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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主從難分

第九章:主從難分

  李園一拍項少龍的假肚腩,笑道:「若非看見你的神色也像我般驟然大吃一驚,說不定會給你這假肚腩瞞過,你的樣子變得真厲害。」

  項少龍坦然道:「我當然要吃驚,怎知你會否出賣我?」

  李園不悅道:「我李園怎會是這種卑鄙小人,在戰場上分高低,死而無怨,但那能在這時刻落井下石?」

  項少龍嘆瞭口氣,想起龍陽君,但又不能從他而聯想到卑鄙小人這形容詞。李園訝道:「看你的神情,似乎真有老朋友曾背叛你。」

  項少龍望往車窗外的齊都大道,心中百感交集,一時說不出話來。以前他對李園的信任,實遠不及上龍陽君。不過李園之所以仍能這麼講義氣,皆因李園的楚國,尚未有三晉那種首當秦國之沖的切身之痛。

  李園伸手摟著他肩頭道:「今午我才見過韓闖,他對你當日在戰場上冒殺頭之險,將他釋放,仍非常感激。隻憾君命難違下,難對你施以援手。不過我卻不大相信他,這傢夥耽於酒色財氣,生活靡爛,說不定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見項少龍神情落寞,續道:「少龍真厲害,連打敗仗都敗得這麼漂亮,還避過瞭三晉的重重追捕。現在人人都相信你已回到中牟去,那猜得到你搖身一變,竟成瞭鳳菲這人間絕色的管事,還到瞭臨淄來。」

  項少龍收攝心神,問道:「你為何會有空到這裡來呢?」李園笑道:「你該猜到點端倪吧!兩次合縱,齊人不但沒有參加,還在扯我們後腿,所以我們五個合縱國聯合起來,希望可以捧起二王子田建當齊君,扳倒大王子田生和田單的一黨。我去見仲孫龍,正就是為瞭此事。」

  項少龍道:「這麼說,呂不韋則為支持田單而來瞭。」李園雙目寒芒閃過,冷哼道:「呂不韋仍以為自己有以前的聲威,確是癡心妄想。現在誰都知道,真正在秦國具有權勢的人,就是少龍你。哈!你知否就快可極盡神氣地以項少龍的身分隨處走動呢?」

  項少龍愕然道:「此話怎說?」李園嘆瞭一口氣道:「現在我們五個合縱國,都在少龍手上敗得一塌糊塗,無力再戰。不能戰便隻好求和,所以各國都分遣密使入秦說項,希望不會被你們選作第一個攻擊目標,少龍須在此事上須幫小弟一個忙。」

  項少龍道:「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會幫你。說真的,就算殺瞭我,我也不會領兵攻打你們。」李園嘆道:「少龍就是這樣一個人,否則就不會肯放過韓闖!」

  項少龍苦笑道:「就算談成和議,但想要我小命的人仍有很多。」李園笑道:「和議若成,那時隻要你大大方方的出來亮相,讓所有人都知道項少龍在此,保證沒有人敢動你。誰不知道你是嬴政最尊敬的人,誰肯作開罪你而招來報復。」

  頓瞭頓續道:「前些時因你生死未卜,嬴政大發雷霆,下令全力攻趙,命桓齮、楊端和、蒙武、蒙恬四人趁李牧被牽制在中牟的時機,大舉侵趙,每戰均不留降卒,殺得趙人叫苦連天,還損失瞭大片土地,偏是韓、魏又袖手不理,韓晶、郭開等都不知多麼後悔曾支持蒲鵠,弄至這等田地。」

  項少龍大生歉疚,卻又感無能為力。

  李園忽又興奮道:「照少龍看,可否讓呂不韋永遠都回不瞭咸陽呢?齊人雖會護他,但我們卻可在途中伏擊,殺他個全師覆沒。」

  項少龍雖大為心動,卻知呂不韋此時定死不瞭,沉聲道:「呂不韋已時日無多,我們實不用多此一舉。而且誰都不希望呂不韋死在自己的國境裡,還是集中精神弄倒田單好瞭。」

  李園提起田單,便心頭火發,怒哼道:「田單當日聯同春申君來害我,此仇此恨我定然要跟他清算。」接著壓低聲音得意道:「這趟襄王廢去田生的太子身分,皆因愛妃寧夫人指田生對她有不軌企圖。哈!少龍可知寧夫人是何人,她就是清秀夫人的親妹子。」

  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看來這應是誣陷居多,李園連這麼秘密的事都告訴自己,可知他是絕對的信任他項少龍。李園又道:「你該沒有忘記清秀夫人吧?她到咸陽時還見過你,今趟也特地來瞭,現在住到瞭王宮去,我則住在你隔鄰的別館。」

  項少龍當然不會忘記這個對世事恬淡的美女,沒料到忽然間大傢又在同一個城市裡。李園笑道:「鳳菲該是少龍的囊中之物吧!」

  項少龍失笑道:「不要胡猜,我在這隻是個下人管事,不過此事或要請李兄幫忙,因為除瞭仲孫龍外,呂不韋也對她有所圖謀。」李園欣然道:「這個容易,隻要我們一道回楚,誰敢來動我。」

  項少龍正容道:「李兄千萬莫要輕敵,呂不韋和田單都非是可任由擺佈的人,說不定會發動陰謀,讓田生登上王位。」李園露出凝重神色,點頭道:「少龍說得對,我確有點失於輕狂。」

  項少龍見聽松別館在望,道:「最好讓我在此下車,因我不欲太過張揚。」李園依依不舍道:「可否約個時間明天敘敘,我還未知道你為何會來到這裡,更成瞭鳳菲的管事。」

  項少龍道:「明天怕不行,我看情況吧!」兩人約瞭聯絡之法,項少龍才溜下車去。

  項少龍踏入聽松別館時,守門的眾傢將均肅然起敬,神態與以往截然不同。項少龍心知肚明是甚麼一回事,其中一人已道:「雷允兒等剛被送回來,隻受瞭點皮肉之傷。沈爺真行,竟可使仲孫龍都要乖乖地聽你的話放人。」

  項少龍道:「大小姐回來瞭沒有?」

  另一傢將躬身道:「回來瞭有小半個時辰,還命沈爺立即去見她。」

  項少龍順口問道:「談先生有沒有一道回來?」

  傢將答道:「談先生到瞭他下腳的聽梅館去,怕明天才會回來。」

  項少龍知肖月潭是要去為他打聽消息。點瞭點頭,逕自往內院找鳳菲。

  才跨入鳳菲所居內院主樓的門檻,小屏兒迎瞭上來,俏臉掩不住驚喜神色,道:「你終於回來瞭。」

  項少龍低聲回道:「累小屏姐擔心瞭。」

  小屏兒故意沉下臉去,垂頭道:「誰關心你瞭,不過小姐正等得心焦。」

  項少龍伸手把她摟入懷裡,好言安慰後,小屏兒這才露出笑容,牽著他登往樓上。鳳菲鉛華盛裝盡去,換上便服,坐在小廳一角,見他到來,不知是否想起昨晚被他強吻一事,俏臉微紅,但又欣然道:「你回來瞭!教人擔心死哩,快坐下!」

  項少龍規規矩矩地在她對面席地坐下,微笑道:「大小姐定把齊國王室迷得神魂顛倒瞭。」鳳菲狠狠白瞭他一眼,令他心中一蕩時,這俏佳人道:「你究竟憑甚麼手段,竟可令存心惹事的仲孫龍放人?」

  項少龍淡淡道:「憑的當然是三寸不爛之舌,大小姐可滿意這答案。」這句本是無心之言,但聽在鳳菲耳內卻完全變瞭另一回事。粉臉刷地飛紅,大嗔道:「人傢尚未和你算昨晚的帳,你竟……我……」

  項少龍這才知道犯瞭語病,尷尬道:「我真沒有那個含意……嘿……」鳳菲更羞得無地自容,垂下連耳根都紅透瞭的螓首,不知所措,一副六神無主的誘人樣兒。項少龍也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個場面。鳳菲的誘惑力絕不在紀嫣然或琴清之下,若非知她心有所屬,項少龍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對她施展挑逗。

  好一會鳳菲才稍復常態,幽幽嘆瞭一口氣道:「我實在不該這樣和你獨處一室的。但偏是我們說的話不可讓別的人聽到。」又橫瞭他一眼道:「你定須恪守規矩。」

  項少龍心中苦笑,若她再以這種神態和自己說下去,真不知自己的定力能支持多久。籲出一口氣道:「田單對大小姐態度如何呢?」鳳菲俏臉仍紅霞未退,怔瞭半晌,才懂答道:「表面當然是客客氣氣的。但我卻知他在探我口風。我那能像從前般信任他呢?自然不會告訴他實話。唉!現在鳳菲再弄不清楚和你的主從關系瞭。都是你害人。」言罷又垂下頭去。

  項少龍不由後悔,昨晚強索瞭她的香吻後該乘勝追擊,打鐵趁熱。如今弄得雙方關系曖昧,氣氛尷尬,但又充滿強烈的挑逗意味。假若她昨晚不是誆說自己是她的秘密戀人,無論她說出何人,他都不會有那異常之舉。兩人一時都不知說甚麼才能打開僵局。

  鳳菲終打破沉默,輕輕道:「你這人真教人莫測高深,以仲孫龍一向在臨淄的目中無人,橫行無忌,怎會賣你的賬?但你卻不肯告訴人傢,鳳菲應否懷疑你與他達成甚麼秘密協議,出賣瞭鳳菲?」

  項少龍不悅道:「你又不信任我瞭。」

  鳳菲別有含意地瞅瞭他一眼,嬌柔的垂下眼簾,出奇地溫柔道:「剛才赴廷宴時,鳳菲曾誠心向談先生詢問和你相處多天後,覺得你的人品如何。談先生精擅相人之道,言出必中。以前便曾警告我說呂不韋絕不可信,所以鳳菲對他的看法非常重視。」

  項少龍心中好笑,肖月潭是否精於相法,他仍不大瞭解,但對呂不韋的看法自是不會錯。淡然道:「那他怎麼說。」

  鳳菲秀眸閃過奇異的神色,低聲道:「他說瞭兩句話,第一句我不敢茍同,第二句卻令我生出非常古怪的感覺。」

  項少龍再不像從前般怕給人發現自己的身分瞭。大不瞭就托庇於李園,這裡又是齊人作主,誰敢冒開罪秦、楚兩國之險,來對付他項少龍?就算是呂不韋,在表面上都要維護他,否則小盤必不會讓他脫罪。故此聞言隻是好奇心大起,道:「願聞其詳!」

  鳳菲幽幽的白瞭他一眼道:「談先生說你是個守正不茍的君子,可以絕對的信任你。」

  項少龍失聲道:「正人君子就不可和美人兒親嘴嗎?若我是正人君子,你自可毫無保留的予以信任,有甚麼好奇怪的?」

  鳳菲本在緊繃著俏臉,旋已忍不住「噗哧」嬌笑,又像怪他引她發笑般盯瞭他一眼,微嗔道:「正人君子自可以親女兒傢的嘴,但強迫女兒傢親嘴的卻絕非正人君子,既然非是正人君子,我為何不能懷疑你與仲孫龍秘密勾結?」

  項少龍不懷好意的笑起來,瞧著她玲瓏浮凸的上身,故意露出賊賊的笑容道:「若我不是正人君子,鳳小姐昨晚就要貞操不保。」

  鳳菲本回復正常的如花玉容又再飛起紅霞,大嗔道:「你愈來愈放肆瞭。」

  項少龍灑然聳肩道:「正因我是這樣一個人,才弄到窮途末路。對我來說,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本身都可享有相同的權利,所謂尊卑上下,隻是職位和責任不同吧!大小姐如不喜歡,小人便裝回未親過你前的樣子好瞭。」

  鳳菲大發嬌嗔的道:「你可否不再提這件事呢?」

  項少龍深深享受兩人間這種糾纏不清的關系,攤手道:「這可是你先提說的,不要說過瞭又拿來責怪我。」

  鳳菲拿他沒法,嘆道:「算我這做主子的怕瞭你這惡執事,就當是人傢求你,快說明仲孫龍究竟為甚麼肯放人?否則鳳菲今晚豈能安寢?」

  項少龍遂把整件事和盤托出,隻瞞瞭李園認出自己是誰。使鳳菲聽起來就像他仗義幫忙般。

  鳳菲杏目圓睜道:「你知否解子元是甚麼人?」

  項少龍不以為意道:「當然知道,他的官職看來不低。」

  鳳菲責怪的道:「怎止如此,他不但是一品大官,還是著名的才子。蘭宮媛的歌舞大部分便是他編的。此人更是二王子田建的陪讀侍郎,所以仲孫龍也不得不給他面子。」

  項少龍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當然不會大感震驚。鳳菲訝然瞧著他道:「為何你好像一點也不為意的樣子。你求財之外不是也求功名嗎?李園或解子元任何一人都可令你飛黃騰達,而你卻一點不放在心上似的。」

  項少龍心中叫糟,知道已露出不好彌補的馬腳,索性胡謅道:「小姐的情人不是項少龍嗎?若論天下貴人,還有誰能比他更強?」鳳菲眼神閃爍,瞬間神色回復往昔的清冷,秀目生輝道:「沈執事可想知道為何談先生說我可絕對信任你時,我心中會生出非常怪異的感覺呢?」

  項少龍知道她對自己的疑心已像黃河泛濫的一發不可收抬,苦笑道:「大小姐最好不要說瞭。」鳳菲嗔道:「我偏要說,你這人最沒上沒下的,告訴你吧!當談先生說這話時,就像認識瞭你十多年般,不經半點思索,更沒有絲毫猶豫。」

  項少龍心中叫苦,男人始終不及女性心細。大處尚可穩守,小處便破綻百出,連肖月潭這老江湖都不例外。鳳菲狠狠盯著他道:「昨晚鳳菲更親身體會到你可恨的風流手段,明白你非是不愛女色的人。而你卻偏能對淑貞、秀真她們不屑一顧,這是甚麼一回事呢?」

  項少龍心慌意亂的招架道:「或者怕是大小姐對男女之事經驗尚淺,把我那九流的招數也當瞭是天下無敵的神功吧!」

  鳳菲羞不可仰大嗔道:「還要胡言亂語。」

  項少龍舉手投降道:「我們曾有君子協定,不再提親嘴這件事,但你偏又先提起來瞭。」

  鳳菲紅得像喝醉瞭酒的俏臉現出似嗔似怨,嬌艷無倫的神態,佯怒道:「不準你再胡扯,告訴人傢為何今天你忽然會多瞭個小肚腩出來,又長出瞭這麼多花白的須發?」

  項少龍豁瞭出去,訝道:「你昨晚感覺不到這伴瞭我幾年的肚腩嗎?我的白發是因知道大小姐另有情郎後,深嘆無望而一夜白頭的。」

  鳳菲忽然垂首,默然無語。項少龍則不知所措的靜待著。像過瞭整個世紀的漫長時間後,鳳菲回復瞭平靜,輕輕道:「為何鳳菲不早點遇上瞭你?我活瞭二十一年,從未試過像剛才的投入瞭忘憂的境界。」

  項少龍嘆瞭一口氣,無言以對。剛才自己也忘掉瞭遠在咸陽塞外的妻兒。

  鳳菲籲出一口仙氣,淡淡道:「你確是個正人君子,否則這刻就會乘虛而入,得到人傢的身體。現在人傢的命運已和你連系在一起,可以坦白告訴我你是想瞞過甚麼人呢?」

  項少龍松瞭一口氣,心知她仍末猜到自己是項少龍,道:「自然是要瞞過趙人,若被他們知道我在這裡,定會不擇手段來對付我。至於談先生,則是在邯鄲時便是素識,大小姐現在該明白小人的苦衷瞭。」

  鳳菲哂道:「不要再在我面前裝作『下人』的神態好嗎?鳳菲甚麼人未見過,但卻沒有人比你更有威嚴,偏又見色不亂。唉!夜瞭!你也辛勞瞭整天,回去休息吧!」

  項少龍如獲皇恩大赦,連忙施禮起身,便要離去。鳳菲大嗔道:「你好像很急於離開的樣子。」

  項少龍知道她心情矛盾,不過她的嬌媚神態確令他再難以像鳳菲所稱道的那麼有自制能力,移瞭過去,半蹲下來,伸手挑起她下頷,低聲道:「正好相反,小人實在是很不想離開。但若留下來,又會無法克制。」鳳菲像失去瞭反抗意志般任他完成這輕薄的動作,星眸半閉道:「你不會的。是嗎?」

  項少龍重重吻下去,痛快地享受瞭她熱烈反應的一吻後,才振作意志悄悄離開。到樓下時,小屏兒正坐在一角等他。他將小屏兒拉來坐在懷裡,小屏兒怯生生地道:「你跟大小姐……」

  ,項少龍溫柔地親瞭親她的臉頰,柔聲道:「大小姐應該心有另屬,我不敢高攀。小屏姐會怪我嗎?」

  小屏兒搖搖頭,低聲道:「如果大小姐真的喜歡你,那小屏兒隻會高興。隻是以你的能力,是無法保住大小姐的。」

  項少龍點點頭,抱著她嬌嫩的身軀,回應道:「這不是我們可以幹涉的事,我隻要能保住小屏姐就好瞭。」

  小屏兒感激地獻上香吻,兩人溫存片刻後,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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