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世驍身穿鎧甲,身子較常人更沉一些,抱著如鶯直往下沉。
如鶯摔到水面,不及反應,便墜入水中,狠狠灌進幾口水,連連眨著眼睛,嘴邊冒出一串水泡。
他解開下頜系繩,頭盔逐水而沉,見如鶯氣息不足,覆唇上去,渡給她幾口氣,又將身上鎧甲一片片卸去。
二人面容貼得極近。暗淡微明的水中,他面龐白皙、眉眼冷峻,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她眼睫扇瞭扇,方才他不顧一切飛身過來接住她的模樣揮之不去,眼中淚水亦止不住,不斷往外冒,與深澗中水混在一處。
幾片鎧甲散落,朝更深更遠處沉下去,他身子一輕,托著她往水面浮上去。
方一探出水面,他唇便從她唇上移開,她狠狠咳嗽瞭幾聲,他托著她,二人往河邊遊去。
山溝深澗,雖深瞭些,但到底不算寬。三四丈遠,不過數息,他便抱著她上瞭岸。
她一手環他頸間,一邊仍在淌淚。
祁世驍覺出自己胸膛那片有溫熱水漬流過,當她被嚇住瞭,道:“我們已是脫險,不必再害怕。”
她道:“如果沒這深澗,你我又當如何?”
他道:“沒有如果。”
她沒有被他安慰到,反而哭出聲來。
祁世驍道:“若是三弟在,他該如何哄你?”
如鶯一愣,道:“甚麼?”
他道:“我不擅長之事有許多。眼下便不知如何寬慰你。你在那黑黢黢石窟中恐是等瞭許久,又被季洪擄作人質,摔下山道。既山下有深澗,你我得以生還,便莫再想那不曾發生之事來嚇自己。”
她哪裡是害怕山下沒有深澗,自己會摔得身首異處,不過是死裡逃生情緒激昂下質問於他如果沒瞭那深澗,她固然會死,但他又為何要一道來作陪。
他胸膛處溫熱淚水還在流。
他想到她先前在山道上,見他禦馬追上,對著他喊阿驤,你讓他們快住手,我好害怕之語,不由道:“是三弟將你藏在石窟中,你等的是三弟,三弟遲遲沒來,讓你受瞭這許多驚嚇,你才哭的嗎?你知來人是我,是不是很失望?”
她濕長烏發貼在頰邊,瓷白臉兒潤著淚水,清水芙蓉般面龐就在他胸前,他說出這些話時,心裡隱隱有些刺痛。
如鶯見他曲解至此,邊哭邊大聲道:“是啊!知來人是你,我可太失望瞭!你是大笨蛋!嗚嗚嗚!”
祁世驍聽她承認,忍著心中刺痛,道:“你也莫要太失望,雖我不是阿驤,但我總算來得及時,也有些用處,將你救瞭下來。”
她哭道:“誰要你救!誰要你救!誰要你救!”
他聽她嗓子已是有些沙啞,道:“好好好,是我自作主張救瞭你,並不關你的事。”
她另一隻手一直緊緊抓著那南詔裙子,方才墜水又上浮,曲裾般下擺已是松散開來。
他誤解她之意,她不但不解釋,反而順著他誤解之意無理取鬧,她不過覺得終自己一生,再無法償還他對她的深情厚誼。她並不值得他如此相待罷瞭。
她說幾句無理取鬧之言,恨不能他一氣之下拋下她,而他不過也就將錯處胡亂攬到自己身上。
她哭道:“你是大笨蛋,”另一隻手已將那南詔裙子撒開,環上他另一邊脖頸,頭抵在他胸前,嗚嗚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