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花紅柳綠之際,百姓冬袍換春裝,京城街衢坊巷又比去歲再熱鬧一些。金陵的皇帝鑾駕雖未歸,但好些高官傢眷與世居京城的百姓、商賈又回瞭京城來。
暮色四合、公府廊下琉璃燈盞亮起之時,兩騎快馬在府前停下。
門環被扣,守門下仆打開大門,見門前立著二人,身段頎長,皆著玄色暗繡錦袍,披黝色鬥篷,兜帽將臉兒一並遮住。
下仆方要開口,左側那人將兜帽放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
下仆吃瞭一驚,道“世子爺!”忽又改口,喜道,“是三公子!”
祁世驤點頭,下仆忙將二人迎進府中。
正院喧鬧起來,不久又歸於平靜。
祁世驤跪在秦氏面前,秦氏大哭出聲。祁尚修已隨安陽郡王去瞭書房。
季淮禮道:“祁世叔。”
祁尚修道:“郡王。”
季淮道:“當年阿驤他們護送皇叔蜀定王回川蜀,剛出瞭豫南,便被鎮北王陜西的兵力截殺。阿驤九死一生,雖受瞭傷,但人無大礙,與皇叔殘部落入湖廣之地。我這許多年,一直駐紮湖廣。收到手下消息趕去之時,皇叔身邊已無幾人,阿驤亦在。
皇叔要我保密他活著的消息,他欲悄悄與川蜀聯絡,與我湖廣共同迎擊鎮北王。故而皇叔與阿驤他們一直未有消息。阿驤初見我時,很是陌生有禮,我私下尋瞭他,才知他們曾墜馬滾下山,被追殺又幾日幾夜不休不眠。後來看瞭大夫,才知是頭顱受傷,未曾得到及時醫治,腦中有淤血。阿驤他時常頭疼,又失瞭一些記憶,好些往事不太記得。好在這一年以來,他陸陸續續記起許多。世叔莫要過於擔心。”
祁尚修點頭,道:“郡王此遭密行,除瞭送阿驤歸來,莫非還有旁的要事?”
季淮道:“是有要事。”
“哦?”
“非是朝堂戰事,是私人之事。”
祁尚修聽季淮道是私人之事,便未再問,誰知季淮卻道:“有位京中故人特意歸京,專為阿驍婚禮而來。”
“京中故人?”
“是。待她修整幾日,我便帶她前來公府。世叔亦是識得她。”
這頭二人書房敘話,那邊秦氏正摟著祁世驤哭,摸到他後腦勺隆起一塊,問出他墜馬受傷丟失瞭記憶,淚水更是止不住。
她道:“貍奴,連我與你父親你亦不記得瞭嗎?”
祁世驤道:“母親,你怎得又喚我貍奴。”
秦氏被他一打岔,笑瞭出來,見他連這一樁都記得,心中略松,道:“那你大哥與祖母,你可記得?”
祁世驤道:“我又不曾摔成白癡。怎得連自己傢人都記不住。母親,你莫要哭瞭,我還要去拜見祖母。大哥呢?”
秦氏道:“你大哥傷瞭眼睛,已是雙目不能視物。現在莊子上休養。去吧,你瞧瞧你祖母。”
祁世驤又去瞭福安堂。
老太君已是得到他回來的消息,坐在堂中等他。他掀簾而入那一刻,老太君眼眶微紅,她未曾像秦氏那般落淚,端坐在位子上看著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待祁世驤伏下身子給她磕瞭三個響頭,又跪行至她膝下,她才緊緊攥住他衣裳,又撫他頭發。
那烏發已微微粗糙,有些紮手。
祖孫敘罷離別情,老太君忽地想起一事,看著祁世驤道:“咱們傢是雙喜臨門。你回來瞭,你大哥與鶯鶯大喜之日亦近瞭。”
“大哥大喜?”他似是有些吃驚,又道,“鶯鶯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