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司淳沒動怒,也是因為酒精讓她反應遲鈍瞭些,但她還沒醉到那種地步。
司朔慢慢松開瞭手,整理瞭下自己亂七八糟敞開的衣服,他也沒打算回來第一天就讓司淳回心轉意,隻不過剛才太想念她的溫度瞭,才會那麼不顧一切的沖出去。
司朔在意的是其他,他沒有立刻出去,仍靜靜地站在妹妹身後,“那個叫顧時的明星,是你的男朋友嗎?”
話說出口,司朔都佩服自己的平和,他以為他說出兩個字,會嫉恨得咬牙呢。
司淳已經自顧自躺到床上瞭,“是不是男朋友,和你沒關系。趁我現在還能好好說話,最後一次,出去。”
司朔眼裡極快地閃過什麼,但這次他沒再開口,隻是在轉身離開時,蹲下身把妹妹亂七八糟歪倒的高跟鞋扶正。
司淳歪著頭看瞭一眼,隨即別過臉去。
司朔回自己的房間,性欲和思念之情都暫時得到緩解瞭,他以為他身體裡那種難耐的焦灼會減少,但司淳那句“和你沒關系”持續環繞在他腦海裡,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隱隱作痛的那些地方,現在像是被撕開瞭一道口子,更疼瞭。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是怎麼瞭。
早在剛出國那會兒,他不適應身邊沒有司淳的日子,因她而養成的一些小習慣一直沒能改掉。因為司淳,他情竇初開、初嘗情愛,他所有的感情都和她有關。就像一根被長久握在手裡的風箏,忽然主人松瞭手,風箏渴望已久的自由得到瞭,但又漫無目的,不知道該往哪裡飄。
縱然他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但自主的和不由自主的,又是兩碼事。
一直以來,不是她離不開他,而是他離不開她。
………
司朔很快在鋪天蓋地關於顧時的營銷和廣告中,在網絡上見識到瞭這個男人。
兩個月前在綜藝中小有名氣,參加瞭個選秀,很快從名不見經傳的小透明躋身叁四線,百度百科寫他是單身偶像,沒有任何緋聞。
不是男朋友,一個床伴而已。以他對司淳的瞭解,司朔很快就這樣對顧時下瞭定論——如果真是男朋友,司淳那樣的性格,恨不得把男方掛在她腿上的,不會對方打過來十幾個電話,一個都不接。
是瞭,那晚他在司淳房裡,看見她隨手扔在床上的手機,屏幕顯示得很清楚——那個顧時,似乎也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受寵,至少比起他當年還差的遠。
但即使隻是個床伴,也是個不容小覷的勁敵。
此刻的顧時並不知自己的履歷正在被金主的哥哥兼舊情人審視著,他好不容易把司淳約出來吃頓飯,正在搜腸刮肚地和對方制造著共同話題。
思及前不久從老板他們那兒聽來的消息,他幫司淳切好牛排後放過去,第一次提起那個對他來說還很陌生的人:“小淳,我聽說,你哥從國外回來瞭?”
司淳咬一口西藍花,點頭“嗯”一聲。她知道顧時很多關於她的消息都從薛遊和秦朋那兒得來——也是怪,薛遊沒有像當年對司朔那樣對顧時,不知道是年紀大穩重瞭,還是顧及他是秦朋的人。
“那,既然是你哥哥,那我是不是也要去拜訪一下?”顧時說這話,帶著些微的試探和甜蜜。
其實他自己心裡也清楚他和司淳根本算不得戀人,對方包養他,給他一切他想要的錢財名利和社會地位,但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是不平等的,她隨時可以在曖昧期拋棄他。
“沒必要,他又不是我傢正經的兒子,是我爸媽小時候收養的,以後是不是姓司還不好說。”司淳不知道顧時為什麼好端端地要提司朔,但這讓她微微有些不舒服,而且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記得再小一點的時候,她不喜歡別人把司朔當成她親哥哥。因為是兄妹的話,就不能在一起,不能親吻做愛,所以她時常暗戳戳地提醒身邊人,他們不是親兄妹,沒有血緣關系,他隻是個養子。
她沒想到過去這麼久瞭,她還是會下意識地開口說這種話。
這讓司淳有些微妙的煩躁感,以至於她沒看到顧時愣的一下,以及隨後對方的無措。
這天下午司淳回傢去,時間尚早,她從落地窗開門到陽臺去,半圓形的凸型陽臺,一眼看得見後院。
司朔身後跟著司傢的園藝師,似乎在修剪那一大片開的正盛的白山茶,時不時彎腰澆點水——司淳垂眼看著,表情有一絲絲的慵懶,但不見剛才對著顧時的隱約不耐。
那山茶花是十幾歲的時候她一時興起讓人移植來的,但沒多久新鮮感散去,就不怎麼管瞭,反倒一直是司朔在照料的多。
從九月份就慢慢開放的白寶珠和白芙蓉,曾經是司淳最喜歡的花;樓下站著那人,也曾經是司淳最喜歡的人。
她臉上的懷念慢慢斂起,趕在司朔似乎要轉頭的前一刻,她後退一步,離開瞭陽臺。
晚飯時,司淳在樓梯上就看見瞭早早坐在餐桌前靜等的司朔,穿件寬松的絨衫,襯得他整個人溫順無害的很,鴉黑的短發乖巧地垂在額頭上,沒有他剛回來那天的成熟穩重。
看見她下來,司朔站起來,臉上漾一抹溫柔的笑:“小淳。”
司淳點點頭,坐在桌子對面,司朔看她一秒,轉而搬著凳子,坐到她旁邊瞭。
“今晚爸媽都不回來吃,隻有我們兩個,我跟廚房吩咐瞭兩樣湯,你前幾天喝酒太多,要……”
“哦,知道瞭,上菜吧。”司淳打斷他,倒不是不耐煩,隻是單純想趕緊吃完趕緊離開。
司朔回頭朝等候的傭人示意一下,飯菜就陸陸續續擺上瞭餐桌。偌大的餐廳,隻有碗筷輕碰的清脆聲響,除此之外,周遭氣氛靜的落針可聞。
吃到一半,司朔給司淳盛瞭碗魚湯,然後就開始自顧自地沒話找話,“……今天我在屋裡收拾瞭一下以前的東西,翻出來你送我的那些生日禮物來著。我記得有次你過生日,我送瞭你一本詩集,你說看不懂,非纏著我重新送你別的……”他頓一頓,眼裡的笑意消散,湧上一絲絲落寞和神傷,“我的意思是,我們……從前不是有過好時候的嗎,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局面……”
越說到後面,他聲音越小。
司淳放瞭筷子,喝一口湯,“當初要走的人是你,說不想做附屬品的也是你,我隻是成全你,現在你回來瞭,我既沒有恨你也沒有怪你,你還想怎麼樣?”
司朔眼簾低垂,“是,是我太自以為是。所以現在你不喜歡我,討厭我,我都認瞭。但是小淳,就算從一個哥哥的角度出發,我也不希望你在那個顧時身上投入太多感情,一個隻會一味向你索取和利用你的男人,即使他愛你,這種愛也是帶著私心的。”
“我隻希望你能一直快樂,不論是愛我還是愛他。”
司淳轉身要走的動作頓在原地,她回頭看司朔一眼,然後才往樓上去。
她忽然想起當年司朔送她的那本詩集,當時看不懂,但是又很珍惜地放到瞭櫃子裡,隻是時間過去太久,她想不起具體放在哪兒瞭。
她進瞭屋就關門,爬高上低地翻遍瞭所有的櫃子,最終在書櫃的頂層發現瞭那本用防塵袋裝好的詩集。
她踩著凳子,拿出書的時候手滑一下,半翻的線裝本散開,從裡面飄飄揚揚掉出一張紙。
司淳撿起來看,字跡雋秀,力透紙背——是司朔的字,當年她壓根沒翻,經年以後,那張紙上的字都有些淡瞭。
紙上隻有兩行詩。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橡樹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