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心自己又發春夢。這回夢境這般逼真,自己卻更加可鄙,竟將自己當做大哥,睡在瞭大哥床上,讓她喚自己阿驍。
他撐著坐起,渾身不太使得上勁。
他欲張口,發現出口無聲。他同條魚兒一般,嘴張張合合,如鶯不知他在說甚麼。
“阿驍?!”
祁世驤看著她搖搖頭。
如鶯見他瞧著自己,一對烏瞳中倒著光亮,喜道:“阿驍,你瞧見我瞭是嗎?你眼睛看得見瞭!你復明瞭對不對?”
他道:“不是。”
鶯看出祁世驍嘴型說的是不是,忙道:“阿驍,不是甚麼?”
他抽出手,欲起身下床。
如鶯將他攔住道:“阿驍,神醫說你還不能起床,頭一個月你都要臥床。”
她半摟著他,半個身兒靠他懷中,白膩肌膚貼在他中衣微敞的胸前,他一低頭,便見她胸前那兩團白生生乳肉高高聳起,一條幽深縫兒細長。
他撇開眼,扶開她,掀被而出。
如鶯急道:“阿驍!”
他雙腳一著地,便狼狽跌倒,硬生生摔在地上。那疼痛來得真實,他不由抬頭朝如鶯看瞭一眼,如鶯正目中含淚,擔憂相望。
房內聲響驚動瞭房外的下人,如鶯喊瞭下人進來,將祁世驤扶回床上,道:“你們快去通知國公和夫人,告訴他們世子醒瞭。”
她將薄被蓋他身上,道:“阿驍,你重見光明,父親、母親定也高興。你用瞭藥,有些事恐記不太清。你先好生歇著,我去更衣。一會父親母親過來看你,你莫要讓他們擔心。”
說罷,囑咐兩個丫鬟在祁世驤跟前服侍,她轉去屏風後換衣裳。
祁世驤這一跌,將他跌得清醒,他不敢再自欺欺人,他非是在夢中,而是被川蜀巫醫坑進瞭溝裡。
他的眼睛並沒有瞎,那巫醫信口胡扯甚麼換眼之術,世上並無此術。他不過是心中不忿他將他自川蜀擄來京城,借故擺他一道。他帶走的應是大哥。
如鶯換好衣裳,出瞭房門前去迎接國公夫婦。
英國公與秦氏來的極快,二人本一直在等祁世驍消息。
如鶯給二人行禮,道:“父親、母親。”
英國公道:“快快起來。驍兒果真復明瞭?”
如鶯道:“是真的。那神醫果是妙手回春,亦料對瞭事。阿驍現下恐有些記憶混亂。方才一味搖頭,恐是不記得自己是誰,又不肯聽我話,硬要下床,跌在瞭地上。且好似嗓子壞瞭,說不出話。父親、母親,神醫那藥是不是馬上要給阿驍用?”
秦氏道:“用、立即給他用。那藥已是半成,你吩咐下去,讓廚房速速煎熬起來。”
英國公道:“我們先進去看看吧。”
二人一同進瞭房中,秦氏急急走在前頭。祁世驤見父母前來,忙掙紮著起身。秦氏幾步到瞭床邊,坐如鶯先前位置,眼眶一紅,道:“莫要動、莫要動!驍兒,你受苦瞭。你能重見光明便好。這時候還行甚麼禮。”
他張張嘴,看著秦氏叫瞭聲母親,又對著英國公叫瞭聲父親。
二人見他嘴型,會瞭意,心知他並未糊塗都甚麼人都不認,心下踏實許多。
英國公道:“那川蜀神醫替你醫治完,道你今晚便能復明。你果是復明瞭。你弟弟已同他去川蜀醫治頭疾。先前我還有疑慮,特意去軍中挑選瞭人手,護送驤兒去川蜀。眼下看來,不必憂慮。”
秦氏道:“隻求一路太平。驍兒,你眼睛可有旁的甚麼不適?”
祁世驤搖頭,他攤開左手,右手做執筆狀,對二人道:“紙、筆。”
秦氏與英國公對視一眼,吩咐丫鬟道:“快快拿紙筆過來。”
那丫鬟去書房拿瞭紙筆遞給祁世驤,他雙手有些脫力執筆亦是不穩,書道:“我是祁世驤。”
祁世驤與祁世驍二人先後啟蒙,習得字體相同,祁世驍的字自然比祁世驤好上許多。但此時他手臂無力抬起,字跡亦現頹勢,旁人再辨不出。
秦氏朝英國公看瞭一眼,落下淚來,道:“好孩子,你莫要再寫,好好歇著。你身子無力,要用瞭藥後,方能恢復。”
二人等上片刻,如鶯領著丫鬟將一碗黑漆漆、黏糊糊湯藥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