崢二爺再怎麼墮落,也知道甚麼事該做、甚麼事不該做,無論他再怎麼不喜歡老傢,並非武士的他還是離不開他爹和大哥的庇護,所以崢二爺很註重自己的作為會否惱怒傢人。
也許是老康陖對崢二爺已經不抱希望、又或者是有所虧欠、害得崢二爺墮落如斯,老康陖對崢二爺的所作所為都是隻眼睜、隻眼閉,甚至有些時候崢二爺闖瞭禍,老康陖都會替他擺平瞭。
然而最近崢二爺卻做瞭件讓老康陖火冒三丈的事。
崢二爺回到傢裡頭對他父親說要納門小妾,本來像康陖傢這樣的武士人傢,僅僅俸祿已經是用金幣來算,還沒算上攢下來的產業。
兒子要納妾不算甚麼,大不瞭就是多張口吃飯而已,當老父的說不定還要高興一下,多瞭一個媳婦不就多瞭一個抱孫子的機會嗎?
當崢二爺說要納小妮回傢,卻讓老康陖氣得拿過棍子追著崢二爺打瞭半天,罵他好找不找找個貧民街出身、幹著跟妓女活一般的女人。
從老康陖自己的為人和對兒子的教養就能看出來,他是個極重門風的人,這就是因為他們是康傢子弟、武士人傢,他老康陖高傲得起。
像康??那樣找個青樓來的女子不打緊,青樓那是高檔地方,人傢知書達理、會說話、又生得副好皮囊;找個酒肆掌櫃的女兒也不打緊,卑賤瞭些卻也是清白的良傢女,還懂得交際和算帳,當個小妾倒也配得上。
可崢二爺找的女侍小妮在老康陖眼裡算甚麼?就是在貧民街裡找的、在不三不四的下三濫地方拋頭露面的骯臟賤婦,誰知道有沒做過皮肉生意、在外還有恩客?老康陖自然不依兒子的,說甚麼都不接受崢二爺把這種女人帶回傢裡頭。
盡管崢二爺知道,小妮是潔身自好的良傢婦,當挑夫的丈夫兩年前隨商隊出遠門運貨時不幸喪命,這才成的寡婦,後來傢裡微薄的積蓄花光,逼不得已拋頭露面做起女侍的活。
崢二爺最初想要一親芳澤還被拒絕瞭好幾次,最後還是替她打跑瞭上門鬧事的惡徒、小妮發現自己一個少婦帶著兒女難以生存,才半推半就成瞭崢二爺的情人。
小妮隻是一個貧民街的無知少婦,可是賢良淑德、身子乾凈,年紀也不算大,不過二十多歲,兩個教養良好的孩子也討喜,至於容貌雖非美艷,倒也算是不賴,加上傢裡頭的兩房妻子又比較強勢,崢二爺在她身上看到的就是一個理想的嬌妻。
可是康陖老爺子不清楚這檔事,聽完之後也不太相信,結果崢二爺就搞得裡外不是人,不太想回傢的崢二爺就索性每晚跟小妮廝混在一起。
此時面對小妮的詢問,崢二爺隻能訕笑著敷衍一番。小妮看見崢二爺的神情,也就猜到瞭事情沒進展,不禁黯然神傷。
善解人意的小妮瞧著崢二爺尷尬著,立刻就轉移話題道:「奴傢沒關系的,二爺有念著奴傢,奴傢就滿足瞭。咱們先出去吧?二爺那些兄弟也等瞭不久吧?」
崢二爺早就想結束話題,小妮這般識趣,崢二爺還不借坡下驢,摟著小妮朝客棧大堂走去。
……
「要老子說!就該把那群慫貨趕出去!別丟瞭咱巡守軍的臉!」
「可不!要換咱們上,不敢說有氣勢,起碼不像那群慫包那樣嚇得跪著!」
酒過幾巡,那些微醺的軍卒說起話來都變得膽粗,講的話也開始肆無忌憚起來,尤其是附近有著幾個中看的女侍,更是大張其詞、狗熊仿語英雄言。
軍漢有軍漢自說自話,旁人自有自己理解,無論是周遭的人客、抑或客棧的女侍和夥計,心裡頭都不屑著。
且不說這幾個軍漢實際上跟普通人無甚差別,就是一個披上官兵外皮的平民,這些軍漢還都是狗仗人勢之輩,平素就為人所不齒。
今日值班的兩支大隊二十小隊之中,就隻有幾支小隊能這般肆無忌憚地溜走偷懶,還不都是他們的小隊長上面有人罩著。這十來人就是崢二爺的小隊中人,才能這般大白天就躲到客棧裡吃喝玩樂。
別的軍卒好歹也是在外面吃著風雪站崗,崢二爺這小隊的人連那麼一點勞碌都偷閑,還老是仗著崢二爺的勢欺負這附近的鎮民和店傢,叫別人怎能不鄙夷他們?
「哎哎!二哥!這邊!」
有個眼利的軍漢剛好睄見崢二爺的身影,連忙招呼摟著小妮四處張望的崢二爺過來。
那些狐貍還沒忘記自己是借瞭哪隻山邊虎的威風,早就預留瞭個座位給他,不過顯然一個位置並不足夠兩個人坐,那幾個軍漢就把挨著的一桌子挑擔粗漢趕走,讓崢二爺自己占著一桌。
苗娘見崢二爺落座,趕緊再拿幾塊乾烤餅和一壼酒來,端到崢二爺面前,然後施施然坐在崢二爺的另一側,摟住他的手臂。
三十好幾的苗娘年紀比小妮大上一輪,酥胸和翹臀同時也比小妮的大上一圈,一身溫軟壓在崢二爺的臂上,讓崢二爺心裡直呼爽快,手順勢搭上苗娘的肥臀,隔著佈裳揉弄起來。
崢二爺連鼻息都重瞭半分,察覺到崢二爺異樣的小妮用敵視的目光盯向苗娘,敏銳如苗娘自然察覺得到,卻像是沒瞧見一樣無視瞭小妮的視線,給崢二爺添上瞭一杯酒,喂到他的嘴邊。
隻見崢二爺滿臉歡愉被兩側的女侍喝著酒水吃食,羨煞周遭人客,不過以崢二爺的身份,倒是沒人敢展露出不滿來。
另一桌上,剛才被苗娘拒絕瞭的那群小弟中,最初起頭說讓苗娘坐下陪酒的那個軍卒低聲嗤笑道:「切,那臭婊子,見瞭崢老二就貼上去。」
旁的幾人被他的話嚇瞭一跳,他們恃著崢二爺的勢去欺負別人,可崢二爺卻不需要他們啊!要是亂說話把崢二爺惹惱瞭,被逐出崢二爺的小隊,少不免要別人尋仇,所以誰都不敢亂回話。
那幾人向崢二爺看去,生怕這醉後胡話被聽見,見崢二爺沒留意,都是暗自松瞭一口氣。又見崢二爺和苗娘、小妮都註視著同一個方向,軍卒們也順著目光朝客棧大門看去,卻叫他們同樣定睛於此。
大門前走來瞭幾個美貌女子,俱都是衣著華貴、姿容姣好,為首幾人身段更讓男人們移不開目光,酥胸飽滿、玉臀翹挺、腰肢纖細,那些卑賤的粗漢何嘗有機會見著。
平日裡充斥著地痞無賴、俗氣傭兵和難民等人的客棧大堂,今天卻來瞭一行與此地格格不入的人客,讓大堂裡的喧鬧和爭執都瞬速靜止下來。
康詩涵帶著何千雁、芊兒、還有何千雁的幾個侍女,一行十數人走進客棧中,客棧裡混雜著汗臭和黴爛的氣味讓她不自覺地皺瞭皺眉,那些令人厭惡的視線更是讓她一秒鐘都不想在這裡待下去。
雖說因為外面天寒地凍而把衣裳又換回去瞭,一身深衣裹得密實,卻無阻幾人幾近撐破衣物的曼妙身段無聲地誘惑著遇上的路人。
前面的康詩涵和何千雁,同時有著年輕女子的嬌俏臉貌和成熟婦人的曼妙身材,舉手投足更是盡顯貴氣,僅僅是遙遙看去就叫男人們血氣湧動、無不萌生出占有和褻瀆的慾望。
同橏被慕辛占有過的小紅、小玉和林紅雪、以及從女奴一躍成侍妾的水紀真亦是如此。興許是因為進瞭這豺狼窩、又或是久為奴仆,雖然少瞭一份武士傢出身的小姐具備的高貴和雍容,卻多瞭一份怯懦。
純情少年多半會對她們萌生出保護慾,在她們身邊當隻發情、討好的狂蜂浪蝶,可是在這個群狼環伺的地方,隻會叫他們幻想著將這些瞧著不敢反抗的小綿羊按倒在某個陰暗偏僻的角落,用他們發臭的骯臟性器品嘗那身嫩肉。
哪怕是沒受過回饋那些何芊雁的侍女,都是當日在晁傢大宅裡因為相貌尚可而從慕辛手下留得性命的十幾個良傢女,吃下淬體丹得以修武後更是被靈氣淬煉過,即便談不上美人,卻也堪稱不俗。
原本沒有品級的她們在靈氣淬體之後,有幾個都給編輯器評瞭個下等姿色,也就稱得上是可人兒瞭,恰好這幾人都是除瞭三個近侍之外最得何芊雁信任的,也就被她指名帶來瞭。
放在連貧民小戶傢女兒都不一定看得上眼、最好的狀況也就傢裡配瞭個黃臉婆、這樣的男人堆裡,就已經是平日見都未必見得著的絕色美女。
所以難怪他們如此,一個個滿眼淫慾、像盯獵物一樣盯著康詩涵他們看。
當然,但凡他們傢裡娶瞭個相貌中看、或是身段姣好的,沒事在傢裡抱著嬌妻白日宣淫不好,誰會在這嚴冬風雪天裡跑到這窮酸窩裡廝混?看見漂亮的女人,除瞭那些無人問津的剩貨,還哪有甚麼機會一親芳澤。
「你們掌櫃呢?」
芊兒揪著一個跑堂小二詢問,那小二倒是看呆好一陣子,才察覺到芊兒在叫他,咽瞭口水慌忙答道:「咱掌櫃到後東市那邊的糧鋪進貨瞭……姑娘你們要住店還是打尖?咱也可以替你們辦……」
「這是哪傢的大小姐出門?有甚麼事情,不如坐下來讓哥幾個幫你們如何?」
小二還沒說完,剛才低聲諷刺著苗娘和崢二爺的那個軍卒走上前來,撥開他之後朝她們調笑道。
「滾!」
聽見芊兒一聲嬌斥,那猥瑣軍漢和周遭的男客人先是錯愕瞭一下,隨即哄堂大笑起來。
「嚴老哥!人傢小娘讓你滾哪!哈哈哈……」
「這小娘不隻長得嫩!老子看她連腦子都挺嫩的!」
嚴姓軍漢嘲弄一番後,又一臉淫邪地看著芊兒道:「讓老子滾?可以啊!不過是和你在床上滾!行不?」
眾人聞言,又是嘲笑一番。客棧的人客或許是把她們當成是從白林鄉逃難而來的大小姐和侍女,誰都沒把她們往女武士身上想去,畢竟在他們想來,高高在上、隨便都能傢財萬貫的武士怎麼可能來這種破落客棧呢?
芊兒不過一端茶遞水、更衣梳洗的貼身侍女,臉皮可薄著,又鮮少與人接觸,哪懂得怎麼回應此等潑皮無賴,頓時氣得滿臉通紅,隻能怒目而視,不過她又不是上界諸仙,哪能用眼神殺人呢?
「啊啊啊啊!——」
在芊兒還在氣得頭腦發昏、沒反應過來時,眼前的軍漢突然慘叫一聲,隻見他的手臂齊口斷開,飛落到地上,鮮血噴湧而出,噴到一側的桌椅,還濺到瞭旁邊的同袍身上。
在場沒多少人怕見血,康詩涵幾女自不用說,何千雁和那些侍女在晁傢都見過血池肉泊瞭,區區一斷肢算得瞭甚麼。
反倒是芊兒這麼一個隻懂侍候別人的侍女被嚇得面色煞白,寨子裡頭處決人她並非沒觀看過,可是直到如今她還是不太習慣。
至於那些刀口舔血的軍漢、潑皮和打手更不用說,說不定手上都有幾條人命。
不過如今卻是滿堂呆滯,誰都想不到有人敢在客棧裡動手,動的還是崢二爺手下的軍卒。
大傢都知道客棧背後的東傢有點關系,崢二爺的父兄和堂叔又俱是鎮衛軍的武士大佬,連武士都不太敢闖進來動武,這會卻被人傢砍掉瞭手臂,這不跟砍在崢二爺的臉上一樣?
事發突然,人客們都沒看清楚嚴姓軍漢手臂是怎麼斷的,不過看見康詩涵手上滴著血的劍,就看出來是誰動的手。
康詩涵由始至終都是微笑著,哪怕現在都是站立在櫃臺前不遠處,除瞭手上多瞭一把淌血的劍,好像甚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其他軍漢瞧見康詩涵動武,還把同袍的手臂給砍瞭下來,除瞭一開始驚住瞭半息,很快就反應過來,拍著桌子站起來,其中幾人連腰間的刀都拔出瞭大半,卻被後面的崢二爺喝止瞭:
「都幹甚麼!把傢夥收起來!」
沒有部下敢質疑崢二爺的命令,不解地看向崢二爺,隨即就把刀放回去,悻悻然坐回座位上,又見崢二爺走上前去,撥開按著斷口哀嚎的嚴姓軍卒,朝康詩涵告罪道:「這位小姐,剛才手下人有所得罪,還請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饒瞭咱這些兄弟一回。」
崢二爺一直都在看著康詩涵等人,他不知道劍是突然從哪來冒出來的,不過康詩涵揮劍的瞬間他倒是看清楚瞭,崢二爺沒少看父兄練武,康詩涵的速度比他爹和大哥都快上幾倍,當時崢二爺就肯定,康詩涵絕對是比他父兄強上不少的武士。
崢二爺是自甘墮落的武士子弟,卻絕非無知,可以不可以得罪甚麼人,崢二爺馬上就能分辨出來。跟一個可能大有來頭的女武士告罪,而且是自己手下人有錯在先,也不算丟臉瞭。
康詩涵聽見崢二爺告罪,看著他的目光顯然有點意外,不過還是維持著那張笑靨道:「這位軍爺可有聽過一句話?」
「願聞其詳。」
崢二爺知道康詩涵的話還有下文,又聞康詩涵接著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妾身可不是君子,也不是大人物,氣量可沒那麼大。」
崢二爺聽出來她是不打算就這麼罷休,卻又不好妄自猜測,唯有問道:「那夫人待如何?」
「把他宰瞭。」康詩涵不溫不火地指著嚴姓軍漢說道。
崢二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做,要是真把他殺瞭,定要成為這十裡八方的笑柄,要是自己猜錯瞭,說不定還得把軍官的位置丟瞭,可看著這女武士毫無波瀾的表情,卻又擔心對方來頭很大,說不準還敢動手把自己也砍瞭。
殊不知康詩涵根本不等崢二爺思考,就對身後的侍女們下令:「除瞭這人之外,其他的全殺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