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鶯去法妙寺,祁世驤隨朝廷禁軍去瞭川蜀,時至二月,春闈依舊照常舉行。
京中會聚各方士子,也有陜西、山西士子來不瞭的,京中倒是較元月還要熱鬧些。
春闈分三場,三日一場,前前後後需得十一日,科目亦是四書五經策問之屬。後方戰事雖膠著,朝堂科舉取士卻是有條不紊。
會試罷,考官閱卷、評審,再行校對、謄錄,依名次先後登錄在冊,頭名會元正是祁世驍三字。
春闈揭榜,公府歡慶。又幾日,皇上在太和殿舉行殿試,點祁世驍為狀元。百年公府,武將傳承,頭一回出瞭三元及第讀書之人。
貴妃聽後,喜得涕淚漣漣。
她是公府長女,雖是女兒身,亦知自己為何進得宮。如今父親雖任兵部尚書,但已不能重返戰場。她的兩個弟弟遵瞭老國公遺命,一人從文,一人隻與旁的勛貴子弟無異,不過領瞭禁軍羽林衛之職。
如今阿驍被欽點狀元,日後在文官中有一席之地,皇上再不必忌諱公府手握兵權,在武將中的聲望。
皇帝頒下賞賜,她隨後亦賞瞭東西回公府。
如鶯是好幾日後知曉這些消息的。法妙寺不接待男客,隻接待女客,故而思珍時常來看看她。
她見如鶯一身素袍,一頭烏發亦被挽起,包進一頂僧帽中,乍一看,竟真有幾分出傢人之感。
她知自己兩個哥哥皆心系於她,心下一嘆,道:“轉眼又是一年。你我相識於去歲冬月,如今已是暮春四月。我無旁的事,不過來看看你,見你無恙,我便安心瞭。”
如鶯道:“多謝姐姐厚意。我無親姐姐,來京城做客公府,能結識姐姐,得姐姐照應,是我之幸。”
思珍從祖母那得知,大哥哥竟是自如鶯入瞭法妙寺,再未詢問過如鶯近況,這與大哥哥從前待如鶯之心截然不同。
祖母問瞭大哥哥,大哥哥才道:“既無緣分,便不必勉強。”
思珍在福安堂見過大哥哥與如鶯說話的模樣,那般隱忍的情意,藏在眼角眉梢,他雖未笑,但一張面龐皆有如沐春風之感。
如今他三元及第,賜進士身、入翰林,跨馬遊街,本該春風得意之人,卻又同以前一般,肅著面容、不茍言笑,教人難以親近。
遊街之後,京城老少皆誇英國公世子貌若天人,凜然之姿頗肖老國公。
她道:“我對你的照應與與大哥哥比起來又算甚麼呢。你別生我氣,我隻想與你說說我傢中之事,咱們便當是閑話傢常。我自幼親近的哥哥是大哥哥和三哥哥。你也知道,二哥是跟瞭鄭姨娘在任上長大的,與我反而不那樣親厚。正好大哥與三哥你也熟。”
她道:“阿三表哥還是沒有音訊嗎?”
思珍搖頭道:“祖母最近嘆氣的回數又多起來,有時也貍奴、貍奴的叫,跟我說些三哥哥小時候的淘事。大伯母也是許久不見笑臉。”
她道:“姐姐莫要擔心,這樣的世道,親人離散,我們隻能安心等待。我隻日日念經、抄經,為他們祈福,隻望佛祖憐我一片誠心,保佑他們平平安安。”
思珍點頭,道:“你便不問問大哥哥麼?”
如鶯一想到祁世驍,心中微澀,道:“大表哥是公府世子,不消我問,他自會很好。”
思珍道:“他是很好,三元及第,欽點的狀元,跨馬遊街,已入翰林。”
如鶯心中亦是歡喜,低聲道:“這樣便好。”
思珍道:“可我觀大哥哥,似並不開懷,不知藏瞭怎樣的心事。”
如鶯垂頭不語,過瞭一會,又道:“老太君可還好?”
思珍道:“還好,隻是有些想三哥哥。”
二人再敘上一陣話,思珍又給如鶯帶瞭些吃用的留給她,囑咐她照顧好自己,便出瞭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