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是趕回來用晚膳的,乍聞喜訊亦是興沖沖往裡走,一路走到世子院外,才覺出不對。眼下他是祁世驍,祁世驤或在他的院中。
他往自己院中行去,到瞭門外,見從前伺候自己的小廝們進進出出,他攔瞭其中一個,問道:“三弟何在?”
那小廝忙給他行禮,道:“回世子,三公子在更衣,正準備去正院用晚膳。”
祁世驤點點頭,便推門進去。
祁世驍扣上腰帶上最後一個暗扣,抬頭見是自傢三弟,揮退瞭婢女下仆,道:“三弟。”
祁世驤走上前,繞瞭祁世驍就地走瞭一圈,又直視他雙眼,喜道:“大哥好全瞭?”
祁世驍道:“已是好全。”
驤道:“那巫醫雖然脾氣壞得很,醫術卻是一絕。”
驍道:“隻用半年便將我眼疾治愈,普天之下恐再難尋得此醫術。況除卻行路的時日,實則半年都不到。三弟,多謝你。”
他擺擺手,道:“你我兄弟,何必道謝。”
驍道:“如何不道謝。這神醫是你替我尋來,我雙目才可復明。且神醫已將你願意用自己眼珠治我眼疾之事告之與我。”
驤道:“大哥,自小你為我做瞭許多。你是公府世子,我甚麼也沒有為你做過,亦未為這個傢盡過心。你若一輩子不能復明,公府又要交給誰。”
祁世驍原是生出將公府交給他之心,此樁事他同如鶯提過,沒有跟他提過。
他一懂事,就承載祖父、父親兩代人的希望,百年公府的重責他時刻記著。不過此時他眼疾既愈,便不再提這些。
他拍拍他肩,道:“我不在這段時日,你辛苦瞭。”
驤道:“最近才開始接觸禁軍公務,並不辛苦,大哥回來正好。辛苦的是……”
他想說辛苦的是頭一個月。
祁世驍見他忽得不提,道:“我亦是進瞭川蜀才知道巫醫所做之事,想是你將他帶出他們世居的蜀地,他並不情願,又受我們傢小小恩惠,拉不下臉面,隻得替我醫治。他在為我醫治前,道是已將你我眼珠互換雲雲。”
巫醫在公府待祁世驍客氣,進瞭川蜀,卻換瞭一副臉面。他帶著祁世驍進瞭山中藥谷醫治,並不準那些護衛進谷。
護衛們亦是後來才知,他們護送的是世子。他們皆是禁軍中的精銳,臨時被挑選出來組成護衛隊伍,護送神醫入川蜀。他們被神醫攔在谷外,便也隻得駐守谷外。
祁世驍在谷內亦是不好過,巫醫誆騙他,道他用瞭自己弟弟的眼珠,他陷入自責歉疚之中,又道,一個世子身份,換瞭一雙可視物之眼,也是劃算的買賣,如今公府世子是他三弟雲雲。
好在他不是浮躁之人,被他將心緒一攪弄便自亂陣腳。
除瞭他這對眼珠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尚且不能確定,旁的他都不曾介意。外人眼中世子之位被孿生兄弟奪瞭,恐是有兄弟鬩墻之嫌,可他原就生出瞭讓位之心。
幾日後那巫醫為他換藥,見他神情平靜,又道,世子之位乃是虛名,你不在意權勢,嬌妻愛子成瞭他人的,卻是實實在在的。
他心緒微動,又想他與鶯鶯做夫妻這些時日,鶯鶯應是能覺察出異樣,且阿驤已是失憶,對鶯鶯並無旁的情意。
巫醫見他脾性涵養與祁世驤不同,任他說甚麼,他皆鎮定如斯,不氣急敗壞同他爭鬥,便也漸漸無趣起來,遂開始一心一意替他診治。隻三四個月,他的雙目便一日日好轉起來。
他又道:“我臨行前,神醫還讓我給你捎句話,道是那湯藥滋味如何,莫要因苦不喝,喝瞭自是有你的好處。阿驤,甚麼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