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如鶯忐忑地捧著畫冊去瞭虞氏廂房。
虞氏換瞭條銀紅遍地金曳地長裙,正對著銅鏡描眉畫目,貼花掩鬢,僅一個背影倒教如鶯看得面紅耳熱。
虞氏在銅鏡中看到如鶯,小小少女尚是一團孩子氣,捧著那本畫冊看她似是看呆瞭去。
她轉過臉朝她招手,如鶯歡快地撲過去,看著梳妝臺邊姿容妍麗的母親,有瞭幾分陌生,停在虞氏身邊訥道:“娘……你真好看。”
虞氏笑笑,笑容極淺。
如鶯又道:“娘是這世間第一等的好看。”
虞氏從前不知聽過幾多贊譽,自嫁給安慶林後,都如過往雲煙,消散殆盡。今日聽自己女兒這般直白誇贊,笑容添得幾分真意,道:“你小小年紀便知甚麼是世間一等瞭?你與我一起住在這院中十年,莫說安源縣城,便是小小安府,你都未必見全瞭。”
如鶯不服氣道:“娘莫要小瞧瞭我!安府上上下下我都見全瞭。哪處栽甚麼花兒種甚麼樹,哪處又有貓狗洞,我都知曉。”
虞氏道:“既然你看過瞭安府上下,可有自己滿意的院子?”
安府在安源縣算不得小。
縣衙原制,前公後私。原先縣衙公房後邊兒傢眷安置之地隻兩進院,正院便在中軸線上。但後來小鄭氏入府,添丁加口,資財富裕,安慶林盤踞安源這富庶之地數年,將左右後頭的地皮、民宅購瞭來,終有瞭今日氣派的安府。
“府中西北角有個院兒,地大草木好,空屋子多,院外有山石池水,不過有些破敗,離母親這處也遠。安如蕓院子旁的小院也好,不過女兒不想與她做鄰居。”她回過神來,“母親問這些作甚?”
虞氏道:“鶯鶯,你年歲大瞭,再不可與母親共住一處。在別人府上,也沒有像你這般大的女兒與母親擠在一處的。”
如鶯垂下頭,生出幾分雛鳥離巢的失落,道:“別人府上也不像我們府上,母親才是正房太太,沒有住在正院,反而在這院子住著,父親……他還是讀過書,做父母官的呢。”
虞氏沒接她話,隻說自己的,道:“西北角那院子地方是大,我知你喜歡自在,不往旁人邊上擠也罷。破敗便教你父親著人修葺一番,那處有個不小的池子,放養些魚兒也使得。夏日來瞭,那處想來涼爽。”
如鶯聽著心裡有些吃驚,她已是多年未從母親口中聽到父親二字。平日府中大小事母親從不插手,安源縣人事往來,都是小鄭氏在打理。母親對父親也從來是不聞不問。
她不知道母親如何與父親開口,修葺宅院之事,銀錢可都在小鄭氏手裡攥著。
如鶯心中想上許多,重重顧慮還未出口,虞氏又問:“這冊子可看完瞭?”
如鶯面上燒瞭起來,聲如蚊蠅道:“娘……娘你為何給女兒瞧這些……”
虞氏道:“這冊子現下給你看,確實早瞭些。原該你出閣時再給你的。近來你心性較從前沉穩許多,我教你的東西,你皆做得很好。這男女之事,相較懵懂無知,倒是早些知曉更好。世人談及此事,多諱莫如深。但凡男女一處,卻也多涉此事。端看你如何看、如何想、如何做。”
虞氏這番話很是大膽,又閑聊般說上許多,聽得如鶯似懂非懂,生出許多旁的想法。
她想問問,這男女之事,既是夫妻間最親密之事,緣何會有第三人來插足。如同那小鄭氏。
以色侍人不可取,為何安府中有不少侍妾?
這般想法她隻能默默在心裡想想,是萬萬問不出口的。
這日晚膳,如鶯便破天荒地在母親院中見到瞭父親安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