝。她癡癡看瞭我許久,然後默默垂下頭,玩弄起自己的手指頭。

  “嗯......”她抿著嘴,回以鼻音的輕哼。 “都聽你的......”

  轉動鑰匙,重新點火。我一邊開著,一邊想著,目光下意識四下尋找,急的都快火燒眉毛瞭。

  “要抽煙嗎?”若蘭突然問道。

  我猛回頭,看她已經拿起我丟在一旁的煙盒還有火機。

  “不瞭。”我搖頭。“等會再說吧。”

  “沒事的,不用在意我的......”

  或許是要說的話太害羞瞭,她挪開目光,又補上一句,對我強調,說:“其實,你身上那股淡淡的煙味,還蠻好聞的.......”

  她把煙盒又往我這邊遞瞭遞。至此,我也不再堅持,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剛要拿火機,她手又縮回去瞭。

  “我來。”她看著我,異常堅定地說。“交給我把,你看路就好。”

  “嗯。”

  我側過頭,目光始終保持前方。她兩手並用,小心翼翼地搓轉打火輪。沙沙聲起,我叼著煙嘴下意識吸吮,卻不見火光的暖色。

  “誒?”

  若蘭驚訝地呢喃瞭一句,剛剛舒展沒多久的柳眉再次湊近。她固執地搓轉輪盤,試圖讓它工作。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始終不見火苗燃起。

  “誒!?”若蘭自言自語道。“怎麼回事?為什麼打不著呢?”

  “是不是沒油瞭?”

  見我伸手要奪,若蘭急忙閃開,把它護在身側,一臉固執地說。

  “我來!隻是點個火而已,我一定行的!”

  “好好好,你來你來,我等著......”

  我實在拿她沒辦法,隻得無奈地笑起來,任她去瞭。半分鐘過去,她又轉瞭十幾次,可也是隻見星光,未見暖色。她不甘就此認輸,一邊生疏地轉搓,一邊研究它是如何工作。就這樣又過去十幾秒,經過反復嘗試,她終於點著火瞭。

  “啊哈!著瞭!”

  顧不上興奮,她急忙兩手並用,小心翼翼地將這好不容易打著的火苗護好,緩緩向我湊近。

  “快!快啊!”

  煙霧冒起,我深吸一口,然後夾著煙,手搭在車窗上,使煙頭探出窗外。至此,她才心滿意足地合上蓋子,靠回座位,側著腦袋端詳我抽煙的樣子,興奮地像個吃到糖果的孩子。

  霧氣繚繞,我心中的愁悶隨吐息散去,皮肉上的痛苦或多或少得到緩解,思路也清晰瞭不少。靈光一閃,我終於找出解決的辦法,剛要開口,就聽到若蘭冷不丁地朝我問話。

  “那個打火機是誰買給你的啊?看著挺貴的,上面還刻著你的名字......”

  “哦,你說那個啊!”此時我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裡,沒有聽出她言語間的醋味,不以為然地回道。“那是笑笑送我的生日禮物。”

  “哦,這樣啊.......”聽我提及笑笑,即便是母女關系,若蘭也難免酸溜溜地嘀咕一句。“回頭我也送你一個......”

  “嗯。”

  “你陪我挑!”

  “好。”

  直至此時,我才回過味來。轉頭時,她已心虛地別過腦袋……

  “若蘭?”

  我呼喚她的名字。她隻是象征的哼瞭哼,表示自己聽到瞭,卻遲遲不肯回頭。我猜,她是害怕我當面點破,不敢承認那些明顯帶有醋味的小心思。

  心裡湧出莫名的味道。我搖頭苦笑,丟下沒吸幾口的煙頭,換出與握有方向盤的胳膊,從她手指互搏的自虐遊戲中輕輕牽過她手。十指相扣,她終於回頭,茫然地註視著我,臉上緊張兮兮,同時又露出幾分甜蜜。

  “我找到辦法瞭。”我故作神秘地說。“你想去嗎?”

  “啊?”

  若蘭還在自責中沉浸,以為我要苦口婆心地訓斥她幾句,沒想到我竟沒有忘記剛剛許下的約定,還說的那麼神秘。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待回過神的時候才發覺,呆傻間,她已點頭應允。

  木已成舟,此時反悔,真到有些不解風情。再說,她也渴望與我溫存,隻是礙於面子,矜持慣瞭,不到萬不得已,不敢袒露饑渴的內心。

  “去嗎?”

  “嗯……”

  猶如夢囈,她輕飄飄地回瞭一句,然後垂下頭,雙手抓著裙擺,在緊張的沉默中自我矜持著。兩顆激動的心,都在暗暗期待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隻是礙於環境,不能在此刻表明。

  路標與印象裡的有所出入,多年未去,我隻能跟隨感覺,去往記憶中的場景。車子駛離瞭鬧市區,去往人煙稀少的環境。我一路耐心尋找,左拐右拐。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很快走完。最終,我把車停在一處黑燈瞎火,寥無人煙地荒地。

  這麼多年過去,這地方還是這麼破,我不禁陷入滿是靜謐回憶,要有興趣地接著車燈觀察起周圍的種種。

  “這是那兒啊…...?”

  若蘭緊緊抓著我的手,臉都嚇白瞭。沒辦法,我找的地方實在太荒涼瞭,簡直是殺人拋屍的風水寶地,也難怪她會驚慌的不成樣子。

  “看星星的地方。”我笑起來,滿是懷念地說。“我小時候和傢裡來這裡露營偶然發現的,你也知道,城市太亮瞭。現在,想找個看星星的地方,已經變成一種奢求瞭。”

  我一邊說著,一邊撥動開關,把天窗打開。“抬頭,你會喜歡的。”

  隨著窗口不斷放大,畫有漫天璀璨的星空就這樣暴露在我們眼中。為瞭方便欣賞,同時也為接下來的交合騰出更多操作空間,我教若蘭壓下座椅,學著我的樣子一起向後趟去。

  夜色愈濃,氣流在寧靜、清涼的時間裡流動,感覺格外清爽。抬頭望去,一片華麗的景色盡收眼底。我緊握著若蘭的手,指著絢麗奪目的星空,像是要帶她踏入神靈才有資格涉足的神秘領域,去欣賞萬千璀璨支撐起的輝煌穹頂。

  “很漂亮不是嗎?”

  星光點綴,若蘭的眼睛閃閃發光。她已然癡瞭,忘記去感嘆,也忘記瞭此行的目的。“我第一次看到這幅場景的時候,和你的表情一模一樣。”

  回憶湧上心頭,我不禁滿是懷念地感嘆。

  “那時候我就想,有朝一日,等我長大瞭,成傢立業瞭,有孩子瞭,也要帶上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來這裡看星星。”

  “嗯……”

  “若蘭。”

  “嗯?”

  若蘭回頭,剛好撞上一片神情,呼吸驟然一促,臉當時就紅瞭。

  “給我生個孩子吧。”

  不是征求意見,更不是命令。這隻是邀請,如同一段誓言,態度誠懇,暗含著共度餘生的期盼。

  星河下,車廂裡,男女二人,良辰美景。

  深情對望,若蘭雙目泛著霧氣,嘴唇顫瞭又顫,不知如何作答為好。

  因為害羞,若蘭嫩白的脖頸與她的面色相差無幾,都呈現成粉紅的顏色。她想與我對視,又像是被我的熱情燙到瞭,躲躲閃閃。

  如同新婚燕爾的美嬌娘,又害怕,又期待,明明知道這句話的意義,又不敢往深處去想,一雙桃花眼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好瞭。

  此時,所有言語都顯得太過蒼白,不如付諸行動。她意識到這點,沒有猶豫,主動奉上雙唇,與我擁吻在一起。

  “嗯呶~”

  我摟緊她的身體,想要把她整個人都揉進我的骨肉裡,大口大口的,極其貪婪地品嘗她滑嫩異常的舌頭,豪飲她口中的香津,直至滴點不剩。

  “唔呼.......哈唔.......”

  如同快要熱暈的狗狗似的,若蘭緊閉雙目,吐著舌頭大口喘著,狼狽地不成樣子。腹部急速運作,緩瞭好一會,若蘭才緩緩啟開眼皮。直至此時我才發現,若蘭已在柔情中醉癱瞭。

  她的星眸在突如其來的愉悅中瞇成一條縫兒,一眼望去,盈盈波光,盡顯迷離。

  “要我!要我!!!”

  若蘭唔嚶著撲過來,一把環過我的脖子,貼在我的耳側,在一聲聲熱辣且顫抖的喘吸中激動地胡言亂語。

  “像夢裡那樣,要我吧!我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老公,要我吧求你瞭~~”

  與那日不同。若蘭的呼喚完全出自本心,毫無懺悔的意味。這是從她靈魂深處震顫而出的每一個音符,都帶有濃至固化的綿綿愛意。如非真心,絕無可能駕馭如此真摯的語氣。

  “想要嗎?”

  我咧開嘴,剛準備逗逗她,誰知兩句話沒說完,若蘭直接撲瞭過來。接著,我滿是淤青的臉上迎來瞭暴雨般的親吻。

  額頭,面頰,眼睛,嘴唇,脖頸……

  濕濡的印記接連落下。她興奮得雙唇發燙,抱著我連親帶舔,動作越來越粗魯。如果一切正常,我定會欣然接受這份熱情。

  可惜,我傷瞭,而且傷得不輕…….不隻是臉上,我的上半身也藏有多出傷痕。若蘭的胸又大,哪怕再怎麼柔軟,也不能掩蓋她傲視群雄的負重。昔日垂涎的肥乳,此刻已成為我生命的不可承受之重,每次落下,都會引發我腹腔的一陣抽搐。

  還有,若蘭屁股也極不老實。親吻的時候,她一直在我下身蹭。肉棒支起的帳篷剛好形成凸起,又很堅硬,與分離的肉縫完美契合,讓她每次晃動,都能在廝磨間獲取零星的電光與酥麻。即使,這滴滴點點的快感根本無法解決她當下的饑渴。不過,蒼蠅再小也是肉,饞瘋瞭的若蘭已經顧不得這些瞭。渺小也好,微不足道也好,無法解決問題也好,不夠過癮也好。

  都當是開胃甜點瞭!反正這酥酥麻麻的快感已經實實在在的從摩擦中產生瞭,再想讓她舍棄,除非是更強烈的滿足作為交換。否則,她會一直這樣搖擺下去,直至癱倒在我懷裡,用積少成多的方式收獲闊別已久的高潮。

  “嗯~嗯~~~~!”

  若蘭發出沉重的鼻息,更加用力嘬住我的下唇,像條發情的大蟒,在我的身體來回扭動。不出意外,傷口受到牽連,我再也無法忍受,痛呼出聲。

  “嘶——!”我倒吸一口涼氣。“慢點慢點,嘶!疼疼疼.......”

  “嗯?啊!!?”若蘭腰肢仍在搖晃,隻是起伏變小。“壓到你瞭嗎?是不是碰到傷口瞭?要不要緊啊?”

  若蘭說著,眼睛不住在我身上亂瞄,雙眼大放光彩,仿佛是在掃描我的肉體。我從未見過若蘭如此興奮過,從我向她許下心願的那一刻起,她就興致勃勃的侵犯我,使出渾身解數挑逗我,吸引我,激動得兩頰緋紅,連鼻尖都冒汗瞭。

  每一次觸摸,每一個動作,都是難以應付的熱情四射。舉手投足,都帶有似曾相識的詭異感。

  我覺得那裡不對,又找不出原因。

  “我幫你看看吧!”若蘭雙目發直地盯著我的身體。“別怕,就看看而已,不做別的.......”

  “你想幹嘛?”

  我若蘭雙目中爆燃的欲火嚇到。一時間慌瞭神,舍下七尺男兒的自尊,努力向後縮。

  “不,不幹嘛。”若蘭猛咽口水,結結巴巴地說。“就看看而已,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我不!”

  “來嘛~~!”

  這是發自內心的饑渴,她言語間散發出放縱的女性氣質,剛剛丟下這句話,就帶著覬覦的笑意在我身上亂摸一氣。

  面對若蘭那雙興奮到發光的大眼睛,我本能感到危機。像個遇到流氓的小姑娘,下意識想要雙手交叉,護住前胸。

  “嗯?”

  誰知,我剛要付諸行動,小腹突然感覺到絲絲涼氣。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她已兩手並用,從下而上掀起我的T恤。

  “誒!?”

  不是脫,而是扯。我隻覺得眼前一黑,再緩過神,她身上的黑色衣裙已經拖拽到胸口瞭。

  “不哭不哭,馬上就不疼瞭!”

  若蘭連哄帶騙,一臉猴急的樣子,連內衣扣都顧不上解,直接掀起文胸,露出彈性十足的豪乳,二話不說就砸在我臉上。

  “唔!?”

  口鼻被乳肉蓋住瞭,有點難受。心理與生理在乳肉掀起的波浪中受到沖擊。我想做個深呼吸,重歸鎮定。沒曾想若蘭竟然抓住這一機會,不由分手,直接把乳頭喂到我因驚愕而大開的口腔。

  若蘭語帶顫抖,說:“吃奶,來!吃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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