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圓眼微睜,似不信眼前所見,她不敢上前,反後退一步。
虞氏道:“鶯鶯。”
這聲兒如鶯聽瞭十三年,必不會忘。
她淚如散線珠串,顆顆滾落,落得又急又快。
她有些惶然無助,看向身旁祁世驍。
祁世驍朝她頷首。
她知再不會弄錯,飛身撲向虞氏懷中,不管不顧,摟著她嚎啕大哭起來,正如年幼時候被安如蕓欺負,又在祖母處受盡委屈一般。
祁世驍見她摟著虞氏哭得似個幼童,知母女二人情分非比尋常,隻靜靜立在一旁。
她似要將那三年法妙寺無數日夜對她的思念懷戀都以哭償還回來,哭到嗓兒有些沙啞,虞氏終道:“好瞭,莫要再哭。大婚在即,破瞭嗓子倒是不美。”
母女二人敘瞭離別情,外頭月兒已爬上瞭高高的樹梢。
虞氏道:“今日便這樣吧,明晚我再來看你。”
如鶯道:“母親,都這樣晚瞭,你為何還要走,你要往何處去?”
虞氏道:“我自然是與季淮走。”
如鶯已知安陽郡王是自己母親的救命恩人,但不知自己母親身世,亦不知安陽郡王對自己母親一腔情意,十數載如一日,故發此問。
又聽母親竟大半夜要同他走,道:“母親,這多不方便,您既已來京,便是安宅的主母,住自己傢宅,再名正言順不過。哪有傢宅不住,同旁人走之理?”
虞氏無奈一笑,道:“鶯鶯,此事明日我再與你分說。這樣吧,明日一早我們便碰面,尋個地兒。”
祁世驍道:“便去莊子上吧。鶯鶯,你且放心。季淮與夫人有旁的事,今夜便聽夫人的話,旁的明日再說。”
如鶯拗不過二人,送他們出門,看著二人上瞭馬車。
她這一夜難眠,雖母親將她得病、治病之事交代的清楚,但礙於祁世驍在,有些話兒她不好追問。
為何安陽郡王識得母親,又對母親那般好,簡直、簡直像阿驍待她一樣好。
她忍不住多想,但想到安陽郡王的身份,年紀,又打消瞭那荒謬的念頭。
她思來想去,想得累瞭,便也睡著瞭。
翌日乘車到瞭祁世驍的莊子上,如鶯得以再見自己母親。母女二人自朝霞絢爛一直斷斷續續說到日薄西山。
如鶯這才將自小心中那些不解之處梳通。
她的母親系出名門,怪道懂那許多。她的母親傢族覆沒,偶有落淚,是感傷從前,並不是因瞭父親負她。她的母親,如今她昨晚的胡思亂想卻是真的。
她悄悄瞧自己母親,她的樣貌看上去不足三十,根本沒有年近四十的婦人樣,說是她姐姐,旁人亦是相信。
那安陽郡王與母親相差九歲之多,自小便將母親放在心中,這許多年情意不改。她的生身父親安慶林,與他實沒甚麼可比之處。
她推開窗扇,見祁世驍與安陽郡王二人正坐院中綠蔭下品茗聊天,那安陽郡王亦是風姿不俗的男子。
虞氏隨著如鶯目光,也看出去,道:“我初知你與岑傢婚約不成,改成英國公府,心中自是擔心。季淮與世子自小的情分,便在我耳旁時時說世子的好話。如今我們娘倆面對面,我想親口問你,祁世驍此人如何,你可是心甘情願?”
如鶯與祁世驍相識數載,他的為人如何,她很清楚。他待她的情意,她更清楚。自那夜冒著風雪奔向他,她便已心甘情願。
她道:“母親,他很好,待我再好不過。我是心甘情願的。”
虞氏道:“若他一輩子都目不能視,你亦不會厭煩?”
她道:“我願照顧他一輩子。”
虞氏點頭,道:“你二人婚後我便要與季淮回湖廣。我應瞭他的。我之事,你權當不知,莫要同他人提及。”
重聚不多時,母女又要各自離別,如鶯眼中隱有淚光,道:“我知。母親重獲新生,女兒心中亦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