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時剛至,宋清然便起身梳洗,準備用飯,雖行軍飯食多是粗糙,因軍中並不缺肉,米粥中多帶肉絲,宋清然巡視一遍軍中夥食才算滿意的點瞭點頭,也不嫌臟,隨意從一口大鍋中用馬勺挖出一勺裝入粗瓷大碗中,便和官兵們一起吃飯,並不理會夥夫為他專門準備的飯食。
宋清然看著圍在身邊的軍兵,強忍著吃完難以下咽的飯食心中想“同甘共苦向來是凝聚人心的不二法則,自己如想讓官兵為自己拼死作戰,這些姿態還是要有的。”
對著邊上一個十七八歲,一臉傻笑的軍士笑罵道:“劉二狗子,看什麼看,沒見過老子吃飯啊。”
那名叫劉二狗的見副司馬大人能認出自己,更是歡喜,咧嘴道:“王爺,您認得小的啊?您是王爺,咋的和我們大頭兵一起吃呀。”
宋清然順手拍瞭他一巴掌道:“快點吃你的,馬上還要趕路,慢瞭吃不完路上餓死你個小混蛋。”
邊上的夥夫也打趣道:“二狗子,好好跟王爺混,將來回京讓王爺給你說房媳婦。”
二狗子也嘿嘿笑道:“俺這次已殺瞭一個胡子,有十兩賞銀瞭,等再殺一個,定是夠回傢讓俺娘給說媳婦的瞭。”
宋清然也樂瞭,吃完碗中的飯食,拍拍二狗子肩膀,便命令道:“再過一刻鐘,準備開拔。”
卯時一刻,宋清然便帶著軍隊繼續前進,在路過昨晚交戰之地時,仍能見到地上殘留血跡和殘破武器,隻是屍首已被帶走,未留下其他可供參考的痕跡。
宋清然看著地上大片的馬蹄印問身邊的劉守全:“看這蹄印應是兩百人左右吧?”
劉守全騎馬順著這片蹄印跑瞭一圈,回道:“差不多兩百多人。不過時間太久,找不到太多痕跡。”
見宋清然點頭後繼續前行,也跟瞭過去。
辰時剛過,宋清然所帶護糧營便已至都司鎮外,駐軍通報後,趙王命護糧營於將軍營賬左側三裡紮營,命宋清然進賬聽侯。
宋清然佈置完畢,便帶著劉守全前往征北軍主營賬。通報道:“征北軍副司馬、糧草督運禦史宋清然奉命前來。”得到答復後方進入營內,以軍中禮節參拜趙王。
參拜起身後,營內將官不論官職高低,除趙王外都起身寒暄,雖軍中向以官職大小來分施禮先後,可畢竟宋清然燕王身份在這,高於他軍職的將官雖可先等他施禮,可畢竟沒人願意拿大來得罪於他。
寒暄完畢,宋清然坐於賬下等待會議召開。
後又陸續有將官通報進營,直至傳來三聲鼓響後,趙王問身邊長史道:“時辰已到,可有未至或失期的?”
長史回身參拜道:“啟稟大將軍,軍中各營將領都已至齊,除趙偏將外,未有失期者。”也未解釋未何趙偏將未至。
趙王點瞭點頭便開口說道:“即人已至齊,那便開始議事吧,在這之前先處理個軍務,行刑官何在?”
賬外一人進賬參拜道:“末將在。”
趙王扔給他一個軍令牌道:“趙順才不聽號令擅自出兵,至使明陽縣丟失,驗明正身立即斬首,首級傳繳各將軍勘驗。”
行刑官領命下去,不久後便用托盤帶回首級,交於長史,長史驗明後才遞給下方首坐的裨將,令他一一傳遞,讓賬內將官勘驗。
傳到宋清然處時,宋清然並未側目,仍是仔細看瞭一眼這顆首級,年約三十四五歲,面目因剛死之因,仍帶著淡淡的不甘,整個面上帶著陳年舊傷,最重一處則是從左臉眼下到嘴角,應是刀劈所至,陳舊疤痕顯的面目可憎,但宋清然相信這是戰場拼殺所至,該是個久經殺場的老將,就這麼被斬卻是可惜瞭,但宋清然也知,軍法無情,軍令如山這個道理,也不會多說什麼。
勘驗完畢後,趙王才開口道:“趙順才跟我也有多年,此次他不聽號令,貿然出兵,至使損兵折將不說,明陽縣居然在他手裡丟掉,至使前武衛軍糧被劫,不殺不足以鎮軍紀、安軍心。於長史,此次趙順才便報他戰死吧,給他傢人留個活路,再有此等事情,定不輕饒。”
長史於榮力領命。
處理完此事,趙王便開始商討佈置軍中戰事安排,以宋清然的理解,便是分割切塊,把胡人各股勢力一片片圍剿消滅,逼迫胡人集合軍隊與征北軍決戰。
宋清然營中被趙王又劃撥一伍京軍,補足滿營的三千人馬,負責廣寧至都司鎮至各營駐軍地的糧草押運任務。
宋清然和各軍將領完任務,便分頭回營,準備圍剿工作。
宋清然則還要重新趕回廣寧,帶著糧草再來都司鎮。而此時的廣寧府內。
“大哥,前兩天我碰到一個登徒子。”寧蓉兒無聊在房中踢著小腳有一句沒有句的和他哥哥寧德行說著。
“登徒子?欺負你瞭?你沒有揍他?”
寧蓉兒無所謂道:“也沒有,就是在收購繳獲物資時,有一個傢夥拿著女孩子的……女孩子的肚兜在那看,有幾次想偷偷藏起來,被我發現瞭又裝作沒事的樣子。”
寧德行聽後也是一笑,便不再留意。男人愛好多有不同,多此一類不足為奇。接著對寧蓉兒說:“本以為此次在廣寧收齊物資就可回京,今聽廣寧留守的王德成將軍說,過幾日商隊或許要去都司鎮瞭,我們也要準備一下,到時候你跟著一起去,留你一人在廣寧我實在是不放心,不過你隻準在馬車上,不許惹事與亂跑,聽到沒?”
寧蓉兒點瞭點頭。這次能出來是瞞著她哥哥,女扮男裝混在護糧軍及商隊裡的,出瞭京師百裡寧德行才發現,此時再送她回去已是來不及瞭,寧德行隻能寫瞭封信快馬告知父親,並要求寧蓉兒不準亂跑,不準下馬車,到瞭廣寧也隻準著男裝在城內。
此時被稱為登徒子的宋清然正在營中安排開拔事宜,準備明日動身趕回廣寧,先為都司鎮送第一批糧草,眼見就要進入十一月,廣寧府也將迎來落雪,對車隊前行會有很大困擾。
第二日一早,宋清然便下令開赴廣寧,一路快馬急行,酉時便入廣寧,宋清然入瞭軍營,命人叫來王德成和各大商行的負責人。
見他們前來也不多做寒暄,開口便直接說道:“各位掌櫃,本王剛接到趙王軍令,明日起押運糧草至都司鎮,再由都司鎮送往各營駐地,此行或有一定風險,卻並無大礙,各府縣都有我大周官兵駐守,來往交通亦有巡邏,押運路途我會親自率軍跟隨保護,定會護你們周全。”
宋清然頓瞭一下接著道:“既然讓你們承擔風險,好處定也不會少予你們,運送完畢後,你們可各自在軍營中設置繳獲收購點,自行收購軍中繳獲,不過在價格上不可過分壓榨軍兵。此事即是軍令亦是請求,各位可有何疑義?”
各商行掌櫃雖心有不免有些害怕,可向來富貴險中求,在這之前軍中繳獲都由宋清然收購再按京中價格折價售於他們,雖有不少利潤,可畢竟從宋清然手中過瞭一道,已被吃過大半利潤,此次宋清然放開口子,讓他們可自行收購,中間利潤更是無比豐厚。
思瞭片刻,各商行掌櫃便點頭應下。
宋清然又安排王德成明日卯時,拿著趙王文書,到廣寧府庫中領取糧食,帶領招募的青壯為各商行車隊裝車。
第二天未時剛過,各商行車隊已滿載,宋青然留下一名校尉免責廣寧府傷兵,便帶著王德成率領三千護糧軍護著商行車隊浩浩蕩蕩向都司鎮開赴。
此行因車隊行進緩慢,且周邊危險重重,不時會遇見胡人斥候和小股軍隊,每日隻能行進三十餘裡。
此次押運對各商行管事來說算是一筆額外的交易,雖每行進一段遇到胡人騷擾就如臨大敵,可心中卻比從京師到廣寧府放松許多,畢竟傢主的差事都已完成,該賺的利潤都已賺到,收購的貨物已差手下陸續送往京師。加之近些時日在收購方面多於宋清然會面,便都少瞭些懼怕之意,一路行來聊的也就隨意瞭些。
在一次擊退小股胡人騷擾後,宋清然向一個年長的商行管事問道:“老丈,您是薛府的管事?今年已至花甲瞭吧?此行感受如何啊?”
年長商行管事見趙清然發問便道:“回王爺話,老朽……”
宋清然騎在馬上擺擺手道:“不必如此多禮,此行我們也算患難之交,我與你傢傢主也算沾些親戚,隨意些便是。”
年長商行管事接著道:“是,王爺,老朽今年六十有二瞭,不過老話說的好,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行船走馬自有三分險,更不要說這塞外邊陲之地瞭,老朽還不是千裡之行隻為財嘛,有王爺護航,即便是天邊老朽也可去得一去。”
宋清然又聊瞭幾句,便打馬向車隊前方趕去,路過一糧車時,見糧車垛上坐一十六七歲的小子,總感眼熟,便多看瞭兩眼。
那十六七歲的小子身材苗條,雖一臉抹的烏漆麻黑,可雙眼仍是炯炯有神,眸中透著狡黠與閃亮,正是寧德行的妹妹寧蓉兒。
宋清然隻道是哪傢商行的公子哥,此時跟隨商隊出來歷練,便也沒在意。
寧蓉兒每日裡被他哥哥拘著,隻能在馬車裡或帳篷裡呆著,不讓外出露面,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今天終於趁著寧德行在前方照看車隊,便跑出馬車坐於糧車頂上觀賞風景,此時感到有人看他,便順著目光回望過去,看清宋清然後才指著宋清然脆生生的開口道:“是你?你是登……”
話沒說完便住瞭口,畢竟她是女扮男裝,怕人認出,又見宋清然甲胄在身,還騎著軍馬,知他身份應是不小,後面話語便沒出口說完,捂著嘴巴跳下糧車,一溜煙的跑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