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朝堂中所議之事都是此京中瑣事,官員們多次暗示於峰出言奏稟他們事前商議過的事情,共同奏請,把禍亂朝堂的道士趕出皇宮。可於峰隻作沒有看見,直至散朝,也無人再敢提及此事。
非是於峰不敢,而是此時已不是提起此事的最好時機瞭,順正也服瞭點軟瞭,如此時再逼迫,隻會事得其反。
“恭喜嶽父大人高升。”出瞭萬壽觀,宋清然笑著對賈政賀喜道。
賈政自也是滿面歡喜之容,難掩喜色道:“雖是陛下施恩,於閣老提攜,可其中多是看清然面子,一傢人也不與你客氣瞭……”
“燕王殿下,陛下旨意,召您到後殿陛見。”貴全快步到宋清然面前,躬身稟報道。
“清然先去參見陛下吧,其他事情回府再敘。”賈政對宋清然說完,又客氣對貴全施瞭一禮。
“雜傢恭喜賈大人高升。”貴全也笑容滿面,對賈政也極為恭敬。
賈政回禮,又客氣兩句,才轉身出宮。
與其說是後殿,更像是道觀,後殿並不算大,香火氤氳,兩個小道士手持佛塵,盤坐於順正身後,象是助順正練功修行,不明之人看來,確有些莊嚴肅穆。
原本的燕王信不信佛道之說宋清然不知,他自己是不信的,隻把禮佛問道當作一種寄托和儀式。
“兒臣參見父皇。”
“嗯,坐吧。”
順正招呼宋清然坐下後,過瞭好一會才睜眼開口道:“清然,朕登基十餘年,為保祖宗江山社稷,也算是傾盡全力,無一日敢懈怠,這修道與治國並不沖突,為何朝臣卻如此反對?你能為朕解惑否?”
順正這話看似問宋清然原因,實在是看他的態度,想看宋清然對他修道修仙是否支持。
帝王一旦開始想道仙問道長生不死,便會慢慢開始淡化親情與進取之心,一心想完成心願,以達長生不死的目的。
不說帝王,普通人亦也是如此,賈敬便也這般,一味好道,在都外玄真觀修煉,燒丹煉汞,別的事一概不再去管,放縱賈珍胡作非為,如非宋清然穿越,也會至使整個賈府都灰飛煙滅。
可這問話宋清然如何回答都難,隻得苦笑道:“兒臣愚鈍。”
“你不是愚鈍,是不敢說,罷瞭,朕也不為難你瞭,今日之事,你處理的很好,甚慰朕心。成見是非不及江山安穩為重,咳咳……”
“父皇,身體要緊。”
宋清然對順正並無太多親情,不說天傢父子本無親情,隻他這穿越身份,很難把順正當作親爹來看,反而是一種對自己照顧青睞的老板之感覺。
“前年本想讓你代朕去趟江南,查問下鹽政的事情,順便見一下江南巡鹽禦史林如海,可因北邊戰事給耽擱瞭,如今北邊戰事也已平息,可江南鹽業由四大傢族控制,私鹽依舊泛濫,鹽稅每況愈下,加之白蓮教作亂,是時候要整頓一下瞭。”
“是,兒臣何時動身?父皇想兒臣以何力度處置?”
宋清然也知道,自己江南之行是早晚之事,交給京中官員去辦,京官與四大傢族牽涉太深,很難確保執行官員和四大傢族沒有交集。趙王一直在邊疆,太子不便離京,隻能是自己這個人選。
“過些時日會有旨意,行瞭,你下去吧。”
不知是順正沒想好,還是不想說,江南四族在朝中根深地固,處理不當便會遭到反噬。
出瞭萬壽觀,宋清然嘆息一聲,轉頭看瞭一眼這個在皇宮群殿中很不起眼的萬壽觀,搖瞭搖頭。
“朝中還沒有消息嗎?”伍進有些坐立不安,他知道今日朝會,百官必會再次拿阻攔內閣首輔趙塘江面聖之事發難,此時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唯恐隨時便會有官兵闖入宅中拿自己入獄。
伍進任皇衛司指揮使也有多年,作為順正最鋒利的一把刀,可以說京中大小官員他沒少得罪過。
屁股下的位置決定腦中的思想,伍進也知道,想要立足唯一能做的就是忠於陛下,與官員、勛貴、皇子們保持距離,全心全意做順正的鷹犬。
“還沒有。”伍進的小舅子,皇衛司百戶關遲建陪在身邊回道。關遲建也是心中恐懼萬分,伍進倒瞭,他的下場不問可知。
伍進隻問瞭這一句,又陷入沉思之中。
“張承思真他媽不是東西,隻是暫管皇衛司,便不給大人面子,不說通報消息瞭,連進府看望一下都沒來,都說人走茶涼,這還沒走呢就如此涼心。”
“行瞭,你也別在這扇風點火瞭,張承思和你有過節我也知道,他怎麼想的我也知道,想動他也不是不可以,能渡過這一關再說吧,否則一切都無用。”伍進有些不太高興。
“太子那邊可有動靜?”
“也沒有,他不落井下石便算好的瞭。”伍進也知道,太子和張承思關系有些微妙,太子拉攏自己不成,與張承思走動稍近一些,雖張承思還在刻意保持距離,想來太子再花些代價,雖不一定能讓張承思去助太子奪位,可暗中相幫應該會有。
“大人,不好瞭……”府中管事急急跑進來匯報道。
“何事如此慌張?”
“燕王……燕王帶人來瞭。”管事滿頭大汗,一路急跑著進到內宅匯報。
“燕王?怎麼會是他?”伍進聽到管事匯報,猛的站起身子。
伍進接著問道:“帶瞭多少人?”
“就帶一名護衛。”
“走,隨我去迎燕王。”伍進為官多年,多少也瞭解燕王脾氣,如真是要來拿他,不會如此隻帶一人隨便進他宅子。
剛迎到花廳,便見宋清然穿著官服,帶著護衛劉守全邁著悠閑步伐向內宅行去。
至此,伍進又放下些心來,更確定宋清然不是來拿自己的,不過該有的姿態還是要做出來:“罪臣伍進參見燕王殿下,不知殿下前來,有失遠迎。”
宋清然笑瞭,“得瞭吧,伍大人,何時如此客氣瞭。”
進到內宅書房,宋清然也不客氣,在主位上隨意坐瞭下來,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伍進的書房。管事戰戰兢兢的奉上香茗,看瞭一眼手扶著刀把的護衛劉守全,悄聲退瞭出去。
有別於普通官員的書房,伍進房間擺設格外簡單,除瞭正堂一副前朝字畫還算值些錢,大多都是普通瓷器。宋清然隨手翻看瞭一會桌案邊擺著的幾本舊籍,也隻是常見往來的公文,小說話本等物。
宋清然不開口,伍進自是不便去問,宋清然能來,說明已經散朝,即便宋清然不說,自己眼線的消息也應不久便會到瞭。
宋清然看瞭一眼伍進身邊站著的那名百戶,微微皺瞭下眉頭。
伍進一看便知宋清然有話要說,擺瞭擺手,讓自己小舅子退下去,才道:“燕王殿下……”
“伍大人,本王奉父皇旨意,來查辦你的這個案件……”
見伍進又起身恭請宋清然接著說,宋清然笑著道:“不必多禮,你坐著聽,後面我所說的話,隻進你耳,不必外傳。”
“是。”
“沖撞趙閣老之事,雖是你手下所為,可江可富畢竟是你直系,你該擔些罪責,我如此說對否?”
“是,此事伍某是有過錯。”
“本王已在今日朝中表瞭態,由你親自登門,向趙閣老賠罪,此事不算為難吧?”
“不為難,趙大學士是百官之首,伍某賠罪並無有何不妥之處。”伍進再是與京官對立,身份品階都擺在那,他登內閣首輔的門賠罪對他官聲無任何妨礙,如能得趙塘江諒解支持,反而對他以後有利。
“多謝燕王殿下為伍某美言。”伍進還是能想明白其中門道,宋清然如此明的是讓他賠罪,實則是在幫他,趙塘江為人雖是剛烈,並非那種不認是非之人。
宋清然端起案邊的香茗品瞭一口,笑著道:“接下來的話你聽完或許就不會謝我瞭。”
見伍進保持洗耳恭聽的姿態,宋清然接著說道:“江可富之死本王知道不是你所為。”
伍進神情一滯,宋清然又道:“因為江可富是本王派人殺的。”
“什麼!?”伍進忽的站起,神色緊張的問道。
“坐!”宋清然並不在意伍進的驚訝,是誰都會驚訝,自己被人冤枉殺人滅口,真正的兇手跑上門來說,是他所為,攤著誰都有些難以接受。
“本王殺江可富並非要陷害於你,如真要陷害於你,此時就不是我獨自前來,是帶著三司和燕王衛來拿你入獄瞭,且能把罪名坐實。”
“那殿下為何要……”
宋清然見伍進神情忽明忽暗,仍是笑瞭笑道:“前年伍大人在榮國府一案上很給本王一些薄面,這個情本王是記著的,本王一向是別人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所以才送伍大人一份禮。”